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近真相-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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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在进入小丘山的过程中，真可谓是曲折历险。那条唯一通往小丘山矿区的公路上，竟然设有几道关卡，每一道关卡都派驻了警力24小时排查，排查的重点是进入小丘山的一切可疑人员，排查的对象主要是记者。就象在县委大院领完封口费的一位记者所言：“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我们想尽了办法都是徒劳，最后在神秘举报人的相助下，我们总算到达了小丘山事故第一站－－－李家坝村。
这是怎样一个村子啊！出现在我们眼前到处是哀鸿遍布的凄凉景象。一夜之间失去父母的孤儿娟娟，自从父母在这场事故丧生后，她没说过一句话，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听那首凄婉的《天亮了》，那个场景，怎么一个心酸形容。进入村子的一个大院，我们首先看见的是两位大汉正在为这次事故中死亡的儿子赶制棺材……
在这个村子里，我们遭遇了绑架和关押，善良的村民最终解救了我们，然而，接下来的调查我们只得打起了游击战术，因为我们再一次暴露了行踪，李县方面指派人对我们进行了拉网式排查。经过这样艰难的采访，我们统计了李家坝村在这场事故中丧生的人数就达14人。
而事发地的三湾村，那惨景令我们受到了极大的震憾，十四间民房被汹涌而下的山石淹埋，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三湾村的情景一点也不为过。
这个时候让我想起了郝进，这个从外县来到此处谋生的汉子，自已经营的饭馆被埋，妻子和两个小儿被埋丧生，仅仅六米的距离，他就可以在人世间看妻子和儿子最后一眼，但救援的工程车却无故停止了。他只有一个愿望，挖出妻子和儿子的遗体带回老家安葬，让他们回家，可他这个愿望未能实现。
同样有着想挖出年迈的父母遗体的崔元福，非但不能实现这个愿望，还因为冲撞了一位政府官员给自己带来了为期一周和牢狱之灾，冲撞事件源于那位官员的一句话：“就让两位老人埋在里面吧，这样你可以省下一笔安葬费。”这是多么残酷、冷漠的话语！让人从心底透出澈骨的寒意。
就是这种冷漠和麻木酿造了这场特大事故。这是一座什么山啊！在此前这里是一个小丘，后来就是用矿渣垒就而成存在巨大安全隐患的“山”，所以小丘山就以此得名。当地政府无视村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任其为之，甚至于克扣村民搬迁移民的费用。出了这么大的安全责任事故，他们除了想尽一切办法隐瞒真实的死亡数字外，更是把事故的责任归咎于“连日来连降大雨”，把人祸轻描淡写地转换为了天灾。
就这样，通过为期近一个月的艰难采访，我们整理了43名死难者名单，就在前两天，我所供职的《江城晚报》以整版篇幅报道了由我和于洋采写的《小丘山被拖延的真相》，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些天的付出没有白费，真相马上就要大白天下了。
可谁曾想到一个让人震惊的事情又发生了，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网站转载的那篇报道均无法打开了，真相再一次被扼杀在江城这个小范围里面。
写完这封举报信，我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反而逾来逾沉重。因为，我分明看见有43双眼睛在盯着我，或许，您也会感觉到那些眼睛也在盯着您……？
附：小丘山滑坡事故43名死者名单：
李家坝村：熊永贵、方小方、李元彬、李无信、李碧华、李东村、李少奎、李艳、李国友、李文娟、李文武、马富国、马富生、刘根友。
三湾村：孙贵乾、邓梅、崔恒昌、刘清碧、李满生、李汉元、李遥、赵之贵、赵东明、颜敏、颜丽、刘正、刘二妹、刘小芸、李少壮、李玉梅、黄大贵、黄小萄、郭正清、郭小敏、郭雨、钱跃强、钱文强、钱武强、孙玉梅。
东坝县：韩桂芝、郝兵、郝武
贵州省：姜小三
2008年中秋之夜
秦勇
写完这封举报信后，秦勇看了几遍，却没有做一个字的改动。他把这封信当成了内心最真实的倾诉，既然是倾诉就该让它来得自然，自然的东西往往会有出奇的效果。
既然是倾诉，那它还得借助一个平台，他自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博客，秦勇只觉眼前一亮，对，把这封信放到博客上去，同时附上那篇采写的报道，也许……想到这儿，秦勇有些激动了。
他迅速点开了自己的博客网址，将这封沉甸甸的举报信连同那篇《小丘山被拖延的真相》一并发表在了博客上。做完这一切，窗外已经此起彼伏地嘈杂了起来，新的一天又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这一天究竟又会发生什么？秦勇无暇去想，他只想马上补个觉，醒来就去邮局将这封写给省长的举报信寄给他。
　

第三十四章


　原江城市副市长李茂生因涉嫌重大经济问题畏罪自杀了，这个消息无疑在江城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这些天一直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除了江城晚报，江城市各大媒体均以官方的通稿为准，报道了这条消息。
肖飞看完这条消息后，他难压心中的悲愤，几近狂怒地把那份刊载这个消息的报纸撕得粉碎。为什么就让李茂生这样死了？他应该受到人民正义的审判，应该在代丽之死真相大白那天让被蒙弊三年之久的市民看到他原形毕露的丑态。
“真是太便宜他了！”肖飞愤恨地暗自道，这个时候他从只有秦勇、江河知道的他另一住处走了出来，他要去的地方是代丽的墓地，虽然李茂生的自杀让他很不甘心，但肖飞认为这个消息对代丽来说多少也算一个交待，他要说给代丽听。更主要的是，他要取出那天没来得及取出的埋在那两座坟之间的证据材料，除了完成三年来未完成的那篇代丽之死的真相报道，他还要把这些证据提供给刑警大队队长刘伟。
当他走出巷道的时候，殊不知，一辆小车正悄然无息地远远跟着他。小车前面的驾驶和副驾驶位置上各坐有一名男子，副驾上的男子正在用手机通话。
“刘队，肖飞出来了，我们正跟在他后面。”
“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跟踪他？你们一定要保证肖飞的安全。”刘伟在电话那头严厉地吩咐道。
“目前没发现有人跟踪他，刘队请放心，肖飞的安全就是我们的安全。”
刘伟这时正在局长伍凯的办公室，伍凯一脸严肃的表情，正在认真听取刘伟的汇报。汇报完毕，刘伟就急切地道：“伍局下令吧！是时候了，三年啊，我就等这一天！”
伍凯摇摇头说：“这一仗我们必须大获全胜，不能有漏网之鱼，更不能让大鱼溜了，这不光关系到代丽那个案子，还牵涉到与李茂生有关的经济案件。省厅已经引起了高度关注，这起案中案背后已经让两条大鱼浮出水面，一条在我市，还有一条在省城，我们必须在省厅的统一部署下行动。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严密监控，第一，阻止他们狗急跳墙；第二，防止他们外逃。”
“是。”刘伟大喜过望：“我马上就安排人实施监控！”说完就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等等……”伍凯叫住了刘伟，“现在你不再是光杆司令了，记住两点，一，行动高度保密；二，不能感情用事。”伍凯补充道。
“请伍局放心，一切行动听指挥！”刘伟斩钉截铁地表示。他明白伍局那句“不能感情用事”的含意，是啊！当面临杀害自己亲侄女的凶手就在眼前时，保不准他刘伟真会“感情用事”。
浩然集团总裁办公室，武三向林浩汇报道：“秦勇已经出现了，要不要马上采取行动？”
林浩摆摆手：“秦勇只是诱饵，我们的目标主要是肖飞。”
“可是都这么多天了，肖飞一直没露面，我认为还是各个击破。”武三显得很心急，第一次有了不同意见。
林浩愠怒地看了武三一眼：“这是我们最后一战，这一战一定要干得漂亮，不能再拖泥带水了！”说完，武三就匆匆地退了出去。
从邮局寄完那封写给省长的举报信出来，秦勇没有回家，而是向肖飞的另一住处走去。这个住处距离邮局不算远，秦勇想碰碰运气，他有种直觉肖飞应该在那里。他记得以前肖飞说过：“如果我玩失踪了，你最好来庙堂街63号找我。”
庙堂街63号就是肖飞的另一住处，就在这个住处，隐藏了肖飞不愿外人知道的秘密。大学毕业后肖飞除了因为刘月来到江城，还因为这个住处。
大学临毕业时，肖飞的父亲给了他一个便条，羞愧地对肖飞说：“你马上去一下江城的这个地址，她快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那个她是谁？”看着父亲那副羞愧难当的样子，肖飞已经感觉其中的有什么隐情，他第一次朝父亲怒吼道。
“……”父亲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对肖飞小声说道：“……她才是你的亲妈！”虽然肖飞已有心理准备，但乍一听这话，他还是觉得自己突然挨了当头一棒，整个人懵住了。
当他赶到江城市庙堂街63号时，他从未见过面的生母已是病入膏肓，一切治疗都失去了意义，只能在家里靠药物维持生命的最后时光。
肖飞没有叫她一声妈，他只是把这个女人当成一个病危的陌生人，他把她送到了就近这条街的中医院，哪怕任何治疗都是徒劳，肖飞他都得这么做，因为他不能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家等死。
肖飞的生母最后死在了医院，死得很安祥，临死的时候，她对肖飞说：“妈妈这一生中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原来是因为恨你爸，所以我从没去看过你，妈妈除了那套房子留给你，什么都没有，妈妈欠你的，来生一定还你……”
肖飞不愿住那套房子，不是他不原谅生母，自尊心极强的他是不愿让人知道这个秘密。在一次酒后，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挚友秦勇和江河。
边走边想着肖飞这段往事，秦勇已离肖飞的住处不太远了。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肖飞，肖飞正向他迎面走来。
“肖飞！”秦勇惊喜地叫了起来：“秦勇！”肖飞也马上看见了秦勇，两人几乎同时快步向对方走去，离对方只差一步的距离时，两人都停了下来，他们相视一笑，各自擂了一拳就拥抱在了一起。
“这里说话不方便。”肖飞说完就拉着秦勇扭头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一坐下来，肖飞就开玩笑似地数落起秦勇来：“哼，关键的时候你就不在了！说说，都干了些啥？”肖飞当然知道秦勇干了些啥，《小丘山被拖延的真相》一见报肖飞就看到了，他只是想听这个新闻背后的故事。秦勇知道他这个爱好，他笑了笑就把这些天来经历的事情全部讲给了肖飞听，一听完肖飞就大呼“过瘾”。当然，肖飞也把自己传奇历险的追查代丽真相之旅讲给了秦勇。
肖飞一讲完，两人几乎都是脱口而出：“我们都是为了两个字－－－－真相！”说完，两人开怀大笑了起来。
“今天我本来是去完成最后一件事，代丽之死也马上就大白天下了，但现在，为了我们三年来第一次重逢去干一杯？”肖飞提议道。
“好啊，我们这就出去！”秦勇高兴地响应道。
肖飞住处的对面就是一家特色酒馆，那次肖飞把这个住处的秘密告诉秦勇和江河时，就是在这家酒馆。此时，跟踪保护肖飞的那辆小车就停在酒馆的不远处，两位刑警的眼睛一刻都没眨过，直盯着肖飞住处的大门。
而就在那个酒馆靠窗的位置，一个青年男子正在喝酒，但他的兴致却没在酒上，桌上的菜也几乎没动。他的注意力也在对面肖飞的住处，这名青年男子赫然就是陈亮。
这时，肖飞和秦勇已出现在了大门口。就在他们出现的时候，大门左侧不远处的中医院突然开出了一辆小车，肖飞和秦勇说笑着向对面的酒馆走去，就在他们走在马路中央时，那辆小车突然加大油门向他们冲去……
密切注意肖飞和秦勇的两位刑警这时已发现了险情，他们一前一后跳下车，向两人飞奔过去，并向他们大喊：“肖飞！快躲开！……”
肖飞和秦勇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肖飞在两位刑警的惊呼声中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忙扭头过去，那辆车已发疯似地冲向两人。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瞬间，肖飞一把拉过左边的秦勇，同时拼尽全力猛地把秦勇向对面的酒馆推了过去。
“嘭！”地一声巨响，就在秦勇跌倒在酒馆门口的刹那，那辆车已经撞上了肖飞，只见肖飞被重重弹落在那辆车的挡风玻璃上，又顺势滚落在地，一溜烟，那辆车就向前急驶逃去。
其中一名刑警迅速扭头跑回车，火速驱车向前追了出去，另一名刑警则向酒馆跑去，这时，里边的食客惊慌失措地纷纷拥出酒馆，陈亮趁乱混进了人群中，但他毫不慌乱的样子引起了刑警的注意，那位刑警拼命挤过人群向陈亮靠拢，陈亮挤出了这群人后就撒腿向中医院方向跑去。
“站住！”刑警拔枪追上前去，眼看陈亮就要跑出这条街的尽头，前面就是人口密集的闹市区，只听“砰”一声枪响，陈亮应声扑倒在地。
而在出事地点，秦勇早已抱住了倒在血泊中的肖飞，他哭喊着不停地叫着肖飞的名字，突然，秦勇看见肖飞微微睁开了眼睛，他喜极而泣地紧紧搂住肖飞：“肖飞，求求你，千万别吓我，我们还没喝酒啊！”
肖飞努力地挣扎着，急切地望着秦勇，嘴里翕动着象是什么话要说，秦勇忙把耳朵凑过去，只听见肖飞断断续续地说：“代……代丽……的两座坟之……之间……”秦勇拼命地点着头，他扭过头，无助地望着围观的人，近乎疯狂地哭喊道：“求求你们，快救救他……”
不远处，中医院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飞快向这边跑来……
　

第三十五章


　中医院手术室门外的走廊上，秦勇、江河、牛梅、刘月在外面焦急万分地等候着。秦勇埋着头坐在走廊的条凳上，刘月脸上挂着泪珠坐在旁边拍着秦勇的肩膀，不停地安慰他；江河眉头紧锁，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来踱去；牛梅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祷告：“保佑肖飞平安无事。”
这时，刘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肖飞情况怎么样？”刘伟来不及喘一口气问道，四个人望着刘伟都默不作声。
“真该死，我那两个手下咋就没发现他们呢？”刘伟自顾自地懊恼地说道。
“凶手抓到了吗？”江河问道。
“开车撞肖飞的凶犯逃脱了，另一个叫陈亮的凶犯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说完，刘伟一拳砸在墙上，愤愤地又说道：“早下令抓人就不会有这场变故！”
说话间，手术室门楣上的灯光熄灭了，医生推门走了出来。五个人急忙围了上去。
医生取下口罩，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老天啊，肖飞是救我才死的！你为什么那样对他啊……”秦勇一下子扑坐在地上，失声恸哭起来，江河、刘伟、牛梅、刘月快步冲进了手术室。
“肖飞……”悲怆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手术室顿时乱成一片。
“肖飞，你给我起来，我还有新任务派给你呢……”牛梅颤抖着手，轻轻抚mo肖飞英俊的面孔，嘴里哭喊道。
肖飞双眼紧闭，还是一副酷酷的样子，嘴角溢出了少许血渍。刘月俯下身，很仔细地擦拭肖飞嘴角的血，泣不成声地念着肖飞的名字……
这时，秦勇跌跌撞撞地走进手术室，他扑倒在肖飞身边，声音已是有些嘶哑：“肖飞啊，你咋那么傻，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完全可以躲过的啊……你就真忍心离开我们吗？……”
听着秦勇肝肠寸断的话语，大家又是一阵失声恸哭。江河泪眼模糊地望向窗外，无限感伤地说：“为了真理，我们又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新闻人！有为的人啊！为什么总以这样的悲壮谢幕！”
刘伟咬紧牙关，痛苦和愤怒使面部都有些扭曲。
中秋后的夜晚格外漆黑，那密不透风漫天垂下的黑幕，它究竟是在掩饰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