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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烟漫草-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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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妨。”指着苏流锦又道，“这是我身边的得力干将苏流锦。”说着她又不得不停顿一下，似是在斟酌用词，“她应该算是孩子的母亲吧。该怎么做不如你们一起决定好了。”
蒋炜似是被这个突然而至的消息所震惊，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定定的盯着那个低着头站在睿亲王身边女人，女人缓缓抬起头看向他，那双眼深邃如浩渺的天空，清冷的目光中掺杂着一丝愧疚和复杂的情绪。
“你……”他指着她，那日的事情他记得并不清楚，唯一记得只有这双深邃的眼眸和那肩头狠狠咬出的血鲜红鲜红。
“……是我。”苏流锦如是说，脚步迈开，上前几步，与蒋炜近到一步的距离，才停下。“我没想过给你带来麻烦。”她的目光深邃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仿佛整个人都被她吸了进去，“但是，还是请求你嫁给我吧。”
蒋炜摇摇欲坠，后退了几步，背靠上床头，才猛然清醒，“你凭什么？”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的。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厚颜无耻，这样……不禁泪如泉涌。
“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这个人我留下了。”纳兰若说完这段话，便和叶流苏一起离开了。从此，苏流锦就留在了蒋炜的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只可惜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没有留住。
、【彼之美酒，吾之砒霜 柒】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亲们觉得是该相守，还是该相忘呢？
此事也许到这里就该有个了断了。但却不尽然。
原本应该立刻返回中州，再接回沐轻云的人，却留了下来。只因在出城的路上，她于乱马当中救了一名男子，这是个美人。可真正令她滞留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美，而是他身上有一种香味。这种香味她曾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非常特殊，也非常难寻。
这种香造价高昂，只有贵族才会使用，而制作的材料其中就有两种来自邻国燕国境内。而能这样大量使用的人除了是贵族，还有可能是燕国人。自由通贸以来，有燕国人出没并不为奇，奇就奇在这个人明明身怀绝技，却要装作不通武艺，明明自称为商人，货物却都是些不符合身份的东西。
再次相遇是在毓秀河畔。当时烟雨蒙蒙，雨声萧索，天地之间仿佛淡淡地墨色铺就一般，灰蒙蒙中残留一丝惊艳。她立船头吹箫，箫声悠悠，仿若在诉说着浓浓的相思，缠缠绕绕与雨声交织在一起。
箫声未停，河面上传来一缕琴声，竟意外的与箫声合拍，琴箫合奏将其中的浓情演绎得越加浓烈。
一曲终了。纳兰若不禁皱眉，这不是她本意，抬头透过雨帘望去，一艘画舫之上，一人白衣翻飞，笑颜如花，犹如白莲在雨中摇曳生姿，那一刻她才知原来淡雅的白莲也可如此妖艳。却又不得不在心底道一声，这人竟真的是冲着她而来。
再然后，她和他一次又一次巧遇，见得多了就熟络起来。她知道他姓宣，名宏。他们经常会一起品茶，一起聊天，谈论时事政事，讲述古老传说，好似多年老友。对于他的暧昧，几次暗示，她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装作不懂。
直到有一天，纳兰若被抓，宣宏前去营救，到头来却不过是个陷阱。她引他入局，他自投罗网。他们之间的和平假象被生生揭开。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打碎了他一颗情窦初开的心。
宣宏被官兵带走，回头看向纳兰若的目光痛色一闪而过。纳兰若望着那个人却是全无表情的，她问他为何要害沐轻云。
宣宏笑而不答，临走之前，回头一笑，声音轻而柔，“因为他不配。”
她看着他被带走。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因为牵扯到两国邦交，才会将此人交给官府处置，若是审理顺利，很快这个人就会被以燕国奸细的罪名处决，也算除了一大祸患。
只是很多事情无法事先预料。却不想在宣宏被关进大牢的当晚就越狱了。而已经离开的纳兰若对此一无所知。以致最后，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她才会措不及防，以致最终被生擒。
她以为，他会恨她，会杀了她。但他没有，以礼相待，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他向她道歉，向她表明心迹。他说他喜欢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那种。他甚至置办了一场婚礼，要与她成亲。
她却只当他是疯子。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只会严辞拒绝。他下药，她就用刀刺自己以保持清明。他硬来，她便以死相逼。
宣宏问她为什么。
她笑而答道，“承诺已经给了别人。”那个人放在心上，已经放不下，如何能再容一人。
他恼羞成怒，他囚禁她，折磨她，只为了让她点头，而她却只是望着虚空想另一个人。直到他耐心用尽，终于用锋利的锯齿匕刃沿着她的眉骨，鼻梁，再到左颊斜斜地划下一刀，又用盐水淋在伤口上，使得伤口一直流血不止，最终留下一道难以除去的狰狞的伤痕，彻底毁了她俊秀的容颜。
而自始至终，她都沉默着。
纵然他毁了她的容，纵然他在她身上制作了那么多伤痕，却依旧得不到她的承诺，哪怕是一句敷衍，就是求饶声也未有过。她的心坚如磐石，硬如铁。
惠晔直直的盯着沐轻云，继而说道，“据说，她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新伤旧伤加起来足有五十多道，其中有刀伤、烫伤、鞭痕，身上的衣物与伤口黏在一起，根本无法撕开。”
他看着沐轻云浑身颤抖，自己也跟着颤抖起来，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据说，她脸上的那道伤痕深可见骨，数月不愈，直到现在她也只能以假面示人。”
“据说，她被救当日，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在问，轻云可好。”说到这里，惠晔哽咽起来，喉头一紧一缩，眼圈通红，一手扶着桌面，强自撑住身体，颤声说道，“她听到的只有你不辞而别的消息，看到的只有你再不相见的决绝。那一刻，最后支撑她的信念也随之而去，她该是多么绝望和悲痛，所以才会决定忘记一切吧。”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沐轻云失控地吼叫起来，双眼通红，泪如雨下，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遭遇了这样残忍的事情，若是一早知道，他绝对不会离开，绝对会守在她身边。“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想干什么？”他红着眼，质问惠晔。
惠晔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她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总要为她做些什么才好。她有多痛，我便要你感同身受。”
刚刚回来的青枫在门口听到屋内不同寻常的响动，连手里的东西也顾不上，直接冲进来抱住已经失控地沐轻云，大声吼道：“你到底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
惠晔冷笑着走了出去，天际飘着几朵白云，阳光明媚，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每走一步，他只觉沉重得抬不起脚，但他不得不走下去，这条路他已经做了选择，以后她只能是别人的了。
“青枫，你告诉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他说得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死死地扣住青枫肩膀，摇晃着问道。
青枫吃痛，急急忙忙问，“公子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生怕是最坏的可能。
“你知道对不对？”沐轻云抓住青枫，尽管满面泪痕，眼神却依然凛冽，“叶流苏不可能不告诉你，你如果不说，我就去亲自去问。”
“公子，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五年前的事那么多，公子是问哪一件？”青枫单纯地问，眼睛里满满写着无辜。
可沐轻云突然推开了青枫，刚才的疯狂一扫而空，只看着青枫犹如看一个陌生人，“青枫，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骗我！”
“不，我没有。”青枫矢口否认，他并不怕承担后果，但他害怕公子听到真相后，会受不了。
“那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质问。
“是。”青枫点头，马上又说道，“公子，我并不是存心要隐瞒，而是为你着想，王爷都已经忘了，公子又何必纠结在此。”
“哈哈……”有那么一刻，沐轻云觉得自己疯了。他简直无法原谅自己，恨死自己了，他居然会去逼她恢复那么一段残酷的记忆，“我到底在做什么，在做什么啊！”他痛哭失声，如果她恢复了记忆，该多恨他啊。
其实，这世上没有对错可言。
她不懂得怎么爱，他不知该如何爱，两个人都不懂爱，走在一起，试探着，又忐忑着。只是她更坚持，而他早早的放弃。可痛苦的始终是两个人。
、【彼之美酒，吾之砒霜 捌】
夜幕沉沉。月华如水。
风影摇曳间，男子静默地守着窗子发呆。宁静的时空里，只有那灯烛发出的细小吡剥声音。“公子……”低低地声音带着几分担忧，“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这样伤害自己吗？
“公子……”青枫又是一声低低地唤道，青枫低下头，掩面而泣，“当年都是我的错，我去找王爷说清楚。”他快速转身跑了出去。
外面的风呼呼地吹进内堂，沐轻云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青枫话中的意思，蓦然一惊，连忙追了上去。直到敏湘阁门口，他才追上青枫，一手抓住青枫，低声喊道，“快跟我回去。”
“公子你放开我，我一定要和王爷说清楚。”
“说清楚？你用什么说清楚，就算你说清楚了，我也不会留下来。”
“公子……”青枫请求。
“我意已决，你莫再多言。”
“你们再吵什么？”两人一惊，回头看向那人，昏暗的光线中，纳兰若站在窗前，冷冷地看着两人，“有什么事不如进来说吧。”
沐轻云松开手，狠狠地瞪了一眼青枫，警告青枫不许多言，而他自己则调整了一下表情，慢慢走了进去。
起初听到外面的争吵声，纳兰若正打算种种责罚，谁知抬眼便看见沐轻云，这让她感到很意外。他们因何至此，又因何争吵呢？
“怎么回事？”她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
沐轻云进来后，一直低着头，望着脚尖发愣，好似那鞋头有什么格外吸引人的地方。听到问话，他还有些回不过神，“嗯？哦，没什么。”想想又觉得这个回答，太过牵强，便又开口换了个话题，“王爷在做什么？”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纳兰若望着一脸心不在焉的沐轻云疑惑想着，“闲来无事，正想写副对联。”
她的字何时练到能见人了？这话在沐轻云心里转了个弯又落了回去。以前纳兰若虽然也算有些才华，但那字真是无法见人，故而一直觉得她不学无术，连字都写不好。现在她倒是上进了。
感慨完了，沐轻云抬眼看了看纳兰若，她面上的面具在淡黄色的光晕中显得越加清冷，不觉心中阵阵发痛，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他和她也曾一起练字，互相取笑打闹，也曾一起漫步雨中，闲话家常，也曾一起弄箫和歌，眉目传情，也曾相拥而眠，许白首之诺……
想着过往种种，他不由自主走上前去，手指抚上那白玉面具，仿佛触摸的是一件易碎的工艺品。他的声音也变得轻柔，微微带些颤抖，“我能……摘下它吗？”
纳兰若有些恍惚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动作，微微怔愣着点头。
他的手指轻轻地触上面具，小心地取下，眼睛开始微微泛红，却强装出笑意，“原来也不是很丑。”他轻柔地抚上那道疤痕，仔细地，缓慢地，顺着眉骨直至左颊，在心里说道。
其实很丑。如同一条蜈蚣爬满的整张脸，显得十分狰狞可怖。纳兰若一惊，恍若从梦中醒来，一下子推开了沐轻云，抢过面具带上。这样的伤疤连她自己都不愿面对。
沐轻云哽咽着，眼睛中有泪花闪动，脚步却往后退着。纳兰若拧了眉，有些难堪地看着他，他是在害怕，也对，很多人看到这疤痕时都会露出同情、怜悯、可惜、害怕的表情，他的反应再正常不过，然心里却隐隐地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王爷，”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不容易扯出个笑来，却又比哭还要难看，“我不打扰你了。”他如同逃跑一般迅速地离开了，留下的人望着满室的寂寥，怔怔难言，面上的那一点喜色渐渐退去，只剩下一抹悲怆的苦笑。灯油燃烧的声音，时而不时的响起。墨发垂肩的女子久久伫立在窗前，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熄灭了灯火。
而在相背的方向，有个人同样默默无语，凝望弯月，静静沉思，只是没有叹息，没有表情的面容清冷如月，黑沉沉的眼中无波无澜，整个人都仿佛不存在一般的伫立。
久久之间。
一个男子推门走入，担忧地说道：“公子，夜深了，歇下吧。”
“嗯。”
男子抬头望了眼没有任何反应的主子，然后又悄悄地走了。
房间里又陷入了刚才的宁静。只是男子睁着眼，盯着黑暗处虚无的空气。曾几何时，那个任性顽劣固执的纨绔子弟变成了这般冷漠内敛的强者形象。
只是再强大的人也是有弱点的，一如当年的纳兰大将军。
彼之美酒，吾之砒霜。
她于烛光中悠悠一句，又承载了多少无奈和忧伤。
又或许她是在害怕吧？
纳兰若，纳兰若……他在心里默默念着她的名字，却又在口上说着，“我再也不强求你了。”
他和她果真是缘分已尽。
沐辰几次求见纳兰若，都不得见。这日，纳兰若却第一次主动找了沐辰。沐辰一开口便是要求纳兰若放人，想着总归是要费一番口舌，便没有客气的沐辰，却在听到纳兰若得话后，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被门夹了。
“在这里过完年，你就带沐轻云回去吧。”纳兰若将手中的狼毫放下，从旁拿了布巾擦手。
这几天，她也好好想了想她和沐轻云之间的事情。以前，他是华素，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若说自己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连自己也不敢确定，可她也明白，就这样将他圈在身边，只会让他怨恨，倒不如放他走。
“你确定？”
纳兰若挑眉，“怎么？不愿意，那就不要走了。”
额，沐辰翻了个白眼，“不必了。说好了，过完年就必须让我哥走，不然，哼……”说完便拂袖而去。
望着那抹背影，纳兰若不由摇头笑笑，还真是个大脾气的孩子，难道她堂堂睿亲王还怕威胁，真是太小看她了。
一大家子人坐在香叶堂吃年夜饭，纳兰若拉着他一起出席，二人皆是一身华丽的紫色，凭添了高贵和典雅，刚落座，沐轻云见沐辰面色不善地在二人之间逡巡，立时心惊，忙不迭转头看向纳兰若，纳兰若却是浑然未觉，亲昵地抱着玉瑾逗弄，玉瑾则是撅着小嘴，在满桌子的菜肴之间来回看，看中哪个，便对着纳兰若扬起下巴指过去，纳兰若便会主动将那菜夹进玉瑾碗里，二人配合默契，比起一般母女更多几分娇纵。
吃过饭，又端上了一些水果、瓜子、花生等吃食，纳兰若让其他人都下去，在座的便只有六人了。济文的母亲大半辈子都在王府做事，前日，才被济文从襄何上河村接过来。今日却是第一次正面见到沐轻云，本是一惊，时不时小心地盯着沐轻云看了几次。不用想，纳兰若也知怎么回事，便是有意屏退其他人。
“济姨，想必你已经认出来了吧。”
济姨心中咯噔一下，来回在沐辰、沐轻云，纳兰若几人身上探究，又见纳兰若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便点点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王夫还会回来，老朽告罪。”
纳兰若伸手拉住她，不让她跪下，“济姨，今日是除夕，大好的日子别说些扫兴的话。过去的事情我都忘了，又何罪之有。”扶着济姨坐下，她又将玉瑾抱起来，道：“这是我女儿，玉瑾，瑾儿叫奶奶。”
“啊，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奶奶。”玉瑾的声音清清脆脆，带着稚嫩。济姨顿时热泪盈眶，很多年以来，她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纳兰若时的情景，也是这般稚嫩的声音，撒娇似的叫她济姨，一晃竟是连女儿都有了。
“娘……”济文有些尴尬地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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