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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何共未央-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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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微一开始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张口道：“我没有……”
楚卓铭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她面前，久微抬头看着他，猛然惊觉那双眼睛里含了那么多的疲惫：“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傻了，久微，不要再这么看着我了，你的眼神会让我觉得……好像我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呵，我累了，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久微只觉心里一阵茫然，恍恍惚惚地问道：“你要走了？要去跟何珊结婚？你喜欢她？”
楚卓铭苦笑一声：“何珊她……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久微无意识地抓住他衣角：“你一定要娶她？”
楚卓铭静静看了她半晌，最终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衣角抽出，低低叹了口气：“我走了，你要小心那个叫山本池的日本人，他不简单。”
身后的大门开了又关上，一切短暂得像一个梦。
除了那盏立灯，久微看着刚刚还抓着他衣角的手，突然意识到这次她是真的失去他了。
他走了，去娶别人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从今往后，这漫长的一生，她再也不可能站在他身边。
六年。
重逢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她颤巍巍地走到沙发边，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挨着沙发的皮面，慢慢滑到了地上。手指痉挛地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只能空握成拳。她只觉得浑身滚烫，冰凉的沙发面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两个人要暂时分开了
、第三十八章
自那夜后，久微就没再见过楚卓铭。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这边学校里的课程还剩下一半，久微让陆子均在这边照应着，自己回了顺平，打算在家里待半个月再过来。
时下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南方天气燥热，久微在家里也乐得清闲，整日在家看看书，偶尔打久辰的诊所去帮帮忙。
不知不觉半个月就过去了，这天她正在久辰的诊所里帮忙，一个邻居跑来找她，说她家里来客人了，请她快些回去。
久微心下诧异，待进了家门，看清院子里的人后，她一时愣了愣竟然是祁峰和山本池。
祁峰看见她后站起身：“久微，你没想到吧？山本刚从北平回来，说一定要来参观你的学校，子均说你在这边，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山本池也随之站起：“宁小姐，冒昧打扰了。”
久微虽然心下诧异，面上还是笑道：“没关系，只不过现在学校在放暑假，你可能要白来一趟了。”
山本笑了笑：“没关系，其实我是有事想拜托宁小姐。我有一个妹妹叫绫子，她想到中国来体验一下中国的文化，让我为她找一所学校。这次我到中国调研，多半就是为了这件事。宁小姐既然是陆和祁的朋友，学校也不错，我想把绫子送到这里，不知道宁小姐同不同意。”
久微没想到他会托自己这件事，想了想道：“问题应该不大，只是我想绫子小姐最好能自己过来看一看。”
山本池仿佛早就料到一般：“我已经给绫子发过电报，她这两天就从日本过来。快的话要一个星期到这里，这一个星期能否请宁小姐做个向导，带我了解一些这所学校？”
久微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祁峰把山本池送到顺平的一家旅店住下后就匆匆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久微一直陪着山本池在顺平各处看了看。学校的环境，校舍、教员室、课室，还有几门主要课程的大概情况，山本池把这些都认认真真地记在一个本子上。
久微见他写的认真，不由好奇：“每一所学校你都这样做记录吗？”
山本池笑笑：“不是，其他的学校我只大概了解了一下，但这次不同。它不仅是绫子将要进的学校，它还是你的学校。我很欣赏你。”
久微心里丝毫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反而像是绕了一个结，不大舒服。
山本池也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三天后，山本绫子到了顺平。她大概十五岁左右，浓眉大眼，刘海齐齐压在眉毛上，看上去温顺乖巧。
她似乎是对哥哥依赖惯了，山本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句反驳也没有。
带她熟悉过环境之后，山本池待了几天就回日本了。久微不忍心让她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住旅馆，就把她接到了自己家。
半个月转瞬即逝，八月的上海暑热难当。
何珊迟迟没有回香港的意思，楚卓铭就整天陪着她演大戏，几乎逛遍了上海。这几日她觉得乏了，便待在家里没出门。
楚卓铭这天早晨刚一下楼，就看见何珊懒洋洋倚在客厅落地窗前，让仆佣给她染指甲。
见楚卓铭下来，她道：“我哥昨天来上海了，我请他们过来玩。”
楚卓铭没什么反应，直接坐到餐桌边吃早餐。
何珊也不恼，把十指红艳艳的指甲晾在沙发背上，手肘撑着，转头又道：“听我哥的意思，似乎是觉得我们把婚期拖得太久了。”
楚卓铭的手顿了顿，依旧没有吭声。
何珊见他半天不说话，自己觉得没意思，拖拖沓沓地上楼了。
何信和王雅芝是下午四点左右到的。
雅芝穿一身薄纱旗袍，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一进门就嚷着热。
楚卓铭好笑地倒了一杯冰镇水给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雅芝瞪他一眼：“海上可比这儿凉快多了。”
何信在他身后笑：“你干脆在海上造幢房子算了。”
雅芝回头刚要开口，楼梯上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就传了下来：“哥哥嫂嫂，你们可算是来了，不然我可得活活闷死在这。”
何信道：“又胡说，楚少不是在这里陪着你吗。”
何珊嗔了楚卓铭一眼，走到何信身边挽住他胳膊：“他人是在这，心可不知道在哪。整天跟我说的话呀，不超过三句。倒是能和嫂嫂还多少能说点话。”
雅芝在一旁“扑哧”笑了出来：“我怎么听着这话有些酸呐？楚少本来就是这个脾气，习惯了也就好了。”
何信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向何珊道：“你不是说晚上请我们吃大餐吗？我可是专门空着肚子来的。”
何珊道：“别急，我今天专门请了上海有名的厨子回来，请你们吃吃上海菜。”说着便转身朝厨房走去。
雅芝对何信使了个颜色，让他跟进去看看，何信会意：“我倒要看看这厨子有什么稀奇。”说着跟着何珊去了。
雅芝则转身对楚卓铭道：“你帮我把箱子拿上楼去吧，伯父有东西要我带给你。”
楚卓铭瞳孔一缩，不动声色地拎起箱子道：“他没说有什么事吗？”
“别的没说，只是看他样子似乎很着急。”
楚卓铭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何信夫妻俩打算在上海玩几天再回去，楼上专门为他们打扫了一间屋子出来。
当天吃过晚饭，何珊说要玩牌，四个人玩了几圈后雅芝说累，何珊就陪她上楼了。
何信抱着手臂站在客厅窗前，饶有兴味道：“从这里看夜景倒是不错。”
楚卓铭点了一支烟，没接话。
“卓铭，现在妮可也不在这里，你与雅芝又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楚卓铭淡淡道：“你说。”
何信苦笑一声：“按说这件事我不该管，妮可在家里是从小被宠惯了的，可能她不善于表达，但我看的出来，这丫头是真喜欢你。既然都决定结婚了，我希望你能对她好一点。”
楚卓铭沉默半晌，声音依然是淡淡的：“我尽力。”
“我听妮可说，你们婚期是定在九月末？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香港？毕竟要准备的事情还多。”
楚卓铭道：“我知道，一切看何珊吧，她觉得什么时候走合适就什么时候走。”
何信看了看他，终是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第三十九章
深夜，屋子里的人都睡了。
楚卓铭悄悄从床上合衣坐起，像是等着什么一般看着门口。
不一会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一个黑影极快地闪了进来。
楚卓铭站起：“他睡了？”
那人声音放低：“放心，我在他的水里加了点东西，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一抹月色透过窗棂照进来，来人是雅芝。
“那封信你看过了吧？”
楚卓铭点头：“关玉衡是什么人？”
“关玉衡原是东北兴安屯驻军的团长，今年6月秘密处死了几个日本特务，但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日本那边很快会有动作，桂姐说，少帅让你想办法到东北去一趟，在沈阳接应关玉衡，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回华中。”
楚卓铭脸色慢慢变了：“桂姐见过少帅了？”
雅芝道：“少帅听说了你和广州政府闹翻的事，特意让桂姐带话。”
楚卓铭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会想办法过去，不过我不认为转移关玉衡是个好办法，他待在路上的时间越多也就越危险。最危险的地方通常都是最安全的。”
雅芝没说话。
“怎么？还有事？”楚卓铭疑惑。
雅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不会答应这件事。”
楚卓铭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广州政府发了那么多公函给你，你都借口伯母身体不好回绝了，凭什么这件事要答应？就算少帅对你有知遇之恩，这么危险，你也总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这么干脆地答应了，是为了她吧？”
楚卓铭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对面的女子毫不畏惧地回望他：“你是真心厌倦政治，但看到她身边出现日本人，还是放心不下，想借这个机会查清楚那个日本人的身份，对吧？”
楚卓铭半晌才叹了口气：“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我六年前离开广州政府的时候就一直和少帅有联系，他希望我在香港静一段时间，必要的时候再回来。我厌倦是真，但是这次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和何珊结婚？你为什么不干脆回去她身边找她？”
楚卓铭停了一会儿，出神一般看着自己的手：“在这乱世之中，我如果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她在我身边，我用什么保护她？”
“所以你要借何家的力量？”
楚卓铭看着她傲然一笑：“我楚卓铭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要借助何家才能站回原来的位置。我答应娶何珊，只因为她能带我见一个人。这条线对于获取日本方面的情报和破坏日本在中国的情报机构，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雅芝看着她，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喃喃出一个名字：“石原……石原莞尔？”
石原莞尔，日本陆军大学第三十期优秀学员，在日本关东军中身居要职，侵华分子。他在一次赴华考察中认识了何珊的小姑姑何曼，两人一见钟情，石原就把何曼带回了日本。虽然没什么名分，但何曼的实际地位比石原的正室高出许多。偏偏何曼性情孤僻，与自己哥哥年龄差了十岁不止，倒是和小一辈的何珊谈得来，每年一定要把何珊接去日本住两个月。
雅芝想到这一层，脸色微微变了：“你不会是想通过石原……”
楚卓铭道：“石原莞尔是唯一能搭上土肥原贤二的一条线。”
“你疯了！土肥原那么狡猾，你……”
看着她煞白的脸色，楚卓铭神色柔和了些：“你清楚我的能力，不用太担心。倒是你自己，何信是聪明人，你要小心。如果可以，你不要在做这些事了，他对你是真的好，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雅芝急促地笑了一声：“都到了这一步，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放任你不管？我早就该想到，她在上海这么久，你都没有去找她，你是早就下了决心了吧？你宁可在暗处守着她，也不想她跟着你有危险。呵，到了这一步，你没办法回头了，你以为我就可以？”
楚卓铭见她面色凄然，开口道：“雅芝，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我希望你过得好。”
雅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再怎么也比不上她，你宁愿自己苦也不愿意她受半点委屈。我问你，如果她来找你，让你不要去，你会不会答应？”
楚卓铭嘴角噙一抹淡淡的笑容：“若是她知道我在做什么，她一定不会拦我。”
雅芝一时怔住，良久，叹一口气：“也罢，我不多说什么了，你去吧，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也会尽力帮你。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罢转身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离开了。
8月17日，日本陆军总部发表了《关于中村大尉一行遇难声明》，这篇声明一经国内报刊转载，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记者执笔痛斥日本人的无耻敲诈，国人无不对关玉衡的作为拍手称快，一时间报上充满了这类的评论。
由于临近9月开学，久微一直在学校忙。在上海的学生也都回来了，她还要写交流报告，所以最近回家都比较晚。
这天傍晚她刚到家，只见院子里坐了一大群人。不仅久辰一家来了，陆子均和山本池也在。盈盈赖在陆子均怀里，山本池则在翻一张报纸。
久微和兄嫂寒暄了几句，一眼瞥见山本做了一个很不屑的表情，把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她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做到陆子均身边道：“山本先生也喜欢看中国的报纸？”
山本池没想到她突然问自己，愣了愣道：“不算喜欢吧，只是习惯。”
“那山本先生对这次的事件怎么看？”
山本池皱了皱眉，思虑了一会儿道：“我认为中国的做法不妥当。”
久微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无论如何，日本有治外法权，中国官兵擅自杀了我们的国民，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久微被他的语气激得不舒服又加深了一层：“可是按照国际法，外国的军事间谍是可以处死刑的。”
山本耸了耸肩：“可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是间谍。”
久微冷笑一声：“难道在他们身上搜出来的驻防记录不算是证据？”
山本正色道：“那只是作为研究的一部分，不能算是直接的证据。”
久微被他的诡辩堵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人早已停止了说笑，看着两人。
陆子均在一边打圆场：“那都是政府之间的事，我们没必要这么较真。”
盈盈也从他膝头滑下来，乖巧地靠在久微腿上。
久微咬唇沉默了一会儿，忽的起身道：“我有些累，先回房间了。”说罢也不管众人，兀自进了屋。
外面停了几秒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久微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几口气，走到床边，从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一个盒子，紧紧抵在胸口，喃喃道：“出了这件事，你不会在上海了吧？东北现在形势那么微妙，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她半跪在床边，脸枕在床单上，眼泪慢慢泅湿了一小片床单。
晚上送山本回到旅店，陆子均没有急着走，而是靠在门边点燃了一根烟：“山本，你今天这样是什么意思？”
山本池看上去并不在意：“没什么意思。”
陆子均的眼睛眯了眯：“你就不怕她起戒心？”
山本池道：“现在让她知道我的立场未必不是好事。”
陆子均看着他：“你是认真的？”
山本池笑了笑：“我现在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她不会喜欢你的。”
山本池“哈”地笑出声：“陆，你还真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她喜欢我，我要得到她，这和她喜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和你不同。你，”他伸手点了点陆子均的胸口：“是伪君子，而我，是真小人。”
、第四十章
九月份开学之后，绫子便开始插班跟着上课。山本也没走，在顺平待了一个星期，见绫子适应得还不错，才离开。
久微在学校里只带了一门国文，由于英文课每学期开学都要做一次测验，久微特意看了看绫子的成绩，发现她翻译部分做的很差，便想着抽空再给她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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