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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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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的狠狠回击。
即便是尊贵的王女,若欺辱了他,他也必定平等还之。
等南湘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她已经是和毒蛇萦枝争论得面红耳赤不知所谓了。
她最后感叹,“孔老妇子说得对极了,‘唯小人与男子难养也。’真理啊真理。”她爱这句话,她爱这里的孔老妇子,她爱这个女尊男卑的国度。
萦枝依旧不屑道,“孔老妇子怎么了。她不是她爹爹生的?她爹爹是什么人?我就偏偏不待见这带着偏见眼光的所谓圣人。”
……
……
——说起观星,和最后。
星辰如此明亮,夜空精彩,仿佛布匹倾泻。
刚才因为争执而无心观赏,而现在南湘闲散而作,与萦枝并肩。漫天的银光紫影,与地下树枝黑影相映成趣。月影穿过树梢,与树影相互交叉,纵横交错,在此中静坐、散步,好似无边水池里,在水藻中穿行的一尾游鱼。
萦枝说,“美吧?我极喜欢我这方宅院,所以不惜用最精致的珠宝点缀,仍觉不够。”
“还不够?已经很浮华了。”南湘诧异。
萦枝话语间总有倔强的兵戈之气,“我并非为炫耀而作此装饰。我常在此处观赏夜空。夜色太美,而地面总是孤寂空旷。我舍不得让夜空寂寞,只能点燃地面灯火,让珠宝装饰,仿佛月空流下的河流在地上仍觉流动。多美好,不是么。”
我舍不得它寂寞。
寂寞能刺骨,我懂得寂寞的苦痛。
——“嗯。”
南湘抬头仰天,突生感慨。
在以前生活的城市,夜晚也是光辉明灿的,一盏盏随之亮起来的万家灯火,霓虹灯照耀之下亮若白昼。那边的夜空肯定不会寂寞。
可在这里,夜晚只有星星点亮一切,无数的星星——
似乎有寂寞有艰辛。却是一样的美丽。

西海年年月,犹为南家照断肠(一)

南湘并未在萦枝的落红馆过夜。说实在的,她并没有在其他地方过夜的心理准备,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到主屋这边来。
南湘因为疲惫,倒床便睡,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才悠悠转醒,宫侍前来宣旨。南湘耸耸肩膀,开中门,设香案,领着阖府众人跪地接旨。
待宫侍宣旨走人后,南湘耷拉着耳朵,苦笑,得,又得进宫罚跪去了。
杏安慰道,“王女上番不是做得挺好。这次若王女言语得体,博得陛下宽心,说不定王女便可得特旨,允许自由出入了呢。”
南湘叹口气。
南湘对于上次那番罚跪,外加上来自那尊贵陛下的冷言冷语实在记忆深刻。南湘也想好了:一不冲动,二不多言,三不鲁莽,谨慎些话少些谦和些,尽量表现出一副看淡了荣华富贵,当然也不会对你尊臀下的龙椅感兴趣的平凡样,待遇应该会好些吧……
第二日清晨南湘便早早起床。换上那繁重的大礼服,盘发发髻,愈发显得尊贵,杏赞道,“王女气质过人,换上正装更显得玉姿风流,贵不可言。”
南湘看着镜中不是自己却又是自己的脸,不由汗颜,“皮相好,皮相好……”
一旁的杏又小心翼翼捧出那金质的凤凰来戴在南湘脖颈上。
一见着这展翅欲飞的凤凰,南湘脑袋里便掠过一张温润儒雅的面容,南湘问道,“这金凤凰,是不是国风那也有一只?”
描画好妆容,杏扶南湘站直立身子,正替她整理朝服缝隙皱褶,听到这问题停下手中活计,笑意盈盈的抬头,“王女,国风公子手中的金凤,正是先帝赐下的订婚信物呢。”
南湘轻轻摩挲着手中凤凰,没再说话。
……
……
上马。行车。
见城墙。入宫门。
骑列白马,进宫上殿。
奈何南湘终究逃脱不了上殿罚跪的宿命——
南湘十分哀怨,只觉膝盖僵硬酸疼,她欲哭无泪。
一切都按着规矩,顺顺利利进了宫。
之后,照样是被几个举止得体,容貌秀丽的宫侍领着进了正殿。
走廊尽头赫然是女皇那张白皙得如同未被阳光润泽过的脸,换句不太雅,却异常准确的描述就是:冷脸死板着挺着一双死鱼眼。
南湘举手齐眉单膝跪下,手顺势放于身子两旁,朗声道,“皇妹碧水南湘,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躬身行礼完毕南湘再直起上身,安安静静低眉顺眼服服帖帖地跪在地上。然后,就一直跪到现在。
一直跪到现在。
如果有块表戴在手上就好了,南湘漫无边际地想着。如果有块表,能让她看看时间,算算她被罚跪了多久,争取破了上次的记录也是好的——今日阳光依旧灿烂,从缝隙间点点漏下来,碎金子一样。
正发愣着,女帝冰凉的声音突然响彻大殿内外,“皇妹果然进益了。”
进益?
每次都是这句话,这所谓的进益——莫非说得是好吃懒做,浑水摸鱼,抽空偷懒的技艺越见精湛么?
南湘有些汗颜,头垂下,谦恭而顺从,“谢陛下,南湘汗颜。”
“皇妹的性子越见谦和,朕心甚慰。逐日看去,褪去浮躁的皇妹,也愈发出挑,果然是圣音碧水皇家的骄傲——”
女帝语气波澜不兴,好像这番褒扬都只是客套寒暄,甚至不带一点热力和情绪,
“皇妹倒不像以前那样,只凭着几点小聪明便自以为是起来,聪明都露在外面,心思也实在浮躁贪心,倒忘了什么是该有的礼数和教养,呵——朕倒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眼见皇妹变得越发聪敏,实在是让人高兴。”
只见这女帝头也不抬,眼神依旧冷凝如冰,话语好像是称赞,可这称赞又着实让人听起难受。你想骂就骂呗,何必如此饶舌,责备都要绕一个圈子指桑骂槐,真是麻烦。
这女帝独角戏一般,自顾自说着。
南湘内心虽不喜欢,却只能恭敬回答,“蒙陛下夸赞,南湘实在是担当不起。不过只是随着年岁增长,越加觉得那当初的莽撞实在可笑,而今也该收敛了。”
听到南湘回答,女帝也不见欢喜,只眉头微蹙,唇边却是一个淡笑,除了一句赐坐之外再没说些什么。
南湘千辛万苦的爬起来,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还要注意坐姿端正谦恭。
女帝又像上次一般埋首于桌上的一叠叠的奏折批示下来,南湘无事可做索性低下头去,埋头暗自掂量着女皇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
好像是善意。
虽然仍有克制不住的敌意。
可这已是足够让人惊喜的进益。
末了,女帝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语砸了过来:
“皇妹大病初愈,身子看是大好,也不宜多耗神就先退下吧——可朕很是不知,这人身子好了,那心病是不是也会跟着好,朕实在是,在意呢——”
南湘立刻跪地,将早已想好的腹稿,快速而清晰的念道,“南湘谢陛下垂怜。南湘自知此病乃心生,当初年少糊涂,而如今,南湘遭逢大变,忘却前事,或许亦是天地赐予南湘新生的机会。南湘一片冰心,请陛下明鉴。”
女皇轻扣桌子,素衣打扮的宫侍立刻从角落出现,垂手听命。
女皇声线凌冽,以微微凌驾于空气上端的声音低声吩咐着:“将那盒北国进贡的药材拿出来,赏给端木王女。”
“谢陛下。”南湘叩谢女帝赏赐赏赐之后便被领出殿来。
外面金水一般的阳光扑头盖脸,留下南湘捧着那金镶双星的漆木盒子站在阳光之下。
南湘努力扬起笑容,沐浴于一片阳光之下,笑容却慢慢变了味,南湘看着那漆木盒子的眼光慢慢变得漫无目的,自语般的低喃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呵……”
——“参见王女。”
正暗自嘀咕,不防有人突然出声。
南湘诧异扬首,有谁敢在宫里与她搭话的?却见此人低垂头颅,并非宫侍之服。
又听得那声音继续说道,“端木王女,凤后殿下还请王女移驾一叙。”
来人声音清凉儒雅,却隐隐透着几许熟悉的味道,这种像是极柔软的轻薄声响,真的是非常的像……可那人怎么可能去做这种唤人的使唤角色呢。
南湘想仔细瞅瞅来人,那人却又转过身去向前领着路,背影挺拔如竹。
南湘心生怀疑,“请问来者何人。若不明说,恕南湘难以从命。”
“我只是来传凤后殿下旨意之人。无关大局。”
“还请莫要为难……”南湘越瞅越觉熟悉,忽然福至心灵一般脱口道,“国风?你怎么会在这。”
国风身躯微颤,如风中落叶,却努力维持平静声音,安静道,“王女既认出国风来,便可信我了吧。我奉殿下旨意,望王女莫要使国风为难。”
南湘跟着国风步步向前。宫中道路宽阔,绕过游廊墙角,顺着大道向前走入。
通体透白的宫墙映着阳光,奕奕生辉,路面比自己那府更宽阔,只不见多少人影。各宫各殿门户紧闭,不透□,即使有着几个宫侍在外急行,也是脚下点尘不沾般飞快行走着。见着着礼服的南湘,便恭敬的躬身行礼,后又继续前行。
——这,是要去哪。
南湘呼吸受阻般不自觉地顿了顿,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国风敏锐地望过来,南湘与他对视,那双清辉奕奕的眼眸依旧不变。
对视交错,国风淡淡地收回眼光,并不言语。
“国风公子。”南湘轻轻一笑,眉眼俱开,“好久不见了,不知我们究竟要去何处。”
南湘其实挺看重国风,除却姻亲关系不说,就其本人而言,她亦颇为欣赏。
此间少年多柔媚,若像国风这般高洁挺拔的贵公子,倒更像她原本世界里那些温润君子们。
南湘不免有种惺惺相惜之感,遂微笑道,“国风公子,还望告知我们去往何处,以免误会。”
国风不语。
南湘只得转而道:“几日不见,不知公子如何。”
春日清风,失娇软一半,吹得人微有寒意。
那双温润的眼眸不客气望了过来,这个男子儒雅悠然,放在这个世界定是个异数。“劳王女挂心,虽不似王女这般春风如意,笑望红尘,但还算凑合。”
你怎么说话总这么挟枪带棒的呢?南湘并不生气,只是疑惑。
你不是自小相随的青梅竹马,不是一起度过童年的玩伴么。你不是与自己定下婚约的年少夫妻么。
啼笑皆非,微有感慨,“国风,你同我说话,总是这般刻薄。”
转动了一下眼睛,国风神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王女恕罪,国风天性如此,惹王女生气是国风过错。”
南湘存心拖延时间,想藉此,遂微笑发问,“国风公子,难道我们不是自小玩到大的朋友吗。难道我们不是一起在这森冷宫中长大的青梅竹马吗。难道我们不是早已定下婚约的年少夫妻吗。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国风受之有愧,卑微如国风又岂敢做王女之友?至于那纸婚约,亦是先皇所定,与个人意志无关,国风,亦受之有愧……”
莫名的停了下去,声音慢慢消隐而去。
国风玉般的面颊惨白得出奇,他浑身僵硬,却努力微笑。
“——端木王女身边从不缺少陪伴之人,国风无缘相陪。”
阳光眩目得甚至有些刺眼,眼睛不自觉的缩了缩,有种又酸又涩的感觉在眼里滚来滚去,像是进了颗沙子般涩涩的发疼。国风勉力抑制,他深恐自己会在她面前崩溃,遂愈发自控,他必须自我控制,为了微小的一点仅剩的尊严,为了——
恍惚间,他听见碧水南湘清冷的一句话,接将他心冻结,——“国风,你是,误会了什么么?”
误会?
国风突兀一笑,满心不屑,表情嘲弄。
你风轻云淡的一句,你是否误会,竟将一切痛楚和责任让他独自承担?何其小人矣。
……“呵——你以为你是谁,我身边决不缺少个人暖床,你又以为你是谁!”……
国风脑海里只模糊的不停闪过以前她一脸冰冷的嘲弄陌生的模样,不停的闪过她那句伤透心的话语,心里不知为何的一阵发慌又是一阵发疼。
误会,误会是什么?
疼得自己忍不住弯下腰来死死捂住胃,一颗心不停的痉挛着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涨一涨的发着痛,痛得自己无法忍耐直欲痛哭出声。
……
……
南湘忙伸手扶住面色苍白如纸的国风,刚想问着哪不舒服,只瞧着国风不停发抖,满面冷汗,却仍挣扎着从她手中挣出的痛苦模样,又不好发问。
南湘见他情况不好,四周又过于安静,无人经过,没有办法,只有搀扶着他朝原路走回。
“你、你放开我!”国风牙齿不停歇的打着冷战,全身力气几欲流失而去,却仍勉力挣扎,偏偏此时胃痛如铰,偏偏又是在这是非之,偏偏在身边的是她……
南湘努力解释,“公子,你此时情况不好,请稍稍配合些啊,一切纠葛以后再说可好。”
“王、王女……王女还请自重!”努力挣扎着说话,国风痛得唇色青白,脸也不见血色,他死死拽住南湘衣襟,满面皆是黄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
南湘脚下不停歇,仍努力讲理,“国风,你现在身体不好,我们先去看病可好。”
“王……你、你放我下来!放开!放开啊!”索性不顾仪节,国风强忍着眼眶里阵阵热意,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疼得叫嚣着,仿佛整个身子骨头都散了般。
南湘没有办法,国风甚至已不听她说了些什么,悲怆哀伤。
“放开!放开、放开……我啊……”咬着牙,仍带了哭腔。
冷不丁的只觉得面上湿冷,手勉强擦过一看,才知道自己是哭了。
又哭了。
他明明告诉过自己,从她那句话起,便要与这懦弱东西绝了的,偏偏今天又哭了。
终究是又哭了。
仿佛难忍的疼痛突然化开一般,国风魂魄似乎出了壳,身子麻木不知痛楚,眼前也模糊,一片茫然,心却更加痛了起来。
“放开我吧——不疼了,一点也不疼,真的不疼了……”
喃喃的说着,国风眼神茫然。
不疼。一点也不疼。再也不会疼了。不会疼。感觉不到一点痛楚,自从她说完那句话之后。

心字已成灰,十年踪迹十年心

这原本的王女到底招惹了多少男子又伤害了多少颗心啊?她穿来被迫接受了她这个烂摊子不说,莫不是莫名其妙还要替她偿还情债?
应接不暇的意外之事让南湘颇为郁闷。
这个被她努力搀扶着已然半昏的男子,更让她郁闷之情加重不少。
这硕大的宫殿怎么会不见宫侍服侍一旁,未免也太过奇怪。南湘半托半拽,最后好不容易碰见着白衣的宫侍,才在他人帮助之下,来到宫门口,见到守候在外的杏墨玉一群人。
抱琴调侃,“呵——王女今日抢的是那家的公子?”
锄禾几步过来,正准备帮手,谁知道手刚一触及国风背脊,就见他愈发后缩。
尽管疼得已陷入昏迷,却依然固执得只倚在南湘身上痛苦低哼。
不远处的高塔观景台之上,依稀有人影正仔仔细细的瞧着底下芸芸众生。
仿佛是看戏的观众,一直从国风正殿宣人起,一直注视到最后。
不做一词,亦不插手。
“殿下,您还想瞧多久,国风公子都被抢走了,您还这样悠闲。”
高塔之上,宫侍放下茶盘,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底下那群人一边,向凤后递过茶盅笑道。
“戏还没完哪能走呢,”凤后倚在椅上,接过茶盅细细一抿,方才说道,“再说国风和咱小王女难得的费力演出当然要仔仔细细赏脸看完才行。”
从一开始就命国风去做本不应由他来做的宣人杂事起,凤后就悠哉游哉的上了宫廷最高的观景台瞧戏。无论是吩咐宫侍回避,特意隔出一个安静的环境不让打扰,再到现在专门提供一辆马车来运送伤员等都是凤后杰作——
宫侍就不明白了,堂堂的凤后为何分神去专管这种给人牵线搭桥的浊事,还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真的是不明白。
“傻子,本宫做事当然有本宫的道理,我还没闲到万事都要插手的地步。”宫侍不知不觉就把这心里话小声的嘀咕着不想问出声,凤后斜乜一眼,笑容微隐方才答道。
“殿下……”
“王女有了正夫之后,事情必定会有所发展……”顿了顿,凤后眼神变得清明悠然,“——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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