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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东君信-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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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东华,老人脸色忽然大变:“你是谁?”
东华怔了怔。她曾经想过,竹林中或许没有花信卿,或许花信卿独自一人,或许他会与别的女子在一起。

但她从没想过,花信卿会有个老人相陪。
不过细想想也是,花信卿现在既然病气入体,以他的家世背景,就算被隔离,也必定会有下人相陪。
只是老人的话,她却难以回答。
该怎么回答老人?
告诉老人自己是花信卿的未婚妻子?告诉老人自己曾与花信卿在梦里相识相知?告诉老人自己能治好花信卿的病?……

东华心里突然一震。
治好花信卿的病!
对,如果梦里一切不差,她本来有治愈花信卿的病的办法!
因为,在梦里,花信卿就是用一种世人所不知的办法来治愈自己的。
只是……
万一不见效怎么办?
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万一梦里的办法不灵怎么办?
万一……有什么副作用怎么办?

那老人见东华脸上神色不定,哪知道她心里所想,只觉得这女子居然自己能摸进竹林,还穿过重重迷阵,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见东华不回答自己,老人欺身而上,伸手向东华抓来。
东华虽然已经正式开始习武,但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而且她以修习内功为主,拳脚招式方面根本还没来得及学习,这老人武功不低,她哪里避得开?登时就被老人抓住,一时间东华只觉得肩膀疼痛难忍,简直痛入骨髓,不由大叫一声,看向花信卿。

花信卿微皱着眉头看向她,却并不说话。
东华挣扎了数下,挣不开老者铁钳一般的手,只得道:“你快放开我,我,我有治好你家公子的病的方法。”
老人身子一震,却并不上当,沉声道:“你是谁?如何知道他是什么病?又是怎么进的竹林?如若不从实说来,当心我……。”话没说全,只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手向篱笆边一挥,就见篱笆下面一块石头在他的掌风之下已经化为齑粉。

东华骇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个老人的功力如此深厚。她从小被爹娘宠爱,哪受过这等苦?眼看着花信卿站在房门处不言不语,任由这个老人为难自己,她心里又满是委屈。
只是,有一样她却没想到,她有梦里的记忆,花信卿却并没有。对于现在的花信卿而言,东华不过就是一个陌生的擅入竹林的可疑女子。
仅此而已。

花信卿自得了这病以后,尝尽人情冷暖,以前那些对他好的人,天天围着他的人,个个对他无不唯恐避之不及,这对年少得志的他来说,本就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所以后来他的父母安排他到这里来散心养病,他也并没有反对。对他来说,能远离那些人,也不啻是一件好事。

在竹林里生活了这么久,花信卿早不复以前的豪情壮志,反而将很多事都看得云淡风轻,不再放在心上。
但饶是如此,有些事却始终是他的底线。
比如说,竹林。
这片竹林,是他的第一个师父,同时也是他的叔父送给他的遗产。叔父是他这一生都相当尊敬的人,而在叔父过世之时,除了这片竹林外,对于他的叔叔,他再没有其他可以寄托哀思的记忆,这也是为什么花信卿在病前亦会每年过来住一段时间的原因。
他相当重视这片竹林,对他来说,这竹林是自己的保命之地,同时亦是他唯一可以静静追忆叔父而不被人打扰的地方。。
因此,他将这竹林重视到了几与自己性命相齐的程度。

当看到东华在林中出现时,花信卿的第一感觉,是自己叔叔的这片竹林是否已经被别人发现,甚至会不会遭到别人的破坏。
当唯一跟随他而来的下人福伯现身并且制住东华时,他也没有反对。
他不想拿叔父的竹林冒险。
就算再不将外事放在心上,他仍旧想知道,这个女子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她会知道竹林中的异常,为什么能毫发无伤来到这个地方?
她此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是否有别的江湖派别在她后面指使?
这些人的目的是冲着他而来,他叔叔而来,他的师门而来,还是苏东花家而来?

东华哪知道花信卿在一瞬间已经想了很多很远,她见他并不制止这位老人的举动,心里虽然委屈,但再多想一会儿便也明白自己的失误。不管怎么说,这竹林是花信卿的保命之地,他在自己的梦里虽然不在意自己来这里,但在现实中,他未必不在意。
老人见东华虽然一脸痛苦,但明显不怕自己,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不由有些恼火,重又提起手掌,沉声问道:“小姑娘,你来此为何?到底说是不说?难道真想吃过一番苦头不成?”

东华听了老人的问话,低声道:“我,我叫东华。”
老人眯了眯眼睛:“谁指使你来这里的?”
东华晃晃肩膀:“老人家,放手好不好?你应该能感觉到我没什么内力功夫吧?你功夫这么高,我要是有什么坏心思,你一抬手就能像刚刚拍那块石头一样拍死我了。现在你捏得我很痛,我没法好好回答你的问题啊。”
老人一皱眉,正要说话,花信卿已经开了口:“福伯,放开她罢。”
不管怎么说,福伯和花信卿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明显不妥。

福伯看了自家公子一眼,纵然心有不甘,但毕竟自家公子的话不能违背,他只得放开了手。
东华一得了自由,就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她敢打赌,刚刚那老者捏着自己的肩膀不放,现在自己的肩膀一定已经青紫了。
只是,自己这样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谁叫自己急着找花信卿呢?
自己一直想着他,可是却从没想过,花信卿其实根本不认得自己,自己对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

福伯见东华只顾着揉肩膀,以为她是在拖延时间,便沉声道:“小姑娘,你还是快些说实话的好,你到底是怎么进的竹林?”
东华抬头看看福伯,又看看花信卿,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又闭上了嘴。
花信卿催促道:“这位姑娘,能说说你来此为何么?怎么通过的竹林?”只是话音刚落便又咳了起来。
东华闭口不语。

她能说什么呢?
她的那个梦,说出来后她的爹娘相信,可是花信卿和这位老人会信么?
他们只会认为荒诞不经罢?
东华思量再三,低声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说着她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花信卿,“我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很多事情,花信卿花公子。”
花信卿脸色不变。
一个女子如果能安然无恙通过竹林,十之八九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这样,她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才怪。
怕是来之前就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了罢?

东华见自己的话并没起什么效果,不由得涩然一笑,道:“花公子,不能请我进去坐坐么?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大概要花些时间才能说完。”她嘴里说着“花公子”,心里却一遍遍不停地念着“信郎”。
相见却无法相认,东华总算体会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花信卿蹙起了浓眉:“在下身有不便,无法请姑娘进屋中一谈,姑娘有话还是在这里就直说罢。”
东华心中一酸,知道他一是不放心自己,二是不想将病气过到自己身上,不由低声道:“花公子,我能治你的病。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说的是真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补前段时间因病而少放的一章,第二更在晚上,:)




、转生缘缘去如梦

东华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花信卿也微微愕然,不过福伯在江湖行走多年,既认定东华大有来头,这个念头哪可能轻易就扭转过来?他微微冷笑道:“到底是苦口的良药还是穿肠的毒药,我想这事自然一试便知。”
东华心下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无法轻易打消这位忠诚于自家公子的老人的疑心,索性直接道:“老人家,不如你说出个办法,好释了你心中之疑,如何?”

福伯淡淡道:“你既能来这里,自是做了万全准备,就算我们提出什么办法,你自然也早有对策。”
东华想了想才道:“我家一直住在万县,说起来我只是万县中一小小平民女子而已。这位老人家若是不信,可去县中打探一番即可。……不知道两位在这里住了多久,但既然住在万县外,平时采买一类,应该还是去县中吧?……两位可曾有听过万县唯一的武馆?我的爹爹就是武馆馆主,我则是他的女儿。”

福伯在竹林中贴身伺候花信卿,平均每几日就会去万县一次,买些日常生活所缺物品。所以,东华所提到的自己家开设的武馆,福伯确实有听过,甚至他还曾路过那家武馆几次,也知道那家武馆的东馆主是万县县令的弟弟。
若是和官府相关,那应该稍微可信了点吧?福伯暗暗想着。

毕竟,苏东花家是有名的官宦人家,若谁想冲着花信卿来,定会将他身后的关系查得一清二楚。如果真是与官府有关的人,大抵不敢触苏东花家的逆鳞。
福伯稍稍放了些心,但仍旧怀疑地看着东华。
毕竟,口说无凭。
他虽然知道东北方有个女儿,可并不知道他的女儿长什么样。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自称是东北方的女儿,谁知道是真是假?

东华见福伯的表情,自忖也再没有别的办法来证明自己。
是不是真的要将梦中的情景说出才可以?
问题是,说出来之后,他们会信么?
还是觉得自己危言耸听,反而更加怀疑自己?

东华沉思半晌,拿不定主意。
花信卿忽然开口道:“这位姑娘,你若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虽然一样怀疑东华的来意,但觉得至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什么恶意。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虽然这个想法很难解释得通为何她能顺利通过竹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花信卿就是觉得,她不会害自己。

东华轻轻道:“我不是不能说,只是怕说了你们不信。而且……,”她想了想,咬了咬牙道,“其实,我有个建议,我知道你们对我很怀疑,我只想说,这竹林的行走办法,是我于梦中所得。我确实有治好花公子病的良方,等两位何时将我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不再怀疑时,我定会将一切奉告。”
她终究还是下了决心。
虽然这个决定有违她来此的初衷。

来到这里之前,她一心只想找到花信卿。
可是,她从没想到,花信卿居然会得了她梦中所得的病。
而且,他的身边还有别人。
他显然,并不信任自己。
这一切,都是她未曾料到的结果。

在他们对自己的怀疑消除之前,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所以,只能寄望于他们会暗地里调查自己,能查出自己确实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普通女子,能查出自己对他们而来确实没有什么恶意。
福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冷笑道:“姑娘这话当真有意思,诱我们出了竹林好达到你们的目的么?”
东华看着福伯,目光清澈:“我所知道的苏东花家,虽然无福气亲见,但至少,以其实力想知道一个小小百姓的事情,还不必非要两位出竹林亲自查探不可吧?”

虽然东华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但她身为一个小小女子尚知道如果梦中的情况属实,那苏东花家的实力,必然相当庞大。
既然如此,他们想查到什么事都定会相当轻易。
福伯的话与其说是怀疑还不如说是试探。

只是,万一他们真的叫人去查,这事会不会给父母带来什么影响?
东华微微蹙起了眉头。
毕竟,自己的爹娘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再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里去。

东华一边想,一边一拐一拐地向竹林中退去,想离开。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信不信是这两人的事,至于其他,只能等这两人叫人查证了自己的话再说。
很多事情,虽然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把掌控结局,更没办法左右别人的想法。
她只能等。

但是福伯拦住了她的去路。
在福伯看来,还没有搞清这个女孩子的来历,自己怎么能就这样放她离开?
花信卿看着东华再次向自己投来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福伯,放她走吧。”
“公子?”福伯惊道。

花信卿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福伯僵持了一会儿,见花信卿并不收回自己的意见,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让开了唯一的去路。
东华万般不舍地看了花信卿一眼,转身没入竹林之中。
花信卿接触到东华的目光,微微一愣,既而若有所思地沉思起来。

福伯进了院子,埋怨道:“公子,您怎么能让她就这么离开呢?万一她向别人泄露我们的地方……万一……总之她能在竹林中来去自如,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花信卿微微一叹,止住了福伯接下来要说的话:“福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不用再说了。”
“公子……。”
“福伯,在她的身上,我感觉不到恶意。说不清为什么,在看到她时,我总觉得很奇怪,感觉她不会害我,值得信任。这种感觉很怪,而且很没来由,但我就是能驽定这一点。”

福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公子:“公子……。”
花信卿微微一笑:“福伯,你放心罢。那姑娘说得对,想查一个人,苏东花家还用不着我们亲自动手。最主要是,如果她真是什么人派来的,不管她目的为何,最终都不会成功。”
福伯看了花信卿半晌,终于没再说什么话,只叹了口气就开始煎药了。

东华出了竹林,一拐一拐地回到了家。东氏夫妇一见女儿弄成这样,不由心疼万分,忙叫郎中来看。
郎中仔细检视过后,说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有点扭伤,每天擦擦药酒就好,东氏夫妇这才放下了心。
东华却仿佛觉察不到脚上的疼痛,在郎中走后,东华看着为自己揉着药酒的姚氏,将自己在城外的所遇所行全都说了一遍。

姚氏仔细听着,直到东华说到最后回来的时候,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娘,你是不是也觉得女儿这样做非常不妥?”东华问道。
姚氏笑了笑,道:“这倒没什么。华儿,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所怕的,无非是苏东花家查出爹娘以前的身份,怕他们扰了爹娘的清静。不过你放心好了,花家势力虽大,但毕竟是官宦人家,所以行事与那些江湖人士并不相同。当年爹娘入了江湖以后,虽然行事也有些年少气盛,但现在细细想来,却全是无愧于心之举,并没有什么错处可以拿捏。所以苏东花家的人纵然查到爹娘的过去也无妨,对于真正想归隐的武林人,官府并不会笨到去逼他们重返江湖的地步。”

东华这才放下了心。
姚氏问道:“华儿,为什么不把你在梦里的那些事情告诉花信卿呢?是怕他不信么?”
东华看了自己的娘一会儿,才道:“他现在病了,我想治好他。可是我不知道那办法会不会真的跟我梦里一样见效,我有点怕。而且,我想,我的梦那么离奇,他们,他们多半也不会信吧?”
姚氏轻轻拍了拍东华的手:“爹娘都会信,你又怎么会认为他们不会信呢?”
东华微微一怔,这才道:“这怎么能相同?爹娘在我发烧那段时间里一直和我呆在一起,还听到了我的梦话……而且,爹娘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以癇虽然顽劣了些,毕竟还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不会乱捏造一些不存在的事情。……而他们,他们并不了解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姚氏看了东华一会儿,道:“可华儿,如果你不将这事说出来,又怎么跟花公子解释你知道竹林中路径的问题?”
东华道:“我只想先治好他的病。……毕竟,别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可是他的病不能再拖。如果,他们能够相信我,能让我为他治病,甚至,……以后我也治好了他的病。那时,”东华说着脸微微有些红,“那时,大概他也应该对我多少有些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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