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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祸-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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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公诉人对此有疑义的话,回去后请认真阅读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总则第一编第二章第一节的第二十条。”
崔主任的发言带有明显的讽刺意味,公诉人被激怒了,抗议被告代理人对公诉人进行讽刺性攻击。审判长扭头跟陪审员商量了一阵,支持了公诉人的意见,要求崔主任在辩护发言中不得对公诉人进行任何形式的讽刺。崔主任夸张地向公诉人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公诉人,我的本意绝对不是要讽刺公诉人,如果你们感到受到了侵害,我请求你们原谅。但是,我还是要说,我的当事人不管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从其本质上来说,确实属于防卫过当,因为她杀白国光这个恶棍,百分之百是为了阻止他对公民何天亮和公民的孩子何宁实施侵害。为此,我请求法庭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充分考虑我的当事人在这个案子里防卫性质的因素,以及她主动投案自首的表现,在量刑时予以从宽处理。谢谢审判长、陪审员,也谢谢公诉人。我的发言完了。”
公诉人再没有对他的发言提出异议。审判长问冯美荣:“被告还有什么补充性意见没有?”
冯美荣这时候已经不再哭泣,她抬起头来,对审判长说:“法庭怎么判决我都没有意见,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话,我对我做的事情不后悔。”
审判长宣布休庭,人们议论纷纷地往外面走。何天亮呆呆地看着冯美荣被法警带出去的那扇侧门,胸腔如同被掏空了,大脑也似乎掏空了。冯美荣离开法庭的时候,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她的妹妹冯美娴,她低垂着头,微驼着背,双手被铐在一起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晃动。
一个月后,法庭再次开庭,判处冯美荣无期徒刑。冯美荣没有提出上诉。从法庭出来,崔主任不无得意地说:“我说了嘛,保她的命没问题,可是要辩成无罪确实太难了,终究一条人命啊。”
何天亮衷心地感谢了他。冯美娴眼睛红肿,判决一完,就悄然离去了。肖大爷、三立和宝丫都陪他去了法庭。肖大爷告诉他,经过省检察院反贪局的调查,那位前省委主要领导的老婆涉嫌侵吞国有资产,已经被拘捕,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多亏了你啊天亮,不但让侵吞国有资产的罪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也了了我这老头子的一个遗憾。”
何天亮对这一切已经失去了兴趣,此时他的心情颇似出外觅食遇到暴风雨劫后余生的鸟,恨不得马上躲回自己温暖的鸟巢。他跟这些陪他前来等待冯美荣命运最终结果的朋友匆匆告别,迫不及待地朝家里跑,他急于把消息告诉小草跟宁宁。小草在判决前几天就明确告诉他,她不去现场等待判决结果,她太怕结果是永别。说这话的时候她坐在宁宁床头。宁宁已经睡熟了。她流着眼泪,轻抚着宁宁的额发说:“这孩子命真苦,刚有了爸爸,又失去了妈妈。”
何天亮说:“律师非常有信心,说是冯美荣不会判死刑。”
小草说:“至少也是无期,判了无期对于宁宁来说,不是照样等于没有妈吗?”
何天亮想说:“那你今后就是她的妈妈。”可是那会儿家里的气氛实在太不适合说这句话了,何天亮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小草跟宁宁就是他的家,就是他躲避风雨的港湾。他回到家的时候,宁宁还没有放学,小草也不在,屋里面冷清清的。他问正在厨房里忙的厨师老王小草干啥去了,老王说她拿了一些东西走了,他也不敢问她干啥去了。
何天亮回到屋里后,忽然看到桌上茶杯下面压着一封信。他立刻感到不妙,直觉地感到小草离他而去了,他恨自己的直觉,怀着一线希望颤抖着打开信。小草的头一句话就让他的
希望破灭了,“天亮,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远了,你不要找我,也找不到我。”她果然走了。何天亮呆了,他摇摇头,闭上了眼睛,等着思维能力回到空空如也的脑袋里面。
我带走了二十万块钱,所以你完全可以不必为我今后的生计担心。过去,你一直希望我能跟你结婚,厮守终生。虽然我在心里早就已经答应了你,可是我对你跟我的未来没有把握,所以我迟迟不敢答应你。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在你跟宁宁她妈之间,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尽管你们的离异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可是我却怕有一天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我宁可把我的一切直截了当地交付给我爱的人,却不愿意成为别人感情的障碍,一个勉强组合起来的家庭就跟建在沙滩上的房屋一样,潮水很容易就能将它摧垮。我怕极了有一天我会成为多余的人,怕极了我辛辛苦苦筑起的巢会禁不起风雨的袭击变成破碎的瓦砾,得到了却又失去,还不如压根儿就没有得到过。天亮,你能理解我吗?你能原谅我吗?
何天亮的眼睛湿润了,一滴泪滚落到了信纸上,洇散了字迹。
我是一个喜欢自主的人,我爱的我就会毫无保留地给他,我这样做了,我很高兴。爱我的人也把我要的给了我,我很满足。因此,我是快快乐乐走的,尽管我的眼里有泪水,可是我的心却是快乐的,我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说实话,从法庭上出来以后,我就常常想,世界上竟然会有冯美荣这样的女人,我也自问,我能不能像她那样为你付出自己的一切,我不敢肯定自己能做到。尽管她跟你离婚了,我却没有勇气接替她的位置,特别是在法庭上我耳闻目睹了她的悲剧之后,我越来越觉得我没有正式跟你结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从那天开始就想离开你,可是一直下不了决心。我本来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是我知道我只要一见到你就永远也不会走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我走了。
我非常喜欢宁宁,宁宁也很喜欢我,可惜我不能再领她逛商场,不能再给她做糖醋里脊了。我原来想当她的妈妈,可是我不能抢走她妈妈在她心里的位置。你别光顾了忙你的事情,孩子是你的未来,你一定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到孩子身上。存折我都整理好放在你睡觉的床铺下面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天亮,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消沉,也不要因为我的不辞而别而恨我。我们经过了那一段共同创业的时光,共同品尝了酸甜苦辣,我们的相遇、相识、相爱就当成一场美梦吧,就当成一次难忘的经历,让它永远珍藏在我们的记忆里,不是也很好吗?
谢谢你的爱,谢谢你给我的一切,我不说再见,也不说永别,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敢断定我真能永远离开你。我想,我最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地生活一段时间,许多事情需要我冷静下来思考。这个时间也许需要两年,也许需要三年,也许是永远。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不会拒绝我呢?如果我永远也不再回来,你会不会忘掉我呢?
这封信没有落款,也没有时间,不知道小草是因为写信的时候心意烦乱而忘了写下自己名字和写信的时间,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写那些何天亮也都会明白。何天亮捏着这封让他撕心裂肺万念俱灰的信,茫然地看着立时显得空空荡荡的房子,觉得自己的胸腔也跟这房子一样空空荡荡。
外面传来铁器击打水泥地面的声音,三立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操,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干啥?”他的后面跟着胡志刚。
发现何天亮神色异常,呆若木雕,三立迷惑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又出啥事了?”
见到何天亮手里捏着的信,三立不客气地抽了过去。胡志刚拦阻着:“那是人家的信,你别看。”
何天亮说:“看吧,三立不是外人,你也可以看,我已经无所谓了。”
三立埋头看信。胡志刚矜持一些,避开能看到信的位置,转身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三立一目三行地看完了小草留下的信,疑惑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她这是什么意思嘛,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呢?”
何天亮叹息了一声,叫来服务员吩咐给胡志刚和三立沏茶。胡志刚试探着问:“怎么了?要是有什么难处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即便是我们帮不上忙,起码你的心里能松快一些。”
三立也叹息一声说:“唉,他遇上的事儿净是别人没法帮忙的事儿。”说着把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胡志刚架住了三立的手,没有接信。何天亮说:“没关系,你就看看吧,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凡是跟我关系密切的人,不是倒了大霉,就是离我而去,可能我天生就是孤鬼命。”
胡志刚边看信边说:“没有那个理,三立不一直跟你在一起吗?他不好好的。还有我,虽然跟你认识时间不长,可也算得上朋友了,我不也好好的吗?什么命不命的,都是人自己骗自己的。”
三立却说:“你别说,天亮说的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你掰着手指头算算,冯美荣、道士,如今又是小草,我吗,也许是我老婆跟他们闹过,所以才至今没事儿。”
胡志刚把信还给何天亮:“这封信写得真的挺好,这位小草姑娘文化程度挺高嘛,字也写得不赖。”
三立说:“那你是没见过,人长得也漂亮,处理事情比天亮道行还深,那脾气也了不得,要是谁让她看不到眼里,那张嘴比刀子还利,脑子转得比汽车轱辘还快,像我们这样的,一窝子也对付不了她一个。唉,可惜呀,她怎么就走了呢?我今天领胡大哥来,还就是想让他跟小草认识认识,看看今后能不能联起手来做些买卖,这下子没戏了。”
胡志刚说:“也不能说就没戏了,你没看小草姑娘后面写的那几句话,真是一步三回头,欲去还休,欲罢不能,柔肠寸断,缠绵难尽,流露出来的那份深情真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我倒真的想认识认识这位小草姑娘。”
他的话差点又把何天亮的眼泪勾出来。何天亮长叹着说:“也不知道这一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但愿你还有认识她的机会。”
胡志刚说:“我不是算命先生,可是我却敢肯定,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到你的身边。我绝不是安慰你,这由不得她,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这一天吧,到时候别忘了叫我来认识认识她。”
经他这么一说,何天亮又有了希望,心情也舒畅了一些。这时候宁宁背着书包跳跳蹦蹦地回来了。先跟胡志刚、三立问了好,然后问:“我干妈呢?”
何天亮无话可答。三立说:“你干妈出门办事去了,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胡志刚说:“今天我做东,咱们到大漠风情去好好喝一顿,宁宁也去,胡叔叔给你买烤肉串,保你吃了一辈子都忘不掉。”
何天亮正在发愁如何打发这寂寞孤独的夜晚,听了胡志刚的提议欣然答应,于是三个大人领了宁宁朝大漠风情走去。
出门时,三立悄声问胡志刚:“你能肯定小草会回来?”
胡志刚没有直接回答,却说:“人活着就有希望,希望就是人生的诱饵。”
尾声
起风了,不是那种催人凉爽的和风,更不是那种沁人心脾的熏风,而是卷着沙砾扑面而来,让人透不过气,睁不开眼的沙尘暴。何天亮用衣服包裹起宁宁,将她背在背上,艰难地朝长途汽车站走。风沙中何天亮看到路边有一家牛肉面馆,就急忙冲了进去避风。刮风天,饭馆里面没有客人,堂倌懒洋洋地坐着发呆。外面的风嘶吼着,嚎叫着,赶着沙子从门窗的缝隙钻进来。
何天亮解开腰里的绳子,把宁宁放了下来,又摘去蒙在她头上的衣裳。宁宁睁开眼睛四处打量着,问何天亮:“爸,这是哪儿?”
何天亮说:“还没到长途汽车站呢,先休息休息避避风,等风小了再走。”
堂倌见来了客人,并不主动打招呼,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们父女俩,等着他们要吃喝。何天亮这时候才有工夫坐下来打量这间小店,还是那几张破旧的桌子和参差不齐的凳子,还是那一股浓浓的牛肉膻味,还是那个木呆呆的店小二,原来这正是他刚从监狱出来吃头一碗牛肉面的那家小店。正是在这里,他碰上了肉杠黄粱噩梦。他出来了,冯美荣却进去了,老天爷似乎在拿他们二人肆意地戏耍。想到这里,何天亮呆了。店小二见何天亮脸色阴沉沉的,胆怯地问:“老板要些啥不?”
何天亮勉强朝他笑笑,问宁宁:“宁宁饿不饿?”
宁宁点点头。何天亮又问:“想吃啥?”
“你吃啥我就吃啥。”
何天亮于是吩咐店小二:“来两碗牛肉面,二细,加肉,一碗少放辣子。”
店小二来了精神,高声吆喝着进到灶房,紧接着灶房里传来了摔面的声音,砰砰砰的像放枪。
“爸爸,”宁宁怯生生地问道,“妈妈是坏人吗?”
何天亮用肯定的口气回答:“她不是坏人,你妈妈是好人,也是个好妈妈。”
“那她为什么会关到监狱里面?”
何天亮语塞,想了一阵儿才郑重其事地给宁宁解释着:“监狱里面关着的不见得都是坏人,没有关在监狱里面的不见得都是好人。比方说你没有完成作业,或者你考试不及格,老师处罚你,爸爸也打了你,可是你仍然是好孩子,并不能因为老师处罚过你,爸爸打了你你就是坏孩子了,懂了吗?”
宁宁的眼睛告诉他,她其实没有懂,可是却点点头说:“懂了。”
这是他第一次带着宁宁来探望冯美荣。他来过几次,冯美荣都不愿意见他,后来总算见了一面,却告诉他希望他不要再来:“我在这里很好,这里很适合我。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那一天你把我光着身子从家里推出来,我就明白你对我恩断义绝了,因为,你如果对我稍稍还有一点珍惜,尽管我犯了大错,你也绝对不会让我一丝不挂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从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对你死心了。我为你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补偿我自己的亏欠,寻找一份心灵的安慰,争取一些心理的平衡。你过自己的日子吧,再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冯美荣对他这样说。
他从冯美荣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说的是心里话,微微感到有些失落。他问冯美荣:“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
冯美荣说:“我只是想看看宁宁。”
何天亮犹豫了,他不愿意宁宁到这里来接触这个世界。冯美荣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地
说:“要是你觉得不妥当,就算了。”说罢,就转身回去了。
何天亮还是把宁宁领来了,他觉得冯美荣有权利看自己的孩子,他也有义务让宁宁见到自己的妈妈。冯美荣见到宁宁没有多少话,只是不停地哭泣,宁宁也哭了。后来冯美荣对何天亮说:“我只求你一定要把宁宁带好。如果你忙或者有别的原因带宁宁不方便,就把她交给我妈。”
何天亮想告诉她,这一辈子他绝对不再让宁宁离开自己,可是没有这么说,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
“爸爸,你会再离开我,把我送到姥姥家吗?”
宁宁这会儿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何天亮把她搂到怀里说:“爸爸发誓,永远也不离开你,也不把你交给任何人。”
宁宁放下了心,说:“其实姥姥家也挺好,可是不如跟在爸爸身边踏实。”
这时候牛肉面上来了,红油油的汤上漂浮着绿茵茵的香菜、蒜苗,牛肉老汤的浓香扑鼻而来,店小二这一回有了进步,没有让自己的手指浸到汤里面。宁宁抽了抽鼻子说:“真香啊,我能吃完一大碗。”
何天亮问:“你还再来看你妈妈吗?”
宁宁说:“当然,”然后看看他的脸色,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带我,我就来。”
何天亮摸摸她的头:“你好好学习,考好了我才带你来,考不好就不带你来。”
宁宁大口吞咽着牛肉面,精致的小鼻子上渗出了汗珠。
吃饱了,风也小了,何天亮给宁宁蒙好头脸,背着她出门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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