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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烟漫草-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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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祁完福,用过斋菜。纳兰若又陪着沐轻云走了一遍那长廊曲桥。虽然故事不怎么动听,但这建筑别致精巧,而站在桥上往那凌空而落的瀑布更是别有一番悲壮之情。水花飞溅,点点水汽扑面而来,将空气染得愈加朦胧。
她握着他的手,在桥上闲庭信步,惬意悠然。走到中间的八角亭,便见台阶旁竖着一块石碑,碑文中记述得正是那个传说,石碑后面题着那男子的绝笔之作,字字珠玑,似是能看出写下此言的男子当时如何悲痛欲绝。
“你定是不相信这传说。”沐轻云望着石碑淡淡地说。
纳兰若撇撇嘴,不言而喻。“你呢?你可相信?”
沐轻云信步走到亭中,望着远处浩渺山林,微微摇头,有些惆怅的说道,“自古女子多薄幸,难得有情人。爱真是让人绝望。”
她微微皱眉,正要开口,便听沐轻云继而说道:“可没有爱却让人更加绝望。”他回头望着纳兰若,隔种层层水雾,淡淡地说,“因为爱,所以他这一生有个可等可盼可怨的人,若没有爱,他又该如何了此残生。”
“你想多了。”她轻轻一叹,揽着他坐在栏杆处。水花溅湿了二人的衣摆,他窝在她怀里,丝丝暖意透过身体传递,他一笑,“抛开那传说,这地方倒也不错。”
“风大。”她皱眉,冷冷地说。
他摇摇头,似是对她的不解风情感到无奈。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该下山了,便开始往回走。纳兰若给他紧了紧衣领,道:“这些年你身体亏的厉害,真要好好补补了。”说着又牵起他的手,手中冰凉地触感,让她又皱起了眉头,却再未说什么,只小心地牵着他慢慢走着。
刚下曲桥,便蜿蜒的长廊一头走来一伙人。其中有一人十分面熟,等到了近处,才发现那人正是那日当街纵马的洛海月。
纳兰若拧眉,面露不悦,握紧沐轻云的手,打算直接走过去,不予搭理。可洛海月却不打算放过,她早早就见桥上有人,近了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二人正是那日与她作对的人,真是狭路相逢,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一点儿也不想放过。
“哈哈,睿亲王,好巧啊,又见面了。”洛海月挡在路中间,冷笑着说。
纳兰若挑眉,不屑地往前绕过她。洛海月又一次挡在了面前,两人双目对视,似是火花飞溅,洛海月不由向后退了半步,却依然挺立着胸膛,傲慢地盯着她。
就在两人对视的时候,沐辰来了。沐辰不情不愿地爬上山来叫二人下山,原本就很不爽,这会儿突然见一群人围着自家哥哥,顿时,脚下步履飞快,几步窜过去,挡在纳兰若前面,抬头一看,却是一惊,“小、小王爷,怎么会是你?”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看纳兰若,又看看自家哥哥。
“真是怪了,前日是明窅,今儿个又冒出来你沐辰,沐辰你也想蹚浑水?”洛海月望着沐辰威胁道,眼中满是警告。
沐辰撇头,在心里大大翻个白眼,她也不想蹚浑水,谁让她赶上了呢,谁让后面那人是她哥哥。唉,她叹口气,摊开手,耸耸肩,“小王爷,今儿这事我给你陪个不是,就此揭过如何?”
只听洛海月嘿嘿笑道,“好啊,不过把你身后那位美男留下来,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我不会嫌弃的,怎么样?你答不答应?”在沐辰和洛海月谈话的时候,纳兰若正将沐轻云脸颊滑落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弹掉发顶飞溅到的水珠,而她原本温柔的动作蓦地一僵。
“怎么?恼羞成怒了?想和本世女动手?”洛海月一派惬意闲情,随意地掸掸衣摆,像是要将什么脏东西弹掉一般,动作优雅娴熟,却格外招人厌恶。
“你……干什么!”沐辰整个人被推到后面,退了几步,抬头却见纳兰若已经挡在了前面,声音冷硬,“你刚刚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沐辰连连后退,生怕殃及池鱼,她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哎呀,纳兰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要是动怒了,一定会被修理得很惨,直到退到沐轻云身边,她才觉得安全不少,低声问道:“哥,你们怎么会和小王爷结仇?”
眼见,纳兰若一招就制服了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洛海月,沐轻云连忙喊道:“她还是个孩子,你下手轻点。”
沐辰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哥哥,“哥,你真没同情心。”
沐轻云回头瞪她一眼,“小孩子自然要严加管教,放任不管只会让她更加无法无天。更何况,”他看向正打洛海月屁股的某人,微微一笑,“她居然说我年纪大,没姿色,实在很可气。”
好吧,沐辰默默地闭上嘴巴,乖乖地站到了一边,自家哥哥已经被那个坏人带坏了,不过深得我心,比起以前动不动就同情心泛滥的某人,这样的哥哥显然更好,比较让人放心。
狠狠地打了洛海月屁股十下,纳兰若才将这讨人厌的小破孩放开,小破孩张牙舞爪还要说什么,她一个眼神射过去,便悄悄闭嘴,只愤愤的瞪大眼怒视她。纳兰若转身,拉起沐轻云的手,道:“风大,下山。”
几人悠悠荡荡下山,而跟着洛海月的几人却是连拦也不敢拦,直到人都走远了,才拍着胸脯,大大地喘了口气,无不感叹这人的气势太强悍了。赶紧扶起洛海月,关切的问到:“小王爷没事吧?疼不疼?”
“哼!此仇不报誓不罢休。”洛海月摸着微痛的屁股,恨恨地吼道。





、【共剪西窗烛  玖】

很多事情都无法预料,比如这场战事突然而至,愈演愈烈,女皇急下三道诏令,却无法阻挡燕国铁骑的入侵。蒋炜身怀六甲,退守汉阳,由陈帅率领镇守汉阳,却渐变孤城,无军可援。镇守西南方的西南军、镇守东北一带的霞裂军都是不能轻易而动的,转眼看来,只有赤尾军能够援手,却在关键时刻,无人可号令这支堪称铁军的队伍。一时间,西梁乱成一团。
女皇冷峻的脸上挂满了疲惫,连日来的战报,一封比一封紧张,而现在她已别无办法。“何晏,她来了吗?”
“陛下,”那女子微抬首,略露担忧,“睿王她拒绝了。”
“是了,这才像她。”
……
又过两个月,燕国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向东,巧凤连失三城。林清一届文臣,临危受命驻守边城,迎战燕国大军,不战,连退,直至琼州。琼州乃是巧凤一道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其西北方向,横断山脉绵延千里而不绝,故世代为军事重地。琼州一破,便可直达中州。
时值危急关头,京都却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权争夺战。贵族豪强结党营私,圣皇步步维艰,主站派与主和派日日于朝堂之上,大放厥词,一言不合,甚有大打出手者,而京都城内百姓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各个皇女身后的势力也不断扩张,互相明争暗斗,直至引发了“捉鬼”事件。
捉鬼,是民间流传的一种刺激游戏。游戏者,三人为一组,共分三组,一组为斗,一组为民,一组为士,最后剩下的一人为鬼。斗者捉鬼,鬼者祸士,士驱遣民,鬼混迹于民之中。十人抽签决定角色,不言明,互猜之。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游戏,却一夜致使九人死于非命。圣皇命司律部彻查此事,由此而牵连出三桩命案,牵涉官员达十余人。从审问中,竟意外得知一惊天秘密。圣皇据悉之后,竟是一夜病重,三日不得早朝。三日后,圣皇下旨,涉案人员全部抄家。全国哗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右相墨宇也在名单当中。
是日,三千铁甲穿行于闹市,一百多名犯人被押送监牢。吵闹声,悲痛声,惨叫声,终日而不绝。全城百姓无不沉浸在一片惶恐与震惊之中。往日里最为德高望重的右相也被抄了家,除去离家出走的二小姐墨玉华,出嫁的大公子之外,右相长女、翰林院编修墨玉杰也在犯人的行列中,徐徐前行。
随即,不过几日的光景,这些犯人当中,便有许多人被发配边疆,流放千里,还有些罪大恶极者被斩首示众。唯独只有右相及其家人迟迟未有评判,就连审讯也一次都没有进行过。

女皇怔怔地望着立于大殿之上的睿亲王,有那么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当年鲜衣怒马、睥睨天下的纳兰羽,似乎回到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代,三人打马奔驰于阔野,潇潇洒洒红尘作伴。
她微微闭眼,摇头,往事难忘却难再回,心中酸涩,一声哀叹,道不尽地凄楚。然而,下一瞬她睁开眼,又是那个冷静威严的帝王,声音中却带了几分哀求,“若儿,帮帮皇姨!”
纳兰若立于大殿,傲然风骨,神色半分不变,眼中澄澈如天空,却闪过历历寒芒。“不插手国政,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请您别逼我。”
女皇面色一僵,怔怔难言,蓦地,惊惧地站起来,几步走下台阶,走到纳兰若跟前,颤抖着手缓缓地靠近纳兰若的脸颊,又颓然放下,转身,背影萧条,瞬间又老了几分,“你都知道了。”
“我不能为了私欲而毁了繁盛的巧国,然而,我也不想插手它的衰落,就让它随波逐流,沧海变桑田。”蓝若记得,这是当年纳兰若临死前写下,她活得那样透彻,那样悲剧,放弃复仇,放弃生活,随波逐流,辗转为尘,却逃不过尘世烦扰。
此刻,她便是纳兰若。她冷冷一笑,“皇姨,你该知道,我的条件从来只有一个,若是巧国覆灭,对我而言,不也是大仇得报?帮您,我有什么好处?”
女皇一怔,诚如其言,真的是没什么好处,然而,她下一刻却突然笑了,“你和她不同,她的心中有民族大义,而你却是枭雄。”
纳兰若笑,并不否认,在乱世存活,非枭雄无以立足。
“若儿,你若能帮我,墨家便交与你处置。如何?”
纳兰若抬脚,往外走,殿外,天高海阔,苍茫大地,万物欣欣向荣,转眼又是盛夏,知了声声,黄莺婉转,她忽而一笑,嫣然仿若这盛夏的阳光,如此耀眼,缓缓回头,“你从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女皇逆光望去,只有阴影随光而逝,但那声音恍如隔世,仿若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个人如此喃喃而语,消失在火海。“青玉……”

门窗紧闭,屋内的光线沉暗,点点光影洒落在地板上,书案旁的座椅上纳兰若正皱着眉头闭目养神,她似是被什么所扰,眉头一直紧皱,面上一脸疲惫。
门咯吱一响,被人轻轻推开,大片的阳光蜂涌而至,团团亮光中,一个身影慢慢走近,脚步沉重,虽然他已经尽可能放轻了脚步,但还是让向来敏锐的纳兰若听了出来,她微微一笑,睁眼望去,却是一惊,几步过去,抢过来人手里的东西,轻声斥责,“这些事让其他人去做就好,你何必受累。”
来人正是沐轻云,现在已有六个月的身子,挺着个大肚子,走到哪儿,纳兰若总是不放心,这不就端了壶热茶,便让她说上了。沐轻云微微笑着,任由她扶着坐下,才转而说道:“你说要接瑾儿过来,却是几个月都不见人影,我再不来讨好你,玉暖说不定也要被你拐走了。”
“你这是对我不放心?”纳兰若碍着他坐下,反问一句。回头却见沐轻云正在看桌上摊开的战报,连忙收了起来,解释道,“我只是随便翻得看看,女皇……”
沐轻云的手指带着微微凉意,放在她唇上却有种淡淡暖意涌上心头,他说,“别解释,我信你。”神色中,满满的都是信任。沐轻云放开手指下一瞬被她含在口中,细细吮吸,暧昧而又浓情。
沐轻云面上染了点点红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任由她取笑。回头再看她时,却是面色却是淡淡的,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纳兰若一怔,望着他发愣,他说,“你去吧,我不拦你。”
“轻云,我……”
“嘘……”他轻点她的唇,神情凝望她的面颊,勾勒她的轮廓,面上渐渐浮现笑意,“你一直这么优秀,不应该为了我,皱紧眉,多了疲惫。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去需要你的地方,我等你回来,还有玉暖也会等你,这一次,我一定等到最后,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不然……”
她握住他的手指,微微一叹,“我这么关心西凉战事,并不是那里需要我,也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因为蒋炜在那里。你还不知道吧,蒋炜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那种感觉就像是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老终身,却突然有了一个人,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她说不出来这样深切地感情从何而来,用何形容,只因它就在那里,不曾消退,隐隐作痛。也许这也是她失去的记忆中的一部分。
“我不想他出事,他毕竟是我哥哥。”她回头看他,面露悲伤。
“……我明白了。”沐轻云低下头,见两人十指相扣,突然绽开一个笑容来,“好吧,我就再容许你心里放个哥哥,除此之外,只能是我,别的人你看也别想看。”
“呵呵,那岂不是连女儿、儿子都不能看。”她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似乎如释重负,又似乎心中一下子充实起来。
洛阳王的外孙满月,宴请群臣。当日,西昌王、淮南王也都亲临。帝与洛阳王向来交好,微服出行,也来了宴会。
帝怀抱小儿,只见小儿嘻嘻笑着,十分可喜,便赐名无忧。群臣恭贺,洛阳王大喜,将府中珍酿尽数取出,与众人共乐。 
席间,纳兰若略饮几杯,听着周围人恭贺之声,想起那襁褓小孩,不由会心一笑,便又多喝了几杯,打算等舞乐声停止,就先行离开。抬眼见对面淮南王世女洛海月正举杯含笑望过来,一脸的高深莫测。
蓦地,她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事发生。果不其然,舞乐声刚刚停止,洛海月便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三皇姨,今日小侄女满月,海月想着您这儿定是什么也不缺,听闻您最爱看杂耍,便特地请了城里最好的班子,给您添添乐,您要是高兴了,可要赏海月一件宝贝。”
洛阳王听后大笑,道:“海月这丫头古灵精怪,明明是来为无忧庆生,她倒讨起赏来了。” 
女帝也笑了起来,“好,若是演得好,朕替海月做主了。”
洛海月甜甜一笑,眉毛一挑,啪啪拍了两下,便见戏台上,窜上个猴子,面上带着猴子面具,上蹿下跳,好不快活,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才落到地上,接下来的节目也一个比一个精彩,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她想着,一时半会儿这杂耍也结束不了,就先行离开,出去透透气。穿过花园,小桥流水,假山奇石,心想这洛阳王也是个雅人。夜风阵阵,带着花香飘过来,沁香袭人,她坐在水边的台阶上,水汽扑面,略微酒意也醒了。
她觉得有时就像在做梦一样,发生的事情是那么诡异,匪夷所思,摇摇头,将那些纷乱的画面都抛开,又在池边坐了一会儿便往回走,哪想到刚回去,便见宴会乱作一团,好似有刺客侵入,可惜死的死,伤的伤,唯一的活口正被压在地上,灯火隐晦,她看不清是谁,只隐隐觉得眼熟。





、【共剪西窗烛 拾】

“若儿,你有没有事?”
“臣无事。谢陛下关心。”纳兰若落座,看了眼一脸关切的女帝微微点头,又转眼看向那被压在地上的刺客,皱眉,怎么偏偏这时候冒出个刺客,洛阳王府何等戒备森严,更何况今日高朋满座,侍卫比平日里都要多一倍,怎么会有刺客混进来,还偏偏混在淮南王请来的杂耍团里,这其间有什么关联?
她正想着,洛阳王一脸铁黑,满身的怒气勃然而发,正襟危坐,“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在本王府上行刺?”
那人死死咬着牙,整个身子都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压在地上,半边脸埋在土里,眼睛却始终睁的大大的,环顾四周,最后竟直直地望着纳兰若,眼中波澜微动,却让纳兰若感到一丝哀求。下一瞬,她却闭上眼睛,视死如归。
群臣神色几变,私下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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