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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无剑-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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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飞鸟轻轻刮了一下落花秀丽的鼻梁,宠溺地道:“我要你记一辈子、看一辈子,我……我更要爱你一辈子。”

“呵,你还真是肉麻呢,比妓院里那些恩客说得还要肉麻。不过,要是那样就真的太好了。”落花含着笑,轻轻摇头,“但我不止要你爱我一辈子,我还要下一世,还有下下一世。”

飞鸟轻笑:“哈,人家都说女人最贪心,果然是啊。”

“当然,我落花要永生永世、每个轮回都要和你在一起。但是对不起,今世我——”落花说到一半,悄然抓住了桌上准备好的匕首,蓦地刺向自己的心间,“——不能陪你了,原谅我。”她憋着一口气说完了这话,眸中顿时失去光彩。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飞鸟眼前一花,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有过来,脸色已然苍白下去。白,全部是白,空白的大脑不能思考。飞鸟震惊地看着怀中的情人,看着血一点点浸染了雪白的衣裙,看着那惨亮的白刃深入了火热的胸膛。

这个刹那,飞鸟完全的呆了。甜腻的话语犹在耳畔,而最后那句乞求原谅的声音也像大锤一样击碎了他的脑壳,砸烂了他们刚刚一起勾勒出的幸福美好。

“你在做什么,落花?”半天,飞鸟才全身颤抖着问了一句,依然不确定着什么。

“飞鸟,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却完全不计较、还依然爱我,我如今这样做是对不起你。”落花吐出了一口血沫。虽然她在尽力控制着情绪,可眼角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淌落。

“你是很对不起我,你这样不爱惜生命……落花,你不要死,我已经失去了大哥,不能再失去你!”飞鸟的泪抖落在情人的面颊上,与那涓涓流淌的离人泪相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杀,这是为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当然不是,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啊。只不过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后一个晚上了,老天还让我见到了你,真好。”落花泯了泯唇,忽然将手握在刀柄上,咬了咬牙,用力。

“你在做什么!住手!”飞鸟目不可信地看着落花的手撼动了匕首,血从她胸口汹涌流出,而那只握刀的玉手却软了下去。

落花痛极地拧着眉头,虚弱地道:“飞鸟,飞鸟,我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我在,我在,你别再做傻事了。你要我做什么?”飞鸟紧紧握住落花冰冷的右手,想给的温暖却传不过去,那只手依旧冷得像块冰。

“求你先答应我。”落花抖动着嘴唇,说得艰难。

“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飞鸟心痛地满口应着,“总之,你别在动了,让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拔出匕首为你快速止血。”

“别……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那匕首插得深,即使你拔出来了,我也是个死人了。”落花无力地抬起眼睛,“我只求你,帮我将这颗心剜出来,然后给夜里欢服下,根治他体内的毒……”

“你说什么?”明显愣住,飞鸟脱口问。

“飞鸟。”落花握上飞鸟的手,微弱地提醒:“你刚才答应我了。”

在飞鸟的脑中,一道闪电过后,紧跟着是一个炸雷,那刺目的白光和震耳的雷动无一不发人深省。他惊愕地看着坦然面对死亡的情人,将手从落花的五指间抽出,恍悟:“原来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就是为了取心给那个冰人疗毒?”

“对。”落花动了动手指,望着飞鸟的那张脸,眼神开始涣散,“我每天都会在日落时分喝下一碗药,那是一碗毒药,会令我心口作痛,又是一碗止疼药,让那痛停止下来。只是我体内的毒会一日日地加深,最终练成一颗无与伦比的毒心。呵,今日你来了,而那药业已是最后一剂。我的毒心已成,你只需将它剜出来便是。”

“不要……不用!”飞鸟摇头,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哥不是说把幻魄珠留给你们了么?对,用幻魄珠,那颗灵珠一定可以救夜里欢!”

“没用的,幻魄珠我试过了,没用的……”落花的声音有些飘忽,缓了一口气才道:“世间唯有这毒心可解夜里欢那深入体内的寒毒。”

“不可能,这不可能!”飞鸟的语声跟着手臂一同颤抖。他虽然知道这话是从天下间第一毒手嘴里吐出来,定是毋庸置疑的,却仍是倔强着不愿相信。然而,那完全出于感性的坚持很快崩塌,他忍不住想要知道答案:“落花,为什么?那个男人值得你为他牺牲么?告诉我,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还他……还他在天神教中对我的照顾。呵,我落花做了一辈子的毒女人,没做过什么好事,只是傻了一辈子在坚持自己的执着——报恩,报了吴阴天的养育之恩,又报了夜里欢的知遇之恩。当然,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还是你,飞鸟……”

“不,落花,你没有对不起我,我都不在乎,都不计较了!我只求你能活下来,哪怕是就这么躺着,让我这样照顾你一辈子我也愿意。”

落花点点头,将手从飞鸟的手上移开,深入袖中,费力着掏出了一只青玉的镯子,“这个还给你吧,可惜碎了。”

飞鸟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那只重新用金箍修好的镯子和镯子上不连接的青玉流光,竟是有些痴了,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定情之物,是飞鸟唯一送给落花的东西。

“怎么就碎了?”

“是啊,我们注定今生有缘无分,所以你不要太难过了,我想……我这辈子还是比较适合金子的。”落花含泪带笑,将镯子送到飞鸟手里,那五指又绕过胸间的匕首,移到颈下的金珍珠上,握紧。她满眼渴望地看他,用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开口:“只求你……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

“我……”飞鸟瞥了一眼那匕首,闭上了眼睛,沉重而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他再一睁眼时,却见落花那张苍白的脸已完全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女人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微微勾着嘴角,心满意足地垂下了眼皮。

“不,不……不!”飞鸟感觉一下子头晕目眩,天崩地裂。身下的大地在颤抖,头上的屋顶快要崩塌,他将和爱人的身体一起被悲恸埋葬。

他抓紧怀中的女人,仿佛感觉陷入了一个漩涡,四周都是张牙舞爪的火焰,灼破他的衣衫,灼得他满身伤痕。然而,他却没有动,只在漩涡中艰难的喘息着,喘着烈风中施舍过来的热气,紧紧搂着怀中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唯一,他此生此世的挚爱,尽管他们彼此真正相濡以沫的日子屈指可数……

飞鸟费力地将一口气吸进身体,又绝望地呼出,那口气息便在红彤彤的烛光中攀升,宛如在冷气中蒸腾,渐渐淡去。曾经为了她,他自残一臂,放下了剑;曾经为了她悔婚,他自爆功力,破碎了灵魂;曾经为了让她走,他甘愿喝下毒药去逃避内心真实的爱;曾经为了她能活命,他背弃了自己毕生的坚持,在邪派做着伤天害理的勾当。还有很多的曾经,一些以他飞鸟的本性绝不可能做出的事情,都为她打破了……

他为了她,已然沉沦。

飞鸟轻轻抚摸着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落花,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愿护你万世。你若化作一缕轻烟,我便化作一朵浮云,为你遮风挡雨。呵,你真傻啊,这辈子何言谁亏欠了谁呢,只要两颗心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么无论什么恩怨纠葛,无论身处何处,甚至是阴阳相隔,都不再重要了吧。落花,我们的两颗心永生永世也绝不分开,绝不!

绝不分开……

心里那个强烈的声音冲到最后,便骤然低了下去。他这一辈子所能流的泪,恐怕都在这一刻哭干了,他真的觉得眼睛里很干很涩,那股酸酸涩涩的痛憋在心里却哭不出来。落花和他定了互付真心的承诺,可是为什么他的女人要将一颗热忱的心送给别的男人,他想不通。他并不是在吃醋,他还清醒地明白落花是为了救人,但是在他心底崛起了说不出的感觉,莫可名状。

“啊——”

仿佛想把憋在心里的东西全部都吼出来,飞鸟向着空中发了一声呐喊,那声音直穿透房顶地下,震天震地。

假如天地间,有一种感情叫做爱,那么他们两个人便经历了最为惨烈的爱情。也许这爱情是老天对这毒女人作恶的惩罚,然而,在这份爱里,受伤最深的却是那个心地善良的人。人们常说,善良的人往往最好欺负的,是的,落花正是一遍一遍地在飞鸟的心尖上挥舞着鞭子,直到将她的情人伤得鲜血淋漓,临死还不肯罢休地添上了一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凝滞的空气被打破,门外跌进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影子。月紫瑶闻到那凄厉的吼叫跑了进来,慌忙间看见那个刚才还好端端立着的女人浑身是血,显然已经气绝,不禁吓得尖叫了一声,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然而,当她看到飞鸟接下来的动作时,却骇得叫不出来,连双腿都陡然软了,“噗通”一声,瘫跪在地上。

第二十七章 心药心病

双手沾满了殷红诡异的东西,那些却是飞鸟平生最不想沾到的东西——血。而更为甚的是,那些血是属于他的挚爱。飞鸟现在所做的事情恐怕将会成为他毕生的噩梦,然而,他却非做不可。

他要完成落花的遗愿。

飞鸟的手握在匕柄上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而这颤抖并没有阻碍匕首下划的趋势。一受外力,落花心间的伤口便在锋利的刀刃下扩大了一分,血从那破开的胸口喷出来,如泉水般溅了他一脸,刺激着他燃烧中的双眸。

现在,飞鸟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已布满了可怕的红丝,仿佛是一条条细小的火线在肆意蔓延。而在那上面,还混着落花的血。

无法睁眼,无法直视,无法再动手。他的手蓦地软了下去,身子里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甚至是握拳的动作都是虚的。那软绵绵的拳头只是一下下地砸着地面,直把关节处撞得鲜血淋漓。

他办不到,他是真的办不到,那刀下是他的挚爱,他怎么忍心做这种事情,甚至是给对方带来细小的伤害,他都恨不得以自己身体的十倍伤害加以偿还。可是现在,他却要生生挖出对方的心脏,这令他情何以堪?但如果不挖的话,落花死得将没有价值……

尽管内心挣扎,可飞鸟还是将血淋淋的手重新握回了匕柄……

“让我来吧。”

“你来?”飞鸟盯着匕首,回答了头顶上卷过来的“冷风”,声音隐忍且坚决:“不,这是我的事情。”

“还是我来吧,你办不到的,何必勉强自己?”

“勉强?”飞鸟的手在匕柄上紧了一下,苦涩地笑起来:“对,我飞鸟是勉强了,我连握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但那也轮不到你费心。”

空气中有拳头攥动关节捏出来的脆响,可只发了一声,那紧握的拳头便已放开。夜里欢刚才在房顶上听到屋中所发生的一切,内心已是一场翻江倒海了,这时但见飞鸟这样坚持,也觉得自己多少可以理解飞鸟的感情,于是他耐着心,蹲下劝:“飞鸟,别再折磨自己了。”

“呵,折磨?说得好啊,折磨……折磨……”飞鸟反复念叨着,用力下割,他想亲自完成落花拜托他的最后一件事情。然而,那只早已软得握不住刀柄的手,又如何能撼动那带着心脏的匕首?

“我来!”夜里欢看不过眼,突然抢过匕首,一划而下。那速度快得令飞鸟措手不及,可他岂能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尤其当他看到夜里欢真的要挖出那颗心脏时,他的力量猝然如山洪暴发,不但从身体的某个角落觉醒了,还势不可挡。

“住手!”飞鸟一把扼住了夜里欢欲挑出心脏的腕子,怒火焚身地瞪着他,“你给我滚开,这是我的事情,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事情!我知道,那颗心能救你的命,但你也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吧?你就不可以等一等?”

夜里欢与他对视了一刻,深沉的目光中透着寒意,他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于是,他出了手,用左掌陡然击向飞鸟的肩头,“啪!”地一下,将毫无防备的飞鸟打翻在地,抓住空当剜出了那一颗还冒着热气的心脏。

“你……”飞鸟从地上爬起来,气结,“你……你真是冰做的么?你的心也是冰做的?落花为了报恩,已经牺牲性命把心都掏出给你了,你就那么狠心,那么迫不及待,你到底有没有血性,还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没错,我宁愿就不是个人!最好生来就是条冷血的毒蛇,只会杀人,不会动情……”夜里欢的语声居然在颤抖,他三步并作两步,抓起飞鸟的衣领,“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想为人了,当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你知道这几个月来我是什么感觉么?”

语声一顿,夜里欢松开了飞鸟,高举双臂,癫狂地发笑:“我很高兴,很高兴的……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用在午夜梦回时看见我惨死我的父母,再也不用去面对被吴阴天糟蹋了的妹妹,还有那些天神教的兄弟,那些为了天神教浴血奋战、却遭遇横死的兄弟。”他忽然敛气笑容,盯着手中匕首上正在淌血的那块肉,全身颤抖起来,“但是为了这颗心,我却不能死了、不能死了……”

刹那间,飞鸟被夜里欢的发狂震得清醒过来,涣散的眸子在那黑衣人身上慢慢凝聚,最终变为了坚定。

“对,你要代替落花好好地活下去,活出她未了的精彩人生。”一语毕,他见夜里欢完全没有反应,依是一副癫狂之态,又重重地补上了一句:“这是你的责任!”

“责任,我的责任?”夜里欢缓缓地转头,在撞上飞鸟脸上的坚毅时,那对失落迷茫的眸中霍然重现了光亮。

静默在空气中流动,仿佛两军对垒,却都是躲在壁垒后面,按兵不动。他二人僵持了半晌,夜里欢终于坚定了决心,肃然开了口:“若是我的责任,我夜里欢一定不会逃避。”

“那就好好活下去吧……”缓了一下,飞鸟上前拍了拍夜里欢的肩膀,一个人离开了这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

刚一接触冷风,他就忍不住作恶。可是,胃里的食物一到咽喉就立即滑回去,上上下下几经折磨,却是无法将任何东西吐出来。他只感到胃里还在不停抽搐,嗓子沙疼得像刀割一样痛。嗤笑一声,飞鸟不禁心中自嘲:这就像我和落花的爱情,历经千磨百难,搞得两人伤痕累累,却究是没有结果的。

他扶着树干,独自体会着天旋地转的痛苦,良久以后,才对着头顶的明月发出了一声落寞地轻叹:“落花,若是真有来世的话,忘了我吧……”

他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淡去,皎月下,唯有一只孤单的身影蹒跚着走入那片荒芜已久的瓦砾中,静静地坐下,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三个月后,夏天业已走到了尽头,舒爽宜人的风儿为湿热的空气带来了丝丝凉意。树上的叶子仿佛也感到了这份快乐,在微凉的风中不安地晃动起来,闪烁着点点绿光。

噼噼啪啪,一串鞭炮炸开了花。今天是个双吉日,不知道是哪家赶着嫁女儿,新姑爷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红褂,丰神俊朗地招摇过市。

陡然间,那骏马前踢高举,令鞍上的新郎官像一件衣服似地挂在了马背上。然而,那新郎官依然一脸镇定,不慌不忙地勒紧缰绳,压稳了马头,停住。

两侧的乐手停止吹打,后面的四个轿夫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跟着落下花轿。一瞬间,长长的迎亲队伍堵在了繁华的十字大街上。过往行人纷纷翘首,不明所以地向着这边张望。

“来人。”看见拦在马前低头捧钵的乞丐,新郎官笑着吩咐:“赏他一些银子,当是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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