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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水绕梅坞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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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影默默望天花板,片刻后,终于吞吐解释:“不就是不小心让书砸到了手指麽?”不就是让一本上千页的《千万个未解之谜》毫不留情地砸到了她的右手食指关节,于是伤处开始红肿热痛了麽?
夏离点了点头,一时未说话,然后呼出一口气,淡定回应:“砸得可真准。”
……倪影愤怒了……
由于夏离小朋友的坚持,倪影被半挟持去了镇卫生站。
基层医疗设施并不完善。卫生站很小,装修粗糙、设备简陋,掰着一只手可以数清的工作人员。又因为过了上班时间,唯一的值班医生恰好去吃饭了。倪影不耐烦,但被夏离的面无表情震慑住,也只得乖乖坐在走廊长椅上等着。
走出卫生站时天已经半黑。
刚才,白大褂表示,应该没伤到骨头,给倪影开了支云南白药,并建议如果不放心,可以去市区医院拍个片。夏离的表情在听到医生的结论后稍稍放松,然后任由倪影唧歪抱怨,沉默是金。
“我就说没事的嘛。”倪影转着她的右手食指示威。
“都这么晚了。”
“我饿了。”
“……”
在发现夏离始终安静努力地踩脚踏后,倪影讪讪收住话头,中规中矩地坐在车后座,露出百无聊赖的神情。
夜色如水,悄然浸润每一寸空间。天空一角挂着上弦月,有细小的星粒子在闪烁。路两旁没有灯,地面铺了一层极浅极淡的银光。再远些是隐隐绰绰的摇曳着的影子,传来蛙鸣虫叫。热闹是它们的。
“冷吗?”夏离终于出声。
倪影搓了搓手臂。昼夜温差有点大,她今天穿得偏单薄,所以凉意是有的,但还好。“不冷。”话音未落,夏离已踮脚停住自行车,一把脱下拉链外套,甩给了倪影。
“我没事啦,你赶紧穿回去,小心感冒。”外套还留有他的温暖。
夏离回头看了一眼,扔下一句“你这种人,有事也会说成没事”,然后也不管她有没有坐好,一踩脚踏,重新出发。
倪影一怔,乖乖将外套披上。
过分的静谧让人产生窒息的错觉。倪影有点不安,伸手戳了戳小朋友的背:“夏离?”声音很轻,怕惊扰了周围的安静。
好一会才传来低低一声“嗯”。
“为什么都不说话?”
又是过了一会,他才闷声答:“没什么好说的。”倪影被这个答案郁闷到了,鼓起腮帮子,决定同他“对峙”到底。
片刻后,轮到夏离憋不住。“倪影?”
“……”
“倪影……”
“没礼貌,叫姐姐。”倪影没好气打断他的话,脑海里却一下子莫名地浮现出他说“我们是同龄人”时的表情。
夏离顿了顿,继续开口,语气平淡却崩定:“倪影。”
“……拿你没辙。”倪影抚额叹息,“干吗?”
“这个星期五模拟考。”
“我记得。你说过的嘛。放心,不用提醒。”她戳他的背,“只要你进步二十名,年级段的排名,我就请你吃大餐。”说罢,还特意掏出钱包,伸到他眼前晃了晃。“呐,遵照你的指示,我已经将钱都准备好了。”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咦?咦?”倪影改戳为掐,“是谁当初说得那么肯定的?现在要反悔?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要是考砸了,我第一个灭了你!”
“痛死了。”夏离空出右手,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腕,“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儿,像个女人啊?”
倪影一瞬间额头黑线,怔了好一会儿,恼意反问:“那你能不能别老跟我顶嘴啊?”
“不能。”他答得非常理直气壮且义正言辞。
“我也不能。”倪影同样接话接得非常迅速且肯定。
就在一瞬间,她突然发现,好像跟夏离在一起时,总是忍不住要斗嘴,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如果有一天,小P孩变成乖乖听话的小P孩,或者变成温润如玉的沈东阳式君子,是不是也就失去了乐趣?
她轻轻笑起来,不自觉温柔了几分,问:“喂,小P孩,有没有特别想考的大学?”
“没有吧。”他顿了顿,又重新开口,“S市的大学,哪个比较好?”
倪影微微吃惊:“你想去S市?”
“你很讨厌S市?”
“谈不上。只是觉得S市不适合我这种性格的人生活。”倪影扯开嘴角,无声苦笑,“那毕竟是我出生成长的城市,留下很多美好或者难过的回忆,对我影响很大。”就像她的家庭背景,二十多年来,一点点渗入、交错。如今连根拔起,说不疼是不可能的。
“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想去S市。”他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日低沉了几分,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只是,那个城市曾经有你。”
自行车窜得飞快,伴着尖锐的急刹车声,停在夏嫂饭店的门口。倪影从车上跳下,急匆匆跑向店门,正好与向外走的沈东阳撞个满怀。
“小心点。”他扶稳倪影,笑道,“我们跑不掉的。”店里的灯光透出来,带着昏黄古旧的质感,不甚明亮。光与影的流动间,投向倪影的大部分光线被沈东阳遮住,越发添了朦胧。她直直盯向他,扇着两片睫毛,略带无措地说了句“对不起”,退出他的怀抱。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夏离已停好自行车,从他们旁边经过,却仿佛倪影并不存在,只瞧向沈东阳:“她的右手食指被书砸了一下,所以去卫生站看了看。医生说没伤到骨头,不过现在还是肿的。”说完,先一步走进饭店。
沈东阳忍不住边笑边摇头:“让我看看。”
“不用,没事的。”倪影将手背到身后,眼风似不经意间扫向夏离的背影,笑得有点勉强。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他原先的和她后来的体温相互叠加,融合在了一起。
“你怎么就不能安分点呢?”沈东阳轻拍她的脑门,“进去吧,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们俩个。”
倪影的脚步显得些微踌躇:“你阿婆,在里面?”甫一问出口就明白是废话,忍不住抿着唇。
沈东阳安慰:“别紧张,我阿婆不是老虎,既不吃人,也不吓人。”
倪影一怔,随即轻笑起来。
她与沈东阳并肩而入。靠里的圆桌旁围坐着几个人,空出相邻两个位置。
沈家阿婆已近八十高龄,一头白发,盘成髻,插一支朴素古旧的簪。她的脸庞轮廓温和,眉眼间是善意浅笑,腰板却挺得很直。像是从泛黄古画里走出的老妇人,有着悠远的优雅与高贵。岁月抹去曾经的红颜,赋予另一种沉淀自沧海桑田后的美丽。
倪影想,要有怎样的胸怀和气度,在历经漫长人生的风浪磨难后,依然能成就这般宁静致远的古典?
沈东阳同她一一介绍:“我阿婆,二伯父,二伯母,还有我堂哥,沈锡白。”倪影尚来不及礼貌招呼,沈锡白已经站起来,伸出手,笑嘻嘻开口:“传说中的倪影倪小姐,幸会。”却被沈东阳一掌拍回爪子。
“倪小姐,别见怪,他们两个就是这样,喜欢闹腾。”瞧见倪影些微惊讶的神色,沈东阳口中的二伯母,王霞,温柔解释,随即起身,含笑握住倪影的手,转而朝自家婆婆道,“妈,您瞧,多漂亮的姑娘。”
“别吓着人家。”阿婆的语气虽然淡淡的,可听得出里面的高兴。她年纪大了,但身子骨硬朗,眼不花耳不聋,难能可贵。“东阳,招呼倪小姐坐呀。”
“阿婆好,阿姨好,叔叔好。叫我倪影吧,别客气。”倪影乖巧说话,又对沈锡白点一点头,微笑道了声“你好”。
面前摆了十几道菜,满满一桌,都用瓷碗盖着,怕热气散了。倪影很是不好意思,一脸愧意:“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不着急。”王霞宽慰她,“我们一直坐着聊天呢。”沈锡白立即补充:“可不是,他们一直在聊你,还嫌东阳藏着掖着不透露。”
倪影不禁额头黑线,扯开嘴角,笑得尴尬:“唔,其实是这样的。我对阿婆非常好奇,所以特别请求沈老师给我一个见见真人的机会。”
沈锡白却不依饶:“仅仅是这样?”结果再次被沈东阳抢白:“你认为哪样?”
王霞嗔儿子一眼,转移话题:“那,开始吃饭吧。”
倪影笑着应声,余光搜寻夏离的身影。沈东阳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夏嫂执意不肯同桌吃饭,也不许夏离出席,我说服不过,只得同意了。”倪影一怔,垂下眼眸不作声。
席间笑声不断。有活宝沈锡白,配笑里藏刀的沈老师,再冷的场都能变得热乎乎。一个频频将倪影扯入话题,另一位充当护花使者,完美反击,滴水不漏,于是笑料迭出。倪影一开始觉得别扭,慢慢地也放开了态度。
阿婆就坐在她正对面。老人家不多说话,听见乐呵的就笑一笑,抓到倪影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也只是慈祥地笑。倪影好几次想同老人家聊一聊,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期待又紧张,突然感觉手背被人轻轻一拍,便听见沈东阳说:“阿婆,她仰慕您很久了。”
倪影一怔,随即颇有点无措地看向沈东阳。后者正对她微笑:“她呀,一直想问问您是怎么培养出我这么优秀的孙子。”
“开玩笑吧?”沈锡白顿时喷饭。
倪影也有点崩溃,干笑两声,不辩解不否认。沈锡白望向倪影,目光灼灼:“那个,倪影,你告诉我,那句话绝不是你说的!”
“……”问题是,她确实认为沈东阳幽默乐观,性格非常可爱,并因此对教育他诸多人生哲理的阿婆产生好奇。“其实,沈老师为人,还是不错的。”
沈锡白作扼腕叹息状:“沈东阳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表面无害,实则腹黑。我从小到大,不知被他害苦多少回呀。”配上他的夸张表情,逗乐一众人。
结果沈东阳只轻扬眉梢,回道:“就是,现在还被我的五指山镇压着呢。”
倪影当即噗哧笑。望向对面,阿婆朝她微微笑,目光亲切温和,说:“东阳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
小小的婴孩,蹒跚学步,牙牙学语,每一点一滴的成长都能令父母雀跃不已,怀抱着柔软的小身体,轻轻爱抚,温柔夸赞:“好孩子。”
然后,他们的“好孩子”慢慢长大,有了另外的小心思与小世界,不肯再全然听父母的安排。于是,父母们伤心责骂,质问:“怎么就变得这么淘气、任性、固执?”
小时候,我们都是好孩子。长大后,我们发现,无论多么努力,似乎总达不到长辈们的希望。于是再也当不了好孩子。
阿婆说,东阳是好孩子,年轻后辈里,只有他肯安安心心留在祖根故乡。倪影忍不住问:“您难道就不希望他在外面的世界里出人头地?”
老人家轻轻摇头,答:“儿孙自有儿孙福。”倪影想,若是换成旁的家长,或许早被沈东阳的选择气晕过去了。她笑起来,又问:“那您为什么觉得我也是好孩子?”
没等到阿婆开口,倒先让沈锡白半途杀出,握住阿婆的手,故作吃醋模样,一副委屈的口气问:“阿婆,难道我不是好孩子?”
阿婆笑得开怀:“你们都是阿婆的好孩子。”
后来沈东阳同倪影说,在阿婆的心里,他们永远都只是需要温暖、包容和鼓励的孩子。这是一份无限给予的爱。当心灵疲乏困倦,当遭遇失败或难堪,总能从阿婆的目光和微笑里,得到宽容和博大的爱。“有时候,阿婆就像是精神存在,为行走在漫漫人生路的我们提供一个可以休憩、补充能量的城堡。”他满怀感恩。
倪影想,这真的是一种福分。她羡慕拥有这种福分的他们。
饭桌上始终热闹。
对沈东阳的家族信息,倪影了解甚少,所以当沈锡白随口道“明天我和爸妈回沈宅整理,阿婆就先在旅馆休息”时,她禁不住诧异,睁大双眸愣愣瞪向沈东阳,却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了?”却是沈锡白热心,“卡到鱼刺?眼睛里掉了灰尘?还是,无理由无目的发呆?”
倪影终于出声:“沈宅?你们是沈家后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迟钝,竟从未将沈东阳与沈宅联系起来,于是连问都不曾一问。
那,阿婆当年是不是走过沈家巷?曾经的沈宅,是怎样的风光?为何会走到如今的荒凉?当想象终于有机会求证现实,倪影无法抑制真实的激动。
沈东阳点了点头,投向她的目光里有疑惑和询问。他并不理解倪影突如其来的兴奋。在他记忆里,他们并未就“沈宅及沈氏家族”有过交流。
倪影一时词穷,不自觉小幅度挥摆手势,许久憋出一句话:“那个,我去过沈家巷。”
沈锡白“哦”了一声,特意拖长尾音:“那个地方没什么好看的,明天带你去见识见识沈宅。”
“真的吗?我可以去?”倪影难掩欣喜,一眨不眨盯着沈锡白,眼底满是期待。那样子诚恳渴望,原本只觉得美在表浅的脸庞,仿佛一瞬间流光溢彩。沈锡白一怔,片刻恍惚间,隐隐地开始理解堂弟的情感。
沈东阳瞧在眼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讪讪道:“他怎么会不乐意?多一个免费劳动力,可以少分摊一点活,他求之不得呢。”
沈锡白回过神,笑意里多了几分高深,故意不理睬堂弟的讽刺,继续同倪影说笑:“等宅子整理好,你还可以住几天,感受一下旧时代的生活。不过老宅荒废得厉害,恐怕你会不习惯。”倪影慌忙摇头:“不会、不会!”
除了沈东阳,大伙都被倪影的神情逗笑。
阿婆淡淡道:“那宅子是有些年头了,连我,都看了它六十多年了。”
倪影终于有机会听阿婆讲起那些尘封的历史。
彼时,中华民族正值血泪辛酸,外辱内乱,国破山河碎。旧上海依旧灯红酒绿,十里洋场浮华喧嚣,歌女们慵懒地唱着旖旎的歌。
二八年华的阿婆,像湖面刚露尖的小荷,含苞待放。她出身名门,经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与梅坞沈氏订下婚约,在一个微凉的清晨,披上嫁衣迈出闺房。
沈宅一如百年来的沉静内敛。阿婆在那里度过了她一生中最美好无暇的时光。但国不强则民不安,当战争蔓延肆虐,人命变得如此卑贱,连和风细雨的江南都逃不过生灵涂炭。新中国成立,中华民族迎来转折的那年,阿婆却不得不接受失去丈夫的残酷事实。
阿婆年轻守寡,含辛茹苦养育三个儿子。老大沈伯儒,老二沈仲儒,老三沈季儒,年岁相差不大,一生的际遇却有天壤之别。
七十年代的那场浩劫,但凡经历过的人,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抹去那一段深重的回忆。在近代的战火纷飞中奇迹般保存下来的沈宅,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人为破坏,想来不是不可悲的。四十多岁正当年的阿婆,不仅面临沈家基业尽毁、无处可归的困境,更不得不接受大儿子因不堪精神肉体的折磨而自杀离世的悲剧。
在整个民族的记忆都是混乱灰暗的十年里,那些死去的,被毁灭的,无一不证实着人性的丑陋,而坚持活下的,幸存的,同样无法避开痛苦的纠缠。
九十年代初,沈宅终于回归沈氏一族。但直系的年轻一辈里,老二沈仲儒心灰意冷,趁着改革开放,辗转设法出国,最终落脚加拿大。老三沈季儒北上求学,后在北方成家立业。再往后,新生一代越发散落。而阿婆年岁渐长后,也搬离了沈宅,大部分时间与老二同住,方便照顾。
曾经延续百年的老宅人烟,终究慢慢衰败了。
一个民族的变迁,可以折射出人类漫长的进化史;一个家族的兴衰,不可避免地被烙上时代的印记。悠久的历史长河中,发生在沈宅的荣辱与动荡,不过是掀起的一朵小浪花。然而对于身处其中,一步步经历那些跌宕起伏的人来说,那便是骇浪,便是悬崖,便是这一生、一辈子的沧海桑田。
如今,阿婆仍旧美丽,从容淡然地讲述那些凡尘往事,没有苦大仇深,没有痛恨悲观。她说:“我只是觉得可惜。老宅到底是在我手中荒废的。”
二儿子沈仲儒刚才一直沉默,这会儿沉声道:“是我没做好。”父亲牺牲,大哥冤死,本该由他挑起家族重担。而他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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