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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演义-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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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试想民国肇基,公定《约法》,称为五族共和,彼满、蒙、回、藏,从前统当作外夷看待,说他是甚么犬种,甚么羊种,及共和政体宣告成立,居然翻去老调,视若同胞,这原是大同的雏形,不比那专制时代,贱人贵己,为什么迁延数年,战云扰扰,连汉族与汉族,还弄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呢?大约开战一次,总要费若干饷糈,伤若干军士,还有一大班可怜的人民,走投无路,流离死亡,好好的田庐,做了炮灰,好好的妻女,供他淫掠,害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如此次岳州一役,据宣抚使曹锟查报:〃岳州自罹兵劫,十室九空,逆军败退时,复焚掠残杀,搜劫靡遗,近城一带地方,人烟阒寂,现虽设法招集流亡,商民渐聚,而啼号之惨,实不忍闻〃云云。至长沙一役,又由曹锟报称:〃逆军在湘,勒捐敲诈,搜索一空,败退后复纵兵焚杀,惨无人道,土匪又乘间劫夺,以致民舍荡然〃等语。在曹锟主见,当然归罪南军,不及北军,试问北军果能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吗?就使秋毫无犯,确似虎变将军的口吻,湘民已经痛苦得彀了。慨乎言之。政府施行小惠,先着财政部拨银洋四万元,赈济岳州难民,继拨银洋六万元,赈济长沙难民。实则湘民被难,何止十万?果以十万计算,每人只得银洋一元,济甚么事?又况放赈的人员,未必能自矢清廉,一介不取,暗中克扣,饱入私囊,小民百姓,所得有几?徒落得倾家荡产,财尽人空罢了。

国务总理兼参战督办段祺瑞,连接捷电,喜溢眉宇,以为湘省得手,先声已播,此后可迎刃而解,就好把平南政策,达到最终目的。惟尚有数种可虑的事情,一是恐前敌将士,既有朝气,必有暮气;二是恐国库空虚,只能暂济,不能久持;三是恐河间牵掣,乍虽宣战,终复言和,积此三因,尚未遽决。小徐等竭力撺掇,把段总理的三虑,一一疏解,俱说有策可使,不烦焦劳。再加安徽督军倪嗣冲,接得小徐等书报,立从蚌埠启行,驰入京都,谒见段总理,申请再接再厉,期在速成。约住了一个星期,把政治军事诸问题,统皆商决,然后辞行返皖。过了三五日,国务总理段祺瑞,即带了交通次长叶恭绰、财政次长吴鼎昌等,出都南行,竟驰往鄂省去了。

正是:

人生胡事竞奔波,百岁光阴一刹那。

堪叹武夫终不悟,劳劳战役效如何?

毕竟段总理何故赴鄂,试看下回说明。



自曹、张两军至鄂后,但阅旬月,即下岳州,复长沙,似乎主战政策,确有效益,以此平南,宜绰有余裕,不烦踌躇者也。然观于后来之事变,则又出人意料,盖徒挟一时之锐气,以博旦夕之功,未始不尽快意,患在可暂不可久耳。本回最后一段,历叙人民之痛苦,见得民国战事,俱属无谓之举动。军阀求逞于一朝,小民受苦于毕世,民也何辜,遭此荼毒乎?子舆氏有言,春秋无义战,又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彼时列强争雄,先贤犹有疾首痛心之语,今何时乎?今非称为民国共和时代乎?而奈何一战再战,且连战不已也。

第九十四回 为虎作伥再借外债 困龙失势自乞内援

却说段祺瑞南行赴鄂,借着犒师为名,到了武昌,与第一路总司令两湖宣抚使曹锟,湖北督军王占元,会商军务,共策进行。又召集河南督军赵倜,及奉、苏、赣、鲁、皖、湘、陕、晋各省代表等,同至汉口,列席聚议,大致以:〃长沙已下,正好乘胜平南,企图统一,但必须取资群力,方可观成,所以特地南来,当面商决,还望诸君一致图功,毋亏一篑〃等语。大众虽各执己见,有再主战的,有不再主战的,但表面上只好唯唯从命,独曹锟捻须微笑道:〃欲平南方,亦并非真是难事,但用兵必先筹饷,总教兵饷有了着落,将士不致枵腹,才能效命戎行,不虑艰阻了。〃已有寓意。段祺瑞答道:〃这原是必要的条件。如果军士用命,怎可无饷?我回京后,便去设法筹备,源源接济。总之外面督兵,责在诸公,里面筹饷,责在祺瑞,得能征服南方,同过太平日子,岂不是一劳永逸么?〃难矣哉!曹锟不便再言,淡淡的答了一个〃是〃字。

会议既毕,一住数日,段乃偕豫督赵倜,由汉口启行,乘着兵轮,沿江东下。到了九江,会晤江西督军陈光远,又谈了许多兵机,光远也没有甚么对付,只敷衍了一两天。段再由九江至江宁,与江苏督军李纯,安徽督军倪嗣冲,上海护军使卢永祥,叙谈半日。倪与段心心相印,何庸多嘱。卢亦段派中的一分子,当然惟命是从。李纯是冯氏心腹,到此亦虚与周旋,未尝抗议。段即北旋,与赵倜乘车至豫,倜下车自去,段顺道回京,不复他往。

看官可知段氏南下,无非欲固结军阀,指挥大计,一心一力,与南军决一最后的胜负,大有不平南军,不肯罢休的意思。既已回京,即日夕筹划军饷,怎奈司农仰屋,无术点金,不得已只好告贷邻邦,饮鸩止渴。东邻日本,素怀大志,专用老氏欲取姑与的政策,慷慨解囊,贷助中国。徐树铮等又为段氏划策,总教南北统一,区区借款,自可取偿诸百姓身上,无足深忧。就中尚有交通部长曹汝霖,乃是亲日派首领,与小徐为刎颈交,他却一口担承,愿为乞贷东邻的媒介。看官欲知他生平履历,及所以亲日的原因,待小子约略叙来:

曹系上海人氏,前清时游学东洋,肄业日本帝国大学,与日人日夕交游,免不得习俗移人,脑筋里面常含着东瀛色采,其时前司法总长章宗祥,段氏第一次组阁时,章曾为司法总长。亦在日本留学,与曹最相契合。清贝子载振,奉命出洋,考察法政,道经日本,曹、章极诚欢迎,载振尝面许道:〃尔二人学成归国,有我在内,不怕不腾达飞黄,愿努力自爱!〃二人闻言,非常感谢。已而曹先毕业归来,赴京运动,得受清相奕劻、那桐等知遇,厕职部僚。或谓他曾暗嘱闺中人,结欢那桐,因得通显,这语出自谣传,未可尽信。但不到数年,即由外务部额外司员,超任至右侍郎,可见他是个做官能手,干禄专家。中日间岛交涉,尝由曹出为调停,虽得将间岛索还,终把安奉安东至奉天。巡警权,吉长吉林至长春。铁路权,让给日本,人言啧啧,已说他为虎作伥,讨好东邻。革命以后,复迎合袁项城,得蒙信任,所有五月九日的密约,二十一条的酷律,曹亦预谋。五·九条约,俱见前文。不料段氏三番组阁,那曹汝霖又得两长交通部,处段门下,简直与段氏子弟相似,往来甚密,事必与商。他见段氏筹备军饷,急需巨款,遂出向日商中华汇业银行,贷洋二千万元,约款上不便说明充饷,但说是扩充西北电信,及修理旧有电台,与添设无线电的应用,议定利息八厘,偿还期计五个月,即将旧设电信收入金,作为担保,并预许将来关系电信事业,或需借款,该银行得有优先权。两下认定,彼此签约,段总理又得了二千万金,好酌量挪移,暂充军费了。

只是电信收入,前已作为丹、法两国的借款担保品,乃此番一物两押,岂不是失信外人?于是驻京丹麦公使,及法兰西公使,查悉情形,即提出抗议,并投照会,质问中国政府。政府不能不分别答复,但言:〃电信收入金,除抵偿丹、法两国外,饶有余裕,况现在是短期借款,五阅月即当还清,更与两国原约,不相抵触〃等语。总有抵完的日子。两公使接到复文,见所言尚属有理,乃暂作罢议,且待他至五个月后,是否中日践约,再作计较。惟段氏得了借款二千万元,究不能全数移作军费,只好随时酌拨,接济各军。偏各路军电,纷纷索饷,第一路军总司令曹锟,催索尤迫,比讨债还要厉害,今朝拨去若干,尚嫌不足,明朝拨去若干,仍云未敷。有限金钱,填不满无穷欲壑,段总理无可如何,只得再要曹总长费心,续向日本政府借款二千万元。日政府问作何用?曹汝霖设词答复,谓:〃将建筑顺济铁路,所以需款。〃顺济铁路,是由直隶前顺德府,至山东前济南府的路线,前已勘定,无资筑造,故久成为悬案。曹遂借此立说,不管他践言与否,且贷了二千万元,救济眉急,徐作后图。惟日政府的贷与条约,格外苛严,不比那日商汇业银行,尚是贸易性质,但顾普通利息,不致例外苛求。曹汝霖要想借款,不能不暗吃大亏。商议了好几日,才得双方订约,年息七厘,实收只有八七扣,还要分四期交付,就以该路为抵押品,折扣虽巨,经手人总有好处。段总理也明知契约过苛,受损不少,但除此没有他法,一听汝霖所为。曹总长借债功劳,又好从优录叙了。

无如筹饷人员,办得十分吃力,前敌军官,却不肯十分起劲。自从长沙克复以后,曹锟、张敬尧等,俱按兵不动,变成一不和不战的局面。段总理致书催促,曹锟动以饷绌为辞,未几即引兵北归,坐索饷需。段总理方思诘责,不意冯总统反下一特命,加任曹锟为四川、广东、湖南、江西四省经略使,使镇保定,相机进止,惹得段总理气愤填胸,入问冯总统。冯却振振有词,谓:〃川、粤、湘、赣四省,叛党未靖,因特任曹锟为经略,俾专责成。古人说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意正要他感激思奋、扫清南方呢!〃段总理也无词可驳,愤然退出。从此冯、段两人的恶感,日积日深了。

看官阅此,应记得曹锟前言,原拟收复湘省,再申和议,见九十一回中。南下攻湘,外似为段氏帮忙,内仍为冯氏效命。既将长沙收复,是已得了湖南省会,后事但付张敬尧处置,自己乐得北返,安闲过日了。冯河间喜他践约,因擢他为四省经略,看似仍为平南起见,实叫他坐镇保定,拥卫京畿。独段总理奔走指挥,还道是元首受制,三军听命,得能借款有着,饷源不绝,总可廓清南服,如愿以偿,谁知又堕入冯河间的计中,叫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恼?但段氏素性坚忍,终不肯为些须拂意,变易初心。暗想两广巡阅使龙济光,现在琼州,可扼粤背,福建督军李厚基,与粤毗连,可掎粤右,南军以粤省为尾闾,能将粤东占住,滇、桂等省,自无能为力。所以前此登台,已早致电龙、李,嘱令出兵,此次重复电促,允拨巨饷,托令攻粤,不再迟延。再令署浙江督军杨善德,发兵助闽,合力攻粤。

龙济光本与南军有嫌,袁氏失败,龙被撵逐,寓居琼州,段祺瑞执政,授龙为矿务督办,龙素乏矿学,如何办矿,况僻处琼崖,更难任事。至南北交讧,龙在南海特树一帜,依附段氏,断绝南军交通,段因撤去两广巡阅使陆荣廷职衔,转给济光。但济光部下,统皆疲兵羸卒,不能耐战,济光虽志在助段,终嫌力不从心,嗣因段氏一再催促,没奈何带领旧部,渡过琼州海峡,往攻阳江。阳江驻守的粤军,蓦见龙军攻入,未免慌张失措,仓卒抵敌,各无固志,更兼寡不抵众,情现势绌,没奈何弃去阳江,各自逃生。济光得入阳江城,又命司令李嘉白,分略高、雷二州境内。粤军方四处分防,一时不能召集,控御龙军,所以龙军得东冲西突,侵扰粤边。旋由粤军司令李烈钧,引众堵截,麾下都是锐卒,骁勇善战,非龙军所能与敌。龙军司令李嘉白,连战连败,逃得不知去向。或谓已被李军捕去,虚实未明。嗣经龙济光自往抵敌,至雷州境内,与李烈钧鏖战两次,毕竟李军厉害,龙军败衄。济光尚抵死不退,竟为所围。

龙军势成孤立,并没有甚么外援,眼见是受困垓心,无从脱险。济光也焦急万状,苦守数日,尚望闽、浙联军,攻入粤境,或可牵掣李烈钧,使他分兵往堵。偏偏闽督李厚基,也是个庸碌无能的人物,部下皆淮、徐人,为厚基故乡子弟,但知剽掠,不守纪律。厚基虽然附段,满口主战,但平时无甚机谋,调度又未合法,徒借主战二字为口头禅,反致南军嫉视,预先动手。虚憍者辄犯此病。闽军尚未入粤,粤军先已入闽,闽右泉、汀、漳三州属邑,多遭蹂躏,经厚基发兵出御,多败少胜,不得已致书浙江,大声呼救。幸亏浙江派兵赴援,才将粤军驱出,保全境土。厚基尚欲进攻,粤军亦未肯甘休,两下里各添将士,再行角逐,汀、潮交界,彼来此往,激战多日。潮州本是粤属,汀州乃虽闽属,粤军守潮攻汀,与闽、浙联军相持,闽、浙联军,攻潮甚烈,粤军兀自守住,那汀州一方面,却被粤军侵入,又失去了好几县。累得闽、浙两军,奔走不遑,哪里能越境西行,去救龙王。袁氏欲为帝时,曾封龙济光为郡王。老龙陷入涸辙,展不出甚么伎俩,没奈何硬着头皮,激厉亲卒数千人,冒险突围,总算天不绝命,得钻出一条生路,向南急奔。余众尚有数千,留驻雷州,叫他苦守待援,自己驰向广州湾,检点随兵,或死或逃,只剩了千余人。

惟广州湾在雷州南面,地濒南海,前清光绪二十四年间,被法人据作租借地,地方政治,全归法人主持。龙军如欲过境,必须先向法领事假道,待他允准,方可通过。当下备了文书,咨商法领事。法领事还算有情,允他假道,惟应照国际公法通例,外人入境,不能携带武装,须将军械先行缴出,然后放行。龙济光进退两难,只得俯首依令,嘱咐部下,悉数缴械,由法领事查明属实,乃许通过。蛟龙失水遭虾戏。龙军虽得生路,奔还琼州,但欲卷土重来,再出攻粤,实已乏此能力。济光无法可施,因欲亲自入京,向段总理面议军情,请他拨兵给械;为恢复计,乃将所有残军,交弟裕光管领,守着琼崖,自乘海道轮船,径往北京去了。

济光一走,雷州所留的孤军,镇日待援,杳无影响。粤军极力围攻,叫他如何支持?终落得援尽力竭,出降粤军。粤军遂逾海进攻琼州。龙裕光方安排守备,鼓众效力,哪知琼州警卫军第三十七营营长杨锦堂,忽然反变,竟对龙裕光宣告独立,且与粤军联络,引敌入境,先据琼东乐会县城,继占万宁、陵水各县,并分攻文昌、定安,直逼琼山。龙裕光虽尽力抵拒,怎奈粤军势大,实难招架,琼州只一孤岛,守兵又属寥寥,五日失一县,十日失两县,能经得几多失陷?乃兄济光,北去无音,地角天涯,望援不至,老龙的巢穴,要从此覆没了。虾兵蟹将已皆离散,龙王如何得安?

究竟龙济光赴京乞援,难道段总理坐视不救,竟听他巢穴仳离,欲归无路么?说来亦有许多难处。段总理只有一身,既要做国务总理,又要做参战督办,对内对外,日无暇晷,济光入京相见,非不当面许援,但琼崖是在极南,距北京路逾万里,鞭长莫及,一时如何达到?并且曹锟回京以后,前敌将士,统已观望不前。湘省扼长江中坚,比琼州加倍紧要,省会虽然收复,湘南一带,尚多南军踪迹,无人肯出去扫除,何况区区琼崖。所以济光一再催逼,段总理只好逐日敷衍,等到延宕日久,难以为情,乃檄令山东督军张怀芝,为援粤总司令,克日出发。怀芝自长沙已下,曹锟返京,也引兵退还山东,仍守督军本任,待至援粤总司令的任命,自京发表,免不得要部署将士,运集兵械,方好起程,临行时已是阳历六月下旬了。

当时参战督办事务处,又有一种军事协定条件,为中日两国双方密订,内有密约十二条,中国政府并不宣示,就是日本政府,亦守秘密。约文上载有中日两国,均不公布,按照军事上秘密事项办理等语,偏日本新闻纸上,漏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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