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黑暗背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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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刘新杰轻笑道，“我接手总务处也就一年，您齐处长的报销单都够再开一个八局的了。”刘新杰继续打趣着齐佩林，“我说老齐，你是不是在外面另立朝廷了啊。”
“哪能啊。”齐佩林长舒了一口气，在他眼中的刘新杰，虽然滑头，爱漂亮，却是整个局里最单纯的一个，他不争上位，不搬弄是非，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心的做着这个可有可无的总务处长，齐佩林喜欢刘新杰，另外他也相信谭忠恕的能力，既然是谭忠恕选的人，总不会有错的。“我要另立朝廷，肯定得找你去当财务大臣。”
刘新杰用手指了指齐佩林，一边在开销单上签了字，一边有一句每一句的和齐佩林聊着天，“老谭，最近干嘛呢？整个局里都不见他人影。”
“你找他干嘛。”
“还我找他干嘛，你们一个个问我要钱，我不得问他要啊。”
“那是那是。”齐佩林笑着接过刘新杰递过来的单子，看了看，笑道，“我说新杰，你用空也把你的名字好好练练，你就这仨字有用，还写这么难滚。”
“滚你的。”
“走了，”齐佩林起身往门外走，“最近上峰好像给老谭布置了新的任务，他这两天都神神秘秘的，我们也不方便问，你要找他，最好现在过去，我刚看他从外面回来了，我怕过会儿他又要出去。”
刘新杰点了点头，又扬了扬手中的锡制酒壶。愣了一会儿，刘新杰起身向谭忠恕的办公室走去，他不肯承认，自己只是想看一看他。

谭忠恕在办公室里处理着公务，刘新杰敲了敲门，随意的坐在他对面，谭忠恕抬眼看了看刘新杰，并没有停笔的意思，在谭忠恕看来，自己要做的一切都不用避讳自己的小兄弟。
“你来了。”
“嗯，老齐又开了一个开销单，我给报了，咱们局这个月的经费又不够了。”
“噢。”谭忠恕写完最后一个字，小心的封存好文件，放到右手边的抽屉里，嘴角牵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你小子好人做惯了，就知道到我这哭穷。”
“嘿嘿，”刘新杰轻笑着，“我来看看你，你这段时间这么挺忙的。家里还好吧。”
“嗯，挺好的，当初让你回家住，你小子就是不肯，怡君每次说起来这事儿都怪我。”
“局里这都还有人看着我呢，我再搬到你家去，还不更有人说闲话。”刘新杰不着痕迹的低了低眼，眼帘下不辨心绪。
“行啦，晚上回家吃饭吧。我一会儿给怡君打个电话，让她做点你喜欢吃的。”
“行，那你先忙吧，我出去了。”刘新杰拍了拍起皱的大衣，扬了扬礼帽，“晚上见。さようなら。”
“嗯，再见。”




、第　4　章

新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想起谭忠恕的家，干净，大方，除了书几乎没有什么摆设，深棕色的家具，一如这个人一般，看似简洁，实则深似海，这个家曾经也向自己敞开过，但是只是曾经。新杰又想起怡君，那个小巧的江南女子，在自己转身后说，无论如何，都会在自己身边，一个月后，新杰在谭忠恕的婚礼上看到了她，看见她眼中的报复和快感。刘新杰什么也没说，谭忠恕对怡君很好，这个江南的女子收起所有的心机专心的做着别人的妻子。谈不上羡慕，也没有什么嫉妒，刘新杰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笑着和一家人把酒言欢。闭眼不见的背叛，闭眼不见的远离，闭眼不见的……还有那个人眼中的温柔……

谭忠恕的家中，身着便衣的女子，一头黑发简单的挽了髻，耳边散着些许的发丝，眉眼虽不见突出，但仔细瞧来，却有几分旁人不及的妩媚，恰似步履小桥边不经意间看到那抹似有似无的夕阳，带着几分的温柔，几分的奈何。怡君斜倚在沙发上，手中是一本旧相册，相册中的新杰有着一双不辨愁苦，清澈见底的眼睛，当初预见他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刚过豆蔻的女娃娃，吸引自己的是他身上不散的清愁，和他目光中游离着的坚定。那个傻瓜，自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所恋所想，偏偏女孩子敏感的心早已觉察，但是无奈，自己竟然连竞争的资本都没有。女子轻笑，更添了几分妖娆，得不到就毁了吧，原本以为这般的邪恶不是自己，现在才知道爱多深恨就有多切。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怡君收起眼中的伤痕，是谭忠恕的电话，告诉她晚上自己和新杰一起回家吃饭，“你去市场里买只鸡，炖锅汤吧，新杰喜欢吃那个东西，跟我念叨几次了。”
“嗯，我知道了。你们早点回来。”收了线，怡君仔细的收起相簿，准备晚餐。

谭忠恕到家的时候，屋里飘着淡淡的鸡汤的香味，谭忠恕很喜欢这种家的感觉，很温暖，很快乐。家里有围着自己转的妻儿，有老母亲，还有自己生死的兄弟，这种感觉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家还会收留自己。
“我回来了。”谭忠恕低头换鞋，再抬头，眼前的已经女人嘴角带笑地站在自己身边，一瞬间，感觉自己宛若帝王。
“新杰呢？”
“他下午就没回局里，谁知道他去哪儿瞎晃了。”谭忠恕松了松领口，“鸡炖上了？”
“嗯。”怡君接过谭忠恕的外套，起身往厨房走，“你让他在家多呆几天吧，妈打电话过来，说想他了，我想把妈接过来，咱们一家好好聚聚。”
“行，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跟他说吧。”谭忠恕瘫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怡君轻轻的摇了摇头，从里屋拿了一件羊毛毯给他披上。
“去里屋睡吧。”
“不了，我休息一下就行。”谭忠恕稍微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的窝在沙发里，“你别忘跟他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休息会儿吧。等吃饭了，我叫你。”
“嗯……”

门外不远的街角，刘新杰依靠在街边的围墙上，脚边一片的烟蒂，不远处，两层的洋楼在绿树环抱中露出一角。刘新杰低着头，礼帽在他脸上打出半边阴影。抬手看了看表，新杰向家的方向走去。家，美好的音调。
“怡君。”新杰熟稔的打开门，向屋里叫了一声。
怡君走过来，指了指窝在沙发上了谭忠恕，示意他小声，又接过他手中的外套。刘新杰顺着怡君的手看过去，阳光顺着窗户打在谭忠恕的脸上，睡梦中的男人有一张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
刘新杰跟着怡君向厨房走过去。
“老谭他？”
“到家就睡了，最近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好几天都没回家了。”
“嗯，最近局里接了新任务，老谭压力挺大的。”怡君没有接话，两个人限于短暂的静默中。刘新杰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和压抑，他不知道为什么怡君没有回答，他想开始新的话题，他捏了捏鼻子，看着眼前忙碌的女人，“你还好吗？”
怡君顿了顿，背身打开了橱柜，声音淡淡的飘了过来，“你好像很久都没有叫过忠恕哥了。”
新杰愣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怡君突然问他这句话，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从未想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哥这个称谓渐行渐远？或许，就是从第一次欺骗开始吧。刘新杰四下望着，“我……我……”
“我挺好的。”怡君打断了新杰的支吾，好像从未问过他什么一样，“妈今天打电话过来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想你们了，想过来住两天。”
“好啊，我明天就回局里安排。”
“妈想让你也搬过来住两天，”怡君顿了顿，接着说，“忠恕也是这个意思。”
“这样不好吧，局里现在都……”
“别管局里，我问你，你想不想搬回来？”怡君突然转身，打断了新杰的话，目光尖锐的盯着他。
“我……”新杰无所适从，更不敢直视怡君的眼睛。
“是不是因为我？”怡君的逼问，让新杰恨不得夺门而出，他在心里默默地叫喊，别问了，别再逼我了。
“怡君，”客厅里传来忠恕的声音，“是不是新杰来了？”
新杰看了一眼怡君，目光复杂，多意，擦身走出了厨房，出现在谭忠恕眼前的刘新杰，不带思绪，“你醒啦？”
“你小子，一进门就往厨房钻，有这么馋么？”
“我这不刚来吗，看你睡着，就没叫你，想让你多睡会儿。”新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怡君刚跟我说了，妈想过来住两天？”
“是啊。”
“那行，我明天回局里安排一下，把妈接过来。”
“你呢？”
“我，”新杰躲开谭忠恕的眼睛，点了支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天不也跟你说了吗，局里现在闲话多。”
“你怕局里闲话多，你就不怕妈不高兴？”
“行啦，等妈来了，我再和她说，咱们先吃饭吧，我都饿了。”
刘新杰和谭忠恕向餐桌走去，一而再再而三的避让，刘新杰知道总有退到不能退的时候，但他不知道都时候的自己该怎么办？




、朋友


第五章
“大浦，我电话机坏了，你过来一趟呗。”刘新杰推开电讯处的门，电讯处处长孙大浦正在桌前研究着他永远研究不玩的发报机，电报机等等，等等。看到刘新杰，孙大浦只是答应了一声，刘新杰笑笑。
过了一会儿，刘新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孙大浦一脸不耐烦的拿着工具箱过来，伸手就往电话上抓。刘新杰看着好笑，一把按住。
孙大浦不高兴的看着他，说道，“你干什么啊？”
“好了。”
“什么？”孙大浦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我说好了。”刘新杰歪了歪嘴巴，露出他那玩世不恭的笑。
“不是，我说，”大浦一把摔了电话，不高兴的嚷起来，“刘新杰，你玩我的吧，是，你是谭处长的人，你让我来修电话，我来了，你又说好了，你什么意思啊。我电讯处就这么不被你总务处待见是吧。”
“别别别，”刘新杰看大浦急了，知道这个玩笑开大了，立刻从桌子后面走过来，引着孙大浦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孙大浦不高兴的挣脱开，自己窝进沙发里坐着。新杰一边帮大浦倒着水，一边说，“其实，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也没别的意思。”
“聊天，我还真没这时间，得了，我回去了。”说着孙大浦起身就要走。
新杰也不拦着，说道，“大浦，你是不是还因为沈明铮的事情怪我。”
“我不怪你，我怪你干嘛。”孙大浦背对着刘新杰，不肯看他。
“那你说说，我招你惹你了，你这么不待见我。”
“你没招我也没惹我，”孙大浦转过身，面对着刘新杰，微微抬起下巴，“我就是不高兴理你，行不行？”
“不行！”
“不是，我说你……”孙大浦哭笑不得地看着刘新杰。
“来来来，”新杰又把大浦推到沙发上坐下，笑道，“喝咖啡吗？”
“不喝。”大浦扭过身子不看他。
刘新杰笑笑，他很喜欢这个同事，单纯，可爱，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脸上，即使在纷繁复杂的八局，还像个孩子一样，“三明治？”
“不要！”大浦还是嘟着嘴，不肯给新杰好脸色，手搭在胖胖的肚子上，军服被微微撑起，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
“呵，”新杰发出轻轻地笑声，又端来一杯咖啡，“从俄罗斯带来的，尝尝。”
“不是，我说刘处长，您总务处有这份闲情雅致，我电讯处没有。你有事儿说事儿。”
“我知道沈明铮是你的老师，你对我有意见，可是你也知道，我有我的难处，”刘新杰帮大浦端起咖啡，大浦接着没说话，“大浦，咱别藏着掖着，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沈明铮这事儿老谭让我办，也是为了考核我。”
“你办老沈，我一点意见都没有，他是我的老师，又是我的上级，但是他是□这点，我也不可能帮他。但是，我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给我说的？啊，失踪，人是你抓的，又是你审的，死了活着，你不能给我说一声是吧。”
“老谭把案子定了最高保密、”刘新杰收起笑脸，“大浦，你这样没意思了，咱们都是八局里的人，八局的规矩，咱都清楚，兄弟能给你说的，一句也没藏着掖着，剩下的，真不是我不告诉你。”
“哼。”大浦撇过脸。
“得，我也不着你不待见，我礼拜五请吃饭，在街头的那个西餐厅，来不来随你。”

情报处里，孙大浦坐在沙发上，齐佩林坐在桌子后面，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听着这个傻兄弟在哪儿不停地抱怨。
“佩林，你说他刘新杰什么意思？”大浦说得手舞足蹈，看到佩林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冲他叫道，“帮我倒一杯，真不够朋友。”
“人家那边的俄罗斯咖啡你都不稀罕，我这破茶，你哪儿看得上啊。”
“你什么意思啊。”孙大浦又不高兴了。
“我没意思，我说大浦，人家新杰又没说错，而且人家真心给你这个面儿，你别把关系弄僵了，大家好歹都同事一年了，你这心眼儿也太小了吧。”
“我就是生气，你说老沈带了我这么多年，虽说是□，但是好歹有个师徒情分在里面吧，你说死了活了你给我句话，我给他弄个衣冠冢，也算没师徒一场。”
齐佩林打断大浦的话，走到门边，确定门关紧了，才本下脸，“这话不能乱讲，咱们这人多嘴杂的，你小心点。”
“我不管。”孙大浦摇摇头，顿了一下，冲着齐佩林嚷道，“你周五干嘛？”
“吃饭去。”齐佩林笑道。




、第　6　章

街角的西餐厅里，新杰一个人窝在角落的沙发里，面前是抽了一半的烟在锡器的烟灰缸里半明半暗，他穿着深灰色的短款风衣，下巴埋在衬衣里，半垂着的双眼打下一片阴影，阴影里是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下午四点，阳光斜照在他身上，周围的人不多，新杰摇了摇手里的酒瓶，不满半杯。
“欢迎光临。”服务员整齐划一的声音打断了新杰的沉思，他抬头看见齐佩林带着三分笑朝自己走来，新杰扬了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齐佩林身后，孙大浦本着脸跟着，看见刘新杰也不打招呼，像个坏脾气的小孩。
“刘处长，你来的真早。”齐佩林在刘新杰对面坐下。
“你往里坐坐。”孙大浦用手推了推齐佩林。
“我不跟你坐，你去跟新杰坐去，他瘦。”齐佩林拿手指了指刘新杰身边的位子。
“来，大浦，我这宽敞。”刘新杰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孙大浦老大不乐意的坐下，脸上还是没有好脸色。
“吃什么？”新杰接过菜单，边翻边问。
“随便。”齐佩林依靠在沙发上，他今天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思过来的，不过说真的，在这个鱼龙混杂，勾心斗角的八局，还能有两个兄弟像小孩子一样斗嘴，不得不说是一件乐事。
“大浦，你呢？”
“随便。”
刘新杰看了一眼大浦，又看了一眼齐佩林，歪嘴笑笑，点点头，道，“成。”新杰叫来服务员点了菜，又要了酒。给大浦和齐佩林倒上，新杰笑道，“来，干一杯。”
酒过三巡，大浦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新杰冲着他笑道，“还埋怨我不？”
“唉，”大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不是针对你，主要是。唉……不说了，喝酒喝酒。”
新杰笑着点点头，对他说，“我知道。”
“新杰，听说你和谭局长关系不一般啊。”齐佩林点了支烟，随意的问道。
“嗯，我是孤儿，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啊。”大浦转向新杰。
“嗯。”新杰又点了点头，接着说，“我爸妈去世后，我是在谭局长家长大的。”
“嘿，没想到你小子后台这么硬，看不出来啊。”齐佩林笑道，眼中的沉思又多了几分。
“那你怎么还在外面住。”大浦没脑子的问道。
“躲清静呗。”刘新杰笑道紧接着，又提醒道，“今天的事儿别跟旁人讲，咱哥们儿几个知道就行了。”

从咖啡厅出来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大浦和齐佩林和新杰分道而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