红尘一落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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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雨终于离开了青楼，但念柔却不知该如何安排她，只有暂时将她安置在李仁家中，时不时地就来看望妹妹。
念柔道：“现在你离开了怡香阁摆脱了青楼，但是在李公子这里确实是有很多不便，男女共处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我真的很担心。”
念雨微笑道：“姐姐担心什么呢？小雨和李公子是清白的，所以无论其他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去理会。”
“可是一直这样打扰李公子也不好啊。”念柔迟疑片刻，又道：“小雨，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李公子吗，不如，你去问问他的想法……”
念雨忙道：“姐姐，这种话让我怎么问？再说李公子心爱的人是湘君姐，无论我如何待他，他心里念的人依然是湘君姐。”话说到这儿，心里不禁失落。“其实小雨……”还未接下句，念柔就开始不停地咳嗽。她清楚姐姐是心病，自从知道陈益翰要成亲的消息以后，念柔就一直茶饭不思，看着她日渐消瘦，念雨心痛不已。“你的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回去吧。”
“嗯。”念柔轻轻应了一声。
念雨刚打开房门就见李仁站在门外，俩人皆是一惊，半晌都没说话。
许久后，念柔才开口问：“方才我们说的话，李公子都听到了？”
李仁愣了片刻，才道：“念柔姑娘，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听到李仁的回答俩人就清楚，他确实是听到了，只是故意绕开此话题。
……
数日后，陈府便大办喜事。虽然府邸离风月楼很远，但是门前的爆竹声仿佛传到了念柔的耳边，它是那么响亮，如同雷声一般。念柔可以想象得到陈府门前聚满了围观的行人，有很多人*陈府的客人，他们一一送礼、送祝福……想起这些，念柔心中不禁酸楚。直至黑夜，陈益翰才回到新房，掀了红盖头，凝视身着红装的新娘。俩人仅仅见过一面，看着对方还是有些陌生，不过赵紫嫣听闻陈益翰才华横溢，因此也对他是非常崇拜。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还是对他温和的声音，温文儒雅的气质所吸引。
陈益翰只揭开了红盖头，交杯酒也没有喝就对赵紫嫣说：“天色已晚，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那相……相公你呢？”赵紫嫣第一次喊男子相公还有些口生。
陈益翰转身答道：“我去书房看书。”
“相……”赵紫嫣本想留住他，却见他头也不回就离开了房间。她坐在床边，摸着亲手刺绣的鸳鸯衾枕，想着夫君冰冷的脸，终于忍不住，粉泪随着红烛炽热的泪流下。陈益翰看着四周火红纱帘，带着空虚灰冷的心境走到书房，虽拿起书籍，却毫无心情阅读，脑海里出现许许多多的情景，还有那些数不清的行字，都记录着与念柔在一起的时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欢快，原本该热闹的陈府，此刻却是如此寂静，白白浪费了这制造的火红喜庆。与陈府相比风月楼可是热闹非凡，念柔在台上献舞，台下掌声一片。众人看着她浅露笑颜，还有如燕的舞姿，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感伤……但事情总在意料之外，念柔正盈盈起舞，没想到忽然摔倒在地，丫鬟们见状，纷纷赶过来将她扶起，凤姨则是连忙向客人道歉，随即送念柔回房。
直到大夫出了房门，凤姨才问：“小柔，你感觉怎么样？”
念柔答道：“还好，我没事。”“还说没事呢，你看你的身子看起来病怏怏的。”凤姨轻叹一声，又道：“不如你先休息几日吧。”念柔轻声道：“谢谢。”
……
轻风吹拂绿柳，溪水清澈见底，耳边传来清晰嘹亮的鸟啼声，石桥上站有两个身影。
李仁问道：“小雨，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念雨浅浅一笑，“这里很安静！”
“没想到你也会喜欢安静。”
念雨略显不悦，“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安静呢？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和我姐姐的性格反差很大，姐姐温柔似水，我泼辣如火。”
李仁深深看向她，笑道：“不会啊！我觉得很可爱。”听到他的话，念雨低眸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李仁温声道：“好啊。”两个人一直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他忽地转身向念雨伸出右手，意识让她将手伸过来，柔声道：“不如我们一起走？”念雨开心地将手伸向他的右掌，脸上露出甜甜笑意，“我递你的可不只是一只手啊！”
“我明白。”李仁轻微一笑。
“那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吗？”
“对，会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是走到什么时候？”
“永远地走，会走到白头。”念雨笑道：“都说你是书呆子，我看你一点也不呆呀！”

情到深处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阵阵轻风吹过，略微感到一丝凉意。
李仁独自站在柳湘君坟前，望着冰冷的墓碑，道：“湘君，我和小雨就要成亲了。我知道是你将小雨带到我身边，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小雨，不会让她受委屈，不会害她流泪。”
虽然柳湘君离开了，但他清楚自己今生无法忘记她，更无法忘记那段美好的回忆。
妹妹就快出嫁，做姐姐的自然要一起分享她的快乐。虽然念柔是带病去见念雨，但她始终是面露笑容，不想因自己让要出嫁的妹妹难过。
念雨拿起嫁衣，满怀着幸福问着她：“姐姐，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见到妹妹找到了一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念柔很欣慰也很羡慕，“小雨，你感觉幸福吗？”
念雨放下红色嫁衣，幸福地微笑着，“嗯，小雨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幸福过了！”
念柔微微一笑，道：“那就好。”
念雨走到房门外却不见李仁的身影，原本满脸笑容的她忽然变得有些失落，“他怎么还不回来？”
念柔疑惑地问：“小雨，你怎么了？”
念雨转身答道：“没什么，只是……李公子为什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去看湘君姐了？”
念柔道：“湘君姐？他见湘君姐做什么呢？”
念雨轻叹道：“其实小雨很清楚，他不可能忘记湘君姐，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小雨……”念柔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但念雨却微笑着说：“不过我相信他还是在乎我的，不然也不会和我在一起了。”
念柔微笑道：“小雨，你长大了。”她低下双眸，又道：“李公子是值得托付的人，如果他不在乎你也不会接受你了。无论怎么说，陪伴在他身旁的依旧是你啊。”
念雨轻声道：“姐姐，小雨明白，小雨什么都明白，也知道该怎么做。”
……
风月楼依然很热闹，前来一睹念柔舞艺的客人也不少，不过她只能以生病为由绝句接客。
念柔站在窗前，想起进进出出的男客，心中不禁一叹：不知道这种生活要到何时才是尽头？
丫鬟见她站在窗前便立刻走到她身侧，将衣服披在念柔身上，“小柔姐，这里风大，还是到床上休息吧。”
“嗯。”念柔点头应了一声。
丫鬟刚要扶念柔到床榻休息，却忽然见她转身望向窗外，于是开口问道：“小柔姐，你在看什么？”
念柔睁大了双眼望着窗外，口中忽然唤道：“陈公子？”
丫鬟正纳闷，本想向外望去，看看是不是长安城里人人都说的那个负心男子，但还未等她看清，念柔就很快跑出了房门。
“小柔姐！”想到穿着单薄病怏怏的念柔，丫鬟立刻追出了门。
念柔跑到楼下，周围空旷无人，但她却一直呼唤着他：“陈公子，陈公子……”
丫鬟跑上前，道：“小柔姐，我们回去吧……”
“不，我不能回去，要是现在回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是你要找的人根本不在这里啊。”
“他在！我刚刚看见他了，他一定还在附近，并没有走远，”念柔仍是满怀期望，“我们再找一找，一定能找到他的！”
忽然雷的一声惊吼，瞬时大雨倾盆直下。
这场倾盆大雨使念柔想起当时与陈益翰离别的情景，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最后一次和他说话，但此时他却不在身边，唯独留自己一人在这里盲目地寻找着。
虽然下着大雨，但念柔依然是满世界地寻找他，丫鬟也陪着她一起淋雨……
丫鬟看着执着的念柔不禁心痛，不懂她为何因为一个人这样折磨自己，“小柔姐，你一定是看错了。”
念柔紧紧地握着丫鬟的手，连连摇头，“不会的，我怎么会看错呢，陈公子的样子我是不会看错的，他来过，他真的来过。”说完，转身继续唤着：“陈公子，陈公子……”
丫鬟见她带着病还在大雨中徘徊，心里不知是何种感受，只能再次劝她，“小柔姐，我们回去吧，你还病着呢，一直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不，我不回去，见不到陈公子我是不会回去的。”念柔顾不得一切，依然执着地寻找陈益翰的身影。
丫鬟含泪道：“你这又是何苦呢，陈公子真的没有来过，小柔姐姐，你清醒一点啊。”
“他真的没有来过？”找不到陈益翰，念柔已彻底心碎，此时才承认那不过是场幻觉，“他走了，不会再回来找我了，再也不会来见我了。”
念柔知道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青楼女子的身份，想到这里，她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人人都看不起的娼门女子。
自前几日的那场大雨后，念柔的病情越发严重，凤姨更是担忧，因此再次找了大夫诊脉。
多人围在床前，等待大夫诊断的结果，直至大夫起身，凤姨才上前问道：“大夫，小柔她……”
大夫叹了口气，摇头答道：“念姑娘可能撑不到明日了。”
“怎么会这样？”
正说着，忽然听见念柔的口中不停地唤：“陈公子，陈公子……”
凤姨转身看着虚弱的念柔，不由一叹，“真是傻孩子！只因为那个负心人，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何苦呢！”
凤姨见念柔病情严重，就命下人去找念雨，希望她到风月楼里见姐姐最后一面。
念雨听到这个噩耗，顷刻间泪如雨下，很快跑出房门，没想到却被李仁叫住，“小雨，你还要去那种烟花之地吗？”
念雨转身道：“你这是什么话。姐姐快不行了，我去看她又有什么不对。”
“可是我不想让你再去那种地方。”
念雨吼道：“我曾经也呆过那种地方，难道你和其他人一样也看不起我姐姐吗？”
李仁忙道：“我没有。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姐姐呢，毕竟她都是为你才沦落风尘。”
听到这话，念雨稍稍放下心中的怒火，轻声道：“既然没有，那就和我一起去看姐姐。”
见她这般执着，李仁也不再犹豫，还是和她一起到风月楼看望念柔。
步入卧房，念雨快步走向念柔，坐在床边，唤道：“姐姐！”
念柔缓缓睁开双眼，笑着看向她，道：“小雨，你来啦！”
念雨看着姐姐惨白的脸，泪水止不住涌出来，“姐姐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你告诉小雨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不让你这么难过？”
念柔擦拭她脸上的泪，说道：“哭什么？我没事。”她很清楚自己时日不多，不过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因此她抬眼对李仁说：“李公子，念柔就把妹妹托付给你了，请你好好照顾她。”
李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雨，会让她幸福。”
念柔微微一笑，道：“谢谢！”
念雨很清楚，姐姐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都是因为陈公子才会让你病成这样，姐姐，小雨这就去找陈公子，让他来见你。”
“小雨不要去，小雨……”还没等叫住她就已经跑出了房门。
念柔对李仁道：“李公子，你还是和小雨一起去吧，我怕她出事。”
李仁应后，随念雨跑出房门。

脱离风尘

李仁随念雨至陈府大门，却没想到一名下人走上前，制止了她：“大人吩咐过不准让你们*陈府，两位还是回去吧。”
念雨不理会下人，站在陈府门外大喊：“陈公子，小雨求你去看看姐姐，见她一面……”
见念雨这般执着，下人只有推开她，没想到将她推倒在地……
李仁立刻上前扶起她，问道：“小雨，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疼？”
念雨轻轻摇头。
即使被推倒，她仍然执着，“我一定要见到陈公子，让她去看姐姐，不然，不然姐姐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我陪你一起等。”他低下头轻叹一声，又道：“只怕，我们等得起，她却等不了了。”
“那怎么办？姐姐一心想见他，可他……”念雨跑向陈府大门，接着喊道：“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让他去看姐姐。”
二人与陈府的下人一直争执不休，坐在书房看书的陈益翰隐约听到门外的争执声便放下书籍，走到陈府大门外，没想到却见到了念雨和李仁两人……
“小雨？”他一脸惊讶。
念雨见陈益翰走出大门便立刻跑上前，跪在了地上，“陈公子，我求求你去看看姐姐吧。”
陈益翰忙问：“小柔她怎么了？”
念雨含泪道：“陈公子，姐姐快撑不住了，可是她还一直念着你，所以小雨恳求公子去见她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仅仅四个字，已让陈益翰心碎。
念雨抓着他的衣袖再次恳求，“陈公子，姐姐嘴里一直念着你，小雨求你去见她一面吧。”
陈益翰终是答应，随念雨去风月楼看望她，但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妻子。
赵紫嫣站在陈府大门，凝视夫君的背影……
那个身影正走向另一个女人身边，想到这里，她既无奈又酸楚，可是他却连头也不回，哪怕只是一次也不回头，自己的丈夫根本就看不到她为他留下的泪。
陈益翰推开房门见到了念柔，她已经是全身无力，静静地卧在床榻上，如烟云就快消散。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是自己负了她，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述说，唯有两个字，“小柔！”
念柔听到久违又熟悉的声音不知该不该睁开沉重的双眼，只怕这又是一场幻梦。
陈益翰见她不肯睁眼看自己，只有再次唤她，“小柔！”
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她终于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只见熟悉的身影站在床前，“陈公子？”她顿时愣住，不知下句该说什么。
陈益翰立刻坐到她面前，紧握她的手，关切地问：“小柔，你怎么样？”
念柔感觉到了手中熟悉的温度，才知道这是真实的，不是梦境更不是幻觉。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念柔原本以为他再也不会来看自己，没想到此刻却握着他的手，感受着真实的温热。
陈益翰含泪道：“是，我来了，我不会再离开，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到这话，泪水终于克制不住流了下来，面露幸福的微笑，“可是念柔现在这个样子，公子还愿意陪伴我吗？”
陈益翰深深凝视她，柔声道：“无论何时，你永远都是我最美丽的娘子！”
“娘子！”
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这两个字，对她来讲是多么重要，“念柔不是在做梦吧？公子真的……”
陈益翰立刻说道：“小柔，怎么还叫我公子。”
念柔含泪微笑着，轻声唤道：“相公！”
陈益翰温声唤道：“娘子！”
念柔紧握陈益翰的手，这两个像是永远都叫不够，口中不停唤他：“相公，相公，相……”
紧握的手忽然松了开，他睁大了双眼，看着紧紧闭上双目的念柔呆愣了许久，仍是无法接受她离开的事实。
陈益翰痛苦哭不止，大声唤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念柔：“娘子，娘子，小柔……”
无论是“小柔”还是“娘子”都不能唤醒面前的念柔，她永远的闭上了双眼，离开了人世，永远的离开了他。
“相公”这两个字是念柔对陈益翰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此生也许心满意足，也许因无法和心爱之人相守而感到遗憾。念柔没想到在自己生命终结之前会再次见到他，并且可以幸福地唤着他“相公”。
正如诗中写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相公，相公……”
熟悉的声音再次绕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