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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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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名或勇武,或健壮,或高挑,或柔韧的英雌女子,鱼贯而入。齐齐上前跪倒叩头。
“参见陛下,圣躬万福。”
众人见礼之时,女帝缓缓步入,登上高台,衣袖挥洒间返身驾于御座。
武举第三场,殿试至此开始。
这场殿试,不拘内容,以擅长科目举报。或剑术,或骑术,各自实战各自擅长事物。
皇帝端坐御座,见面前英武精彩,比试难得,不由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酣畅时,周身却无人可商可量,微皱眉头朝身旁内侍吩咐了一声。
内侍唱诺,忙颠颠走到官员处,宣了丞相俆止上前晋见陪侍。
俆止平静应了。百官见他如此受宠,此时更被皇帝青睐,宣至台上陪侍,实在稀罕。见此情景不免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俆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百官触目里慢慢走上御台,平静请安。
女帝见他行礼如仪,心中越发欢喜,伸手虚扶了他,笑道,“今日难得热闹,你站在这也能看得清楚些。”
“谢陛下。”俆止谢恩,转身侍立在下首,这种异乎寻常的恩宠却似乎与他无甚特殊,就连谢恩也是一副平静神态。好似可有可无。
女帝好意落空,倒也不以为意,瞧着面前考场上来回比拼,轻轻一笑,“你看这些人如何。”
俆止也一同望向场中,缓缓道,“臣阅过试子策论试卷,其中不乏精辟犀利之见。今日又见精彩比斗,方知实力深厚,不可小觑。如此看来,这五十人,倒真是文武双全。以后定是陛下优秀将领,国之栋梁。”
女帝一时有些哑然,半晌失笑,“你做事做人,总是滴水不漏。让朕寻不出半分错处来。哈哈,哈哈哈……”
秋日考场,一片激烈争斗,却突然女帝于上首畅快大笑,比长空更清凉。
笑声好似细雨,遍洒众人心头。
南湘此时坐在百官之中,听闻笑声疑惑回望,只见俆止黑衣翩翩侍立在女帝身旁,而那一向郁的女帝,此时竟一扫平日阴沉,畅快大笑,实在让人惊异之后,不由生出一份惊吓。
一时分神之余,下面比试,却愈发精彩。此时正好比较剑术一项。
徐思远与舒渠均报了此项。以抽签定下的顺序,各自对敌。
舒渠所应对的是庐州举子高昌简。
高昌简拳脚功夫颇为厉害,只见她龙腾虎踞,英武勇猛,而舒渠不闪不躲,竟迎击而上,正面对敌,直直入她剑光之中,一时竟不分敌我看不清楚来往过招。
有人冷呼一声,刀剑无眼,见舒渠如此冒险做法不由心生担忧,而兵部尚书舒砚,正是舒渠之舅母,此时见侄女似乎有危险临面而来却不露一丝慌忙,仿佛毫不挂心。
确实无需她担忧。
不过瞬间,胜负便已凸显。
舒渠身如游龙,手持一柄长剑与锋利剑光中,与之斗勇。她以更锋利的气势挟剑意直上,更有不顾前后的狠绝。
只看她剑法外露刚健,锋芒毕露,好一番少年的意气,只攻不守。
不过数十招后,乒乓一声,高昌简手中剑被削落在地。她一时手无寸铁,而舒渠剑势依然无可阻挡,直直而下!
见血不过顷刻之间!
却猛然停驻,剑锋所指,正好在高昌简脖颈之处。
高昌简本已做好就戮准备,出乎意料,冷剑却没袭上脖颈,她缓缓睁开眼睛,冷汗滴入眼睑之中,让她酸涩异常。
舒渠已收回长剑,神色高昂骄傲,此时昂首,道:
“我赢了!”
她仗剑天子下,意气飞扬,傲视群豪。
有兵部大将将此局看得清清楚楚,赞赏不已,不由朝舒渠舅母尚书舒砚感叹,“虎门虎女,前途不可限量啊。”
舒砚此时也不由微笑,欣慰之色溢于言表。
此番比武,舒渠先声夺人之时,徐思远也同在场上争斗。她此时也面临强敌。
她所面对的,是九州道守备之女,石玖儿。石玖儿凭一身家传绝学,稳扎稳打,成绩优异,不容小觑。
徐思远身形飘摇,先退后三步,并不抢先攻敌。
石玖儿扬眉,躲?何方女子如此懦弱。她不屑出剑,徐思远仍揉身在后,只在她剑下左右闪躲。
南湘虽不大懂得武术,可也能看出徐思远处境不妙。南湘自知不能在这里失态,可心里也为她紧张不已。怎么了徐思远,你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在船舱里所显露的灵妙手段,都跑到哪里去了?
事态越发倾向于对徐思远不妙的一面。石玖儿下剑愈发犀利,不让徐思远有喘息的一刻。徐思远闪躲似乎越发迟钝吃力,明眼人一眼便知她落于下风,让人感叹大局已定,再无胜利的曙光。
女帝在上首看得更清楚,她本来听闻了周郁芳所言,对这个徐思远抱有期待。谁想竟是这样。
她摇摇头,低头接过内侍递来的茶碗,心中已下决断。
——这个人,无需为她耗费心思。不过如此。
此念刚入心头,女帝轻润嘴唇,天空有雁鸣一声,悠远高长,而变数就在此刻绽开。
变数。
所谓变数,便是看似大局已定,却因为一个出乎意料之举,时局再次陷入不可预知的状况。
俆止一直未出一言,而现在却仿佛看透局势,成竹在胸。
他摇头,微带了笑意,轻轻一叹,“真是一手妙招,差点被骗过去。”
女帝诧异抬头,正好见着徐思远突然在漫天的剑光中脱颖而出。如游鱼出海,飞龙在天。
她面上笑意盈盈,仿佛生死争斗在她眼中不过一场玩意儿,她嘴边尚且有闲暇说话,“破——”
石玖儿家传绝学,胜在剑意绵绵,防守稳当,无破绽无疏漏。而她本是谨慎行事,这次却在徐思远故意示弱之下,不免失了谨慎之心,不在小意防守,而是放手一搏。
气势是好的。
可她一失平常心,立刻露出破绽。
徐思远以逸待劳,她专心闪躲不过等待石玖儿卖出破绽的一瞬间。就是这一瞬间,徐思远一眼看透她疏漏之处,便不再放过!
她游走自如,一剑出便破了石玖儿绵密剑势。
输赢,胜负均发生于瞬间。
石玖儿手中长剑,与徐思远兵刃相交,剑锋剑影瞬间绞缠,不知何人何剑。却突然被徐思远大力击落。
再无兵器护身。
石玖儿深呼一口气,满头大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徐思远好整以暇,收回长剑。坦然一笑,“承让了。”
南湘猛然吐出一口气来,摇头一笑,我就知道,你必定会赢。
舒渠在旁看得清清楚楚,此时也仍不住喜形于色。
秋日长空,胜负输赢,剑势比拼,哪有瞬间可以轻易下了断定?谁输谁赢,何人清楚。
女帝静默半晌,方才闭眼认同,“果然精彩。果然人才。”
云龙风虎尽,骁勇不失少年狂
校场上兵器金戈相击声,敲金断玉,震人耳目。一向清冷平淡的皇城宫殿外,如此大肆兴武,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虽则争斗激烈,但皇城外,女帝御驾之前,又岂能真的见血毙命,擅出人命?
所以即便眼前此战攸关前途,也大多克制,点到为止。
刀,箭,拳脚。殿前因为安全担忧,并不举行箭术的考验。只在各种兵器中进行比拼。
舒渠,徐思远等人赢了第一场之后,又同下一轮对手再战一场,舒渠先行战胜,赢得利落漂亮,徐思远也不输于她。再次赢敌!
徐思远收剑,与舒渠相视一笑,又缓慢收起笑容,微微侧头。
她有意无意的转头顾盼,动作微小,并不引人注目。
只一瞬间,她好似无意掠过周身,正巧有一举子,迎战完对手分出胜负后,恰恰好挽了一个剑花,缤纷锋利,却不收剑。
徐思远看在眼里——
又迅速回转头去,只眼神凌厉,更显心性坚定,
——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那女子与舒渠,徐思远,还有三人一同赢了此局。比试精彩紧张,至此时激荡比拼之后,只有寥寥数人站在场中。
此时女帝挥手,暂停了争斗。原先嚣张喧闹,剑意笼罩的操场慢慢平静下来。大臣窃窃私语声缓慢减低,如烟雾散去。
而考官舒砚,周郁芳一旁督战,此时也袖手站与阶前,静待女帝出言。
女帝陛下端坐上位,身畔有宫侍及丞相俆止伴随着,见大局初定,女帝心中已有烟云落地的意愿。
一时间,偌大空地里,只能听见环绕保护御驾的侍卫,站在风口,衣摆随风猎猎作响声。
南湘亦身在百官之中,站在领头醒目之处。
她赞赏的望着台中挺拔站立的武举人,尤其是徐思远智勇双全,表现突出精彩,更让她心肠微热。
此时间一战罢,暂且安静下来,她才感受到空旷的操场上大风肆意吹来,背心因微有汗湿而感到凉意。
“大局定了,不知徐思远成绩如何。”南湘如是想。
不知为何,这阵风掠过周身而过,寒意却停留在原地,源源不绝。
起风了。
南湘抬头远眺,不知风从何来,又归去何方。
场中人物收剑回鞘,彼此礼貌行礼。舒渠,徐思远各自战胜了各自对手,此时心情激荡之余也惺惺相惜的为彼此的胜利一同欢乐欣喜。舒渠意气昂扬,徐思远举重若轻,身边同伴也风姿超拔。
此时六人站立,列为一排,齐齐在旭日之下面朝御驾躬身,等待女帝颁布最后的旨意。
好似最后结局,已然烟云落定。
女帝微一沉吟,内侍侧耳附身过去,聆听吩咐。
……
……
“诺。”内侍唱诺,后将女帝旨意传下,考台之上舒渠听命,起身站起。
场间一片寂静。她扫视场中,声音朗朗响亮,竟传遍内外。
好一身内功修养,场内举子不由越发振作精神,小意聆听:“场上诸位英才少年,剑术剑法策略均出类拔萃,争夺前三甲,举子可有意再战?”
听闻此话,场上官员微有哗然,交头接耳声再起。
“大局已定,还要再战?”有大臣惊异。
有官员压低声音,回道,“陛下心中肯定早已定下头等,现在不过是表面功夫。”
有人附议,倒也有人不赞同,“场上人物相差无几,陛下心中定也难分上下。彼此拳脚定头甲,方才显得公平公正。”
“此言正是正理。”“所言极是……”众人恍然大悟后,不由纷纷赞同。
南湘并不参与揣度猜想的这圈人里,殿上比武本就是女帝心之所致加上的一局,是否结束看得不是结果,而是女帝心意。
入了陛下的眼,平了陛下的心,陛下满意了看够了,才算是真正的烟云落地。
南湘话虽如此,却越发有种不祥之感,却不知为何,她只道是自己太过紧张徐思远成绩如何,自己笑自己胡乱操心,勉强放下心来。
秋风不断,萦绕身边,好似某种不祥的号角。
场上却好似无知无觉,场上仅剩的数名女子,听闻此话,均朗声回道,“学生愿意再战!”
这武状元之位岂能轻易拱手让人,再战一场,也是场上举子心中所愿。
大风起兮,南湘莫名心惊,女帝端坐上位冷淡旁观。百官纵使曾经对武举有嘲弄之心,此时也大多收起轻视之意,只旁观静默,心中赞叹。丞相俆止一旁眼神深邃,心思如海,不知在思虑什么。
场中女儿意气风发,列为两竖。
再战。
*** *** ***
“此战不分科目类别,不拘形势,各自选取擅长武器,再行比斗!”
兵部尚书,武举主考舒砚朗声宣布之后,举子们低头,开始谋算。
舒渠在武器陈列架上站着,她瞅了半天,只觉架上兵器纵然精光闪烁,锋利异常,却大都不称心合手,她一时心想:所谓宫中神兵利器无数,如此看来,倒还不如她自己手中剑舒服,——只是不知别人选了什么。
她挑眉回望,正好望向徐思远站立方向。
徐思远依旧一副无所谓置之的模样,随便选了把长枪,拿在手中掂了掂,便下了场。
枪?
呵,真勇士也。舒渠一向少有佩服感叹之心,此时见徐思远英勇,不由再生一抹惺惺相惜之感。
有人从舒渠身边走过,舒渠下意识望去,这个女人束发,一身劲装,面容坚毅。选的,是比枪更拙莽的矛。
矛?
舒渠一怔,心中纵有不解又不好说些什么。这些人,难道只想着寸长得势?难道就不顾及一寸长,一寸险,容易攻击却失之灵活,不好防备么。
那女子见舒渠怔愣在场,并无移动之意,便绕过舒渠,走人场中。
天下之大,果然藏龙卧虎。舒渠只能如此想,心中嘲笑自己还未战斗便生怯意,怎么可能是自己一向姊台?英雌人物又如何,还有什么人能比她舒家嫡传剑法更厉害?
场下波涛汹涌,场外女帝御驾之前,同样似枪剑无眼,波澜隐隐。
女帝召舒砚,周郁芳上前。舒砚周郁芳忙走上台前,叩首行礼,被女帝虚虚扶起,才恭谨侍立,聆听女帝旨意。
俆止在旁,漠然垂手站立。
却不防女帝青眼独睐着黑衣沉默的丞相。她侧首,看着俆止隽永隐忍的面容,好似有无数心结潜藏,突然一笑,“俆止。”
俆止缓缓抬起面容。
——“你来替朕点。”女帝面容甚至带有笑意,她好整以暇的看着俆止仍然平静,却由面上一双清眸现出了惊异之意。
女帝赏玩着俆止难得的吃惊,而一旁舒砚与周郁芳亦猛然抬起头来,面上神色早已失色改变。
俆止顿时收起心中疑虑,平静应道,“谢陛下厚爱信任,臣诚惶诚恐,只若臣代点恐于礼不合,不敢僭越。”
女帝不在意的挥挥手,同时也阻断舒砚欲说之话,“于礼不合?科举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与祖制都不合了,你还怕什么?”女帝见俆止躬身,仍有推辞之意,便不耐发道,“朕就让你来替朕点,你就点。”
舒砚劝谏之言被堵在胸中,半晌不得言,周郁芳却仍不懈进言,“陛下还请三思。场下举子本应是天子门生,又怎能让臣子带点,这恐怕不能让人信服。”
女帝眼神轻飘从周郁芳身上点过,并不在意。“朕信他,天下便信他。你难道不信?”
周郁芳一时为难,“臣不敢……只是……”
“没有只是。”女帝不再理睬,只直直望着俆止等待他出言。
风口浪尖,定要他站在她身旁是么。
俆止眼光微沉,道,“场下比试还未分输赢,臣不知如何判定。”
女帝冷笑,“你先说,朕不为难你,朕只是听取意见,考虑考虑。”
“是,”俆止应了,不再推辞,只平淡叙述,“臣僭越,窃以为头甲三名应以徐思远、舒渠、刘臾顺次为宜。”俆止甚至不用接过内臣递上的名单,只沉静思考,纯由记忆,把所有名字一一报出,“二甲应为高昌简、张书茗、夏绾……”
周郁芳还想进言,却被女帝用冷眼阻拦,俆止没有任何停顿,用冷淡平缓的声音,将五十个名字一一报出,“……谢敏等五十三甲顺次为宜。请陛下旨意。”
俆止说完,便又恢复沉静姿态,再无多言。
而女帝一时心怀大畅,唇边习惯性挂上似有似无的冷笑,耍弄一般,向兵部尚书舒渠问道:“呵,舒卿,你来看看他点得有没有遗漏重复的?”
舒渠面色难堪,低头默然。虽则她的侄女成绩显赫,却仍心中沉重,牵挂著无数担忧怨愤,却不敢让女帝等候,只得缓慢道,“回禀皇上,没有遗漏,没有重复。”
“周将军可有何异议?”女帝又望向周郁芳。
周郁芳心情耿直,本想继续劝言,可俆止评点确实合理,让人挑不出错来。
她沉默低头,只得无奈道,“臣,无异议。”
女帝心中讥讽不屑。此时,方才望向场中争斗。
正是此刻,场上一人持剑,一寸短,却身形灵活,攻击锋利,不留余地。与之相斗的,则是拿枪的女子,手中千钧武器却被她玩弄得轻松自如,仿佛大将举重若轻般的神仙逍遥。
一寸长对一寸短,一寸险对一寸直,场中来往锋利精彩,有大将甚至忍不得女帝仍坐镇场中,失言一般,大声叫了一句,“好!”——舒渠揉身而上,手持利剑,直刺徐思远喉咙脆弱处!
徐思远不闪不躲,不避不开,腰际柔软直接向后一倒,长枪随性直指,仿佛携带兵马千里奔驰的千钧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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