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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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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肺宜邓邓邓邓兔皇吕病!
诉说与劝说的过程,会从上顿饭结束持续到下顿饭开始,经常会有插队加塞的人,但如果先来的人非常坚持,后来的人也就变成了听众。奶奶会要求一些诉说的老人留下来吃饭,这些老人有:丑小奶奶,钢头奶奶,后头舅家爷爷等等。
还有一位来我们家吃饭的老人,叫怪怪他爹,他能写会画,是我三爷爷的好朋友。他留着小胡子,很像画像里的斯大林,所以给我很深的印象。他来我们家吃饭,并不是因为和家里闹别扭。我只是记得听人说怪怪他爹被打倒了,在平阳公社街上挂着牌牌扫大街。我记得他曾经提着个牌子来到我们家,上面打着一个大红叉。暖融融的夜晚,怪怪他爹和我爷爷、三爷爷还有大宝爷爷等等,饭后喝着白开水谈笑风生。
奶奶说:“只有狗眼看人低,我从来就没有看不起人。丑小奶奶恓惶的,说嫂啊人家全村人都看不起我,你怎么要对我好啊。我说你再恓惶,你就是要饭了,你也能到你嫂家里来。人家恓惶的,说我这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都能行,我说我不要你做牛做马,你什么时候来都能行,不管怎样,我也能给你一碗饭吃。人家怪怪他爹说我唐店的姐姐啊,人家都撵我哩见了我就欺负哩,你这是怎么啦?我说我要你以后等我老了给我油漆板哩。人家怪怪他爹说那我没法干,你老了,没人给我做饭了,我吃不上你做的饭,我干不好。”
起因已经不可考了。
东窑里突然传来奶奶的哭声:“我前世作的什么孽啊,我十六上嫁到你们王家……”
爷爷的声音:“后悔的是我……”
东窑和中窑之间的小门关着,三哥和我站在中窑门口静听事件的进展。
奶奶说:“你还后悔哩?我后悔都来不及了,我前世作的什么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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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 第五章(3)
爷爷说:“疼死我啊……”
奶奶说:“你死了算啦……”
爷爷说:“我这就去上吊,死了算啦……”
奶奶说:“你去上吊吧,你能干的你去上吊吧……”
劈里啪啦地一阵响。
三哥说:“你看着,我去喊咱三爷爷,能行吗?”
我说:“能行。”
爷爷说:“你这唐店的疯子……”
奶奶说:“我们唐店怎么了?我们唐店哪一点不比你们官道庄好啊……”
爷爷说:“我就拿这斧头把你砍死吧……”
奶奶说:“你砍你砍,你要不砍你就不姓王……”
又是劈里啪啦一阵响。
门被突然推开,爷爷一手拿着个斧头一手拿着麻绳垂头丧气地出来了,我看见他的头顶在流血。
我说:“爷爷你做什么去啊?”
爷爷说:“我去上吊呀。”
我赶紧往窑里跑,看到奶奶坐在地上哭,头发一团乱。
我说:“奶奶,你没事吧?”
奶奶停住哭,说:“三娃啦?”
我说:“他跑去叫我三爷爷啦,我爷爷头破啦,他说他要去上吊呀。”
奶奶说:“你别管他,咱们谁都不管他,人家能干的,让他去上吊吧,他今天不上吊他就不姓王。”
三爷爷来了,奶奶还在地上坐着。
三爷爷说:“他大妈你赶快起来,看你坐在地上像什么啊?”
奶奶说:“你别管我,我就是喜欢坐地上。”
三爷爷说:“你们这一天就是吵吵吵,娃儿们都看着,像什么样子啊?平平啊,你爷爷跑哪里去啦?”
我说:“我爷爷说他去上吊呀。”
三爷爷说:“这娃儿净胡球说哩,到底跑哪里去啦?”
三哥回来了,说:“我爷爷在后头我舅舅家哩,我舅家爷爷正在劝他哩。”
奶奶说:“人家能干的,他怎么不去上吊啊?”
三哥说:“我舅家爷爷在胡同里把我爷爷拉住了。”
奶奶说:“我要是上吊,谁拉都不行。”
三爷爷说:“你们都别胡说了,你俩赶快把你奶奶拉起来,我到后头看看你爷爷。”
第二天清早起来,爷爷在中窑里洗脸,他头上的伤口成了一个黑点,已经不是问题了。我站在一边,仰头看着他头顶热气腾腾。
我说:“爷爷你头还疼吗?”
爷爷说:“不疼啦,还是我平平好。娃儿啊,等哪天我死啦,你就用个席子把我捆住,撂到去平阳路上的树壕里头,捆紧点,要不狼能撕开了。平平啊你说能行吗?”
我说:“能行。”
爷爷说:“还是我平平好,我要死啦,我平平还能给我卷个席子,我平平能管我就行啦,就不要旁人管啦。”
从西窑里传来了奶奶的声音:“你一早起来对娃儿胡说什么啊?你还嫌昨天说得不够啊?”
爷爷说:“平儿啊,你记住了吗?”
我说:“记住啦,我肯定能行。”
这是爷爷和奶奶最激烈的一次吵架始末。
1975年快要秋天的时候,爷爷病重,他躺在东窑炕上常常昏睡悄无声息。那时候家里很多人,除了医生,也有很多亲戚,比如小老姑、改兰姑姑、改兰姑姑的女儿珍珍姐姐、大老舅舅的女儿叶叶姑姑。几乎与爷爷生病的同时,我三哥持续高烧,小老姑和我主要负责看管三娃,其他人负责看管爷爷。
我的任务就是坐在西窑炕上,或者坐在西窑炕下等三哥醒来给他水喝,但他难得醒来几次。随后不久他皮肤干裂甚至开始成片脱落,于是我也开始负责给他身下打扫皮屑。
某天村里的二诸葛来了,他看了看我爷爷又看了看三娃。
出门到院子里。
三爷爷说:“哥你说说。”
二诸葛说:“你哥不行了,三娃没事。”
三爷爷说:“人家医生说我哥还能行哩……”
二诸葛说:“你是听医生的还是听我的?你要听我的,就赶快做板,明天就开始,赶快赶快一点都不能耽误了。你赶快赶快通知家才和南南,叫他们赶快回来,一点都不能耽误了,我告诉你一点都不能耽误了。”
回到窑里,爷爷正醒着。
爷爷说:“二诸葛走了?他怎么说啊?”
三爷爷说:“他说没事。”
爷爷说:“我就不信哩,他二诸葛一定说我就要不行啦,我看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的话你们别信,二诸葛他一辈子就没有说准过一回。”
大老舅舅已经提前做好了棺木,第二天大老舅舅就把棺木送来了,靠院子北墙放着。
爷爷被人扶着走出窑洞,坐在窑门前的椅子里,阳光下爷爷笑呵呵的样子,因为浮肿看上去容光焕发,不远处的棺木散发着松木的清香。
归去来 第五章(4)
爷爷说:“我唐店的兄弟啊,你的活儿就是好,怎么看怎么好,我放心啦。就是一时还用不上。人家二诸葛说我不行啦,可我觉得明天我就能去犁地呀,我明天就要去地里犁地啦,看看他这个二诸葛还能说什么呀,我倒要让他看看我牵上牛犁地哩,我就是要他再丢一回人哩。”
大老舅舅说:“你气色看上去真好,你没事,这板就先搁着,你现在肯定用不上。”
过了几天,我奶奶把我叫到东窑。我坐在爷爷一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奶奶说:“他爹,你说你想见见你的平平哩,我把你娃儿唤过来啦。”
爷爷微微睁眼,笑眯眯的。
奶奶说:“你今天见见你平平,明天你还想见谁啊?”
爷爷说:“今天见了我平平,我就谁也不想见啦。”
一天午后,随着我小老姑突然的一声哭喊,爷爷去世。
伯父在爷爷病重期间多次回家,但爷爷去世当天,他并不在家。
是三爷爷和发发哥哥给我爷爷最后穿的衣服,发发哥哥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给人穿寿衣。他说:“平平啊,得先把衣服在我身上套好了,再穿到你爷爷身上去,不能一件件地给你爷爷穿,那样穿,就不平整了。”
我忘了伯父是哪天回来的,我只记得有天刚刚跑出家门,就听到胡同口我大哥哭喊着爷爷,他从阳曲回来了。二哥当时也在家,怪怪他爹和伯父给棺木上油漆,二哥在一边帮忙。
有一天我在伯父他们身边走来走去,不小心碰倒了一瓶油漆,伯父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坐在地上,我就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说:“你们别欺负我,我知道你们家人多,我们家就我一个,我一个人也不怕你们人多,你们别欺负我,你们欺负我我也不怕……”
奶奶说:“人家你哭得那么厉害,我跟着你哭。我说家才你凭什么打我娃儿啊?你爹老了,南南不回来,有我平平什么错?你能干的,你别打我娃,你去把你兄弟给我寻回来!你兄弟俩没有一个孝顺的,你俩谁管我娃儿啊?娃儿们都是我养大的,你俩一个都不能打,你要想打娃儿你得先打我。别说不能打平平,大娃二娃三娃你也不能打。你再给我试着打一下,你敢再打一下,这回你就是要把我和你爹一块埋了哩。我真是白养了你兄弟俩啦,你俩能干的,人家说起来说你俩儿子都在外面哩,都是共产党的干部,我看你俩真是羞先人哩,我都为你俩脸红哩。”
当夜油灯下我趴在吃泡馍的小凳子上,写下了自己平生的第一封信,信的对象是我父亲。在信中我对父亲繁忙的工作表示理解,并希望他能放心工作为祖国的国防事业作贡献,我一定会化悲痛为力量,替他完成对爷爷的悼念。写完了,我念给奶奶听。
奶奶说:“我平平比他们谁都强,你爷爷要能听着了,他也会这样说哩。”
爷爷出殡那天,我伯父念祭文,他断断续续念不下去。
发发哥哥说:“你大爹哭得没法念祭文,没办法,后来还是我代替他念完的。”
祭奠仪式结束,棺木出门,我跟随在后,被发发哥哥拦腰抱住。
我挣脱了,跟随到胡同口,又被发发哥哥抱住。
不顾我乱抓乱踢,他把我一直抱回家中炕上奶奶的怀里。
奶奶说:“你还小,走到地里去我不放心,是我要人家发发把你拉回来的。人家把你抱回来了,你还是哭的,全身乱颤,想起来我就心疼哩。”
奶奶说:“你爷爷是老大,就该他受苦哩。”
归去来 第六章(1)
三哥脱了一层皮,完好如初,恢复了他活蹦乱跳的日常生活。不久之后,我父亲邀请奶奶去大连。这一次奶奶只带了我一个,留下三哥和三爷爷、申才小爹在家里。
我已经可以做一些照顾奶奶的事情了,在北京火车站转车,我拿着个大茶缸,向一个警察叔叔敬个礼,说:“叔叔你好,问一下打水的地方在哪里啊?”他摸一下我的头,笑着给我指明方向,他亲切的样子搞得我很激动。
奶奶说:“你端着一茶缸热水就回来了,我问你你是怎么寻着人家打水的地方的啊?你说你见了一个戴大盖帽的叔叔,给人家敬了个礼,人家叔叔就告诉你啦。我说我平平从小就是懂事的,就知道心疼你奶奶哩。”
1976年1月的一个夜晚,我骑在我父亲的肩膀上看着电视里播放周恩来的追悼会现场,那是很小的一台黑白电视,可能也是当时实验所里唯一的电视机。
奶奶说:“人家周总理这一死,天就塌啦。人家你爹哭的,比你爷爷死了还要难受哩。”
我父亲已经再婚,继母是大连当地人,她带着与前夫所生比我大一岁的姐姐。我对这次大连之行的记忆有限,几乎都是跟着姐姐玩,和姐姐一起去海边,和姐姐在家里抱着暖气管钻来钻去,和姐姐走独木桥去给家里喂养的小鸡喂食。我还旁观了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家伙站在实验所办公大楼前撒尿,他得意洋洋我却担惊受怕,我觉得这是“不文明”的事情。
奶奶和我在大连的半年里,三哥跟着三爷爷和申才小爹,过得逍遥自在无法无天。在此期间,三哥向三爷爷学习了以下技能:抽旱烟,打麻将,做虾酱豆腐,以及养生之道:1。饭后一袋旱烟,有助于肠胃消化大脑神游;2。吃完饭躺一躺,身上的肉长一长。他还跟着三爷爷看《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关心国家大事,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
三哥白天上学,晚上方圆十里之内,无论哪个村演电影申才小爹都会带他去。没有电影看的夜晚,三哥就在前头院炕上支起的麻将桌前度过。打麻将的都是官道庄的主流精英,三爷爷出去撒尿,大家会说:“三娃你先给你爷爷顶上。”三爷爷撒尿归来,往往还要说:“我三娃就能把你们给收拾了,三娃,你说能行吗?”三哥说:“能行。”麻将结束,大家还要讨论一下村里的形势。村里多年闹派性,分别是一队的和二队的,两派斗来斗去不对付,三爷爷一直是一队的后台。说到激动处,三爷爷恨不得重出江湖,年轻人就赶快劝他说:“叔啊你不能出头,你就是咱村里的邓小平,你不能出头,出头的事情还是我们来干吧。”
三哥甚至差一点学会了放土枪,可惜枪身过长过重,他力气有限只能将枪托顶地抱住了用脚去踩扳机。这种朝天发射浪费子弹的方式,使三爷爷无奈之下暂时放弃了这项训练。三爷爷说:“三娃,等俩年再说,能行吗?”三哥说:“能行。”
三哥说:“下了一场雨,四爷爷和五爷爷的坟里进了水,三爷爷带着我和小爹去移坟。买了两个小棺材,把四爷爷和五爷爷的尸骨捡好了放进去,埋到咱家祖坟地里。埋的时候,三爷爷说三娃啊,记住了,以后埋我的时候要小心墓里进水哩,我现在把这事交代给你,就放心啦。”
三哥对我说:“三爷爷对我真是好,有一次小爹把我逗哭了,三爷爷二话没说就打了小爹一拳,把小爹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三哥分析认为,三爷爷对自己好得如此放任不羁,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排行老三,他记得三爷爷说过:“咱家三门人肯定都能行。”
奶奶和我夏天归来,打断了三爷爷对三哥进一步的训练计划,他本来准备学习拉二胡和算卦的。三哥以为我们要在大连待上一两年呢,他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据说这次去大连,本来就是要把我留在大连上学的,但奶奶还是坚持把我带回了官道庄。
奶奶说:“你还小哩,我不能这样就把你放在后妈手里。你妈二十五天把你交到我手里,我不能这样就把你放到后妈手里。”
我上学了,插班读一年级。我记得自己背上一个用布头拼贴缝就、花花绿绿的书包,站在窑门口笑嘻嘻的。学校在前街,就在三爷爷前头院的斜对,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门开在东边,北面和西面各两排瓦房,三间教室,六个班。教室里放着一排排可以坐五个小孩的桌子,其实不是桌子,是长条凳,我们坐的小凳子是自己从家里带的。
教我们的是李老师,她是我当时眼里全村最好看的人,大大的眼睛,梳着辫子。
三哥说:“李老师可打人哩,有一回,她把大宝的鼻血都打出来了,后来大宝奶奶都寻到学校里来了。”大宝是李老师和发发哥哥的大儿子,是三哥的好朋友;李老师的二儿子小宝比我小一岁,是我的好朋友。
归去来 第六章(2)
我们那个教室里有两个年级的学生,李老师说:“现在上学前班的课。”或者说:“现在上一年级的课。”就这样轮流着来。所以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到底是“我爱北京天安门”呢,还是“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中国共产党”?我已经分不清了。
有次说到北京天安门,李老师说:“你们这些同学里面,只有王平平同学去过北京,平平你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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