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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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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三爷爷咱这里早就没有狼啦。”
三爷爷说:“要怕的话,就唱戏,唱唱戏就不怕啦。”
走了一会儿天就亮了,路上没有人,我走走停停,走到半路开始放声唱蒲剧:
“遭不幸,西戎地,黄龙造反。郭千岁抽壮丁,去扫龙烟……”
我是把自己想成离别家园征战边关的朱春登了。
到了平阳村口,正准备逛逛清晨人烟稀少的公社大街,却见李老师骑车匆忙而来。
她停好车,一把抓住我,说:“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人家你三爷爷跑去找我,我才知道你一个人就跑了,还不要你三爷爷送……”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今天考试,我不打你,你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李老师说:“人家你三爷爷急的,说要和我一起来的,我说你不要来了,肯定没事。你说你这娃儿把人气死了,今天要是不考试,我一定要好好打你一顿哩。”
过了一会儿,蛋蛋坐着他爷爷骑的自行车,银环坐着她妈妈骑的自行车,来和我们会合。要考一天的试,蛋蛋爷爷和银环妈妈回村去,李老师对银环妈妈说:“你去一趟王平平家,告诉他奶奶和三爷爷,我找到王平平了,我们一起去考试了。”
全公社的选拔者,都在平阳小学考试。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考完了数学,一交卷子,我才突然想到可能一道题做错了,出教室没有先去找李老师对答案,先去厕所,拿出自己抄的答案纸,看了又看,就扔到厕所里面了。
出厕所,看见蛋蛋、银环在教室旁边和李老师对答案。
李老师说:“你怎么不先找我对答案?”
银环说:“平平,你怎么了?”
李老师说:“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我的答案纸找不着了。”
李老师看着我,停了一会儿,才说:“真是把我气死了你。你现在就去找,找不着别回家。”
于是蛋蛋和银环跟着我在平阳小学找答案纸。
找了一会儿,蛋蛋说:“你夫妻俩找吧,我不找了。”
我说:“你胡球说什么呀?”
银环说:“你再胡说,我以后就不理你了啊蛋蛋。”
蛋蛋说:“看你俩都脸红的,好好,我就是媒人,你俩还没结婚哩,我还是要跟上你俩哩,我跟上你俩,你俩就不会犯错误了。”
我们相伴着回家,快到村门口,远远看见三爷爷在池塘对面的碑座上坐着。
我说:“三爷爷,这么冷,你坐这里干什么?”
三爷爷说:“我想去平阳看你哩,可又怕打搅你考试。”
过年前,我获得了考试比赛的公社第一名,全县前五名。
归去来 第七章(7)
据说这是全县范围第一次小学生考试比赛。
归去来 第八章(1)
在我成年之后,总有人问我:你小时候是不是很想你妈妈?我说我几乎没有想过。如果非要说想,就是我每次面临重大考试,一个人割草心事重重,这时候我会希望有个人突然出现把我带走,最好像七仙女升天一样。这时候我希望妈妈突然出现在田头,希望远处马路上她坐着难得一见的吉普车到了我们村里,然后四处打探询问,结果发现我没有在玩,而是在黄昏的田头认真地割草,同时还在苦苦思索语文数学。也会想我爷爷,希望天边的火烧云深处他笑眯眯地招手,或者像土地爷爷一样突然从地里冒出来。但考试结束,所有的思念便会烟消云散。我隐约地会听人提及我的母亲作为外路人在我们村引起的好奇和骚动,同时被告知她们家家世显赫,很快就会平反昭雪,但我没有特别思考这些事情和我的关联。我能够确认的是:奶奶和三爷爷,申才小爹和小妈,三哥和我组成我们家,我天生就是这个家的一个孩子。
1983年之前,我没有吃不饱饭也没有穿不暖衣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受人欺负孤立无援的经历。有次村门外面和我们团队有过节的三个家伙曾经试图趁我一个人的时候开导我,但很快我们的团队便给了他们深刻的教训,其中有个家伙被我打落了门牙后,被他奶奶领着哭着去我们家叫屈喊冤。三哥常常因为我挨打,但都是被奶奶打,我只要哭喊着说一声“奶奶三娃打我哩”,他就得满村奔走躲避奶奶的追赶。尽管学校老师揍我后我也会哭哭啼啼,但奶奶却从来袖手旁观,当然老师揍我,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冤假错案。
日复一日,我也愈加确信我们都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我们不但是自己家的孩子,也是共产主义事业的孩子。我们要抓住各种机会成为海娃成为潘冬子刘胡兰成为小英雄雨来和草原小姐妹,我们一生的责任就是为祖国的四个现代化作贡献。“四人帮”已经被彻底粉碎了,他们在漫画中卑鄙丑陋。他们白天像四只蚂蚁一样,一起扛着一支巨大的钢笔晃来晃去,每个人嘴边都挂着口水闪闪发亮。晚上则藏在一个被卧里商量篡党夺权,江青拉着被子蒙住半张脸露出她夸张的眼镜以及眼镜背后滴溜儿乱转的眼睛,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则一概垂涎三尺无比谄媚地盯着她看。蛋蛋说:“你说他们脱衣服了没有?”狗娃说:“人家商量事情肯定就不脱衣服了,脱了衣服就没法商量事情了。”但无论脱还是不脱,现在他们的阴谋都已经大白于天下,我相信全国人民都一定会擦亮了眼睛在华主席的带领下摩拳擦掌走向光明。
一时间我成了全公社学习最好的小学生,就连我天不亮去平阳的事情,也被解释为勤奋好学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男李老师先给我发了奖状,据说公社的奖状要等天暖和了,召集全公社的小学生开表扬大会时再发。
分配媳妇的事情以及我对银环的司马昭之心已经路人皆知,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在所有公众场合我都不再和银环说话。其实除了公众场合,我们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见面。在教室里,看别的小孩和她说话打闹,我只能傻呵呵地站在一边强颜欢笑心如刀绞。村子里偶尔单独碰上,我先是左顾右盼,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走了,留下我独自失落伤心。我很羡慕那些还敢和自己媳妇说话的同学们,狗娃还是能抓红红的辫子,蛋蛋见了英英也叫得很欢,三哥还能和梅梅在院子里打打闹闹,还有一次他们在炕上打起来了,就抱在一起滚来滚去。可我就是见了银环抬不起头。
天气暖和了,我们全校小学生排着队去公社开会。走到半路碰上了小庄小学的小学生,带队的是已经当了老师的茵玲姑姑,茵玲姑姑是三爷爷的女儿、申才小爹的妹妹,虽然从小送到了小庄,但自从我记事就经常回家了,三哥和我每年过年也去她家拜年。茵玲姑姑和李老师很熟,她和李老师说说笑笑,还要求我走出我们的队伍让她的队伍参观。她甚至要介绍小庄队伍中两个学习好的小姑娘和我认识,这个举动搞得两支队伍都很激动。后来我回家对奶奶说了,奶奶说:“你茵玲姑姑真是随了你三奶奶了,和你三奶奶一样不够数。”公社开会表扬我,却并没有邀请我上台,在台上坐着的是三爷爷,他很认真地听领导讲话,一次领了三个奖状。
三爷爷说:“我平平让我坐上了公社的主席台,这真是没想到的事情。”
一个明媚生动的小姑娘来到了我们家,她是小老姑的孙女兰兰姐姐。她穿着暗红的条绒上衣,系着红领巾。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她的脸蛋白里透红,她笑呵呵的样子暖融融的。
上学前我在尧村小老姑家一住就是好多天,也和兰兰姐姐还有她的妹妹打打闹闹。但她这一天突然出现,却像是从画里跑出来的。我似乎好多天都没有见过她了,否则不会她一来,我就立刻头昏眼花满院子乱窜。直到听说是来交流学习经验的,才镇静下来,做出一个好学生应该有的样子。
归去来 第八章(2)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好几个好看的女同学。兰兰姐姐四年级,还有一个女孩也是四年级,剩下两个女孩是二年级。是那两个二年级的,要求来和官道庄小学交流经验。为了招待她们,我立刻召集蛋蛋、狗娃、小宝和闷闷到我们家,和她们在院子里嘻嘻哈哈。
她的出现仿佛一抹彩虹春风拂面。
她们不吃饭也不住下,兰兰姐姐说:“我奶奶说了,不让我打搅我姥姥,不让我留下吃饭。我把书给你带来了,她们要说的也说完啦。我们要走啦。”
说完,她们就走了。
她们是骑自行车来的,兰兰姐姐和另一个四年级的,骑车带着那两个二年级的。
闷闷说:“尧村小学肯定都是女的,就没有男的。”
狗娃说:“要有,也肯定都不球行。”
小宝说:“你兰兰姐姐就不像咱村里人。”
蛋蛋说:“你兰兰姐姐可比银环强多了。”
我说:“你胡球说什么啊,她是我姐姐。”
在这期间,改兰姑姑从周村改嫁到了平阳。她的母亲,也就是我奶奶的姐姐,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据说奶奶的姐姐去世前曾经说好,她们两姐妹就改兰姑姑一个女儿,所以奶奶必须把改兰姑姑当亲生的女儿看。奶奶的姐姐去世后,奶奶曾经试图让改兰姑姑叫她“妈”,但改兰姑姑不习惯,所以见了奶奶干脆什么都不叫了。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改兰姑姑提着个“汤水罐罐”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尽的就是女儿的义务。
奶奶说:“你姑姑给你爷爷提着汤水罐罐,我说那你哭谁啦你怎么哭啊?人家你姑姑能干的说我哭爹哩。我说你能干的你能哭爹,你就嘴硬的不能叫我一声妈啊?”
改兰姑姑有五个男孩,一个女儿。她留下两个儿子在周村,把老三送给了别人,带了老四老五到平阳。平阳新姑父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姑父的大女儿嫁给了姑姑在周村的二儿子,两家人就这样交叉纠缠在一起。姑父的小女儿徐珍姐姐,秋天的时候经常到我们家帮我奶奶拆洗被卧衣物,她总是在池塘边坐着捶捶打打忙个不停,直到她出嫁。
姑姑的女儿珍珍姐姐,已经嫁去周村以西的舜王坪好多年了,她的大儿子宝宝只比我小两岁,暑假寒假都要到平阳姑姑家来住。对宝宝来说,到了平阳,就等于到了官道庄,多数时间是在我们家和我玩。据珍珍姐姐说,宝宝小的时候,我对他的两个小酒窝很不满意,见了他就去用手摁住他的两个酒窝,这样几次三番,就把他的“口水泡泡”给压破了,所以宝宝小时候每天口水不断。宝宝到我们家总是动静很大,他不喜欢看书,所以他一来就会带动我增加体力活动,召集狗娃闷闷在炕上或者院子里跑跑跳跳。这让奶奶不胜其扰,常常追着我们破口大骂。宝宝离开是必须要撵的,不撵他是不走的。所以一撵宝宝,就意味着假期快要结束了。每个假期结束前,我的一个例行公务就是“送宝宝”,无非和他一起出发走着到平阳姑姑家,他却仿佛放风之后要回牢笼一样哭哭啼啼很不情愿。
这一年,我们升级从春天改到了秋天,于是我们就在二年级多读了半年。我上三年级的同时,三哥上平阳初中。蛋蛋和银环也都升了级,狗娃和小宝留级,继续读二年级。闷闷又留了一级,继续读一年级。
三哥在平阳上初中,中午回家吃饭,晚饭就在改兰姑姑家吃,晚上也不回来,在姑姑家住。
吃中午饭的时候,我向三哥炫耀学校刚刚奖励给我的圆珠笔,那是一支三色圆珠笔,忘了是什么原因奖励给我的了。整个小学除了老师们,就我一个人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中午回家吃完饭或者晚饭后,我开始迷恋上听家里的纸喇叭播放蒲剧,割草间隙我时不时还要唱上几嗓子,大概唱得还像那么回事,尽管蛋蛋小宝狗娃闷闷他们不是很感冒,却往往会得到田里干活的其他大人们的喝彩。我的唱功同样得到了三爷爷的认同,但当我向奶奶提出是否可以让我去学戏时,奶奶完全不予理会,这让我小小年纪就开始体会多才多艺带来的烦恼。
那天吃完了饭,我就坐在屋檐下听纸喇叭里放蒲剧。
三哥从窑洞里出来,他说:“呀,你又听上戏了?”
我说:“你别打搅我。”
他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头,说:“我不打搅你,你好好听,听完了给咱奶奶唱。”
听完了半个钟头的戏,我到窑里收拾书包,装铅笔盒的时候我发现那支圆珠笔不见了。
我说:“奶奶,你看见我的圆珠笔了吗?”
奶奶说:“我没看见。”
三爷爷说:“你不是刚刚还给我们看了吗?”
我把书包里的东西都倒到炕沿上,还是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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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 第八章(3)
我说:“奶奶,我寻不着我的圆珠笔。”
奶奶说:“找不到放学回来再找,你用铅笔不行吗?”
我带着哭腔,说:“三爷爷我的圆珠笔不见啦。”
三爷爷说:“我给你找找。”翻一翻倒在炕沿上的书本,又打开我的铅笔盒,说:“还真是怪了,你刚刚还给我们看的,能跑到哪里去啊?”
奶奶说:“你出去听戏没拿吗?”
我跑到院子里看了一遍,到窑里,我已经满头是汗眼泪汪汪了。我说:“院子里没有。”
三爷爷说:“不着急,你非要用,我去找你钢脑袋爷爷再给你买一根。”
我说:“我不要你买,人家李老师说咱村根本就没有,一块多钱哩,我不要你买。”
奶奶说:“呀!三娃是不是拿了?你不着急,明天三娃回来了问问他……”
我泪水涟涟气急败坏地收拾书包,说:“奶奶,三爷爷,我去上学了。”
奶奶说:“看人家你哭的,不着急,一支圆珠笔你看把你急的。”
三爷爷说:“我这就去代销点问问你钢脑袋爷爷,能行吗?”
我说:“我不要你买,三爷爷我不要你买。”
我在院子里又转了一圈,踢了一只鸡,看它咕咕乱叫,我又追上去踢它。
出了家门,我一开始还是抽抽搭搭地慢慢走,突然拔腿飞奔。
跑到李老师家,和出门的小宝碰在了一起。
小宝说:“平平你急的有什么事啊?你为什么哭啊?”
我说:“我三哥来寻你哥了吗?”
小宝说:“寻了啊,他们早就去平阳了。”
我回身就跑。
小宝说:“你到底是怎么啦?你怎么连我也不告诉啊?你不上学啦?你要去哪里啊?你要不上学要不要我给你请假啊?你要不请假……”
小妈大着肚子坐在池塘边晒太阳,她看见了奔跑的我,就扭着身子跟过来。
我站住,我说:“小妈你别跟着我。”
她咿咿呀呀地指指我的眼睛,指指她的眼睛。
我说:“我没事,小妈你别跟着我。”
她抽抽鼻子,摇头。
我又开始跑,跑了几步,小妈还是跟在后面。
我跑回去,说:“小妈你别跟着我。”
小妈拍拍我的书包,书包的带子松了。
我系好书包,说:“我去一下平阳,一会儿就回来了。小妈你要没事,你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啦。”
小妈点点头,笑了。
我飞奔在去平阳的路上,大骂着:“三娃我日你妈哩我日你妈哩三娃。”后来气喘吁吁变成了嘟嘟哝哝,一路坚持到平阳村口。
我倒是头脑清醒,先到改兰姑姑家。
姑姑和姑父在院子里坐着,见了我跑进门一下子都站了起来。
姑父说:“呀!平平?”
姑姑跑上来抱住我,说:“你怎么来了?你奶奶怎么啦?”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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