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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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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估计是想两人都娶了得政治筹码吧……
“痛苦回忆就别说了,咱继续说浅苔。”南湘四两拨千斤。
“是。小爷回了左丞相府,锦衣玉食却依旧意难平,本想回神山继续供奉,可居士却说身子不洁的人不能再侍奉女娲娘娘了,所以……”
——“所以,小爷怀孕了?”南湘八卦,引得杏颇为责怪的瞪了自己一眼,“难道不是么?”被瞪之下南湘嘟嚷一句。
好端端的,一张口就污了别人清白,杏稳住心神,笑道,“王女若是真想要个小世女,便也是容易。”南湘腾的脸一红,没吱声,杏再笑,“王女选好人选,杏便送去汤药,颠倒一番,便成了事,王女可是要杏现在就去准备?”
南湘脸色涨成紫色,话咕噜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只着急的挥挥手,瞪着杏颤颤巍巍。
杏见咱王女真是害羞了才住嘴,替南湘添茶,继续眯眯笑,“王女是想杏将那春宫图儿拿来,还是要继续听故事?”
南湘正端起茶碗吹散热气,听得那春宫画三字,手一抖差点摔了茶碗,脸红得连脖子也晕了一层,恨恨的盯杏一眼,骂道,“这家伙还不继续说浅苔,扯这些作甚!”
杏心里偷笑,面上却是清风明月,坦然道,“是,杏逾越了,王女想继续听故事那杏便继续饶舌便是。王女请记得,王府里曾有一位侍君,名兰若,曾是神山上的侍奉,后因触怒王女被遣送出府,而世上再无兰若此人。”
南湘将兰若二字放在舌尖默念了一遍,微微含笑,“我知道。”这世上便再没了这人,可这人又在自己面前好好活着,真是搅乎,“那小爷再次进府又是什么名字呢?”
“小爷偷偷回了左丞相府,这事又不能张扬,再说这怎么也能算是家丑,端木王府便只有宣称是触怒王女才被您打发出了府。左丞相府锦衣玉食鲜衣怒马,小爷虽是正当少年时,却从下从神山长大,清心寡淡,左丞相想必是对这从小便离开自己的孩子心生愧疚,所以小爷想要什么左丞相无论什么都会满足——”
“——丞相府的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南湘实在忍不住打断,这详细得简直像是潜伏在别人地界上听墙根听出来的八卦似的,谁知道杏果真给来了一句将南湘彻底打翻在地,
“回王女,自从小爷被偷偷运回左丞相府后,您就吩咐我化妆潜入左丞相府,替您照顾小爷。”
替她照顾?人家好生生的回家当大少爷还需要照顾?
这,还居然一脸坦荡荡跑到人大臣家装间谍,南湘实在是叹服,是该佩服这王女色心不死,还是该叹一个,莫非是这风流王女真是动了凡心?
杏看着南湘变换的脸色,继续说故事,“王女,刚才正说着锦衣玉食富贵仙人绝好的日子,小爷却是意难平,去神山供奉,小爷虽被居士拒绝,却得居士一句话,‘既被红尘染了不再干净,便要把自己浸在淤泥中’,小爷不解,连连追问,居士也只有一句话,‘若不见色,又怎能入目皆空?’
从神山回来,小爷便把自己困在自己房里,困了足足十日,便辞了左丞相,出了丞相府,独身一人便去了梨园学习,名唤折月,桃花时节出师,登台一曲,名动今城。”
“唱戏?左丞相也准?”南湘不可置信,捂嘴轻轻一声惊叹。
“左丞相在小爷未及满月便送去侍奉一直愧疚着,小爷无论什么要求丞相都是答应,月亮也能给小爷摘下来,更何况离家学艺呢。”杏顿了顿,微微一笑,“堂堂世家少爷堕梨园学艺伎,虽是圣音民风开放,却也只有小爷才有这般的胆量……”
哦,这又是浅苔凡张口闭口俱是哼哼唧唧的由来罢了吧,南湘长吁一口气,躺回榻上。
想想看,世家子弟,应是含在嘴里怕化那般宠爱着的,却从小深山长大,吃苦受累,不知道有多苦。
素心寡意的孩子还不晓得情滋味,又被强抢回了府,不知道心里有多怨。
他师傅那句‘若不见色,又怎能入目皆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把自己浸在淤泥中’莫非浅苔是把这王府当成污浊不堪的泥土,下凡受劫?
莫不是,他是天上神仙?
笑,却苦。一边想着,一面听杏慢慢说,嘴里哪怕噙着菊花清香,也觉些许苦涩,“……公子名唤折月,桃花时节出师,登台一曲,便名动今城……那时小爷扮相风流绝艳,与当初神山上清朗净沐的样子已是两分样子,再加上唱戏时必带着的绮逦的韵味儿,小爷可算是当时红角……王女平素是喜欢听戏的,便召了戏班入府……便见了这改名折月的公子……便是小爷再进府了……”
话滚在舌尖,又咽了下去。
杏间南湘神色似乎不豫,话语间便快了些许,语气微微加重了些,继续说道,“折月小爷没在府里呆多久,左丞相府便又寻来了。这次是大模大样将小爷抬出府的,左丞相附书说,哪怕容得小爷堕梨园,也容不得王女欺负,王女这次真真惹着了这位丞相爷。”
南湘扑哧一笑,杏弯了弯嘴角,“这便是小爷再出府。”
两进,两处,五次了,南湘默数。
“小爷回左丞相府,左丞相说什么也不让公子再离开府邸,可公子什么性格……一日晚,公子离家,修书一封便走了,清风明月,两袖清风。这次小爷走得就远了……小爷到底去了多少地方,走了多远的路,见识了多少风光,谁也不清楚……左丞相四处寻找,顺着线索,说小爷曾去神山,拜会过神山上的居士,下山来便顺着河流穿圣音腹地,直下东海,在海边呆过一阵……过海越山,又去了那远在崇山后的畅国……后来便没了音讯,左丞相不甘心,却也没了办法。”
南湘嘴角孕着笑,忍不住抛却刚才心中涩意,拍手笑道,“谁不想海阔天空的了却人生?浅苔真神人乎!”
杏诧异,愣了愣,一整面上神情,端容肃立对南湘一作揖,见南湘不解,方才肃容道,“王女也神人也,杏本犹疑,若是王女知道小爷梨园从伎不说,还孤身一人行神州,一个男子穿山越海,如此不拘礼法,王女却不拘于怀,真当是当世之奇。”
谁不想海阔天空的了却人生?浅苔真神人乎!
南湘抚掌,笑。
思绪一转,忽又轻蹙眉,便朝杏问道,“既然都海阔天空了,缘何又要回到这牢笼来?”
杏初听得牢笼二字心头微微一震,见南湘面色似有疑惑,转开脸看了看窗外日落山,微微笑着说道,“瞧我,给王女说个故事,就说了一天,王女莫非是还想听?”
南湘顾着喝口那早已冷掉的茶水,暂时说不出话来,只不迭点头算答应。
杏觉得自己也忒喋喋不休,索性几句话完事,“公子没了行踪,不日左丞相病重,未过冬便离世,此时公子回。王爷受左丞相临终托付,便问公子,可愿和自己回府。”
“浅苔应了,便又改了名字进了府?”南湘见杏说得简略,有心敷衍,便瞪她自己接口道,“浅苔就这么甘心?这么轻易?就这样回了?”
就这么甘心?
就这么轻易?
就这么回了?
这些事情杏自然是不知道了的,知道也是不会说,一脸笑意的摇头,一脸笑意奉承说什么一心只牵挂在王女身上,南湘呸一声,说:别人就算了,按说浅苔绝对不会是。
杏微微笑,似日光初融。
南湘也无心再问,看着窗外一泓日断,漫天赤霞,索性背过身,跪坐榻上,下巴撑在窗栏处,看着落日出神,再不理睬。杏见状便缓步退下,招来还在赌气的墨玉,吩咐几句,才摆开食盘,伺候王女用餐。
一日便这么过了。南湘看着最后的霞光褪散,重归寂静和黑暗,看着杏点起通臂的烛火,摇曳的灯火,看着墨玉痴缠在自己身边,看着抱琴似笑非笑的立在一边漫不经心的伺候食水,看着锄禾一丝不苟的整理餐具,心中一阵恻然。
既羡慕,又可惜。
浅苔神仙一般的人,看遍了红尘,走遍了江山,带了双倦眼,掩不住的一双慧目。浅苔看遍了世间红尘秀丽江山,不拘的性子再回到这里,可会甘愿?
忽又羡慕起来。她转生到这世界,虽贵为王女,可又走了多少地方?行了多少里路?看了多少风景?
且不论那烦恼的女帝,烦恼的各色杂事情,烦恼的各种情愫,心里憋闷得慌张。
海阔天空的了却人生——
南湘垂眸,看着自己一身锦衣玉饰万分精致华丽,雕花木床象牙榻紫檀的柜子红木沉香,娇童美侍万般的温和顺从,心里莫名空虚。
墨玉痴缠半天,才心满意足的靠在南湘膝上,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瞅着抱琴故意笑。心里如蜜糖翻涌时,一扫眼看着自己王女出神一般的面容,便又痴了去,心头鼻尖都是馨香。
见南湘头发垂在自己脸上,摇摇的发痒,便大着胆子扯了扯,看着南湘刹然回神的样子,心里心虚,见王女没啥责怪的意思,反而朝自己笑了笑,更是觉得死了也甘愿。
抱琴看着他冷冷一笑,手指偷空扫了扫脸,蠕动口型,无声说,——不知羞。墨玉涨红脸,恨恨瞪眼。
南湘看着两人斗气,便收好刚才散漫的思绪,心想着别的先别想,再去一趟那浅苔的地方是真。
他去过这么多地方,同徐霞客一般,若能告诉她,这里的天地有多大,该多好。
漫漫思潮如水,南湘不自觉的又出神去,留得一大一小一玉一琴自赌气去。
一天便去了。
晚上月上树梢,抱琴打个哈欠无聊至极,做猴子捞月状,锄禾放下帘子,一边剔灯花子点亮烛光边揉了揉眼睛,墨玉早靠在墙角睡着了。杏在正屋侧厅检查账本,同南湘一样不得睡意。
南湘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明晃晃的烛火照着,吃过晚饭,她先是同杏,墨玉,抱琴锄禾几个人说说话打打趣,看墨玉抱琴两人斗嘴。陪南湘坐了会,杏后面便去侧院打理账册。
南湘随便翻了几页书,对着第一页出了会神,又放下,抱琴嘁的一声,自己捡去看了。墨玉靠在自己身边,头一点一点,最后瘫倒睡着。
后又摊开纸,锄禾润好笔尖,一抬头,轻轻咳了声,才递给不知怎么又出神去了的南湘。南湘接笔写了几个字,总觉得笔不顺手手腕子僵得很,放笔甩了甩手,见着锄禾不言不语一旁伺候笔墨,心里便有少许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笑,
“锄禾,怪晚的,我折腾半天也难为你了,累了就去休息会吧。——要不学抱琴把自己伺候得好好的也行。”南湘转脸,看着躺在靠垫堆里抱琴不怀好意的笑。
抱琴身陷软软的靠垫堆,手里捧着一杯水,膝上盖着薄薄毯子,躺在地上一边看书一边舒服的哼哼,见南湘突然挤兑自己,不气不怒,故意挠了挠脖子,说了声,“舒服,舒服啊……”
南湘失笑,余光瞟见锄禾还是那个不言不语的样子,恶作心一起,索性打趣他,“呵,瞧着我红袖添香,书中如玉,云郎捧砚一旁,也舒服得紧,实属人生乐事啊乐事。”
抱琴咧嘴笑弯了眼,手却狠狠砸来了个靠垫,那力气竟是半分没客气的。还好南湘一偏头,堪堪躲过了,却又正正砸在站在偏后的锄禾身上。
锄禾一低头,捡了起来,低着头绕过南湘,走到抱琴躺着的地方。
南湘看着锄禾稳沉点头,心里暗赞——不愧是锄禾锄禾啊,脸不红,心不跳,脸色一点不变,啧啧这涵养,岂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能有的?——正心里感叹,结果锄禾步步走了过去,在抱琴面前站定,直直看着身下人。抱琴被看得浑身寒战,立起身子,一脸疑惑,“干嘛?”
“不干嘛。”锄禾一脸不变的肃整,正对着抱琴一脸的莫名。扬起手,手里捏着靠垫,狠狠朝抱琴打去,“就想打你。”
抱琴嗷嗷叫,躲闪不及,被锄禾按在靠垫堆里按着打,南湘一旁看热闹看得高兴。
再后面,南湘还是不想睡,了无睡意不说还越夜越清醒。抱琴无聊又瞌睡,哀嚎四野,墨玉早睡着,杏忙着核算帐目,锄禾还算顾及着南湘,结果给南湘掺水,掺着掺着撒了一桌子。
南湘颇觉得对不起,自己打包睡觉了事,锄禾伺候完洗漱,自己也不洗脸,瘫在床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估计是大半夜临晨还是什么时候,月悬天正中,月光是流水脉脉流淌。南湘在床上辗转反侧,转来转去,咬牙切齿,切齿咬牙,“怎么还睡不着?”
*** *** ***
第二日晨,南湘按例将事情处理完后,见宫中再无旨意,便又去了浅苔的昆南坊。
她对于浅苔的生平实在好奇。
她瞧着这石头做的心肠太硬。太空。太冷。太空荡。太不柔软。太不亲密。
这浅苔,走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东西,阅世间万丈红尘,留得自己一双说清醒不清醒,说凉薄倒真有点凉意的浊眼。
何是浊眼?
瞧瞧他,这世上美丽无数,精妙无数,可他偏偏爱石头。
正感叹,却似乎有声音熹微,南湘微微偏过脑袋。
有声音。
浅吟低低的唱,声音清朗似愉悦,难得的山村的小调从他微微低哑嗓间开出枝头烂漫的花,真是桃柳花绽枝头。
那是熹微的光从暗处亮起,日出稀薄。
“……正月银柳,插瓶头。二月的杏花闹枝头。三月桃花粉面羞,莫说春迟,尚还有四月槐花挂梢头。
五月的石榴红似火,六月的荷花满清波。七月啊,七月凤仙花节节开,八月桂花树有花落地,零落成泥,遍地是香。
九月是菊花傲雪霜。十月还有芙蓉显小阳,十一月葭草吐枝头,腊月有梅花绽幽香。一年时头,花魂轮流,两处缘起,三分情思,坐看四时花开时……恰其氛,却总逢君……”
心里有疑惑,有不解,有羡慕,又有欢喜。
南湘掀帘而入,歌声涌来。
“一年时头呐,花魂会轮流,两处都缘起,尚有三分情思,闲暇坐看四时花开时,恰其氛,——却总逢君……
是他。一袭黑衣卷过天边夜色。一束黑发揉碎天上星尘。只留得一个背影便安静得出了尘。
石头做的大大的床。放在窗边。阳光倒了下来,照的人彻头彻脸,影子化成了水,水又成了光,光影交错,黑衣黑发,再流转不出颜色,他靠着,依着,背对着,阳光下,他在唱,
“一年时头,花魂轮流,两处缘起,三分情思,坐看四时花开时……恰其氛,却总逢君……”
他坐在那里,安静的唱着歌。
任是旭旭朝阳,任是灿灿流霞,也抵不了他光影流转他黑发垂落一分风华。他就坐在那啊,无知无觉的样子——看他怎般风流婉转一人,却也只有领教过这人一番滋味的她才知道——那是怎生的一副铁石的心肠。
又硬又冷又说不通,性子又怪,嗓子唱破了还要唱固执得就是块铁石,南湘摇头微笑,“浅苔,我又来听戏了。”
“我又来听戏了。”
南湘微笑招呼,浅苔却恍若未闻一般,毫无反应。
她亦不动怒,不生气。自己寻了凳子坐了,撑着下巴望过来。
浅苔眨了眨眼睛。
南湘笑,“浅苔你不愿意?昨天看你是个话唠,谁想今天竟变成了个锯嘴葫芦。真是不给面子。”
南湘再等了等,见他仍无开口的意思,继续微笑,“你知道我忘了前事吗?以前所发生的事情,我已忘却,挺不公平的对吧。很多事情就是很不公平,有人可以如此轻松的忘却掉,另一些人却注定要背负它。”
“嗯,昨天与他人谈到你。只觉你是个难得的奇男子。我以前有夸赞过你吗?我很羡慕你呢。我现在出入不得,空守着这硕大天下,却无法触及。我多么羡慕你啊,走过了这么多山水,看过这么多风景。哎,你是否愿意与我分享一下你的旅游经验?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羡慕。”
……
“曾经有一个人叫做徐霞客。他背负行囊,亦同你一般走遍了山水。他写了一本伟大的著作来纪念他所走过的每一脉山水,你有没有同样的兴致来记录呢?”
……
南湘自顾自的缓慢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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