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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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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王女有了正夫之后,事情必定会有所发展……”顿了顿,凤后眼神变得清明悠然,“——好吧,戏完了咱走人。”
只见那车马侍卫绝尘而去。观景台上,凤后若有所思,只注视着腾腾的尘土突然起身。
先帝所命是其一;
有了正夫会收敛心思是其二;
迎娶丞相之子国风,获得有力的政治助力是其三;
而最重要的是,按圣音律法,若是封了端木头衔的皇家子女,迎娶正夫之后便可以受领封地为王逍遥而去。
放虎归山或者是庸人自恼,而自己这番举动终究会自食苦果会引火烧身都无所谓了,以自己的立场而言,他决不应该为她做任何打算的,更何况是这种,或许会为她以后肆意作乱埋下了祸根,为虎作伥,又或许,像她这样的人放出去,会是最好的安排。
真是错错错,这样不经头脑思索的庸人的行为,根本不符合自己一向的手腕。这种费力不讨好,且将自己往险境推去,还自鸣得意的愚蠢行为真是,真是,错错错错错。
可,可有什么办法呢——凤后似乎叹了口气,明明知道多么的愚蠢,或许以后会后悔……
半晌之后,他面容之上却无烦恼,他似乎悠然望天,碧空掠过几丝透明云彩,给宫廷的雕廊画栋罩上半透明的暮霭,凤后无端觉得,今天的天空实在漂亮。
一切都如此漂亮,完美似画中风景,仿佛十年之前,无数个无忧无愁的清甜。
十年如一梦。别有伤心处。
他仿佛能看见月明灯火,他与她躲在宫廷边角,看宫外花灯宫内人,痴痴向往却无能为力。能看见两人相互依靠背脊悠闲看书的时日。他还能看见什么?
看不到了。十年的时光是流水,他与她站在岸的两端,再无法渡桥而过。
凤后注目着那架马车离去,越离越远,喧嚣尽去,一切又重归混沌的最初,逐渐不见。

涨水到时节,春云吹散湘帘雨

——“我的好王女,入宫一趟,您得了女帝赏赐,结果却弄丢了御赐之物。您受凤后传召,却没有见驾。您将国风公子掳来,大摇大摆的出了宫,您后面还打算怎么着?”
墨玉无所事事的守在一边,一张小脸黑如炭。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躺在这微微发着抖发着寒战,即便一脸病容却还是书卷气逼人的贵公子迟早是要进府的。进了府了自己还得好好伺候着,叫声大公子——
这点本是该做的,可、可一见着这娇贵王女这样的嘘寒问暖,墨玉心里还是隐隐不舒服,话语也像是裹了层蜜糖的苦瓜儿涩涩发着酸苦,酸味不停往外冒着。
南湘暗道不好,国风不是替凤后宣自己觐见的么,怎么现在就真的一副大摇大摆出了宫来。
“您瞧着国风公子这副病秧秧的模样王女您打算怎么办——”墨玉笑得极假,后牙磨得咯吱响面上笑容更僵,“去普通医馆可是不行的,公子金枝玉叶怎能如此冒犯,送公子回丞相府邸更是不行,您把别人家的公子糟蹋成,不,就算国风公子急病突发,可王女您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您现在大摇大摆的给人送回府去不是故意讨嫌么——”见南湘张嘴欲言,墨玉赶紧接下去,不留南湘抢白的空隙,“噢,墨玉真笨,您特地抢了人,怎么不把公子留在府里容咱好好伺候着供在心里呢,您说是不呀,啊——”
墨玉正嚼舌根子嚼得欲罢不能,谁知道杏突然一掀帘子,一个暴栗打在滔滔不绝的墨玉小脑袋顶上。墨玉捂着脑袋悻悻闭嘴。
杏死死瞪了墨玉一眼,方才对颇为无奈的南湘说道,“王女,咱去哪呢。”
调头回宫?正好回了凤后的召唤还可以找太医院看看国风的病——
“回宫可行不通。这宫廷可不是咱来去自由的,要是没有陛下宣召咱不能随意进出。”
那就先找一个好点的医馆先看病救人再说?
“王女,这也行不通。国风公子是何等的身份,外面的医馆怎么说也没有宫里好,病也不能乱治,而那些人一瞅着公子这身朝服,手也定会被吓软了怎么治。”
那,那送国风回丞相府?大不了自行请罪,丞相家这样的大家肯定有医生常驻,国风的病也不会被耽误——
“王女,您左想右想的还不如先回府。且不说咱府上的大夫医术出众,光是梅容公子就是一双救死扶伤的手。公子若就这副样子送回丞相府,杏别的不敢断言,要是真这副样子回去了,按丞相那脾气,这几年王女估计是再见不到公子了的。”
外面天色逐渐暗淡,乌云拥挤,春日丰沛的雨水使云层变得饱满湿润。
南湘看着窗外突然变色的天空,欲下的雨,点了点头。
“回府吧。”
*** *** ***
春雨贵如油,细细密密仿佛帘子一样,笼在湿漉漉的树叶之上。南湘坐在床边凳子上听着雨声。
国风病弱躺在身边床榻之上,面容因疼痛缓解而稍稍放松。
南湘自觉自己思虑欠妥,又莽撞了,她不过想试探一番,谁想到国风反应会如此剧烈,以至于昏厥过去,让她所足无措。
南湘特地将国风带到王府竹林药庐一带。此处周围清净,待流风大夫诊治完毕后,杏便拉扯着墨玉一起出去,好好合上门,只留南湘一人陪在他身边。
等端木王府的医师,将这剁蓉了的香砂丸又添了些许止痛的草药,喂进国风嘴里,观其颜色方才好了些。
低微的呼疼声渐变为安稳绵长的呼吸,国风松开一直紧蹙的眉头,平身休憩。
医师朝南湘道:“公子这胃病是长久的事了,一时也不能再做些什么,只有时常养着,注意禁忌,多吃温热的东西养着,还不一定能断根。”
南湘就觉怪了,不是丞相家公子么,怎么胃病这种杂症也给染上了?
医师又说:“这病看来是还是不注意饮食引发的。瞧着症状,也是旧症,今天突然的发作好像是整日未进食引起,想必时常会呕血疼痛,再不注意这身子可能会更严重。”
听说这病症厉害,南湘听得一愣愣的。呕血,疼痛,这么年轻的少年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模样。
待医师写下药方,提着药盒告退后。
南湘吩咐小厮按照药房重新煎药之后,见国风病情虽有和缓迹象,仍怕反复,也不便离开。
只好坐回原处,闲的无聊,便小声冲国风抱怨,也不知他听不听得见:
“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要是贫苦人家上顿不着下顿那怨不得人,可国之风范呀,你是什么身份,再怎么着,也不应该这样糟蹋自己嘛。”
南湘只觉自从认识董曦后,她便化身为啰嗦的中年妇女,恨不得对这些俊秀美好却丝毫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公子哥儿们进行日复一日的教导。
“你说你是不是笨嘛。”南湘感叹。
——“呵……我的好王女,这世上,有谁沾情不蠢笨的?”
一把媚极的声音恰巧的响起,朗朗乾坤之下,犹如艳影一般自如,丝毫不觉自己有多唐突。
南湘闻声,诧异抬头,瞬间脸色剧变。
却见着那梅容再次不请自来,他左手提伞,正收了伞骨。只见伞面湿润,微有雨水滴落,他悠然倚在门边,端得妖娆。
一黑漆盒子放在脚边微有暗光。
南湘勉力克制,维持平静。
梅容嘴角弧线明朗,带了抹似有似无的嘲意,凉凉的浮在眼角眉梢。轻轻一吁,见南湘面色剧变,梅容笑容更是肆意。
“梅容,见过王女,梅容想您了——”
南湘勉强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内心的恐惧和厌恶瞬间涌上喉头,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又来了。”
——这群废物饭桶侍卫们,难道阻拦一个梅容都这么困难不成?
身边人好像动了动,虽是动作极小,可南湘感触敏锐,忙转过脸去,见国风神色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又转回脸来。
“梅容想王女了,可王女心冷,梅容只有这样不声不响的来了啊。”私密的情话梅容说得坦荡自如情怀漫溢,南湘却满心尴尬。还好有雨声遮蔽,南湘一时无语倒不觉太过尴尬。
“你……别这样,有人在。”
“果然,王女又不喜欢梅容了,梅容这日日夜夜的盼看来都白白流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流进您心里,可这么的绝情的话您也说,您真的是冷心冷肺冷心肝——”梅容弯腰将伞搁置在一边,抬起额首,笑容抿在嘴角,春情流在眉梢,“——可梅容,还是喜欢——”
南湘不答。
他眼里凉凉薄薄的嘲讽水般游荡,“王女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是吧——”
顿了顿,南湘正色,“你下次进来的时候,好歹让人通报一声,我不喜欢这样突然袭击。”
梅容挑了挑眉,只一个动作他依旧做得别人学不来的妩媚“王女生梅容气了?”
“不是生不生气,只是我不喜欢这种方式。”南湘看着他眼睛,她对他着实感情复杂,偏于负面,能像现在这般安静与她对话,已经出乎她自己预料之外。
他并不回答,背过身把盒子缓缓放在桌上,只背对着南湘没有转过身来,好似轻轻一笑,“王女说笑了,梅容今天可是特地来的。”
南湘只觉得有光芒刺背一般,身旁人仿佛是醒着的。南湘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站起身来,准备送客。
光线如水流淌,雨声细密,过树梢滴落。
春雨清新润泽,只觉金贵。
梅容背对着南湘,身形依旧妖娆不定。
“听说公子胃不好一直嚷疼疼疼的,药石药汤的又起效慢,王女总嫌梅容多事,梅容也知道,不过梅容手里放不了好东西。梅容福薄,也消受不起,正好这手头里却有着以前老朋友送的药酒,想着,呵——其实也没想多少就来了,巴巴的来了讨王女嫌梅容——”
“谢谢。”南湘笑笑。
她努力克制,内心依旧有着自第一次相遇结交后,便拥有的不堪与尴尬。让她实在难以平静面对他。
梅容依旧冷滞,却侧过头笑得妩媚多姿。
他愿意怎样便怎样,后果如何,他不在意,亦不关心。
南湘手里拿着那瓶药酒,轻轻放在窗前的小橱上,她可还不敢随便用药,若是不好,那该怎么办。
——好像有稀稀疏疏的声音,却不是雨声。
南湘动作停了停,莫非是国风苏醒过来,南湘转脸一看又不是这样。南湘侧耳一听后,一把推开窗子。
就见着抱琴混着墨玉在那探头探脑的模样,一下子尴尬尽烟消云散,徒留满肚子啼笑皆非,“都出来吧,这什么样子啊。”
被南湘发现后,墨玉红着脸,责怪是坏人抱琴拐带了他,抱琴则笑眯眯的反说墨玉小孩子心性闯了祸,王女莫怪。
祸水东移还移得这么理所当然的人,南湘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片混乱里,还是梅容大大方方的说了句“病人要休息。”就先走,南湘顺道让他把抱琴墨玉两人带走,才又安静了下来。
南湘坐回凳上,自知刚才吵嚷喧闹,国风必定被她吵醒,遂问道,“国风公子?”
见没有回应,南湘叹口气,自己微垂了头,准备打个盹。
“你好好休息吧,醒了叫我。”
南湘又吩咐小厮看顾着,自己则躺在一边榻上。
窗外雨声不断,雨雾霏霏而降,万物仿佛在雨中消融。
涨水的时节到了。

惆怅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

她本是好心——
时不时检查下国风额头温度,再替他掖掖被角,又吩咐小童及时温药,端来喂下。
她将其看成同寝得病的室友,更加上国风此人地位微妙,南湘自觉如此对待他并不过分。
只是南湘越是体贴殷勤,躺在床上紧闭双目的国风,则面色越发难看。
南湘心觉不对,正准备找来大夫复诊,杏则偷偷扯了扯南湘衣角,出门才对南湘附耳道,“王女不必宣医师,国风公子只是害羞了。”
……
她过分殷勤了是么,可她以前的室友生病了,她也是这样亲切对待呐,还亲自熬了一锅乌鸡白果汤,虽然被嫌弃“我又不是坐月子,你干嘛熬这种汤水”,可毕竟也是一番心意呐。
……
“一会还是让医师再来一趟,刚才梅容送来一瓶药,他说是应症的好药,只是我不懂医,不敢随便乱用,问清楚医师比较好。——这年头,做好人真难。”
“是王女,杏知道。”
杏憋笑,那屋子里躺着的那位多半早醒了,不过面薄,自己王女又温柔体贴,更不好睁眼。国风公子也未必真的心硬如铁。只是心结难解,心病难医,太过着急反而坏事。
杏已将消息传递进丞相府。宫中亦使人向凤后告罪。还好凤后与端木王府关系甚笃,与王女亦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并无太大担心。
宫里又将王女拉下的女帝赐下的事物悄悄送出宫来,凤后侍从悄悄嘱托道,“烦请端木王女小心注意,殿下不可时时都有照顾。”
杏连声告谢。
……
……
春的天气,像是善妒的女人喜哭的男子,让人捉摸不透,雨水亦是喜怒不定起来。
国风在端木王府呆了三日,今天丞相府派车接人回府。
从国风进端木王府起,天气就慢慢阴沉了下来,绵绵细雨不断。南湘在国风进府后,便提笔写信。
她如今的一手行楷,虽不算上佳但最起码总算可以见人。
信上几行字,只说是因为国风公子突发病症,一直昏睡不醒,不能移动。王府虽简陋,却不敢怠慢,请丞相放心。待公子病情稍解,可以移动时,自会亲送回丞相府。
碧水南湘谨上。
三日之后,一直持续的阴雨方才停歇。被雨清晰过的天空明朗淡澄,映照得景致一片清朗。
王府中门慢慢开启,女人们簇拥在王府大门前,预备好的马车停靠在门外。侍女先行走下台阶,前面的躬身向前,掀起车帘,后面的则小心的搀扶着带着病容的国风,慢慢走下台阶。
侍从飞快的垫好踏板,贴身小厮小心翼翼伺候在一边。
见国风缓缓踱过来正想伸手帮忙,国风也眼不抬,挥开那双伸来的多余的手,竟自上了车。
南湘将这幕收进眼底,只觉这位公子实在是好倔强的脾气。却不让人讨厌,倒让人感佩。
就她看来,柔弱只能让人怜惜,只有好强的男人才能并肩而行。
即便在女尊国度,也要自己为自己撑出一片天空,这样方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南湘弯了弯眼眸,盛出赞赏的笑意。
这笑意溢出,又被旁边那双精明的眸子收入。
站在一旁被国风称为先生的男子,眸光轻闪,心里暗自掂量。
对别人好意置之罔闻的国风,正要抬脚上车时,脚下却突然一顿。
身后是她,却不知又何日才能相见。
心里一阵空茫。
南湘见他不对劲,身边那男子轻轻一咳。
国风听闻声响,又垂下头,安静上车。
“劳烦端木王女搭手相助了,王女之举,实非谢字能概言。”
南湘复望向身畔男子,不着声的上下打量着: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丞相府出来的就是丞相府的味道。
长挑身材,严整容貌,一身青色质地上佳的长袍,除了一脸的审慎斟酌之外,再无表情。
“先生这是哪里的话,举手之劳,劳烦二字实在是当不起。”微微一笑,“本是南湘分内之事,还请先生不要这么见外。”
“再次谢过王女。”男子也一笑了之,老狐狸似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王女高洁风范古道热心,实乃圣音之福。”
“南湘受之有愧……”
彼此又客套寒暄一番,终于作揖告辞,“时日也不早了,丞相在府中定是心急如焚,我等就此告辞。”
南湘点头算是还礼,那人告辞后亦坐进马车前的轿子里。
列仗在前的侍卫行过威武,一边陪侍的侍从清润养眼,坐在轿子里的老狐狸走过时南湘方才心里松了口气。
而后,马车缓缓行过,国风在马车里窗缓缓掀起窗帘。
依旧是那种固执温润的眼光。安静,执拗,带着贵气的雅致,藏在其中的尽是一片含蓄的眷念温情。
南湘回望过去,她直到此刻方才深刻体味到国风的心思。
他的讥讽和高姿态,他屡次出言不逊,分明是自我保护的外壳。里面潜藏着的,还是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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