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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祸-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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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亮说:“上次去跟这一次不一样,上次是为了找到宁宁,这一次是花钱学坏。”
道士啧啧道:“你别再想着自己是好人了,你也不看看如今的世道,满大街走的有几个好人?到娱乐城玩玩就是学坏,那共产党还让开这娱乐城干吗?”
何天亮受不了他的引诱,就跟他坐了出租车出发了,远远地就看见大都会娱乐城的霓虹灯变幻着俗艳的色彩妖媚地诱惑着这个世界,用灯光和招牌装饰起来的华丽令人联想起浓妆艳抹的荡妇。下了车,道士昂首挺胸率先朝大门走去。何天亮跟上次来找白国光时的心情大不一样,没了那种一往无前、奋不顾身的劲头,人还没进去心脏已经开始突突乱跳。他四处睃巡,没有看见黄粱噩梦,便跟在道士身后走进了门厅。
一进门,马上就有身着旗袍的小姐迎了过来,旗袍的衩缝一直开到腰际,稍一迈腿就原形毕露。何天亮想到外面的人说这里的小姐里面不穿裤衩,想证实一下,却不敢朝人家的那个部位看。
“要个包厢。”道士摆足了大师加大款的架势,气派十足地吩咐。
迎宾小姐恭恭敬敬地把他们引到包厢的门口交给专门服侍包厢客人的小姐,然后向他们施礼离去。进了包厢,小姐跪在沙发前请示:“请问先生点些什么?”
何天亮见她年龄不大,模样周正,怯生生地跪在茶几前面,心里十分不忍,对她说:“小姐你站起来或者坐下跟我们说话都成,又不是没有地方,跪着干吗?”
小姐说:“谢谢先生关照,我们这里规定就是要屈身服务,以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客人就是上帝。”
道士见女孩子跪着伺候自己,何天亮不安,他也觉着难受,就说:“既然我们是上帝,你就听上帝的,上帝现在让你坐在那儿说话。”
小姐笑笑表示感谢,依道士这位上帝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坐在门边的小圆凳上,又问道:“请问先生要什么酒水?”
道士看看何天亮。何天亮说:“就啤酒吧。”
道士便点了啤酒,又要了果盘和瓜子儿一些零食。小姐正要出去,道士又问:“有没有小姐陪客?”
服务小姐笑了,说:“当然有,先生不知道是自己到迎宾室挑选还是让我给你们叫来?”
何天亮想起卖羊肉串的小贩说过的那些话:“包厢里头都是暗窑子……”又想起上一次道士领他上“公共厕所”的经历,赶紧说:“算了,我们兄弟坐坐不是挺好吗?”
道士用膝盖顶了他一下,对服务员小姐说:“好,我们自己去挑。”说着拉起何天亮跟在包厢服务员的后面朝迎宾室走。
路上道士说:“你怎么傻子似的,到这儿干吗来了?我们兄弟要坐要谝到哪儿不行,何必花钱跑这儿来?”
何天亮说:“咱们可别胡来,听人说这里的小姐都有病,万一我们染上就完了。再说这终究是白国光的地盘,还要防着那小子使坏。”
道士说:“放心,咱不会在这儿来真的,就是开开眼,长长见识。”
走廊尽头有一个大厅,道士跟何天亮一露面,里头的小姐们眼光立即如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这里都是等待出台的坐台小姐。何天亮大略地扫了一眼,里面起码有三五十人。猛然间他心头一震,里面有个女人像极了冯美荣。他好奇地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却躲到了别人身后。别的小姐见了客人都拼命朝前抢,唯独她往后躲,她这一躲更让何天亮确信无疑,她就是冯美荣。顿时何天亮的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沉到了脚底。
“天亮,挑中了哪个就领走,我请客。”道士已经看中了一个小姐,回头看到何天亮面如黄纸,双目圆睁,胸膛像风箱一样剧烈起伏,嘻嘻笑着说:“真是牢里呆一年,母猪赛貂蝉,再怎么也不至于这……”他以为何天亮长期独身禁欲,乍一见到这么多浓妆艳抹袒胸露背而且可以任意挑拣的女人而冲动失常,还想跟他打趣调侃。
“你……你……你……”何天亮盯住了躲到人丛里的冯美荣,却说不出话来。这时候道士才感到情形不对,疑惑地顺着何天亮的视线看去。
冯美荣见何天亮认出了她,索性不再躲藏,反身抓起提包披上外衣就往外冲。
道士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冯美荣的胳膊:“你别走,你咋得罪了我这位兄弟?不说清楚别想走人。”又扭头傻咧咧地问道,“天亮,这娘儿们咋回事?”
何天亮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比过去胖了一些,脸面搽得雪白,嘴唇抹得血红,眼圈画得青黑。一时间痛心、厌恶、羞辱、愤怒……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如同沸油浇到心脏上,胸膛几乎就要炸开,啥话也说不出来。
冯美荣甩开道士:“你的脏手别碰我,没你的事,你给我滚开。”又冲何天亮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宁宁她妈!”何天亮终于吼了出来,声震屋宇,四周的人都吓了一跳。
冯美荣反而笑了:“我是宁宁她妈不错,那你是谁?你说,你是谁?”说到后来她也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声音锐利有如破竹之刃。
外面传来保安诧问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接着是“嗵嗵嗵”的脚步声。
“算了,你让她走吧。”何天亮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对堵着门的道士说。
道士这时候刚刚听出眉目,不知所措地抓耳挠腮,拿不定主意自己应该怎么应付这尴尬的场面。
冯美荣却不走了,她反身回到厅里,对何天亮说:“我凭什么要走?我今晚还没开张呢,挣不来钱谁养活我们娘儿俩!”说着脱掉外衣,里面只穿了一条袒肩露背的短裙,她又轻蔑地对何天亮说,“看样子你擦皮鞋生意还不错嘛,发了吧?这世道真好笑,擦皮鞋的也能来玩小姐找乐子了。怎么样,要不要我陪你?”
这时候穿一身保安服的黄粱噩梦从外面冲了进来,嘴里还吆喝着:“怎么回事……”一看到何天亮跟道士顿时愣住了,半张着嘴像是要咬人,回过神来,他才问:“何哥,您怎么来了?”
何天亮更是觉得狼狈。道士把黄粱噩梦推出门说:“天亮遇见熟人了。没事,我在这儿呢,你别管。”
黄粱噩梦说:“你们千万别闹出事来,能走就赶快走,已经有人去叫白总了。”说罢,急匆匆躲出了大厅。
道士回到迎宾室,见何天亮气得浑身发抖,便劝说道:“天亮,算了,咱们走吧,人家现在也不归你管了。人嘛,就是那么回事,自己有自己的活法。”
何天亮铁青着脸对道士说:“你身上有多少钱?都给我。”
道士二话不说,赶紧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一想包厢费还没有结,又抽回去三百,其余的钱都交给了何天亮。
何天亮来到冯美荣跟前,板着脸说:“你也别等着开张了,回去吧。”说着,把钱塞到冯美荣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
身后,冯美荣骂道:“何天亮你是大混蛋……”接着号啕大哭起来。
道士匆匆把三百块钱拍给追过来的包厢服务员,正拉着何天亮朝外面走,白白胖胖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白国光拦住了他们,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膘肥体壮的保安。道士没有见过白国光,但是直觉立即让他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大都会娱乐城老板白国光。他有些紧张,觉得要惹麻烦,便捅了捅何天亮。何天亮冷冷地盯着白国光,这一会儿他忽然感到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的仇恨已经达到了顶点,只要他稍有不当之举,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弄死。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白国光脸上居然有几分惶惑,他努力在脸上制造着从容的笑意,脸却扭曲得很难看。
“何先生光临我们这里确实让我意外。我刚刚听说有坐台小姐跟客人发生冲突了就赶过来看看,想着给客人赔个礼道个歉,却没想到是何先生。原来是你们夫妻俩在这儿遇上了,这更是让我意外。”
何天亮今晚上打定主意要拿他出气,至于后果他根本已经置之度外,所以跟他说话也毫不客气:“老子想来就来,难道还要事先请示吗?”
白国光嘴角咧了一咧,说:“你别误会,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进门都是客,要是我事先知道你来,保证免单。”说着对身后的保安说,“你去查一下,这两位先生的单免了,要是已经付了钱,退给人家。”
他这一招出乎何天亮跟道士的意料之外,有理不打笑脸人,何天亮有气也没有办法出了。
白国光又说:“你们夫妻在我这里会面,倒也有点戏剧性,看来不太愉快啊。”
何天亮的怒火又升腾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冷然说道:“你可能忘了,我们在这方面有一辈子算不清的账,你打算陪我在这儿聊一晚上吗?”
白国光笑了笑说:“你别误会,我想不到的是,冯美荣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干起了坐台小姐,要不是你今天晚上这么一闹我还真不知道,谢谢你了。”
何天亮无言以对,他狠狠瞪了白国光一眼,用力扒拉开他,从他跟保安中间走了出去。道士紧跟在他的身后。白国光在他后面喊:“我真得谢谢你,我也跟你一样找不着冯美荣,哪知道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可以跟她重圆旧梦了,真的谢谢你了。”
何天亮没有理他,一个保安追了上来,毕恭毕敬地把三百块钱递给何天亮。何天亮把钱撕得粉碎,扬手朝天上撒去,细碎的纸屑在霓虹灯的光亮中飞飞扬扬五彩缤纷,有如一群突然而至的蝴蝶。
何天亮默默地走着,道士跟在他的身后,心里也是五味俱全,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他暗暗后悔,今天不该拽何天亮到大都会来。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自己今天真是有点狂了,没事跑那儿干吗去了?真是没事找事,他在心里骂自己。
“天亮,你也别太跟自己过不去了,你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再说,我想她可能混得也不怎么样,但凡有一点办法,像她那样老人和孩子都在本市的人,哪能跑出来挣这份钱呢?”道士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劝法反而让何天亮心里更加难受。他一言不发,默默地走着,脸色在路灯下阴惨惨地人。
走到街的尽头,何天亮猛然停下步子,死死地盯着道士,黑暗中他的两眼如同野兽一样闪闪发光,像是要从眼里冒出火来。道士以为他要动手揍自己一顿,胆怯地朝后退缩了两步,在两人之间留出了安全空间。何天亮却抬头朝黑暗寂静的夜空大声号骂起来:“老天爷,我操你妈……老天爷你是王八蛋……”
骂过之后,何天亮对道士说:“我要不把大都会娱乐城跟姓白的毁了就誓不为人。”声音里面的冷峻和坚定,让道士心里泛起一层寒意,他不敢想象如果何天亮一意孤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果。
《妻祸》第十九章
果然不出道士所料,三立失踪四天之后终于狼狈不堪羞愧不已地出现在天亮餐饮服务中心。何天亮见到他之后,平静而冷淡,这更让三立感到惶恐不安,如果何天亮狠狠责骂他一顿他心里还能平衡一些,要是何天亮为他的平安归来而高兴,他心里也会踏实一些。何天亮意外的平静让他感到了冷漠和距离。他觉得自己像没了瓤的西瓜,心里面空空荡荡的。
三立来到小卖部,宝丫正俯身在柜台上对账,明明知道他回来了,却头不抬眼不看,对
他就像对着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宝丫的性格是生了气或者对他有什么不满之处,既不吵也不闹,而是对他实行三不政策:不说话、不理睬、不同床。三立解嘲地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宝丫不说话。三立做了亏心事,更加硬气不了,讪讪地问她:“这两天进货没有?”
宝丫像是没有听见,依然忙着自己的事情。三立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就是跟她说什么,她也能憋着不搭理你。只好无奈地说:“我去看看小草。”然后又转到餐厅这边。餐厅已经收拾得整洁清爽,桌椅板凳摆放得整整齐齐,还没有客人。两个服务员正在闲聊,见他进来赶快过来招呼。三立问:“小草呢?”
一个服务员说:“吕小姐买菜去了。”
三立怪道:“怎么让她亲自去买菜,你们呆着干吗?”
另一个服务员说:“她跟王厨一起去的,现在都是她亲自到菜市上买菜,她说她会讲价钱,能便宜一些。”
想到因为自己的过错给中心造成的经济危机,三立语涩,坐下来不再说话。一个服务员给他端来一杯茶,看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放到他面前的桌上,轻声告诉他:“吕小姐已经走了一阵了,马上就该回来了。”
正说着就听见小草在外面喊:“都出来帮忙拿东西。”
两个服务员急忙跑了出去,三立也跟在后面走出门来。只见王厨正在把三轮车锁在门柱上,小草指挥着两个服务员往下卸青菜、肉和七七八八各种所需的物品。见到三立,她的脸上露出惊喜,吩咐服务员和厨师:“你们把东西拿到厨房去,小心别砸了鸡蛋,还有油也别洒了。”然后对三立说,“你啥时候回来的?这几天跑到哪儿去了?可把我们急坏了。宝丫背着人哭了好几回,何哥跑出去找你两天了。”
这是三立回来后唯一一个对他热情迎接表示关切的人,三立心里一热,黑脸紫红,喃喃地不知应该首先回答她的哪个问题。小草说:“走,进去说,你可把人害苦了。”这句话意义不明,不知是说他失踪这几天让大家着急,还是指他拿中心的钱炒股票的事,可是不管她指的是哪件事,这句责备的话此时让三立听起来都格外亲切暖心。
进到屋里,小草问他:“你到宝丫那儿报到了吗?”
三立苦笑:“报过了,人家不理咱。”
“何哥你见过了?”
“也见了。”
“他没说啥?”
“没有啊,就让我洗洗,跟宝丫照个面,别的啥也没说。”
“这就怪了,”小草有些心神不安,“我把你办的事情告诉他以后,噢,你的事是我告诉他的,谁让你不辞而别呢,你可别怨我。”
三立赶紧说:“不会,我哪能怨你呢,是我自己没把事办好,瞒也瞒不住。”
小草接着说:“前两天他到处跑着找你,急得要命。大概是前天,他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昨天早上回来的时候脸色像死人,眼圈乌黑,几乎就没了话。昨天一整天哪儿也没去,吊着脸发呆,吃饭也是做做样子,嚼两口就放筷子。我还以为他是找不着你着急上火,或者是为咱们的流动资金发愁,就劝了劝他。你现在回来了,他怎么还是那副样子,他是不是在外面碰上别的事了?”
“也许他生我的气,过几天就好了。”三立既是安慰她,也是宽慰自己。
小草说:“不对,他要是生你的气,肯定会当面骂你,不会这样对啥事都漫不经心。”
三立仔细想想,小草说得有道理,要是何天亮仅仅是对自己有气,也不会用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对待自己,他顶多是发一顿火,把自己臭骂一通。三立在外面流浪了几天,反复思量过了,钱已经被套死了,割肉他又不敢也不忍,割了肉就等于彻底赔了,套着还有希望。熬煎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回来如实给何天亮汇报,这种事躲是躲不过去的。要是何天亮为了弥补流动资金让抛,他就抛,赔也得认了。要是何天亮说继续套着,他就放着,好赖也算是有个交代,说不准哪天股市涨起来还能赚。回来后何天亮态度却异常冷漠,让他张不开口说想说的事。
“你还是再跟何哥聊聊,认个错,你们是多少年的兄弟了,再大的事还能咋着。聊的时候你顺便探探他到底怎么回事。嫂子那边我劝劝她。”
三立说:“我给他认错倒没有啥,这场事情一出,也让你为难了。这饭馆还能开下去吗?”
小草说:“难是难了一点,我把饭菜的品种改了改,高档的咱们暂时停了,主要是做一些大众化的家常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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