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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当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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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纤纤被打得脸一歪,嘴角有血丝溢出来,神色间却一丝惧意也无。
张秋萤怎么也没想到好好地挑个厨娘也能闹到这种场面,心中大气,随手又拿起桌上的茶盏劈手扔了过去,喝道:“来人啊,给我叉出去!”
偏厅里这番动静,早有知机的小丫头跑去叫了几个家丁过来候着,此刻听到秋萤的喊声,立刻闯进了门去,叉了那钱婆子就往外拖。那纤纤与苏苏自然也赶忙跟着。
那钱婆子犹自喊着:“两位夫人息怒!息怒啊!我与那个贱婢有过节,她这是要害我啊!”
秋萤气得胸口发闷,哪里还听她掰扯,忽然想起来厨房里还有四个,连忙对着身旁的绿叶道:“叫人去把厨房里那四个也给我一起轰出去!”
绿叶领命正要往外走,偏厅外面忽然响起了柳长青略带清冷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绿叶一听老爷回来了,连忙加紧两步走了出去,嘴里回道:“老爷,这婆子带了人来闹事!”
柳长青抬眼看了下那钱婆子身边的纤纤与苏苏,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带了两个弱女子来闹事。但他心里记挂秋萤,不欲多说,只问道:“夫人呢?”
秋萤听到柳长青的声音,也已经走了出来,连忙出声搭话:“长青哥,你下朝了?”
柳长青见她无恙,这才放下了心。
那边钱婆子省得是家主回来了,心思一动,立刻转眼瞧去。
只见眼前之人约摸弱冠年纪,俊朗秀逸,相貌堂堂,此刻朝服未脱,双目精光暗蕴,流转间自有威严。
钱婆子本有些惧意,但想到眼下情景,怎么地也想再争上一争。当下心念电转,想这年少有为登科入仕之人,十载寒窗一朝风光,哪个不想着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只要自己小小暗示一下,说不定就有转机出现。
当即这钱婆子就又喊起冤来:“柳老爷,老婆子冤枉啊!我是诚心诚意带了厨娘来给府上挑选的,这两个丫头因着是从扬州过来的,我想着或许夫人们会觉得新鲜,就一并带了来。哪想到纤纤这个小贱蹄子记恨我,故意唱些淫|词|艳|曲惹得夫人生气。请柳老爷向夫人说个情,不要跟老婆子一般见识。”
张宛如此时也早走了过来,闻言怒道:“住口!你们之间有什么勾当于我们何干?我们不过是要延请厨娘,合着就该着让你们大闹这么一场?”
柳长青已然心中有数,他见秋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显然动了气,心中自然懊恼,看向那钱婆子的目光便多了些冷意。那婆子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一触到那目光竟然不由自主地收了声。这一下子四下里忽然沉寂了下来,都等着柳长青发落。
柳长青冷哼一声道:“平白无故,闹我府上,扰我内宅。所荐送下人,口出污秽,今幸未留下,否则岂非辱我家声?你这婆子其心叵测,岂能轻饶?”
说罢向那叉人的家丁道:“送去顺天府衙,交给柳大人处置。”
那婆子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早已呆了。
秋萤闻言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竟要将人送官。她素来心软,便想着出言相劝一二。
柳长青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上前一步拉过她手,轻声在她耳边道:“秋萤莫理这事,我自有道理。”

招仆买婢


张秋萤与柳长青成亲之后,将宅院又扩建了三四进,各进主房厢房合围成院,分别取名为报春、挽夏、味秋、凌冬。四院再往深处便是内宅,称为四时院。
这偌大的宅子自然需用更多的仆从奴婢,虽然这几年也陆续添了些人手,但还是不很够用。这不前几日想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娘,没想到反倒惹出了一肚子闲气。
那被送交府衙的钱婆子,经查证根本就没有被牙行登录在册,她在苏杭一带名声不怎么好,因着吝啬便舍不得花大价钱培养瘦马,又贪财总将凑合着调|教出来的往高价上卖,渐渐地失了信誉,在当地混不下去了,这才想着要到京城来活动一二。
京中多皇亲贵胄与名门望族,这些大户人家都有来历清白、用着相熟的牙婆来提供下人,她根本插不进脚去。那日正在牙行里打听登录造册的程序与花费,正巧碰上了张宛如派过去的青梅,凭着一张巧嘴连奉承带自吹的揽下了提供厨子的机会,却没想到因为纤纤的倒戈反算将事情搞砸了。
要说这纤纤跟钱婆子之间倒还有些故事。
这纤纤与苏苏本是正经的瘦马出身,乃是钱婆子花了不少银子买来,专门为了打开京中局面的。这二人都是介于上中等资质间的,最后出路如何端看自己造化。
那纤纤虽然看着柔顺其实是个心气儿高的,先前在扬州本来借了一个瘦马花魁的光私底下搭上了一个大盐商,正想着加把劲坐实了名分,没想到被钱婆子横插一脚弄到了京城。
既然来了京城,就更想着进个好人家了。这南小巷百花深处柳府的底细她早打听清楚了,知道当家人叫柳长青,在朝中任了个从五品的文官,要说这官职似乎不低了,但眼下可是在京城。
再说了听说主家只是要寻个厨子而已,并无意要纳妾侍。因此这纤纤早就跟钱婆子过了话,声明跟着她走一遭充充门面可以,能不能留下,还得看那家的底子。
待得进了柳府,但见宅院不小,一进连着一进,但仆从奴婢却没见着几人,对这个主家心下早已不甚满意,等再见到青梅与绿叶,这等算是近身服侍主子的高等丫鬟,还得亲自去沏茶、寻主人之时,早就拿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留下。
至于钱婆子发怒时威胁的那送往青楼的话,她心里一丝也不发怵,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她的摇钱树,送去青楼无疑是贱卖了,钱婆子也就嘴上说说罢了。
这件事儿可算青梅办事不力,张宛如也觉得面上无光,因此一直关注着,托人打听了出来钱婆子的底细。得知缘由之后,不由得心下更气,心想这钱婆子是把柳府当成了没见过大世面的地主老财,能坑就坑能骗就骗。
而张秋萤那里,对柳长青将人送官的事情,略有介怀。缠着柳长青问了两次,柳长青磨不过她,就招了。原来这乃一石二鸟之计,一来教训了那钱婆子,传到牙行那里也好叫那些三姑六婆心里有数,日后柳府有所需不至于怠慢了;二来特意将人送去顺天府衙那里,正好旁敲侧击地告诉柳大人,我疼我媳妇儿疼的紧,谁让她不舒服我就让谁不舒服。
张秋萤心里虽然对这次的事儿略有窝火,但一听了这话,登时心里甜如蜜糖,将那小小的不快放了过去。
但这事儿倒是给秋萤提了个醒,她有心将宅子里所需的人手一次添齐。这天夜里围着被子与柳长青细说了打算。
柳长青仔细听完她的诸般盘算,心下忽然有些歉然,他略不安地道:“秋萤,惯知你不喜欢操心这些,却还要叫你受累。其实我无甚官瘾,这差当不当我根本不在乎。”
张秋萤偎进他怀里道:“长青哥不用自恼。我既然做了柳家的媳妇,该操心的事情自然要操心的,虽然比不得做姑娘时轻松,但也不至于做不来。不过就是需要辛苦一阵子,将家事摸清捋顺罢了。等到找到合用的人手,我根本就无需事事上心了。”
柳长青搂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又托起她的小脸在唇上啄了一口,琢磨了一下又道:“我是真心不想做这朝官,每日里无所事事,倒有些沽名钓誉之徒,卯足了劲儿的寻圣上的错处,然后上折子折腾。在我看来,还不如靖远兄那般在地方上,倒容易有些作为。想我年少时憋着一股子劲儿,总觉的壮志凌云抱负难羁,如今真个儿入了仕,却深觉不过一潭浑水而已。”
张秋萤在他怀中坐起来,左右歪着脑袋反复审视柳长青的眼睛,似乎是想看明白他这番话可是出自真心实意。
柳长青见她那般模样,不禁笑出声来:“我们夫妻帐间说些私密话儿,难道还存心诓你不成?”
张秋萤却并没有笑,她面上的神情颇复杂,想是心里纠结难解。柳长青关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你觉得男儿当志存天下,希望我能留任?”
张秋萤摆摆手,咬着嘴唇,眼神有些飘渺。柳长青知道她正在认真思索某事便不再出声打扰,只静静等着她开口。
过了有好半晌,秋萤泄气般地叹了一声,无限委屈地瞄了柳长青一眼,问道:“长青哥,我该怎么办?”
这话倒叫柳长青心下一慌,赶忙问道:“莫非秋萤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为何不早与长青哥说?”
张秋萤看他着急,连忙整了整神色,这才小声说:“长青哥,常听人家说伴君如伴虎,在朝中为官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回想史书所载,就算是忠臣良将,一代代肝脑涂地,最后也未必有甚好下场。运气不好的丢了脑袋,留着命的也大多晚景凄凉。两年前你在邱状元手下做事,那时候没级没品的还好些,到你真正入了仕,我心里其实很是忐忑难安。”
柳长青叹了一声道:“怪不得这一年半载,我瞅着你消沉了许多,不似往日般爱笑爱闹,我与宛如谈过此事,她说可能是结了婚你有些转性。不想却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张秋萤有点扭捏,脸上也有点红,似乎有些话不好出口,可看着柳长青望向自己的殷殷目光,终于咬牙说了出来:“其实,我还一直揣着个小心眼。据我所知,这只要是个官,就免不了三妻四妾,自从大哥在洛县升任知县后,当地商贾富户就不停的孝敬妾侍,又不好一直推拒,最后也只得留了两个。好在大嫂生了儿子,正妻的位置还是不可撼动的。”
柳长青捏捏她鼻头道:“世风便是如此,靖远要在当地打开局面,不好次次抹了人家面子,强龙不压地头蛇。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就招了吧,其实也早有人要送美姬瘦马拉拢我,不过我已断然回绝,并声明谁再提此事就是要找我麻烦,休怪我无礼。后来也便安生了。但这都是因为我根本无意参与党派之争,也不在乎是否加官进爵。靖远早就有心走这仕途之路,这些都是意料中事,在所难免。”
张秋萤说了这好一会儿话,略有些口干,柳长青坐正身子扬声道:“外间谁在守夜?”
外间丫头连忙答腔:“老爷夫人,奴婢绿雪。”
柳长青问道:“外间铜炉上可煨的有汤?”
绿雪回道:“有。今儿个备的是雪耳乳鸽汤,奴婢这就送来。”
张秋萤喝了两盅热汤,又换了个汤婆子,身子暖和起来。绿雪见他们似乎并无睡意,就又送了两盏热茶与两碟干果过来。
等绿雪退出去,柳长青便拿起小铜钳剥松子,将松仁儿堆在一旁,好叫张秋萤捏起来吃。秋萤又拉开了话匣子,就着前言说:“其实成亲的时候,娘亲私下给我透了个话,就是说为妻不可善妒,说长青哥你将来若是入仕又受到器重的话,保不齐就有大官赠送你妾侍,这是连推都不能推的。可是我只要一想到长青哥会对别的姑娘好,我就……”
秋萤说到这里,心里越发酸涩,一时也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境好。柳长青默默拍拍她肩膀道:“秋萤想多了。长青哥早就对你承诺过,天上人间只你一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秋萤垮下脸,卷翘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叹气道:“难就难在这里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啊!我自己是不想让长青哥在朝廷中做事的,个中道道儿太多,整日在里面参详,哪里还能过快活日子!可柳大人是一心要长青哥入仕的,他与我们虽尚未直接往来,因着你如今的身份,节礼年礼都还是有往来的。如此缓和下去,等我为柳家添个一儿半女,当有重聚天伦之日。若是你就此辞官,柳大人不知会多么生气。”
柳长青伸手掩住她口,眼中忽然掠过一丝痛楚:“秋萤,你顾虑得也太多了。自我生人,未得过他一日养育,如今我要怎么活,也不用他横加干涉!我肯与他节礼来往,乃是念着‘百善孝为先’,他毕竟是我生身之父。再者希望将上一代的仇怨,在我们身上了结了,日后两家莫生事端。如今我已成家立业,柳宅内下人们都喊一声‘老爷’,可不是他府上的‘少爷’!这家里你我说了算。”
秋萤怕他再生些闲气,马上转移了话题:“这么说,长青哥你已决定辞官了啊?朝廷能放人吗?”
柳长青和缓了语气,柔声对她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邱状元知我心存退意,所以一直让我不要引人注目,即使有些事我来定策也是由他出头。他眼下乃是吏部侍郎,正管着官员任免这事儿。头两年倭贼进犯李朝,我朝因此也多生波澜,多事之秋他立足未稳,我帮了把手。如今一切太平了,我若要走,他想必不会强留。”
秋萤脸上渐生笑意,直到眼睛都眯成了弯月,再也掩饰不住情绪,喜道:“真的么长青哥?你真的要辞官不干了?好,我保证,你跟着我比在朝中更有钱途!”
柳长青见秋萤终于恢复了往日性情,心下大安,抬手弹她额头:“净瞎说八道,跟着你能比在朝中还有前途?我却不信了!”
秋萤咧嘴笑道:“哈哈!我说的是银钱的钱!别的不敢说,你跟着我管叫你吃香的喝辣的,享尽清福!”
柳长青也憋不住笑了出来:“你这词儿怎么听着这么新鲜!倒像是些纨绔子弟的口头禅!”
至此,秋萤这两年强自憋出来的稳重劲儿全告溃散。
她只是河湾里的一条小鱼,快活自在,无忧无虑。江海虽大,风浪却急,即使她斗过艰险变成大鱼,也难保不被渔翁收了过去。

故人重聚


柳长青辞官的事情果然未遇到什么阻碍,只是邱状元说他终于得偿所愿独善其身了,非要扰他一顿酒喝。此节令百花深处园子里梅花开得正好,柳长青早有心要邀友同赏,自然是痛快应下了。
既然要与友同乐,自然是多多益善。与邱状元打过招呼后,柳长青又给同在京中的好友何少一与郝世进也下了帖子。
定下日子后,百花深处就忙了起来。柳长青如今赋闲在家,也兴致勃勃的帮着秋萤预备。
赏梅的最佳地点自然是闻香阁,合计着邱状元下朝后过来已近黄昏,就主要做了晚上的安排。
这闻香阁共有两层,飞檐斗拱,甚是美观。此刻着人又刻意收拾装扮了一番,上下两层廊檐下都挂上了一整圈的红灯笼,更添雅致。
那观梅的露台很大,用大红的厚毛毡子四面合围起半人多的高度,里外放着裹着红毡子的多阶脚踏,便于进出。当中置一个半大火炉,上面一只老铜锅,也早备好了精炭。炉子四围的地面铺好了厚毛地衣①,上置几个厚蒲团当坐具。如此落座时挡风遮寒,站立时又可尽情观梅,最好不过。而如今春寒料峭,池冰尚覆,薄雪未消,也正适合进些热食。
眼下这时令气候,肉食不算稀罕,鲜鱼鲜菜才是有银无市的稀罕物。这百花深处有育菜暖房,皇宫内冬季的菜蔬几乎全部由此供应。因此,嫩豆苗、豆芽、菘菜、菠菜都是有的,再加上晒干存起来的蘑菇、山木耳等等,尽是够了。这荤菜嘛,却是另有打算的。
马不停蹄刚布置个差不多少,约定的日子已然来临。
这先到的自然是停云酒楼的东家何少一,他与张家颇有渊源。一则他的弟弟娶的乃是秋萤的大姐,二则张家之所以会在南小巷置地种菜,也是因为他先一步将酒楼开到了京城里。如今停云酒楼在京中赫赫有名,日进斗金,他自然也就成了一富贵闲人。
前些年,何、张、柳三家守望相助,一点点将生意做大,将日子过好。吃过官司也栽过跟斗,最后终于斗倒了横行一方的菜霸,成为皇城御用的菜商。这之间的诸多事端全部化成细密的蚕丝,将这群意气相投的年轻人紧紧地缠绕成茧。如今茧破蝶出,各自有成,也算是留下了一桩美谈。
不过,这何少一到的也忒早了些。彼时天光还未大亮,长青秋萤刚刚用过朝饭。恰好宛如的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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