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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雪-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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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看着这堵车的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了不,突然灵机一动,说道。“老赵啊,往福开森路走吧。”
老赵不疑有他,兴冲冲的加大油门,惟独韶华的心怦怦直跳,一路上拼命抽烟,恨不得一口消耗掉一根,老赵从后视镜里窥视,觉得老板今日的烟瘾着实大了些。
福开森路至头至尾不过五百米,车辆单行,路人稀少,韶华指着前方小小的烟纸店对老赵说。“车子靠过去,我要买包烟。”说完,心虚的笑笑。“今天抽得凶了。”
往那熟悉的烟纸店去,居然还被店主给认出来了,招呼他。“ 呀!我说你怎么好久都不来了。”
韶华当即要了两包烟,封口一撕,笑着随意和店主闲扯几句,假装对对面的学校视若无睹。
特有的美国铃音“当当当当——!”四下,通知下课放学。女学生们手挽着手,成群结队的蜂拥而出,她们身着白色及膝长裙,头发或长或短,独独一个人编着两条麻花辫,荡悠荡悠,时不时从腰间侧出。
韶华抬手看了一下表,正好4点03分。他回到车上,吩咐老赵。“走吧。”顺便扬手丢了一包烟贿赂司机,只不过老赵由头到尾懵懵懂懂,不作他想。
他假装无意的看着车外风景,见她像是发辫松了,正伸手绞起微微捻着,可爱极了。
韶华心头一动,胸中情感有如涓涓细流,缓缓溢出,温润无声,她最后的动作是停在报摊前买了一份报纸,这景象浮在他眼前如何都挥之不去。
其实离离每天放学路过报亭都要顺手带一份《申报》回宿舍,究其缘由,粗略一想,以为是寂寞之余聊以慰藉,细微处思量,便知那是以往与爸爸一起养成的生活习惯。他总喜欢怪声怪气的念些小故事,胡编乱造一通。她改不过来,也不愿改,心中放任这微小的念想。
圣诞夜从华康里搬到学校宿舍后,她大病一场。身上被扎了很多针,再没人抱着紧哄慢哄,吃了很多药水,也没蜜饯送口或者特地乘车带她去吃酒酿圆子。除却风寒,加上心病,她与床榻缠绵许久。学校同学多为富家子弟,来去接送,从不住读。个别特例成绩殊好,大时大节也要回家团聚,过年的时候烟花爆竹齐鸣,宿舍里只余她一人,无处盘桓,想起两人曾驮着棉被一起玩说谎游戏,心跳眼热,与当下对比有如天渊,她病情愈加跌宕反复。炮仗烧了一夜,便失眠了一夜,早晨起来枕头套湿漉漉的。
任谁都没料到韶觉年给她的这一笔钱到头来竟是最先用来治病,离离躺在床上学着乌鸦的口吻暗骂一声娘,真他妈出师不利!而那些白花花的大洋与黄橙橙的金条,又让她觉得是这凄清冬夜里唯一的温暖,犹如壁炉里迸发的火星,心中希望顿生。正所谓财是人的胆,当霸气与豪气相携而来,困难艰苦眨眼不见,元宵过后,她病情大好,终至痊愈。
顾斯诺起先看她咬牙死忍的模样,就觉得十分可怜,总是时不时上门来探望,得知离离是被韶觉年赶出来后,更是出于愧疚,出于补偿,出于怜悯,待她愈发好了。
韶华隔三差五的会将顾斯诺约出来,不言自明,是将密斯顾当作鹊桥仙,好探听离离的消息。顾斯诺也是心甘情愿作传声筒,好有个借口与他出去。关于离离的一切,事无巨细,一一向‘爸爸’禀告。唯独离离的病情,却是知情不报。
皆因年前她病的最厉害时,烧得七荤八素,吃什么都吐,顾斯诺于心不忍,问道:“要不要叫爸爸过来看看?”
离离脸色大变,百般央求说不能告诉爸爸。顾斯诺无法,只得由她。
时间一长,顾斯诺在与韶华谈话之间,会选择避重就轻,故意绕开离离扯一些别的由头说开去,可却总惹不来韶华的反应,似乎只有说离离,他才有耐心一句一句的往下接,至于其它别的什么,始终漠不关心的样子。于是兜来转去话题又回到离离身上。
几次尝试失败,谈话冷场之后,顾斯诺终于忍不住问道,“倘若不是为了离离,你是不是就不来找我了?”
韶华料想自己终究是做得太明显,赶忙否认道:“当然不是,我们是朋友,来找你是再自然不过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边在心里默默向《To Tell A Lie》这本书的作者致谢。
顾斯诺见他否认的如此急迫,当下以为他果真是对自己有意思,瞅准了时机便放开胆子邀他同去百乐门。
韶华根本不喜灯红酒绿,但是对顾斯诺生日舞会的邀约总不好意思拒绝,谁知到了之后却发现一个大大的好处,那就是舞厅的一角独辟小窗,正对着华康里的屋顶,弄堂深巷一览无遗。
这简直是一个渴极的旅人在沙漠中找到了绿洲,尽管那绿洲是海市蜃楼。
对韶华而言,与其在家里一个人喝闷酒,不如去百乐门,那里人人跳舞寻开心,他独自偷偷站到窗前,不近不远的眺望,小心翼翼的呵护心底不为人知的柔软。
顾斯诺见他终日流连此地,以为摆脱了离离的紧箍咒,找到一个可以经营的共通点,关系面临脱胎换骨,几乎韶华每次过去,都是她同行作陪,自然将见面看成了一种约会。
可这约会一点儿不划算,甚至可以说极其昂贵。这样的年代,物价飞涨,白砂糖都贵了三倍,但凡高级点的舞厅门票都要一块大洋一张,百乐门更是三块大洋起跳,仍然紧俏,一票难求。身价和社会地位于此时成了附加值,顾斯诺和韶华通行无阻。
霓虹灯光,也与票价一样奢侈铺张,璀璨夺目到极致,竭尽所能绽放夜色的美,但在韶华心里,非但没有身价百倍,反倒被对面半明半暗的弄堂给彻底比了下去。他长时间站定在窗前,被夜风吹得凝成化石般,一心向往彼方市井里的暗,是自我摧残生活里的唯一念想。
长此以往,竟渐渐生出一些期盼,比如离离会不会偶尔经过这里,或者想他的时候回来看看呢,究竟会不会想他呢?
大约是老天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深秋的某一天晚上,他循例在窗前发呆,突然看到华康里弄堂口的小馄饨摊前有一个姑娘,她的眉眼在心里百转千回,怎么会认不出来!披起外套,韶华忙不迭往外奔去。
“你去哪儿啊?”顾斯诺在后头一边追一边喊。
他都没有听见。
第41章 报摊
柴爿小馄饨是这街头巷尾的一道奇观,是旧世界的遗留,到了新世界又上不了台面,于是只好躲在黑暗的角落,靠一张老桌,几张旧凳,拼凑出一份营生。天黑出现,黎明收档,外国人雾里看花,不能体会其中的滋味,只有中国人才会在大冬天端着钢中锅子趿着棉鞋跑出去买宵夜,搓通宵麻将的人们也靠这份廉价的美味才能支撑到天亮。
韶华赶到馄饨摊前,只有零星几个中年人呼哧呼哧大口咀嚼着鲜肉馄饨,他问摊主:“刚才那小姑娘呢?”
摊主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小姑娘?”
他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道,“长头发,大大的眼睛,个子约摸到我这里,刚才站在你炉子前头。”
摊主长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她买了生馄饨带回去,没在这里吃。”
韶华四顾张望,黑黢黢的街道,数百米之间的距离人烟杳渺,他沿着郝德路狂奔,依稀看到前方有几辆黄包车,却怎么也追不上。
他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顾斯诺踩着高跟鞋跑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背。“你到底怎么了?”
韶华直起身子,苦笑道。“没什么。”
两人沉默不语地往回走,路过馄饨摊时,韶华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其实是我饿了。”
顾斯诺斜睨了一眼简陋的桌椅摆设,“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这里…不干净。”她的声音很轻,但那股嫌弃的神色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
摊主充耳不闻,知道这种高贵的‘上等人’自己伺候不起,俯身往炉子里加着柴火。
韶华却撩了衣摆径自在木凳子上坐下,不咸不淡的说。“这么晚了哪里还有店开门。”跟着,向老板要了一碗馄饨面。
摊主吆喝着应答了一声,不多时,热腾腾的汤面送到韶华面前。
顾斯诺掏出一块手绢,垫在木凳子上,这才敢落座,她要了一碗小馄饨,吃的时候优雅极了,小指微微翘着,引得旁边两个上夜班的工人浑身不自在。
韶华想起以前在华康里的时候,离离不止一次嚷嚷着肚子饿,要到弄堂口买馄饨吃,都被他以‘脏,不干净’为由,拒绝了个彻底。
更有一次,她周末了和同学约好出去玩儿,临行前他十分不要脸的抽出一张一百块作她的零用钱,离离本来笑着伸手去接,哪知他突然心血来潮,手收回一半,说:“ 叫一声好听的。”
离离突然脸色大变,一言不发的收回手径自出门了。
韶华愣了半晌,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头,无形之中伤了她的自尊。他的本意,不过是想让她‘意思意思’,亲他一下。
之后一连几天,离离嘴巴上就像装了拉链,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甚至到了饭点,他都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喊他:“吃饭啦!”
韶华为此十分忐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忍到第三天,趁夜摸到她床边,蹭啊蹭,险些钻到她被窝里。
离离冷哼道,“走开。”
他赶紧求饶,“以后再不开这样的玩笑了,你就原谅我吧。”
离离‘嗤’的一声,笑着推他。
此时韶华看着顾斯诺的反应就像是从离离的眼睛里在看自己,明白她为何会讨厌他,讨厌陆茵梦,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从小锦衣玉食,哪怕并非出于故意,言谈举止间也自有一股高人一等的神气,是天生的优越感。总在无形间就贬低了旁人。
这些日常琐碎,都有她的影子,牵动他心里的那根针,引起的疼痛又令他愈发警醒,将他变成一个猎人,跟踪她的形迹,嗅着她的气味,往后每夜守候在百乐门的窗前,死死盯着对面的弄堂。只是整个冬天过去,那个姑娘再没有出现。
既然苦苦守候等不到她的来临,他只好主动出击。来年春天,发掘出一个新的爱好——去大杨浦视察工厂。
每次回来都从福开森路走,他看着她放学,手里提着书包一晃一晃的,漫不经心的走路,惯例去买报纸,然后掏出零食去喂路边灌木丛里的流浪小猫,连身边那个跟班袁淑芬也还是老样子,塌鼻子,大嘴巴,顶着乱糟糟的卷发。
车子与她擦身而过,韶华在心里笑,猜想离离一定是故意的,找了这么个跟班儿作陪衬,好将自己显得格外灵动美丽。真是个坏丫头!
他不知道,离离绝对不是故意的。女子间的友谊,尤其是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的友谊,是永远的你追我赶和惺惺相惜。
这第一名是袁淑芬,第二名才是离离。
每个学校都会有许多女生群体,她们同进同出,挽着手一起上厕所,仿佛有同生共死的情谊。这当中,领头人必然是最有权势的那一个,另外还会有一个甘居幕后的,充当团体中的‘军师’,这个人不抛头露面,看起来既重要,又不重要。所有人听命于女王,而女王私底下却听命于‘军师’。
袁淑芬的家世背景和学习成绩决定了她在团体中的地位,就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女王’,拥有排挤其他人的权利。然而她的丑陋又令她自卑,一方面从权力中找寻征服感,一方面又渴望美女的友谊,仿佛跻身美女的行列,自己也会变得美丽起来。她对离离简直言听计从,从吃的穿的用的,到神态动作,举手投足无一不是模仿离离。外人眼中,她们要好得像连体婴。
然而就在不久前,袁淑芬突然意识到或许她们的关系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起因是高中升学考的那次决定性测验之前,她向叶离虚心求教复杂的三角函数题,离离毫不吝惜,倾囊相授。
可事后分数榜一经贴出,袁淑芬却呆住了,离离以几分之差败北,不偏不倚的还是安安稳稳的屈居于‘老二’的位置上。
袁淑芬一直担心被第二名赶超,但私心里对彼此的实力是一清二楚。尤其在看到离离国文和英语高于自己,仅在数学上落后,更是难以置信。
她找到离离对质,离离的解释是,自己把至关重要的大题想的太复杂了,以致被误导,最后计算出错。一边还跺脚,懊恼地说。“真是阴沟里翻船,太倒霉了。”
袁淑芬冷笑,“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话虽如此,她其实根本不信,离离几天前才教过她解法,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自己这个第一名,或许是别人拱手相让的。
这令她感到悲哀,唯一值得骄傲的东西没有了,由此对离离的爱慕便也转变成嫉妒,背地里不顾一切的打压对方。
女学生们一入高中,分班皆以成绩为排列顺序,毫无疑问,袁淑芬和韶雪是一个班,新的环境里也只有他们两个是旧识。
别的同学都叫离离‘韶雪’,她们不知道她原来的名字。唯独袁淑芬,似乎像抓到了离离的小辫子一样,总是带着恶作剧的心态,当着众人的面叫她‘离离’。
班级里人人都有英文名字,艾玛,索非亚放在嘴边是常事,起先大家都以为韶雪的英文名字是‘Lily’,也没有多想。而后却渐渐起了些风言风语,说韶雪是来路不明的孤儿,根本不是什么大老板的女儿,又过了不久,说她是某个明星的私生女,被丢弃了不要的。当得知她住在学校宿舍里,并且节假日都不回家时,传言愈演愈烈,五花八门,渐渐走向失控。
有一回离离在女厕的小隔间,听见几个姑娘嘻嘻哈哈的追打进来,站在水槽边说话。
其中一个压低嗓门,向众人耳语道。“你们晓得伐,听人讲,韶雪是韶老板和一个女明星厮混生下来的。”
“真的假的?”问这话的女生有些一惊一乍。
“哼!”又多出一把尖锐的嗓音插进来评论道,“我就说她看上去很骚,装模作样的假正经,还真当自己高贵的不得了。什么东西!”
之后,那几个姑娘又交头接耳,神秘兮兮的互相对着口供:“你们听谁说的?可靠吗?”
“还有谁?跟她最要好那个袁淑芬呀!”
“她的确怪怪的,你看开学典礼和家长会,她家里没来过人。”
“你一说好像真的是…”
离离一直呆在隔间,默不作声,直到几个女生将闲话说尽兴了,散场了,才敢出来。
谣言四起,连顾斯诺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对着韶华时,向来是报喜不报忧,是以当某一个傍晚,韶华的车子再次路过福开森路时,他被眼前发生的那一幕深深刺激到。
那一天,袁淑芬没有陪着离离,借口家里有客来访,早早被司机接走了。离离落单,一个人往宿舍走,被几个女孩子围住,将她困在中间推推搡搡。
韶华老远看见,以为是姑娘们闹着玩儿,后来竟看到离离的头发也被她们扯开了,散在背后颇显凌乱,车子驶过她身旁,他听到她们嘴里不干不净的谩骂。
“噢哟,你妈不是电影明星吗?戏子要露要骚,懂伐啦!”说着,伸手去扯离离的领襟,脖子锁骨立刻暴露无遗。
离离用书本挡在胸前,“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她们仗着人多势众,其中一个抢过离离的书放在地上踩了几脚,另一个看上去是大姐头的人狠狠甩了离离一巴掌,‘啪’清脆的一声。“野种!”
韶华惊呆了,车子却已风驰电掣的驶过,他大怒,对着老赵喊道。“停车!停车!”
老赵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赶忙踩下刹车,韶华猛推车门跑了出去。
他回到刚才离离被打的地方,那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好像那些事都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从未真实发生过。
“离离——!离离!”韶华沿着福开森路奔走,一边高声叫喊。
没有人应他。
四下里张望无果,他来到校门口的报摊前,店主正在整理没卖光的晚报,预备收档。
韶华掏出一根烟递给店主,“麻烦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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