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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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顾长卿慎为吃惊地拉大了嗓门，“你是有来头的？”这家伙不就个御前带刀统领吗？怎地摇身一变，成了什么个将军来了？
封青符以指尖戳着她的鼻子道，“不然你以为你的身份有多么了不起的？”
顾长卿再次被她的态度惹毛了，“你得意个什么劲？”
势必在得的封青符走到她的面前哼道，“总之，你给我安份的当你的楚侯爷，督统一职，没你的份。”
“那个位置我当定了！”与她同样脸红脖子粗的顾长卿，也反吼了回去。
司鸿容若眯起了眼，冷冷地看了一会儿，便转头回她的帅帐之内。
阮霄亭看着一脸平静无波的司鸿容若，不禁开口问道，“王爷打算任她们何人为督统？”
无论怎想，阮霄亭都觉得帐外那两人只适任阵前杀敌大将，根本不适合当督统一职，原是司鸿容若麾下的大督统年事已高，当司鸿容若被皇帝遣调回京城后，她也跟着告老还乡去了，这眼下，营中却又无其他的人可以挑捡。
“此二人均非我要之人，她们，只有勇这字，皆是无谋之辈。”
阮霄亭看着万事不急的司鸿容若，“莫非，王爷心里已有人选？”
“嗯。”
“喔？谁？此人现于何处？”
“姑母，你早已见过的。”
“启禀王爷，杜大人请到。”
“说人，人到了。”
“啊？！是那个不得志的五品小文官，杜齐月？！”
那天被司鸿容若带走的杜齐月，就被她安置在自己行军帐之中，一路上两人都在研讨并交换着军事模拟作战的沙盘演练与攻防的策略，所以一到桐川城的卫武营后，她就被司鸿容若委任为督统一职，所有行军调度和军中统领士兵皆由杜齐月全权指挥派任。
当然，杜齐月被司鸿容若擢升委任督统一职，这其中当然令某些人的心里非常的不服气。
在点将台上，当懿亲王将杜齐月推举出来时，看在众行军行伍的大老粗眼里，杜齐月根本就个手无缚鸡之力且身形单薄的弱质女子一枚，还个清丽俊美好看得跟个郎儿们似地又细皮嫩肉的儒官？！所以根本瞧她不起，甚至不相信她有何能耐能跟着她们一起出阵杀敌的。
然而杜齐月看了看台下众人，对她们也只是冷眼的一笑置之而已。
前世她就是个军官，也一个箭法极准可媲美射箭国手的业余射箭高手，且私下的她，最大的兴趣便是钻研着各国古今的兵法书，如今，这场战役正是让她发挥所长之时。
司鸿容若一直都知道杜齐月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没想，一到战场上，她更像似换了个人一样，眼里精光乍现，态度整个冷然沉静起来，其内隐然可以瞧出她异于一般人的某种特质那是身为军官才特有的气息。
一上任，她就大力地整合了司鸿容若的旧部军属与地方军，分为左中右三军，扎营于桐川卫武营。
在卫武营等待了数日之后，根据探子回报，原本驻扎于河西一带的蛮夷兵，忽然消踪匿迹，又过了数日，原以为已闻讯西延国的军神懿亲王亲驾出佂，而悄然退兵的蛮夷兵，非但没有因卫武军而走避桐川城，反而集结于城外五百里处，十万大军，正朝着河西桐川城节节逼近。



、第25章　这般家书

夏日炎热，夜里，啸春在地上铺了凉竹席，让李墨涵带孩子坐着玩。
杜德曦乖乖盘腿坐好，德晖倚在爹爹的怀抱，好奇地伸手抓信封。
而杜齐月被懿亲王带到战场的事，由于在杜齐月的要求下被隐瞒得很周密，所以李墨涵一直不知道她此刻正在沙场上与敌军对战当中。
“爹爹要念娘亲写的信了。”李墨涵抽出信纸，打开铺平。
亲亲吾夫墨涵妆次…
李墨涵凝目在“亲亲吾夫墨涵”六个字上，这信他已反复看了好几遍，但每次就是停在亲亲吾夫墨涵这六个字上，同时心头就会甘甜如蜜一般。
嗯，这句话略过就不必念了。
“离家三日，沿河西徐行，途中所见，水道舟楫往来，商帆云集，足见东西经济交通繁荣，货畅其流，显我朝盛世富庶……”
李墨涵才念几句而已，舌头就已经打结了，抬起头来，就见到两张呆愣的小脸蛋盯着自己直瞧。
“爹爹，你念啥？听不懂。”德曦睁大眼问道。
“娘亲有学问。”
杜德曦很是想认同娘亲的，可是……
这封信对一个才刚刚足四岁大的儿童来说，实在太过深奥了。
“听不懂。”
“啊啊。”德晖正在咦呀呀学语当中，最爱当应声虫，听到什么就喊啊啊的。
“好，爹爹重新念了。”
李墨涵也觉得好笑，明明是写给他们的家书，却得先扯上经纶济世之道，他还以为她在写经国策论，需要士农工商呢。
“娘她说啊……”李墨涵换了个浅显易懂的讲法。
“她坐了船往西边去，这运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很多，将咱京城的货物运到西方去，又将西方的米呀茶呀往我们东边送，这样德曦，德晖就有香甜的西江稻米可吃了。”
讲完运河上的事，又说到杜齐月在驿站听到小虫夜鸣，继而想起满腔的雄心壮志，顺道抒发了这回西行巡查的种种。
啸春趴在床上擦床板，笑个不停，“天啊，二少爷，您确定这姑奶奶大人写的是家书而不是国事论谈吗？”
李墨涵皱起眉头，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的瞪了啸春一眼。
韩爹爹帮忙收冬被，换成了夏日的薄被，听得一脸胡涂，只能直摇头，不断地说府主好有学问。
“二少爷呀，还没念完？”啸春跳下床，蹲在席子上边笑边问。
“还有呢。”
李墨涵直接跳过一段杜齐月和地方官员谈论律令的文字，直接来到最后，“娘这边问到德曦有没有乖乖跟爹爹学识字，还问德晖有没有听话和长大了些唷。”
“有有。”德曦立刻道，“我已经会背千字文了。”
“啊啊！”德晖也不甘示弱地啊啊叫。
“嗯嗯，是啊，德曦很厉害会背书了，德晖也很乖乖地有听爹爹的话唷，我会在写给你们娘亲的信里，告诉她说，你们都很乖很听话的。”李墨涵微笑地对杜德曦和杜德晖说道。
“嗯嗯！”
“啊啊。”
两个小宝贝欢欣鼓舞地朝李墨涵回应道。
当李墨涵在教导杜德曦时，颇为惊讶她的才智与领悟力，小德曦常常能举一反三，这应该是传承她娘亲会念书的天赋吧，至于妹妹，不知是年纪小还没开窍，抑或是她亲生亲娘的资质……
想到此，他立刻压下突如其来的念头，那是他再也不会去想的人了。
“德曦，爹爹待会还要教你念文章，背诗词，等娘亲回来了，你再背给娘亲听喔。”
“好，我会用功念书的。”杜德曦认真回答，后来又看看德晖，她心想德晖也能一起跟着她念书就好了，于是问道“对了，爹爹，德晖不学吗？”杜德曦拨了拨德晖扎得高高的小辫子，满心期待地看着李墨涵。
“德晖要先学会讲话吧。”李墨涵笑道，“德晖，来，喊娘。”
“ㄋㄟ。”德晖一听到娘，直觉就站了起来，往门边看去，以为那边会走进来娘，伸手将她抱得高高的，再将她搂进温热的怀抱里，亲她一下。
可是那边空空的，暗暗的，她找不到娘，好失望，小嘴就瘪了，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含泪大眼，好委屈地瞧向爹爹。
“呜呜……”
“傻德晖，娘不在家呀。”李墨涵知道小德晖在想什么，不觉眼眶微酸，拉过杜德曦和小德晖将她们俩拥搂在怀里，轻轻地对她们说，
“德晖乖乖，爹爹和姐姐在这儿，爹爹和姐姐疼着德晖，我们一起等娘亲回来喔？”
“咑咑。”小德晖撒娇地腻进爹爹的胸前。
“是爹爹才对啦。”杜德曦逗弄德晖的小辫子，一副小大人似地教她说话。
小德晖年幼不知愁，转眼便破涕为笑，笑呵呵地转过身，咿呀呀伸长手，也要去抓姐姐的头发，杜德曦也乖乖地就让德晖抓个够。
“家家”德晖兴奋地叫个不停。
“不是家家，是姐姐喔。”杜德曦一脸认真地对德晖纠正道。
“你们玩吧。”
李墨涵笑着将德晖放到竹席上，让她们姐妹去玩，他自个儿拿了信，坐到旁边椅子上，又独自地一字字的看了起来。
韩爹爹过来留心孩子，啸春仍蹲在旁边，将视线转到在一旁看信的自家二少爷身上。
二少爷还在笑呢，笑得好像吃了蜜一般，眼里都泌出甜水来了，也不知道昨天接了这封信以来，二少爷不知看过几百遍了，这会儿还看呢。
啸春跟了李墨涵这么多年，从没看过他家二少爷笑得这么的美过……
嗯，或许有的，那是在说定佟家婚事后，二少爷老是羞答答的，看着花儿便傻傻地笑了，后来嫁进佟家，一开始是有笑的，可是，很快地，二少爷便慢慢地不再笑了……
啪，啸春猛然地打自己一个巴掌，现在二少爷这么幸福，变得这么漂亮，他还想那些什么破旧酸臭的往事做啥？
“啸春，做啥打自己嘴巴？”李墨涵听到声响，转身疑惑地看他。
“ㄟ…有蚊子啦。”啸春故意抓抓脸说道。
“有蚊子？啸春，你赶快去取驱蚊草来驱蚊，免得孩子们被蚊虫叮了。”李墨涵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说道。
“好。”啸春马上跑去拿驱蚊草了。
“消暑的凉粉糕来喽。”阿成哥进房，端来了一盘点心和茶水。
“阿成哥。”李墨涵顺便嘱咐道，“木匠明天来，你多买些菜，帮她们准备午饭。”
“是。”
“爹爹，什么是木匠？”小德曦自从放开心胸之后，话也敢于发表，而且还有着问不完的问题呢。
“木匠会钉桌子，钉床板，钉门窗……”
李墨涵讲不出来，笑道，“这样吧，明天她们来了，爹爹再带你们去瞧瞧，看看她们怎么帮德曦和德晖做出好大好大的房间来，好吗？”
“好。”杜德曦欣喜的睁着一双漂亮的大黑眸。
“大小姐，二小姐。”韩爹爹笑道，“你们都长大了，就不能再和爹爹睡在一起，要有自己的房间了。”
“娘也这样说过呢。”杜德曦照实的转述了杜齐月当时与她说过的话回道。
这话，闹得李墨涵一整个脸色发红，羞窘的要命，抬眼看杜德曦，心想：这妻主几时对小德曦这般说的啊？！
他本只是单纯地打算着趁杜齐月出门期间，重新布置几个房间而已，一来，是因为孩子渐渐大了，该独立了，二来…是想让她能回到主房睡觉的，根本没想那么多，可怎就合了她的心意了呀？！
“是啊是啊，”阿成哥也附和道，“两位小姐再缠着爹爹睡的话，这样府主和主君大人要怎么再生个小小姐，小少爷嘛。”
“夜里有我照顾小姐们，主君您放一百个心。”韩爹爹拍拍胸脯，一脸信誓旦旦笑眯眯地保证道。
“我得找出喜被，晒足日头了，好准备随时就要用到喽。”啸春也笑笑地调侃自家二少爷一番。
“你，你们再嘴碎，就赶你们出去。”李墨涵故意摆了脸色，可浮上双颊的两朵红云，是怎么样也无法掩饰他的心思。
“该出去的是主君啦。”阿成哥更是大胆地回道，“我这就去先给您点上灯，等您写了信，明儿一早我家的就能送上驿房，赶着往西边的驿马车，送去给府主大人啦。”
他一说完，又和韩爹爹，啸春挤眉弄眼，扯着袖子，三个男人笑成了一团。
“好了啦，仔细看着孩子们吃糕。”李墨涵摆出当家主夫的威仪，站起身道，“我去书房，啸春，有什么话要我转知华笙的？”
“哪，哪有什么话啊。”啸春神情变得忸怩，“就叫她服侍好姑奶奶大人便是。”
“好，我就请妻主跟她说，啸春不想跟她说话。”
“二少爷呀。”啸春恼得跺了脚。
“好，那我写，啸春想华笙，帮华笙缝了冬衣，等她回来。”
啸春红了脸，瞪着自家二少爷，谁让对方是自己骂不得打不得的？他只能气羞地坐到席子上，捂起耳朵不想听。
德晖爬过来，想塞一块糕给他吃，照样啊啊地说话。“啊啊。”　那意思好似在说：啸春，想华笙。
“哇，连二小姐都知道啸春在想华笙了呢。”阿成哥故意取笑道，“看来要办喜事喽。”
啸春现下谁也不理，干脆盖头盖脸，将一张红脸藏进了膝盖弯里。
李墨涵笑容满面，心情愉快地离开房间，转往书房而去。
一边走着，一边还是忍不住拿出杜齐月写给他的信，一再反复地细看着。
回信的内容，他已经想齐全了，大抵就是告知她家里的情况，并请她安心。
虽然他很想杜齐月，可他才不会写在信上，那多鲜廉寡耻呀？！多不知羞啊。
可是……
他望向信里最后一行，那是他方才没念出来的。
夜深露重，吾夫安否？思夫柔颜，念夫言语，纵使旅途劳苦，亦定心静自在，忘却尘俗，一枕黑甜。
李墨涵轻轻地笑了。举起头来望向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不知她行旅是否顺当？今夜到了什么地方歇宿呢？是抱书夜读抑或与人论事，还是……也在和我共赏这轮皎洁的明月？
李墨涵在心祈愿道：愿明月映照我的笑颜，转递给远方的她，给予她今夜一个好眠吧。



、第26章　只待东风

打从杜齐月正式胜任督统一职后，卫武营内的气氛就一直相当的诡谲。
然而越是让人怀疑她的能耐就越显得更加淡定的杜齐月，她先仔细地看过了整个桐川一带的山形地势之后，又派出探子在她所指定的山区，河川，平原等地做了定点式和机动性的勘察，最后还派人将她所指定的东西收集过来。
就在这当头，直朝桐川城逼近的蛮夷大军，在短暂停军过后，蛮夷的大将军───哥达坦，派出其中约三万军马继续朝桐川城前进，以探测桐川城里卫武营的三军实力。
得知消息以来，全营将领士兵的目光，皆停栖在杜齐月这个外表文弱新上任的督统身上，但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杜齐月非但毫无半点动作，更是让全军采用按兵不动的姿态，无论蛮夷大军如何在城墙外叫嚣示威，她就是不为所动，只是一径地在营外观测天象。
自杜齐月被司鸿容若擢升为督统一职后，这些日以来，而被迫得听她军令的封青符与顾长卿二人是最最不服气的！
毕竟，这位新督统，是个一身文质彬彬的文官和一张跟男儿家有得比的美貌，虽然早被她们的军神懿亲王的美丽闪到眼睛，但，人家懿亲王的丰功伟业可都是实打实堆垒上来的啊！
“居然长得像男人…”口中叨念的顾长卿，与面色同样不善的封青符，在行辕中按耐住满心的闷火。
“你看看那家伙，身材纤瘦不说，瞧瞧她那脸蛋，简直跟个郎儿们没两样！”同样深感不满的封青符马上接口道。
两人齐齐瞪向阮霄亭，骂道：“懿亲王居然找这种文弱书生来？你身为幕僚长兼她的姑母，为么不阻止懿亲王的决定？！”
阮霄亭自己也感到相当的纳闷呢，司鸿容若到底是凭哪一点，轻易地就将督统的位置让给一个文官来当？
封青符与顾长卿两人连成一气，将一肚子的闷气全往阮霄亭的身上发泄，“我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她哪点像个会带兵的，别说是拿刀使剑了，只怕她连张弓都拉不开呢。”
“你说那个长得像男人的家伙，她在朝廷有过什么建树吗？”
“没有听王爷说过。”阮霄亭想了想，很干脆的摇头。
顾长卿马上抢过话，“那你再告诉我，一个小小五品文官，她能有什么能耐？”
“尚未见识过。”又再度地沉吟了一会儿，阮霄亭还是对她们摇摇头。
“这样的人，懿亲王竟敢贸然重用于她？！”一脸难以置信的封青符，越说嗓门越大。
“我绝对相信王爷的决定。”说到这点，阮霄亭就绝对站在司鸿容若这边的。
“好，撇开这点不说，”顾长卿手拄着额，耐性已快被一直不为所动的杜齐月给耗尽，“你倒说说，咱们究竟还要按兵不动到几日啊？”
封青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