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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娘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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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安慕园这样的生意人,印戳代表着他本人,不管是进货还是出货,库管都是认戳不认人的,也就是说,只要安慕丁有了这个印戳,就可以全权处理安景阳他们家的事务,银钱调度,果树培育,只要他一声令下,农夫们就要按章程做事,绝不能违背。
  
  就算安景阳这个小主子亲临,也不能改变什么。
  
  安慕丁的视线落到那印戳上,顿时心痒难耐,幻想着这么多年来的期盼终于有了结果,脑袋一时空白,想都没想的就把手伸了上去,一把把那印戳握在手中,喜不自胜的道:“好好,景阳侄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
  
  待他抬起眼来,才发现众人都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那些目光里带着怀疑、鄙视、不能接受,他猛然惊醒过来,嘴边的话生生顿住。
  
  安景阳这是,这是……
  
  安慕丁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好你个安景阳,竟然给我安了个坑等我跳,如此,谁还愿意相信我别无所图?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作者一直在以男视角写哈,喵呜,改不过来了怎么破,主要这章还没有女主的身影,实在不晓得怎么转换。

☆、笨阿桑

  宴席举行到一半,到处都是碗筷和推杯换盏的声音,可不知怎么却仿佛有一股冷风徐徐吹了进来,让人顿生寒战。
  
  眼尖的人往主人家的方向瞅了瞅,却发现桌上的人神色奇怪,一个一个脸上像吃了屎的表情。
  
  安慕丁眉间隐隐有怒气上浮,却又不敢发作出来,只得斜眼去看安景阳。他想看清楚,眼前这个侄儿到底在想什么,为何突然就把他爹的印戳拿了出来,难道是真的对他毫无芥蒂?
  
  安景阳咧开嘴轻轻一笑,无比坦然的接受着大伯的审视,笑着问他:“大伯,你怎么了?不高兴么?”说着便郁郁起来:“我哪里做得不对么,是不是我爹的印戳你不喜欢?”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安景阳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公子,对长辈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明明刚才还老道的和大家招呼,现在却在他大伯面前显出小孩子心性,着实让人怜惜。
  
  可有心之人望了,想法又会大有不同,魏青一张老脸泛着紫,哆嗦着唇道:“慕丁兄,你这般行事,不好吧?人家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么,一家之长的印戳是随便能接下的?”
  
  都抖起来了,显然气的不轻。
  
  安慕丁抬眼与魏青对视,却感觉魏青的眼神像要把他凌迟一般,他慌忙逃开,眯着眼虎视眈眈的去瞪安景阳,可那张清俊的脸上除了满满的无害,其余一点多余的神色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手下捏紧了那方红色的印戳,指甲因为用力而呈现出青紫色,半响咬了咬牙道:“乖景阳,你是大伯的好侄儿,但是……”安慕丁扫视了众人一眼,剩下的话就像是从鼻翼里哼出来的:“这枚印戳我不能要,这是你爹留给你的重要东西,将来你还要靠着他支起门楣,大伯……大伯有心帮你,便更不能要这个东西,免得某些人想歪。”
  
  安慕丁狠狠的咬着“某些人”三个字,凌厉的视线望在魏青脸上,犹如一把利刀。
  
  安景阳心中好笑,面上却困顿不已:“大伯果真不要么?”
  
  仿佛还嫌气他不够,安景阳慢慢吞吞的从桌面上抠起印戳,放在安慕丁眼前晃了几晃,十分惋惜的道:“唉,这么精致的小玩意,本来还以为大伯会喜欢的。算了算了,不要也罢,我自己留着把玩吧。”
  
  “咳咳咳咳……”安慕丁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辣椒水呛进了喉管,烧得他眼冒泪花。
  
  安景阳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这才端了水杯靠过去,体贴道:“大伯慢着点,来,喝点水润润。”
  
  然后手一歪,一整杯冰水顿时倒进了安慕丁的胸襟里,凉得他立马一个激灵站立起来。
  
  宾客们都注意着这边,安慕丁这么毫无预兆的跳起来,大家都拿惊讶的神情望着他,安慕丁一张老脸顿时被四处射来的视线望得通红,他绷紧身子急待坐下,哪晓得身后的椅子却不知何故被拉远了,然后他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
  
  嘲笑声此起彼伏,安慕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
  
  可安景阳却觉得,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痛快的一天,大伯以为不拿印戳就能安稳了么,呵呵,不,这才只是开始。
  
  晚宴渐渐散场,宾客们被一一送走。
  
  明天,安慕园的灵柩就要被送上山,今晚安景阳要帮着父亲守灵,念经的先生已经请好,夜里要唱一夜,替父亲超度亡灵。
  
  离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安景阳担心秦桑一个人闷在屋里不好受,便敲响了她的房门。
  
  秦桑轻手轻脚的把门打开,看见安景阳站在门口,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
  
  “我来看看你,吃过饭了没?”安景阳习惯性的想要抬脚走进去,却在秦桑微微错愕的眼神下止住了动作。
  
  “嗯。”秦桑点了点头:“丫鬟露儿给我端进房里来用的。”
  
  半响,安景阳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走?我阿爹明天就要下葬了,你再留下来不方便,亲戚们也会说三道四,你也看见了,我们家因为我爹的去世到处都乱着,不知道要收拾多久……”
  
  这是……赶人的意思?
  
  秦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定了定神才坚持道:“我说了,过了头七才会走,你不用在这个时候赶我,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家几口饭菜,就当是白养一个下人几天好了。”
  
  安景阳面上一顿,手指不自觉的握在一起,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什么的样子,却又突然转身离开,留下秦桑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站在门边。
  
  安景阳走开好远,才猛然顿住步子,那句“你能不能留下来”始终说不出口。
  
  一边口口声声的赶人家走,一边又急切的想要留下人家,他可真是矛盾。
  
  ……
  
  先生念经的“乌拉乌拉”声渐渐响起,安景阳此刻已经跪在他阿爹的灵柩前,脊背挺得笔直,手上攥着三只徐徐燃烧的香,目光虔诚的看着远方。
  
  超度的先生燃起一张符,示意安景阳起身,然后他在安景阳的周围转了几转,口中念着大家都听不懂的经文,大概一刻钟以后,才又示意安景阳跪回蒲团上,安景阳很耐心的照做,这个步骤又重复了好几次。
  
  秦桑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边,因为灵堂里还有很多乡亲们坐着看安景阳为他爹尽生前最后一点孝,她犹豫了一下就没有走过去,免得在这个时候生出什么事端打扰安老爷的灵魂。
  
  时间这么一点一滴过去,就连听经文的乡亲们都渐渐走了,安景阳还跪在蒲团上,念经的先生偶尔停一停,喝口水又继续唱起来,他一手敲着小鼓,一手打着铜锣,寂静的深夜被他梵唱的声音充斥着,说不出的凄凉。
  
  廊下大概还剩下十来个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安景阳,杨管家也在其中。
  
  先生喷了一口水在棺材上,又用符纸蘸了鸡血和鸭血在棺材四周涂涂画画,随后哑着嗓子道:“公子可以起来了,下面我们要进行绕棺,尽量多叫一些人一起,算是为安老爷的灵魂开路。”
  
  然后秦桑便看见安景阳打头,身后一些不认识的也穿着麻布孝衣的人跟在他身后,开是沿着棺材一圈一圈的绕起来,那些人都低着头,杨管家也低着头,全都目不斜视。
  
  秦桑心中一动,缓步走了上去,捡起旁边椅子上谁丢下的一件孝衣就穿在身上,偷偷进了队伍里,她走在最后一个,手上学别人捏起一只香,等走到蒲团面前,就跪下去给安老爷磕三个响头。
  
  安景阳本来一心沉寂在悲伤里,等秦桑都转了五六圈了,他才猛然发现秦桑的身影,不着痕迹的错落几个人,在秦桑身后喊她:“秦桑,你这是干嘛?”
  
  秦桑细细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都能转得,我为何不可以?你别管我,专心的为你阿爹引路,这个时候人少,没人会发现我的,所以你放心吧。”
  
  所以……你放心吧。
  
  安景阳心中渐渐苦涩,秦桑大概一心以为他嫌弃她,不想她出现在安家吧?
  
  他是不想,可是却不是嫌弃啊,而是安家的情况不适合她,哪怕是一个贫穷潦倒的山区,对她来说也比安家强。他甚至不知道,秦桑如果留在安家,会给她招来多大的困扰。
  
  上一世是克死夫君,这一世明明没嫁成,他也把气死阿爹的追责担了,难道还要留她下来引起不必要的争执?
  
  乡亲们会说什么?大伯一家又会怎么编造谣言?
  
  不知廉耻,爱慕虚荣,勾引继子,母/子乱/伦?
  
  安景阳几乎想到了世界上所有肮脏的词,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和善的人,上辈子不是,这辈子更不可能是,可是也不禁为这些可能出现的情形胆战心惊。流言多可怕他曾经深有体会,他是真不不想秦桑再受到流言侵袭。
  
  秦桑默默的转圈,磕头,一丝儿异样也没有察觉。
  
  当日秦桑盖着红盖头进的门,除了喜堂上的少数人,没人知道安家买来冲喜的媳妇长什么样子,大概都以为安家又把人退了回去,毕竟这喜事没办成,赖着人家姑娘也没用。
  
  若是狠心,也可以直接要求人家姑娘守活寡,但安家从来不是这样变态的人家,外人也就不会无缘无故往这上面猜测。
  
  最后,安慕丁倒是清楚自家侄儿把人安顿了下来,可是不到最佳时机,他是不会说的,一旦要透露,就必定要掀起风浪才行。他心中憋着一口气,安景阳让他丢的脸,他要百倍千倍的要回来。
  
  转了棺材转门洞,送灵的法事直到凌晨才算结束,一场法事下来,秦桑已经昏昏欲睡,而安景阳两腿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秦桑笑他:“安景阳,你两只腿儿真像田埂里被霜打坏的萝卜。”
  
  安景阳不理她,不阴不阳的嘀咕:“笨阿桑!”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有一个敏感词,好担心审核不过。

☆、不再迷信

  翌日,安慕园的灵柩早早的就上了山,时辰是请先生算好的,墓地也是块儿难得的风水宝地,安景阳觉得仿佛除了这些,便再不能为他阿爹做什么。
  
  送葬的队伍长长一条,通一色的麻衣白练,看起来好不凄凉。
  
  安景阳随棺走在队伍里,远处青山幽幽,丛林茂密,他的心却从此空缺了一块儿,好似任何东西都填不上。
  
  抬棺的壮汉控制着力度轻轻把棺木放进提前掘好的坑里,安景阳默默的拿起铲子填土,一下两下,很快他阿爹的棺木就被松软的泥土掩盖。安景阳的手顿了顿,不禁想起从前的日子,阿爹坐在书案前看账本,而他支着脸问他:“阿爹,我阿娘去哪儿了?可还会回来?”
  
  阿爹的面色一顿,迟疑了一会儿才道:“等景儿大了,你阿娘也就回来了,阿爹也很想看见阿娘……”
  
  那时候,他还不懂阿爹对阿娘的思念,渐渐的阿爹越来越体弱,经常生病,直到缠绵病榻,直到……
  
  “少爷?”杨管家见安景阳撑着铁锹发愣,忍不住喊一声。
  
  可安景阳像是没听见,他只得再喊:“少爷?”
  
  “嗯?”安景阳惊醒过来。
  
  “到了该上香的时辰了……”杨管家知道他家少爷心里不好过,可是还是得提醒他,谁让他是管家呢,先生吩咐的事情不能怠慢。
  
  安景阳把手上的铁铲递给旁边的壮汉,壮汉接过开始快速的掩埋,安景阳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棺木,那里面住着他最亲最爱的人,可这人马上就要离他远去。
  
  下人上前呈上点好的冥香,安景阳接了顺势跪在墓碑前,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又慢慢附身下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磕这三个响头。
  
  等他起身,杨管家在他耳边问:“少爷,秦桑姑娘还在后面,要怎么办?”
  
  已经告诫过她不要跟来,可她这人也许就是天生执拗,要做的事情谁拦着都没用,拼了命也要做到。
  
  安景阳颔首,轻声说:“安排她上前来叩首,小心些,别让人看出来。”
  
  杨管家点头应了,安景阳抚摸着墓碑上他阿爹的名字,一下一下,最后一捏拳站起身,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身后的长长的队伍跟着远去,秦桑看着那一抹略显单薄的身影,欠身道:“谢谢杨管家。”
  
  杨管家笑了笑,只说:“都是少爷吩咐的,不敢承你的谢。”
  
  可不是不敢么,眼前的姑娘差点就成了他的主母。
  
  等杨管家也退得远远的,秦桑这才屈膝跪在安慕园的坟头,哀声说:“安老爷,是秦桑没福气,不能伺候您,愿您在下面能与夫人团聚,从此开心幸福。”
  
  想了想,又说:“安老爷您的儿子是个好人,他没有怪责秦桑,还好心劝秦桑回去自己的家,可是……安老爷您知道吗,秦桑已经没有家了,如果一定要离开安家,秦桑还不知道该去哪里……”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秦桑俨然把安慕园当成了倾诉的对象,一股脑把那些快要烂在肚子里的委屈倾吐出来,顿时觉得好受多了。
  
  诚心诚意的给安慕园伏了三下,秦桑这才起身,跟着杨管家下了山。
  
  ……
  
  安宅。
  
  安慕园临终前说,杨管家是个可用之人,这次他没看走眼。
  
  原本纷乱的宅院,在他的打理下渐渐恢复步入正轨,被安景阳斥责过一次之后,婆妇和丫鬟们也不再随便嚼舌根,一切都好像越来越好了。
  
  但只有安景阳知道,前面有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在等着他。
  
  不过这一次,这场暴风雨对他来说,也许只是点小风小浪而已。
  
  ……
  
  日子过得很快,秦桑每日都跟着安景阳上山去给安慕园烧香磕头,从不间断。很快的,安慕园的头七眨眼而逝。
  
  书房里,安景阳正在看安家这些年的账簿,包含庄园里的收成状况,水果的销售情形等等,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过,脸上的表情正正经经,看到不解的地方偶尔皱一皱眉头,这一切的样子都和他的年龄不符,杨管家伺候在身侧,也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安景阳也不抬头,径直问道:“杨管家为何叹气?”
  
  杨管家立直身子,神色充满恭敬:“我是在为少爷感叹,若是老爷还在,少爷也不用如此费心,这些事……少爷还小,本不该这么早接手。”
  
  安景阳淡淡一笑,不可置否:“杨管家多虑了,就算家父还在,我早些学会这些经管之事,他老人家也能多安享几年,更别说他现在……总之,有杨管家帮扶着,我想我很快能掌握经商的门路,也不枉家父他白疼我十几年。”
  
  “少爷……”杨管家想说什么,但又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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