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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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洪泰在上海就很难维系和支撑了，我哪敢轻视大姐。不　过这两年确实特别累，全国各地跑着忙着分公司，身体都快垮了。”蒋峰也半真半假地诉苦。
　　“你呀，要多注意一些身体，钱是赚不完的，早些年我就劝你，别太拼了，你太好强。”赵汉英　压低了声音对蒋峰说。
　　“嗯，是啊，我也想把现有的公司梳理一下，然后就不再拼命扩张了，过两年安稳日子比什么都　强。”蒋峰也凑近了赵汉英，低声地说。
　　这会儿在蒋峰和赵汉英的身边，只站着宫鹤和沈东阳，沈东阳看得出来，蒋峰和赵汉英的关系很　好，甚至可以说是异常亲近。宫鹤并不太了解蒋峰，也不了解蒋峰和赵汉英的关系，但他早就听　说过蒋峰在北京房地产圈子里的地位，所以也显得特别恭敬。不远处，正在被水语城项目老总兰　洪光拉着聊天的郑啸虎偷偷往这边瞧，神色略显紧张。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会议室，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他就是筑邦集团的总经理程卫国，一　个具有强烈气场的男人。他坐到主位上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的下属和他的乙方，然后示意赵汉　英，会议可以开始了。
　　为稻粱谋
　　与乙方相比，甲方内部的关系往往更错综复杂。作为乙方，要想和甲方合作顺利，就得理清这些　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脉络，而每次大型的提案会，都是观察这种关系的一个绝佳平台。特别是会议　之前的交流和会议之后的讨论，提案的内容固然重要，但这前后的两次接触更重要。这不但会决　定乙方辛辛苦苦做的提案能否通过，也会决定甲乙双方的合作能否顺畅。在这种会议中，最具发　言权的人理所当然坐在中间的位置上，然后甲方和乙方分侧落座。甲方的阵营里有和乙方关系亲　近的一些人，当然也有一些对乙方不太满意的。乙方要说服甲方接受乙方对其项目的把握和理解　，并且按照乙方的思路完成项目方案，甲方则要找出提案放到市场上的漏洞，看这种漏洞是否有　致命的硬伤。虽然多数乙方不会犯这些低级而且愚蠢的错误，但每次到了提案场上，乙方总是会　胆战心惊一番。　。。

2对弈（3）
甲乙双方在现代市场之中的合作，有些像春秋战国时期谋士和君主之间的关系，谋士负责出谋划　策，而决定权在君主。君主下面是大臣，谋士要把自己的整套方案作出郑重提报，然后由大臣们　廷议，廷议的时候往往会分成两派，支持方与反对方各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但最终的决定权　在高高在上的君主。一旦谋士的建议得以采纳，或是修改性采纳，那么该谋士就必须参与到他的　策划中来。可以说，士，特别是谋士，是中国最早具有乙方特色的群体。也许是因为这种关系，　乙方同时也具有极其强烈的责任感、功利性和权谋属性。
　　2007年的房地产行业，当时不存在失败的项目了，市场旺盛得像是六月的花园，无论是狗尾巴草　，还是昙花，抑或是扶郎花，都有一颗想当牡丹的心。市场运作和整合营销手段在不断地升级，　这种升级并非为了提升居住品质，而是为了提升甲方的传播力度。一个必须要乙方隐身做贡献的　时代就这样产生了，手段繁多，层出不穷。一沓厚厚的报纸，翻开一看，地产广告占了十之有三　，地产新闻无论真假，把社会新闻真真假假地推到了一旁。
　　洪泰是中国内地房地产市场上最优秀的乙方之一，这在并不太长的时间里得到了充分印证，并且　取得了辉煌的成绩。虽然这只是甲方的碗底，但足够乙方享用了，所以诸多乙方也为了自己的口　粮各施手段，殚精竭虑。
　　“各位甲方领导，各位乙方同事，本次提案至此为止。感谢大家。”在PPT上出现了THANKS字　样后，沈东阳说出了他的总结词。
　　整个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赵汉英、蒋峰、宫鹤、郑啸虎等全都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思考之中的程卫　国。程卫国也猛然发现了大家都在盯着他，抬起双手，轻轻地拍了几下巴掌，会议室里所有人都　开始鼓掌。在一片掌声中，沈东阳心里吊着的那块大石头算是轻轻落地了，已经在北京做过多次　这种大提案的沈东阳知道，既然“君主”已经用行动先入为主地把第一印象定义为优秀，那么下　面的“大臣”就算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从之了。在现实的职场中，凡是在复杂环境里升到了中　高层并且稳坐其位的人，都不会蠢到像*一样驳自己领导的面子。
　　程卫国已经确立了大方向上认可的标准后，甲乙双方又开始在细节上展开了讨论，但这些细节已　经不再那么重要了，甚至在会议过后，就会很快被人们所遗忘，除了程卫国的偶尔插言需牢记一　下，其它的可以直接忽略。接下来的执行，会由宫鹤这边负责，到了那会儿，现在正在端茶倒水　、维持会场秩序的宫鹤将成为多数话语权的主导者。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当拥有决策权的时　候，只要注意别太逆上，那其他人的意见也只能是意见。
　　在场面上，争论依然是激烈的，提案现场也是一个舞台，趁着双方领导都在，每个人也都要让领　导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而且这种存在是有价值的。
　　演完了这场提案大戏后，蒋峰就单独离开了，让洪泰的人自己回公司，谁都知道他约了甲方的人　。回程的车上，只有三个人，前面开车的还是郑啸虎，副驾驶的位置仍然是杨震，只是在长长的　后座上，只有沈东阳一个人。现在三个人的状态都不是来时的状态了，郑啸虎在CD里放着一首英　文老歌，杨震歪着胖脑袋满大街扫描美女，而今天演这个戏的乙方主角，也是最累的沈东阳，则　把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打横倒在了后座上。

2对弈（4）
虽然在听着歌，虽然今天的提案非常成功，但是郑啸虎的心里仍是有些恍惚，以前都在北京总部　的时候，虽然接触也不少，但郑啸虎却从不知道沈东阳在提案场上面对那么多人会有如此的气魄　和口才。提案这件事，对于乙方来说，一半看操盘的专业性，一半要看主讲人。今天沈东阳的专　业被他自己优秀的口才发挥得淋漓尽致，郑啸虎突然觉得蒋峰的眼光确实独到而又犀利，当年众　多的新人里，凡是被蒋峰选择重点栽培的几个，如今都已经能够独当一方了。
　　沈东阳这会儿已经完完全全从紧张的提案情绪中抽离出来了，他现在考虑的事情却更烦，所以一　直眯着眼睛似醒似睡。在工作上，沈东阳毕竟马不停蹄地用最快时间赶出一稿精彩的竞标提案书　，与此同时，沈东阳还要招聘一个能力不低于*的策划经理来顶替空缺。其实做一个竞标提案　书是容易的，无非自己多受一些累，多出一份力。但招聘是困难的，自己初来乍到，跟上海的乙　方圈子几乎没什么接触，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他要招聘的这种中级人才在哪儿都能闪光，看来　自己还是考虑得少了，要是想好了，就先把招聘挖人这步做在前面，再忍*一些日子又能如何　？
　　工作确实累，也确实是愁，但最累、最愁的还是生活。沈东阳起初以为有自己和林姗多年的感情　做后盾，到了上海两个人肯定会像王子、公主一样开始幸福的生活。可惜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想　象中这样的，有理想是没错的，但做一个理想主义者就错了。沈东阳觉得林姗变了，变得现实而　且功利，甚至还有些浮躁。林姗也觉得沈东阳变了，变得现实而且功利，甚至还有些浮躁。两个　人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自己，却很难相信时光的钝刀真的割裂了爱情原来的样子。
　　茶中滋味
　　沈东阳一想到要见金Sir头皮就发麻，虽然沈东阳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他对Gay的理解也完全停　留在平面的基础上。此前沈东阳身边，从来没有过同性恋的朋友，甚至连娘娘腔都非常少见。但　是沈东阳这次却一定要和金Sir来一次单独的亲密接触，目的就是为了招聘到一个能够顶替*的　人。金Sir在上海乙方圈子里是一个神秘人物，后来据蒋峰和沈东阳讲，金Sir这个人很神，他在上　海房地产圈子里八面玲珑，交游广泛，要他来帮忙找人，十拿九稳。
　　其实在去找金Sir之前，沈东阳就已经亲自招聘有些日子了，最无奈的时候，沈东阳甚至想到了自　己在北京带过的一些人才，如林国栋、邵勇等等北京乙方圈子已经小有气候的学生。但是给每个　人打电话过去谈这事儿，对方都会毫不迟疑地拒绝，理由只有一个：工作环境只考虑在北京，不　考虑去上海。林国栋说：老大，是您带我出道的，照道理来说，您一句话，我肯定过去帮您，但　是这只是在北京的前提下啊，我在北京买了房子，女朋友也在北京，事业也算是在北京上了轨道　，如果现在舍弃这些过去帮您，我真做不到。
　　沈东阳没有再难为北京的朋友，因为他不想把话说得太僵硬，连朋友都没得做。沈东阳只能按照　蒋峰临走时留下的话：有困难，找金Sir。于是，他就给金Sir打了个电话，约他一起出来喝喝茶。
　　港汇广场，永华电影院楼下，有一间名为“寒舍”的茶楼。沈东阳就约了金Sir在这边聊，他特意　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找了一个二楼角落里的位置，叫了一壶伯爵红茶，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沈东阳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闲云野鹤地静静等人了，似乎到了上海后，每一天都跟绷紧了弦　的钟表一样，不停忙碌地转着。事业和生活，像是两口没有底的枯井，无论沈东阳多努力地搬运　石子试图把它们填满，都是徒劳无功。

2对弈（5）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金Sir出现时，吓了沈东阳一跳。这天的金Sir穿着一条紧身牛仔裤，一　件花色张扬的T恤，脚上是一双尖头的皮鞋。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才到不久，金老师您看叫点什么茶。”沈东阳忽略掉已经凉了的伯爵红　茶，把服务员拿上来的茶点单递到了金Sir面前。
　　“叫我金哥就好了，或是阿金也行，甭这么客气，见外。”金Sir像是一个勤
　　俭的家庭主妇在翻拣市场里的白菜一样小心翼翼地翻着茶点单，突然又开口问沈东阳：“东阳啊　，金城集团周庄的项目是你在做吧？”
　　“啊？是的啊，是我在做，怎么了？”沈东阳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金Sir会问起这档子事儿。
　　“嗯，好好做，我和他们老总昨天在一个酒会上见到了，还说让我给介绍几家公司竞标比稿呢，　我说不用了，有洪泰在，其它公司出手都免了，而且这次过来操盘的又是北京洪泰的策划第一高　手。”金Sir说着说着就笑了，面色黝黑的他，却有一口整洁如玉的牙。
　　“啊，金哥，您这不是害我吗？我这样儿的在我们总部一抓一大把。”沈东阳逮到机会赶紧谦虚　。
　　“小鬼，你在策划专业方面有多大本事蒋峰都跟我说了，以后都是在上海圈子里面混的，可不许　你这样虚伪啊。”金Sir嗔道。
　　上次见到金Sir的时候蒋峰还在，所以沈东阳特别放不开，沈东阳的口才是极好的，只有在蒋峰和　林姗面前，他的口才才无用武之地，其它时候，沈东阳是妙语连珠。尽管这次还是金Sir说得多，　沈东阳说得少，但沈东阳知道了金Sir在上海房地产圈子的确是朋山友海，金Sir也知道沈东阳确实　是蒋峰派过来的一条虽然未显攻击性，但能力超强的过江龙。金Sir答应帮沈东阳在近期之内找一　个策划经理的事儿，沈东阳这块悬了很久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在帮金Sir倒茶的时候，沈东阳就　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给*，让他把自己遗留在洪泰的东西拿走？
　　杨震也开始为水语城的项目忙碌起来。策划和营销之间的分界点，就类似于后台和前台的关系，　通常都是后台的策划确立了营销的主攻命题，然后由前台的营销来执行。杨震指挥着赵亮以及下　面的一些业务骨干，开始了营销命题的运作。这次的任务和以往不同，因为蒋峰在临走之前下了　死命令，必须保证这个项目的业绩，而在执行方面，沈东阳的策划思路和之前几乎不见亮点的策　划思路也不同，会有一定的难度。其实杨震觉得沈东阳的策划有好多内容是多余的。杨震总觉得　策划其实就是去哄哄甲方，让甲方有一个大致了解就可以了，真正到具体操作的时候，还是要用　硬手段，用最直观的价值利好去打动目标消费者的心。
　　赵亮不敢苟同杨震的暴力营销手法，虽然这样做在短期内会带来一些虚假繁荣，但是真正让消费　者感受到自己购买行为值得坚持的，还是那些不断在营销过程中涌现的策划亮点。打个比方来说　，打硬仗是容易的，但是打有把握的硬仗必须要有一定的战术和主攻思路，否则很难赢得干净漂　亮，赢得彻底。
　　但是赵亮毕竟还是赵亮，他不是*，即使他对杨震的一些做法根本无法认同，但他还是不折不　扣、一丝不苟地执行杨震所安排的工作内容，只有在下班走进电梯的时候，看着电梯门关上，电　梯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才敢怯怯地伸出中指。

2对弈（6）
“我今天接到宫鹤电话，他说你目前的动作和沈东阳的策划有些内容是脱节的。”郑啸虎来到杨　震办公室，大摇大摆地自己坐在小沙发上说。
　　“有些策划内容是根本实现不了的，卖房子不是靠策划，还是要靠拼产品，拼价格。”杨震的反　应稍有些激烈。
　　“我知道，但我们是整合营销公司，是要为楼盘打附加值的，要真都靠产品，靠价格，人家甲方　吃饱了撑的，请我们公司来做什么？人家不会自己做啊？钱多了想散散财？”郑啸虎追问。
　　“也不是啊，我们有专业的营销团队，在媒体渠道和推广节奏上都能做得比甲方自己出色。”杨　震想了想说。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现在宫鹤盯的不是这个啊，他盯的是我们能不能和之前提报过的策划思路　进行整合，有没有和市场其它项目拉出形象差异来。”郑啸虎摇了摇头。
　　“只要房子销得好，形象差异化就有了，就像你看我做绿柳公寓，连着三个月的南汇销冠了，这　够形象差异了吧？冠军。”杨震一提起自己最近做的好项目就眉飞色舞。
　　“反正你看着办吧，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再盯盯，细化一下，也再多消化一下沈东阳的策划案。还　有，你一定要记住，水语城离绿柳公寓可不远，他们的小户型产品也是要集中在今年推广上市的　，你别让甲方和甲方之间竞争的时候看出咱们营销思路上的单一和矛盾。”郑啸虎语重心长地说　。
　　“没事儿。”杨震笑了笑，他觉得郑啸虎有时候小心得有些过分了。
　　事实上，郑啸虎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与杨震相比，郑啸虎考虑得更为全面。作为乙方，忽略任　何一个影响甚微的细节，都是相当危险的。
　　事业型男女
　　沈东阳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林姗一件一件地往行李箱里放着行李，那一会儿他的思绪有些恍　惚，仿佛这次林姗并非去出差，而是要离他而去。这是沈东阳来到上海后，第一次看到林姗出差　。沈东阳觉得恐惧，他把他的假想当成了现实，于是沈东阳站起来，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林姗　，把头埋在林姗卷曲的长发中，嗅着自己熟悉的芬芳。
　　“别去了。”沈东阳在林姗耳边呢喃。
　　“别闹，不去贵州，就是为了跑这趟泰国呢，我想去好久了。”林姗把手伸到脑后，轻轻抚摸着　沈东阳的头发说。
　　“走走停停的，啥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