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不可-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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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听到的那声动静，不是耳朵产生出的幻觉。

“婢子以前见过钦天监几次，都是一派的大智大勇宗师模样，仿佛全天下没有他解决不了的疑难问题，但是那天他从屋中出来时，我与卓少卿吓了一大跳，钦天监脸色难看之极，就像是死人一样，不！仅仅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见我听着没有反应，木棉急了：“公主，是婢子不该多嘴的，可是婢子怎么就没有忍住。”

我看着屋顶，发现琅嬛殿的天花板的每一处都绘图案，要是定心去看，会发现是一个一个小故事，很是趣致：“木棉，要是你也会变成那样子，你会心甘情愿吗。”

木棉跪在我的面前，我皱了皱眉，不喜欢看别人跪，为何你们还一而再再而三的。

“婢子当然是愿意，婢子为公主死都可以。”

“木棉是一条命，我也是一条命，如果用别人的命还换自己的，你觉得能够活得痛快吗。”

“公主，公主是不一样的。”

“我并未觉得我与你之间有什么不一样。”木棉才来我身边多久，这个实心眼的姑娘，怕是钦天监真的要人抵命，第一个冲出去的就是她。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感动。

卓燃梳洗一新折回，精神看着好了许多，带着笑：“木棉姑娘，公主不喜人跪着说话，先起来了。”

语声温柔，谁能够抗拒。

木棉红着脸：“我去给公主准备吃食。”

卓燃依然席地而坐。

我笑起来：“卓少卿，你还真是浪荡惯了，有凳子都不爱坐。”

“这样子说话舒服，你说呢。”拉过我的手指头，一根一根亲过去，边亲边说，“小手指能动了吗，无名指呢，然后是中指，我看得出哪一根手指已经恢复，你可不要瞒着我。”

恢复感觉的，亲上去酥麻酥麻，我的脸色应该已经告诉了他，扑哧一笑：“我还有两根脚趾头也恢复了。”

卓燃一怔，居然认真起来，真的要去脱我的袜子。

我躺着哇哇乱叫：“木棉才离开片刻，你就轻薄公主，卓少卿，你好大的胆子。”

“两情相悦，怎么可以算是轻薄，公主所言实在是委屈了微臣。”他将我的一只脚捏在掌心，替我揉了揉脚心，“这里是不是痛。”

痛是痛，但是不厉害，毕竟是银针试毒，并非真的重创。

我摇了摇头：“已经好差不多了。”

卓燃欢喜的什么一样，扶住我的脖子两侧：“你这里也恢复了。”

“是，可以点头，可以摇头了，不过幅度不大，你眼睛尖倒是看出来了。”

“我连你的头发丝都能看出不同来，你相不相信。”

“钦天监那边可好了些。”

“也是在恢复，毕竟他吸收了你体内四分之一的蛊毒。”

“四分之一，这么多。”

“不算多，我和钦天监商量过，下一个人选，就由我来。”

我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这会儿说不要之类的拒绝话，非但会伤了别人的心，他们也根本是听不进去的：“那个，有没有后遗症。”

“有。”卓燃没有否认。

“是什么后遗症。”

“失却，每个为你拔毒的人会失却一些身体最基础的本能。”

我有些听不懂。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钦天监不过说了一句，怕是要等到我自己实施时，才会了然。”

“那么，到时候，你一定不要瞒着我。”

“好，我不瞒你。”

“我不知该怎么偿还。”

“是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卓燃揽住我的肩膀，柔柔的环抱着我，“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中毒的，我对不起你。”

“皇上没有为难无双吧。”

“没有，无双很无辜，想必皇帝是明白的，瑟瑟，我们不去想琅嬛殿外的人，我们只看着眼前人。”



正文　76：宿主



又过了一天，我见到了钦天监。

我想木棉的话没有半分的夸张，钦天监的精神差了许多，在别人身上或许还不能更多的体现，只因为他原本的精神气就超越诸人，才显得更加分明。

“公主的气色看起来好许多。”他未语先笑，简直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诡异的，每一个住进琅嬛殿的人，都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

“托钦天监的福气，膝盖以下都恢复了知觉。”

“脖子，手臂呢。”他走得近些。

“脖子可以扭动，双手却只恢复了十根手指，手腕以上完全不着力。”我示范给他看，十根手指算是灵活的，吃东西方便许多，不用每顿都让别人来喂。

“公主已经恢复的很好了，比微臣想象的要很多，微臣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公主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不假思索的。

“公主体内原本有不足之症，如果这次拔毒成功，那症状会得随同一起消失的。”

“钦天监指的是我会觉得胸闷，喘不上气，还有体内有两股不明之气？”

“原来公主已经知道了，原本这些症状是要到公主满十八岁才会慢慢体现出来，不知怎么却提前了。”

我想了一想：“那是因为我刚进宫时，受了撞击。”那一脚飞踢，正中胸口，当时没有吐血暴毙算我命大。

“很重？”钦天监目不转睛看着我。

那时候，胸口有碗大的淤青，很久才消退下去，随便用手指碰触都会疼的龇牙咧嘴的，应该算是很重的。

“挺重的，不过有大夫来看过，还给我吃了药，另外，外敷的，我用了素颜草膏。”

“公主可知微臣为何一定强调要让公主住进琅嬛殿中。”他走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来，“公主虽然看不到窗外的风景，但是多少能够闻到花香。”

很淡很淡，不是钦天监刻意的提醒，我的感官又有些迷走，估计不容易闻到。

“窗外开着花吗。”适宜到可人的味道，应该是花花草草。

“没有花，因为这种一种不会开花的植物。”钦天监看着卓燃，玩味的笑，“其实卓少卿进来之时就发现了，不是吗，琅嬛殿的花园种满了素颜草，本朝中传闻中的制药圣品，用相同分量的金子都一草难求之物，在琅嬛殿中，不过是后花园的风景。”

我活动手指，拉了一下卓燃的衣角，他赶紧俯*听我说话：“抱我到窗口去。”

卓燃动作轻柔，眸子如烟水幽清：“钦天监何必在这种时候和公主说这些。”

“为何不能说。”钦天监回过脸来，极其认真的问。

卓燃想说的话被掐在嗓子里，他抱起我来，走到窗口，我近乎贪婪的又重重吸了一口气，觉得五脏六腑中都被那淡淡又适宜的气息充满，说不出的欢畅。

“公主喜欢这样的味道。”

我只是没有想到，素颜草膏的味道又浓又冲鼻，素颜草却是这般的风华，一大片淡淡的紫色扑面，草尖尖的地方，那抹紫变得*，每一株都像在勾引眼球，让人一眼望去，再拔不出来，舍不得转移开视线。

“真美。“我忍不住说道。

“果然公主会喜欢的。”钦天监将窗户缓缓关上，“公主身子还没有好，不能受风。”

“嗯，抱我回去躺着就好。”关起窗对我而言算是好事，要是让我自己来，我一定不舍得，“不知钦天监说的另一半坏消息又是什么。”

“微臣彻夜查询古册，终于找到这种蛊毒的原籍，果然与微臣猜想的一样，这种蛊毒来自粟月国，而且即便是在粟月国都已经失传很久，只留下的症状，没有完全的解法。”

“这并不算太坏的消息。”

“坏消息是，古册中记载此蛊毒并不能完全被拔去，会有遗留之症。”

我望着钦天监，见他的嘴巴一开一合，不知怎么没有为自己觉得悲哀，反而有些许的好笑，好消息是能够为我一并除去不足之症，坏消息是会有遗留之症，我这一辈子大概与什么症什么症是有了不解之缘，再脱离不了。

“公主！”

我不解的眨眨眼。

“公主为何发笑。”

“不笑又能怎样。”

“微臣以为……”钦天监也有语塞的时候，我的笑容又不难看，不似前几日面容僵硬的样子，十分的自然。

“钦天监，我相信你一定会尽最大的本事救治我，所以我不用担心，管它是什么症状，我们只求一个尽力，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对自己也好，对别人也好。”

钦天监默然片刻：“公主的想法果然与常人不同。”

“那么，我们开始了。”

因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我反而有些惶恐。

第一次是无知者无畏，等获得了真相，想着那些东西会从我的身体里面爬到卓燃身体里面，我微微的窘了。

卓燃的姿态很大方，一副对钦天监言听计从的样子。

过程是相同的，结局却差了许多。

从掌心伸探而出的触手，在接进卓燃的那一刻，居然犹疑了，试探般的顺着他的皮肤蔓延，但是没有更直接的举动。

钦天监在一边看得古怪，很轻很轻的咦了一声。

触手试探完毕，乖乖的顺着我的伤口又缩回到体内。

我也诧异了，这个算是失败了吗。

我和卓燃的体质，是不相容，还是……

抬起眼来看着卓燃，他的脸上也写满了诧异，不知是对从未见过的蛊毒觉得吃惊，还是对那蛊毒对他毫无兴趣而惭愧。

“钦天监。”我才出声，被钦天监的手势禁止了说话，他的样子益发紧张，又像是在蠢蠢欲动的等待着什么。

卓燃举起手来在自己脖颈中摸索，解下个金丝锦囊，往桌面一扔，，然后将紧扣的衣领解开些，奶白色的皮肤*出一片，淡定的说：“再来一次，瑟瑟。”

他的语声未落，触手已经从我伤口疯狂似的爬出来，比上一次多了一倍的样子，分开成两路，分别从卓燃的手臂和脖子处扎进去。

只看到卓燃的瞳孔猛的收缩一下，他咬住了下唇。

大概是很痛吧，我悲哀的望着他，恨自己的身体，给别人造成那般的负担。

察觉到我的神情变化，卓燃放松开紧咬的*，唇瓣上面齿痕很重，轻轻一动，鲜血在唇角凝结成珠，似掉未掉：“我真没用，吓到瑟瑟了。”

我的视线在他的脖颈附近流转，如果扎进手臂都能令得钦天监痛得生不如死，那么脖颈附近的神经血管更多，他到底是靠什么在忍着。

卓燃，原本你是我最好的止痛药。

我却不得不伤害到你。

对不起，对不起。

卓燃想抬手来摸我的头发，手抬起又放下来。

两个人越是靠的近，我体内伸出的触手愈发兴奋，都能看到相互之间的震动不停，仿佛想更多更多的交换去另一个宿主的体内。



正文　77：不在乎



卓燃将那只收起的手猛地握紧，握得手背白皙的皮肤都泛出清淡色的筋脉，他下意识将手往袖子里面藏，还是被我看到了。

我想喊他撒手的，嘴巴张开，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强大到我根本不能想象的能力，阻止了所有我想做的举动，身体里面的东西，像是要急于向外倾斜，我挡不住那惊人的速度。

卓燃离我越来越近，他的五官变得模糊不清了，他的眼底变成纯黑色的暗流，让人沉溺，不想再拔出来。

我看到钦天监对着我们扑过来，触手在一瞬间被锐利之气隔开，耳畔听到仿佛是惊叫般的声响。

卓燃与我，向着不同的方向倒下去，我是重重的摔在锦被之上，而卓燃全身脱力，人事不省，直挺挺摔倒在地上。

我想到那次钦天监推门而出时，发出的巨响，也是同样的透支。

声音又神奇的回到我的喉咙里面，我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钦天监，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明明不是这样的。”

“对，上次不是这样的，微臣以为按照卓少卿的能力最多能够吸食去公主体内十分之一的蛊毒，微臣计算错误了。”

“结果呢，他怎么了，他怎么了。”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那么可笑，我根本是力不从心，忘记自己都是个残废。

钦天监过去扶起卓燃，让他斜斜依靠在我的卧榻之前：“公主也看到了，最初的时候蛊毒十分惧怕卓少卿，是因为这个东西。”

他拿起被卓燃抛掷在桌上的纯金之物，那是一个小小的锦囊，比我的指甲盖大不了多少，没有任何的异常也没有特殊的气味，我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应该是祛除邪毒的至宝，微臣听说过*之家为了求平安，曾经重金从别国购来，给自家的孩子驱邪，卓少卿带的这种应该是其中的特殊之品。”

“如果带着这个，蛊毒就会直接回避他，是不是。”

“这是自然的，蛊毒怎么会笨到自投罗网，一物降一物。”

“钦天监将此物替他带回去，应该会好些。”

“微臣也这样想。”钦天监将卓燃披散的头发拨开些，我以为是卓燃的头发颜色变深，仔细看才知道是完全被汗水濡湿，一沓一沓的，看起来才会觉得颜色更深。

“他，他还好吧。”

“卓少卿吸收了公主体内大致一半的蛊毒，一时气血不和，晕倒过去或许更好些。”

我默然，明白钦天监的意思，那蛊毒入体，想必是痛到身体的极限，卓燃碍于在我面前，怕我担心着急，一直没有喊出声，晕倒过去的确不算是坏事。

“他吸收了一半这么多。”对于数字一向敏感的我，怎么突然变得迟钝许多，才反应过来钦天监说的数字有多么惊人，钦天监应该是对各种蛊毒十分了然，算准自己的能力才替我拔毒也不过是拔去了四分之一。

卓燃，他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微臣也不是太明白，怕是卓少卿将所佩戴之物解下后，蛊毒的反噬造成。公主，微臣将卓少卿搬出去，不要影响公主休息。”

“不用了，就让他在此处休息，他睁开眼睛一定也想先看到的人是我。”我又何尝不是觉得全身绵软脱力，说话的语速很慢，不是故意拖延　，而是气力实在接不上来，一字一句都嫌费劲。

“公主身体可觉得有何异状。”

“素颜草是不是对我恢复有利。”

“确实，对我们几个人都是有利的。”钦天监笑的有点了然的味道，“至少有这一片素颜草，我们谁都不容易死。”

“那么，你让木棉给我熬制的浸泡的汤药也是用的素颜草。”

“是，连带着公主喝的，吃的，能用的，微臣都用了。”

我叹了口气：“大概等我好了，外面的草地都秃了。”

“那有什么打紧，公主是金枝玉叶，素颜草固然珍贵，怎么能珍贵过公主的性命。”

我想到聂惊歌第一次在我住的地方看到素颜草膏时的那种惊叹，说是只有皇帝老子自己可以独用，别人得到一点赏赐应该就感恩戴德了，我却在这里天天尽情使用，熬得浓浓汁水用作洗澡用，要是被聂惊歌看到，大概要逼迫着我把整桶的洗澡水都喝下去，才对得起自己。

目光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卓燃，他的睫毛不停颤动，像是一双受惊的玄色蝴蝶，昏睡中依然在忍耐着，克制着吗，他心里面到底藏着多少不为我知的秘密。

而我竟然在此时此刻，想到了聂惊歌，想到他的浓眉挑起，凤眼对着我一瞪，嘴上骂着我，眼睛里面却是带着笑的。

不知道聂惊歌是否得知我中毒搬入琅嬛殿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才好，不然这里还哪里能求的一天的太平，但是我和木棉一起失踪这许多天，皇帝又该如何向儿子解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平白无故总不会皇宫里走失了两个大活人。

这么让人头大的问题，留给英明神武的皇帝去解决就好。

手指头不知不觉停留在卓燃紧紧皱起的眉毛中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想替他抚平了。

“公主。”钦天监很是惊喜的走过来。

“是的，手臂也可以运用自如了，想来钦天监不用等到十五天就可以向皇上报喜，不辱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