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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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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回答眼前的问题也行,我们说说久远的事。北国皇族早应消失,看你发色,便可知你纯正血统毋庸置疑,可辗转千里,你怎么就来了我端木王府?
眩晕似海潮,一波波侵袭而上,南湘狠狠咬唇,疼痛之下顿觉头脑清醒许多。当初梅容以药相迷,让她失了本性,莫非此处也有让人迷失心智的药物么?
这个冰雪之姿,仿仙人之态的少年也会做这种事情,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初春事变,我坠湖醒来后居然忘却前尘,我不信你对现在的我毫不好奇。不承认么?就凭你这样不理不睬的冰雪模样,我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你居然还会在夏日祭时偷偷出来,站在河边等候着,就为看我一眼,——而我本人现在近在咫尺,你竟连头也不回了?好大的定性,南湘佩服。”
“还有,你是释了迷药,迷香还是什么,怎么晕乎乎的——”
南湘脑海仿若有云层缓慢寂静的涌上,铺展开来,笼罩所有思绪,让语言无力,思维停滞。
在陷入昏沉黑暗之前,南湘挣扎着实在想问一句,“你不会弄了个幻术幻觉什么的吧?大爷,您莫非是真神仙?”
雨霖铃不改其神色之镇定,听闻有重物坠地的声音,方才将冰冷视线,缓慢投注在侧身倒地的南湘之上。
其目光之冰冷,仿佛冰河乍泻,不辨喜怒。



一觉昏沉,其间并不觉梦境甜美。
她只是躺在枕头上,仿佛有人在耳边平静说了声,该醒了。她亦只需平静睁开眼睑。
入眼的是空荡荡的地面。
南湘半撑起身子,检查自己衣衫完好,身无淤青伤口后,疑惑的抬头望向四周。
空荡荡的一个空间,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仍身处地下,只是此处凿出一个较为宽大的空间来,却空洞荒凉,毫无装饰。
究竟是哪里?
明明见着了雨霖铃,她句句咄咄逼人的询问,入眼的是花草繁密得让人心觉诡异的花园……怎么眨眼便成了这副模样?
她是怎么睡着的,雨霖铃又去了哪里,杏她们知不知道她已经——
南湘轻轻眨了眨眼睛,适应了眼前不甚明亮的压抑暗沉,却突然感觉一股冷意,却似有一股冰冷视线刺破黑暗,在旁静静投射而来。
南湘觉察后,警觉回头——
迅即回视之下,却发现有人静坐一旁观望着她。
——银发静眸,不是那雨霖铃,还能是谁?
她忙掩饰住自己情绪,故作平静的发问:
“这是怎么回事。”
雨霖铃眼光将南湘从头到尾扫视而过,恍若未闻,视若无睹。
未免过分了。南湘已然稍愠。这是什么妖法邪术,是想要将她困在此处不是?
不见回应,她又问道:“我没工夫陪你折腾。你且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急问之下仍无回应,南湘气极而笑,“好大架子,果真不好伺候,你真当自己是神仙?竟还劫持妄图囚困我?当真无耻!”
南湘紧紧看着雨霖铃眼睛,不满足的还补充了句,“无耻之尤!”
雨霖铃许久未与人交谈,甫一相见竟恶言相向,他眼似有冰屑迸裂,寒意更甚。眉目倒还平整,语气冰冷不屑道:“……无知,孱弱,厚颜。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话毕,他相合十指,微闭双眸,不屑再言。
愤怒言辞甩出口南湘倒还稍平静了些,此时雨霖铃回复辛辣,她倒并未争锋相对,只借着形势,紧追不舍道,“是,我确实无知。我不知他国王子竟藏我王府之中,我不知现在身处何地,不知为什么一个小小月寮寒渡竟有这么多机关,厚颜罪名我也认了,就是着孱弱二字我不认同。”
南湘见雨霖铃不答,“若非你下药,我倒不知我为何就这么昏睡了去,这样便算我孱弱不成。”南湘终是忍不住指责。
“只一只北国寒香,便可让你生幻觉失神志。”他看着南湘诧异的表情,指了指周身两个烛台,“可笑。”
烛台上果然燃点着蜡烛,此时正袅袅生有青烟,隐约可闻到异香袅绕。
“哼,致幻剂,麻醉剂,你当真无耻。”南湘面露鄙夷,“可这是哪,你为何躲在我王府里?”愠怒之余,无数惊诧疑惑,发问湍急。
可她不知,雨霖铃心中亦是惊讶的。
不可置信。
不过一试,便知她心性轻浮软弱,寒香些许撩拨便生了异像幻觉,体弱至晕厥。更别论姿态叨絮无理,可憎可厌,这真是同一个人么?如此看来,这个王府似乎也不能久居了。
他不易察觉的轻皱眉。
末了,他静道:“月寮甬道其中一支,通往今城城外一处古井,其他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个屁——
南湘见他起身想走,忙上前拦住,“无可奉告是个什么意思,讲清楚了再说。”
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元生梅容苦苦痴缠纠缠不休,董曦萦枝藏黯然神伤,都是以退为进反而让她愧疚不已,以十万分的温柔相待,还怕不周辜负。
可这雨霖铃这种冷淡态度,倒让她生起逆反之心,态度也专横起来。
南湘站在雨霖铃犄角处,堵住前行通路。
谢若莲说雨霖铃难缠之极,她只道夸大。谁想这家伙只顾故弄玄虚,高傲冷淡,比起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如。这种矫情扭捏不配合的态度,真的会有助于她人生大事?
什么出路北方,狗屁玩笑。
她心一横,索性把谢若莲也拖下水,“如果不是谢若莲说你有助于我,我何必来寻你。热脸贴个冷屁股,我是闲得太慌了。”
雨霖铃不以为动,“那原是他的事。”
“他说,‘出路在北方。’”南湘见他虽语气冷淡,但好歹接了话,遂又紧追其后道,“我想请你替我解一解,什么是北方的出路?”
谢若莲在想些什么,不明朗的时局下的自作主张的开始此局棋弈,可与他本身有甚关系。雨霖铃并不欲因此被羁绊:
“与我无关。”
南湘紧跟在后面,不紧不缓,“王府最北端,是你月寮。圣音北面,是如今连王都失却了的北国。你身负诸多疑点,或许同时也是机会。”南湘不待他以冷言击打自己,又迅速道,“你不愿解释,难道也不愿意相互合作,各取所需,各获所利么。”
“他的主意,若有疑惑,且去问他。”雨霖铃言简意赅。
总是这般的抗拒冷淡不配合呵——
突然一阵莫名的笑意涌上南湘嘴边,让她话语即便咄咄逼人,却仿佛带着好笑不可置信之意:“北国王子真的甘心藏在后院之中?”
笑意却是冷的。
仿佛包裹着恶意,所以带着腥腻挑衅的气焰。
南湘因清楚知知话语可刺伤他人所以愈发咄咄肆意,她道:
“北国王子真的甘心委身于圣音女子,藏在皇室宗亲中,藏在这个名为圣音的国土之上?”
“他甘心认命如此麻木,愚蠢到连机会来临都害怕得不敢试着抓住?”
“那该是我问了:短视,懦弱,愚蠢。你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末了,南湘悠然一笑,仿佛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找回自己平和心态,不再任他拿捏处置一般,她自得其乐的看着雨霖铃瞬间僵直的背脊微微笑。



“北国王子真的甘心委身于圣音女子,藏在皇室宗亲中,藏在这个名为圣音的国土之上?”
“他甘心认命如此麻木,愚蠢到连机会来临都害怕得不敢试着抓住?”
“那该是我问了:短视,懦弱,愚蠢。你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
……
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雨霖铃在他还不叫雨霖铃的时候,也曾怀着此疑惑的念想。
他躲藏在帘后看着在孤独坐在月光之中凄凉低吟古歌的父亲,心中并非懵懂。
“……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不堪回首……”
随着年岁无用徒劳的增长,他已然体会到父亲当初郁结而凄悲的心境,亦自察往事不堪回首之处,负担太重,难以背负。
而今的她,有何资格来厚颜质问?
雨霖铃心神坚强似已超过南湘想象。
此招步步逼迫咄咄逼人的毒辣逼迫招数她用之不爽,对付不同人物,屡次使用皆有奇效。
只是不想同样的招数对付雨霖铃,却终是无用:“你既不懂,便与你无关。”
最终换来的是雨霖铃一句语气冷淡,毫无波澜的冷言。
——你住我这便和我有关了,南湘讶异之余,正要振振有词的反驳,雨霖铃已平淡且微妙的将视线从她身边一瞥而略过,却能让南湘算盘尽数落空:“即日我便收拾行李离开。”
他清楚南湘在想什么。因此满心的轻屑鄙薄。
他以冷淡刻薄的视线无言倾吐:我走了,便与你无关了吧。
……
你是以退为进。是当真要避祸远遁。还是避我锋芒。另有计划?
南湘原意并非赶人,态势却急转直下,至雨霖铃摔下狠话后,一发不可收拾,似乎他心意突然决定便不可更改。可谜题未解,你怎么能轻易说走?
“来来去去,如此轻易,你当这里是什么?”
南湘索性狠心强硬到底。
平日里她以平常温和之心待人,动辄狠厉举止从未出现过,今日却陡然一变,南湘眉梢眼角俱是不可转圜的强硬。
“不讲清楚,怎能让你走!”
掷地有声。
似乎强者的意念总不可阻挡。
雨霖铃静默着维持站立姿势,在南湘话音落地不过半瞬时,复又重新提步前行。
只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而南湘咄咄话语却仍旧大声回响:
“你当你只是寄居此处的自由身,随时可以抽身离开?好漂亮的算盘一打我竟没有法子了?你当你真可以如此潇洒走人么?——皇族内眷之名皆登在玉蝶之上,怎去这天涯海角?不,你当你真能跨出这端木王府的门槛吗?”
雨霖铃充耳不闻,不萦于心。
南湘只觉总是紧追在他身后耳边喋喋不休不是法子,提快了脚步,几步赶到他前面,转身拦住他前行步伐。
于是隔着咫尺距离,两人变成了对峙姿态。
距离近到——
南湘甚至能清楚看清雨霖铃冷淡眉目间展露熹微变化的细部。
五官之美,好似被精心雕镂,甚至连烟火气都没,比冰与石的雕塑更匀净洁白。
南湘却有种错觉,似乎他整个人只是由纤细敏感的神经纤维所编制而成的,一个美丽高贵却无生命的精致玩偶。
——不,不对。他不是没有魂灵的毫无生气。
南湘注目面前冰清玉洁的少年,慢慢修改着心中的观感。
她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似有冰冷的火焰在缓慢燃烧。
冰冷的火。
比起瘦弱纤细的身躯和苍白的肤色,他所有的生命力似乎都只汇集在面上一双形状过于优美的眼眸之中。他眸眼之光足以伤害震慑他人。异乎寻常的亮,且集中,仿佛他所有的魂灵心意都沉淀此处。他这股明亮直接到足以刺伤他人的犀利之光,是源于愤怒还是失望,是内心强大的精神支持,还是孤注一掷的孤勇倔强?……
而相对的,南湘的所思所想显露在面容上的变化亦一一落入雨霖铃犀利之眼中。
他不愿与她视线相对,所以只看向她的面容下半部分。
出人意料的却是她仅仅是面容下半部分的变化。弥漫其间的强硬,却不知被什么慢慢柔软,模糊,钝化……同样的眉目此时仿佛被湿漉漉的雾气打湿重新拼合。
他此时方才微微抬起头看向她面孔之上,平和的眼。
两人平静对视。
南湘在沉默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慢慢道:“你走不脱的。”
“先别轻言放弃离开,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好吗。”
……
……
千里迢迢的路,流水昭昭,路遥遥。
寒鸦鹰隼竞逐。月光似寒霜,冰雪铺就不归来的路途。
雨霖铃心中亦有一条冰冷,坦荡,不回头的路。
“刻在玉蝶上的,是锦官城里寒门之子雨霖铃。霜月出生,何时卒去都可。”
他微微垂下视线,左手轻轻牵住右手袖口,似将手笼罩其中,屈伸可藏。
他寂静而平和,亦用缓慢的声音轻言,“北国的王子失去踪迹,此处仅有锦州少年雨霖铃。他闭门谢客,自避于世,生死人皆不知……是的,他是生是死都无人知。”
“王女殿下,你说天涯海角都走不脱。是的,羁绊在王府中的雨霖铃生死皆是皇室之人,不可脱离。”
“可若是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人呢?”
“从未停留,没有踪迹。他要走,何不简单?”



事情至此,方才入局。
却是一局死棋。
改名换姓辗转进府的,并不止那三进三出的浅苔。
他所借用的是不同名姓,本质却仍是同一个人,使得屡次进出府成为可能。此时南湘面对的雨霖铃,也是运用如此手段。
假借一个身份,做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名字姓氏不过一个符号,顷刻间灰飞湮灭,他随时可以离开。
想藉此,南湘瞬时死死咬住唇。
——可是他在这个王府停留了这么多年,明明可以随时离去,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那个王女是用什么法子将他困在此处。……她是以什么绝妙的法子与他制衡着,而他多年的停驻等待……又是为了什么?
并非困入死局。是的,这不是死局。
南湘嘴唇因方才失控紧咬而微微渗血,她却置若枉闻,缓缓平复微笑。
她不盲目的祈求他停留。一个人做事,总有其理由。若她端木王府还有用处,他自然不会走。
她只是要知道,所谓北方的出路,究竟是什么。
南湘只觉唇齿边一片麻木,疼痛都无一丝半分,“是的,我留不住你。我又为何要留住你。难道不应该是你费尽心思在此避世吗?”
“即便我忘却前尘,不知道当时究竟用了多少心力方才将你安排进来;即便我已知当初与你达成何协定,让你甘心在此蛰伏;即便我不清楚身份暧昧你,在我当时的谋划里是个怎样的角色;即便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否得到你想要的,即便我不清楚,你对于现在的我,又有何影响……”
南湘自嘲一笑,“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事物必定是双方的。我对你有用,你亦有助于我,总是互相制衡。若你得偿所愿,可以遂心离开,好吧,我恭喜你。”
南湘重复道:“我恭贺你呵——”
她的微笑似火烛轻轻摇曳,似知言语并非真心。
她甚至不观望雨霖铃神情如何,只坦然的,无赖的,厚颜无耻的继续:
“好吧,即便你可以自由离开,可天下之大,我虽无法保你平安,却能保证你的旅途绝不安宁。”
“你信不信?”
“你,信不信?”
嘴唇渗透带腥味的血,南湘微笑着,威逼,利诱,以情所动,以利相诱,以危险相胁迫。
南湘并非万分笃定的踌躇之情,也无一往无前的坚强意志。
她只是,要清楚,他究竟可以为她带来什么。
如果,他真能助她平安离开。
……
……
围绕在雨霖铃身上的谜团,接踵而至。
而他本人又少言寡语,冷淡待人。
南湘只得步步紧随。
如今这个情境……也是被逼无奈。
南湘话音落地,空气中一时只有一片停滞寂静。
雨霖铃呼吸比郁结的空气更为沉重。
南湘静静等待。
“我不惧怕威胁。”半晌,雨霖铃静静出声。
南湘亦平静,“我知道你不怕。”
“要挟他人,一介王女与囚首匪寇有什么差别。”
“我知道我无耻。”
“活到现在,我亦生死无惧。”雨霖铃语气一如既往,如冬日千年不化的冰雪,无晴日初霁。
“可你心中有远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南湘语气平缓却笃定,“或许就是那个,让你在煎熬忍耐里一直支撑在现在。”
雨霖铃精致的瞳孔急速收缩。
又缓缓平复。
“……我心中也有重要的事物,让我只能行如此招数,在此威逼利诱,抑或低三下四。”
南湘声线依旧平静,潺潺流水声但闻。
“生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又能怎样。能轻易言死,便是幸福。只是人生于世,岂能顺心遂意。总要负担,总有羁绊,总有明知不可为之事仍得用尽毕生之力。总是这样的。”
她静静垂眸,并不观望对方神情是否变动。
攻心。
“你不惧死。我惧。但我无所谓的事物,你必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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