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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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他，心高气傲、野心勃勃，甚至还想过能通过自己的手，一举收服政府党派，想象毕竟是想象，现实依然是残酷的。所以忍辱求荣，争到现在这个位置，为的便是日后的战斗而作准备，而然现在的他，忽而觉得很累，身累，心更累，官场上所受的耻辱能与何人说，只得默默流转在心，任由其腐烂、消化、沉淀。
从前有筱筱在，她什么都能理解他，一整天只呆呆地坐在那儿，任他如何发牢骚亦不过是一笑而过，她不在了，一下子仿佛支撑点没了，支撑点没了，他便要跨了。
他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就要离开上海启身赶赴南方一趟，此程十分重要，亦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你一个人在这自己要多加小心，”他眼神停留在她嘴唇上，任谁人都能看出这是被人咬破的，张一佟仅是眉心微皱半分，“楚海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晓晓知道。”林梓芸缓缓起了身，朝张一佟点了点头方才离开。
她走出包厢，伸手抚了抚唇瓣，忽而就笑了，那笑容惊摄了旁人。要掩饰唇上的小伤不过只需要涂上一点色彩便能遮掩，她故意就这样过来就为了试探他，然而他真的让她很失望。
这个年代，当真是什么都能牺牲、什么都能抛弃。


第五十九章：倾国倾城

林梓芸踏入楚公馆时，便听见大厅某女子娇俏地嬉笑声，秦玉凤正半倚在沙发上与一名年龄与她不分上下的女子攀谈，两人不时低声嘟囔，发出清脆的笑声。瞧见林梓芸的身影，她便撑着头，抿着她的凤眼斜着她，“哟~妹妹这么早回来呢？不会是出到外面才知道先生没有出门吧？”而后与旁边的女子一同哂笑。
秦玉凤小气，典型的小肚子鸡肠，不过是昨日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而后和楚海文一同回来罢了，她这样都能嫉恨。
其实，林梓芸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发现她现在的脾气真的好了很多，要是放在以往，她早就上前抽她了，抽不死她还算她命大。
“不过是出门办点事罢了。”林梓芸笑了笑亦坐到沙发上，从外面回来时便看见门口停了一辆未曾见过的军车，她想，必定是有客人来了，秦玉凤身边的女子不用多想，便是某位军官的姨太太。
“外面都罢课罢市了，妹妹是到哪儿办的事啊？”许三姨太亦插口打趣道。
“晓姐姐回来啦？”楚琳琳小丫头的声音兴奋地从楼梯上传来，伴随着她轻快地下楼脚步声。她身后跟着走下来的是许美莲。
“舅舅！”许国。军和楚海文不知何时跟随在后面下了楼，楚琳琳马上迎上前抱着许国。军，惹得许国。军不由得大笑，“小丫头怪粘人的，才不见多久啊，都长成小美人了。”
许国。军此时才发现站在许美莲身边的女子，早就听闻楚家来了位与楚四姨太样貌惊然相象的年轻女子，本来只是觉得谣言实在夸张，如今真人就在眼前，还真的让他有几分惊讶，真不是一般的像。他看了许美莲，与许美莲交换了个眼神，才道，“这位一定是晓小姐了，楚兄的眼光果然非同一般，每位夫人都倾国倾城啊。”
楚海文巡视着林梓芸半响才客气地道，“那是许将军家的水养人，将美莲养的水灵。”
“若真是水灵啊，楚兄也不会妻妾成群吧。”他扶着楚琳琳的肩膀，忽略屋里的众人，兴致突发，“走，舅舅带你骑马去。”
许国。军不禁得意地带着楚琳琳扬长而去，楚海文啊楚海文，在北平你有大总统撑腰，在这儿，你不过是个小小的警察总长，论官位，我许国。军还在你之上，你若是有那么点认知，就知道该讨好讨好我。
“先生，等等我呀！”许三姨太瞧着夫君走了，连忙追上去。
许美莲瞧着自己的大哥态度如此，担忧地看了楚海文一眼，哪知道让她捕捉到的却是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林梓芸身上，她的手不禁握紧。
“先生累了么？”秦玉凤脚上一轻，像缕烟似的飘到楚海文身边，小鸟依人地倚在他边上，为他整理衣履，瞧着他看着林梓芸，她亦不禁将目光投向她。
林梓芸这时才悠悠地从随身带着的小手提包里拿出那个黑绒盒子，递给楚海文，“先生的东西，忘了拿。”


第六十章：志在必得

楚海文只静静地打量她，像是在寻思着她话里的意思，反倒是秦玉凤顺手将盒子接过了，打开一看，顿时双眼发亮，惹得她轻叹，“好漂亮的钻石项链。浪客中文网。lkzw。net”她不禁。看向楚海文，见他默不作声色的反应，便知道这不是给她的，她不舍地合上盒子，撇了撇嘴。
许美莲亦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眼睛被那炫目的光刺得生疼。
“你跟我上来一趟。”楚海文对林梓芸一说，轻轻推开怀里的秦玉凤，自径先上了楼。
林梓芸迟疑半响，亦跟着他上了三楼的书房。
留下两个女人无措地站在大厅，秦玉凤扬了扬手里的盒子，迷茫地看了看许美莲，“这是什么意思？项链送我了吗？”
这是林梓芸第一次踏入楚海文三楼的书房，她默默地将书房整个布局输入脑海，目光不时斟酌着每一寸有可疑的地方。
他只是站着，一直背着她，对着窗户站着，没有开口。林梓芸便站在门边不做声。
“你这样，海恒会很寒心的。”过了许久，书房内才响起他浑厚的男音。
林梓芸瞧着他被光线罩出一圈光环的背影，淡淡地道，“先生这样，我更寒心。”
那个背影却笑了，嗡嗡的笑声越来越烈，到最后他回过身，双手撑在身后的桌子上，一脸有趣地看着她，“你真的很特别，我倒想听听看，你如何寒心。”
“二先生是先生的亲弟弟，即使不用晓晓相求先生根本就不可能伤他，先生用二先生来威胁晓晓，不过是志在必得的情况下，刺探晓晓。除非先生已是灭绝人性，这样即使晓晓再如何屈身相求，亦不过是徒劳罢了。先生如此，怎能叫人不寒心呢。”
“志在必得？说的真好听，我能志在必得吗？”楚海文渐渐朝她逼近。
他将她锁在怀里，林梓芸不动，仅是一直盯着他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让她的音量不禁低了几分，却是更加坚决，“先生若是强要，晓晓逃不掉。”
腰上的手一松，楚海文离开了她半分，“那么恰好，我不喜欢强的。”他不由得伸手抚摸眼前这样与那女子万分相似的脸蛋。
林梓芸一动也不动，这个男人出神了，明明是看着她，却是透过她看着某一个人，只听见他在她眼前吐出僵硬的几个字，“我们，有的是时间。”
~~
示威游行进行了几日，以陈先生被抓，卖。国。贼免职，大总统引咎辞职为尾，原以为会渐渐平息的，然而陈先生被抓一事引起了上海游行抗议的部分新青年学生的不满，在学生的大肆煽动下，又燃起了一阵小高。潮。
被示威游行人群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军警即使手中拿着枪也触手无措，面带愁容，哀求状地无奈看着这些人群。正值日午，人群队伍依然亢奋，军警们坚守在政府大楼前的身躯渐渐摇摆。忽的，一名军警弯膝跪地，双手撑着被太阳晒得火辣辣的水泥地面，浃背汗流，原本宏厚的嗓音在激愤人群噪音中显得十分单薄，“我求你们了，你们别在闹事快点回家吧？！”


第六十一章：怒发冲冠

人群中的楚海恒渐渐有些不安，他们要的不是这样的效果，然而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应该昂首挺胸、威武无比的军警一个个屈膝倒地。示威学生的音量渐渐减低，纷纷莫名地看着这一切，皆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两阵人马僵持对峙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了汽车驶近的声音，汽车的排气声在这渐渐安静的空气中显得如此突兀，众人纷纷回头而视。只见一辆一辆的军车朝这个方向驶来，还未待军车靠近停稳，车上一魁梧男子便匆匆下车，掏出腰间的手枪朝天连发三枪，“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许国。军瞧着这一群对着学生屈膝下跪的军人，一时怒发冲冠，手枪便举起对着那群军警，宏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作为一名军人！我为你们感到可耻！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们吃的是国家的军粮，不但不能为国出力，还在这里丢人现眼！若我是你们，早该一枪了已自尽！免得日后成为他人笑柄，成为国家的耻辱。”
许国。军的这番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教训军警，而在受过教育的众学生耳中听来，无疑是对他们的谩骂，他的这一番话彻底激愤了学生队伍，人群瞬间哄闹起来，下一个瞬间，许国。军手掌一举，从他身后冲出数名训练有序的士官，纷纷举起手中的长形手步枪对准示威的学生。
许国。军蔑然一笑，笔直地站在士官队伍最前头，双手蜷在身后挺起胸膛，高耸的军帽下露出他鼠贼的双眸，他的声如鼓钟，“不怕死的就抵着枪支走过来！”他的大掌再用力一挥，士官便迅速移动脚步，将所有的学生包围起来，决然下令，“全部给我扣回去！老虎不发威，当我东北督军是吃素的！”他走近几步，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位学生面前，捏起了他刚毅瘦削的两颊，“你们这些文弱书生，是该时候让你们尝尝苦头了！”
届时，上海的示威游行活动彻底宣布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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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馆阴盛阳衰，平日有楚海恒在没觉得什么，近日他不在，楚家里坐着的，除了女人，还是女人。
两位太太坐在屋里渐显无趣，便邀了平日在大酒楼说戏最了得的说戏先生老胡到楚宅说上几把好戏。
大厅里充斥着女人的嬉笑声和嘀嘀咕咕的议论声，二姨太半躺在沙发上，不时与身边的丫鬟翠玉讨论戏情，打断说戏先生的发言，听着听着戏又忽然放声轻笑。屋里的人早已习惯了二姨太的德行，见怪不怪了。
大太太与楚琳琳同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林梓芸傍在楚琳琳一边，学校最近还没有正式开始复课，楚海文亦每天早出晚归，没有空闲时间搭理屋里这些女人。
说到戏峰时，连楚琳琳也忍不住开怀大笑，抓住许美莲的手，伸手拍了拍林梓芸的大腿以示自己的感受，“那人太逗了。”
忽然秦玉凤式的腔调响起，全屋子的人都朝着楼梯上望去，“哟~快瞧瞧这是谁呀？怎么三妹妹今日有如此雅兴下楼走走？是嫌房间里的人气太少么？”末了，扬出丝巾半捂着小嘴，还带着几声干呵呵的笑。


第六十二章：瞬间窒息

“三姨娘。”楚琳琳稍微低了低头，眼中有些怯怯的模样，十分有礼貌地唤人。林梓芸睫毛微动，看着吴淑芬缓缓在丫鬟的撑扶下走来，便主动请坐，“三姨太来这边坐吧。”
吴淑芬冷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仅是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目光在林梓芸身上多逗留了两秒，嗡嗡地响起她有丝沙哑的嗓音，“不必了，我坐这儿。”扬起步子走到单人沙发上端坐。
秦玉凤回头瞄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将视线转回到说戏先生的身上，瞧着瞧着那位说戏先生，秦玉凤嘴中便抿着一抹笑，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话说当年咱们三妹妹可是全上海唱歌最好听的千金小姐呢？这歌声啊，堪比黄莺。”她意味深长地斜了许美莲一眼，“咱们先生可是恨不得天天将三妹妹揣在口袋里带着出门呢。”
“玉凤！你说这事就过分了。”许美莲连忙喝道。
“是我过分了吗？”秦玉凤伸出手搭在翠玉的双手上，整个身子板过来，凤眼直直对上吴淑芬毫无波澜的双眸，“真的是我过分了吗？三妹妹。”
她最恨的，除了那个死了的女人之外，便是眼前这个病弱孱孱的模样，像是全世界都亏欠了她似的，像是她亏欠了她似的。
“往事不必再提，何必苦苦相逼。”吴淑芬眼峰一转，视线落在早已停下声音不敢做声的说戏先生，“你继续说戏。”
“我追逼？”秦玉凤撑着翠玉的手而起，小小的脚步极快，气势磅礴地走到吴淑芬跟前居高临下地揪着她的身影，“若不是你当年诬陷我……”
“我有无诬陷你，你心如明镜，何必一再揭我伤疤？”吴淑芬虽然端坐着矮秦玉凤半截，隐隐的气场却绝无输给她。
“你这个坏女人！时至今日还要诬陷我！我说过我没有就是没有！你爱信不信！”
“爹爹！”秦玉凤尖锐的话音刚落，楚琳琳便激动地叫唤，引起众人的注意，纷纷回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一向忙碌的楚海文今日竟如此有空，下午时分便出现在楚家里，的确是少见。楚琳琳马上奔上前去跟到他身边，又唤了一声，“爹爹。”
楚海文伸出手拉住楚琳琳的小手安抚地拍了拍，巡视过众人，冷声问道，“吵什么？！”
秦玉凤不服气，也不敢出声，三年前因为那件事她差点就被楚海文逐出楚家，如今好不容易地位才有些少提升，她当然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件事，一直都是楚海文的禁忌，楚家的禁忌。
吴淑芬缓缓起身，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一阵沉寂，“我上楼去了。”
“你站着！”
背后传来楚海文略带怒火的命令，吴淑芬脚步顿了顿，身边扶着的丫鬟不敢再动立在原地，而她仅是顿了顿，瞥了丫鬟一眼，便独自一步一顿地走上二楼，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响声，大厅内顿时一片嘘静，林梓芸似乎感觉到众人的呼吸都霎时间停顿了，只能听到悬挂在墙上的大鼓钟莫空一切的滴答声，一步一顿、一声一滴。


第六十三章：陷之不义

半响之后，许美莲率先打破沉寂，眼神示意唱戏先生先行离开，为楚海文接过手上的文件包，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先生今日怎么如此早回来？事儿都忙完了吗？”
楚海文默默地望着她脸上的笑，觉得这是如此的讽刺，目光一转对上站在身后难得不吱声秦玉凤，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我不回来，哪能看到这场好戏，错过了多可惜啊！嗯？”
这一声‘嗯’惊心动魄，惊摄了秦玉凤的心，她一个踉跄不稳，外后退了一步，身后的翠玉马上扶着，亦不敢做声。
林梓芸一直站在一边，看着这发生的一切，目光不由得探向二楼的某一处转角，那个身影便是消失在那里的。
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呢？
就在这时，外面冲冲跑来一名士官朝楚海文行了个军礼，“报告总长！”
“什么事？”
“楚二先生连同一群学生被许督军扣押回监狱了！”
楚海文这时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探向紧盯着那位士官的林梓芸。
“什么？大哥扣押了海恒？”许美莲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半捂着嘴，一直嘴中唠叨着细语，“大哥不会这么做的，他明知道海恒是楚家的人，多少会给点面子的。”她看着楚海文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心中凉了半分，朝他走近一小步，神色委屈地道，“大哥一定是没发现海恒在学生群里，不然一定不会的，先生要相信他，我们是一家人啊。”
大哥啊大哥，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么？
“在哪个监狱？”他的视线似乎要将林梓芸看透那般，像是要看她到底会有什么反应，林梓芸便配合的做出个极其担忧的神情，咬着下唇紧紧地盯着他看。
“上海第一大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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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学生衣衫褴褛地呈大字形绑在十字架上，身上布满被鞭子抽现的深红鞭痕，鲜血横布，不堪入目，他终于抵抗不住身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侮辱，昏晕了过去。如此让人不忍的一幕，那些站在一边的士官竟半点反应都没有，依然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抽打学生的士官停了下来，将鞭子拿在手中，眼神探向身后的督军。
许国。军正翘着二郎腿悠然地看着这一幕享受着最新奉上来的酒酿，他瞥见停下手来的士官，最后大饮一口刺激的酒酿，在口中停留半响才一口气吞了下去，发出了个享受的声音，才双脚一顿地，笔直地站起身，走到那名昏晕过去的学生面前，给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