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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姑玉篱-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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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从向阳的窗户射进来,穿过灶房的门,又落到天井里。张镇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刨进嘴,站起身拍拍手。
“她睡等她睡,您何必还傻等着!先吃吧!”
白婶坐在灶孔边上,伸了手,借着草灰的余温暖身子。听见张镇说,白婶摇头笑笑,“老太婆一个,能吃多少?等玉篱来两人也热闹些。”
张镇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站在桌前盯着盘子里的腌鱼看了一会儿,又抓起一块塞进嘴里,“您当着我老头子这么说,是个什么意思呢?担心我吃多了?”
白婶“哎呀”一声站起来,捂嘴讪笑,“我这随口,您可别介意!您哪里老?您一天干的活顶几个我,我就成天家坐家里不动……”
张镇哈哈大笑,说了声“走了”,舀起桌上的旱烟袋扬长而去。
张镇这突然一闹,白婶看着眼前的阳光倒也觉得明亮了些。迟疑了一下,站到玉篱和王凤羽的房门口,轻声往里喊:“玉篱,起床了……”
喊了四五声,没有人答应。白婶心里突然有些打鼓,用手去推门,门轻轻巧巧就打开。白婶走进去一看,屋里哪还有玉篱的踪影!
白婶颓然地坐下来,对着玉篱堆得乱糟糟的床发呆。想了一歇,白婶起身将玉篱的被子仔细叠好,床单理整齐,再将玉篱换下的脏衣服舀去后院洗干净,晾起来。
做完这些,最后将儿子收拾妥当,白婶这才坐下来勉勉强强吃上两口饭。
饭菜早就冷冰冰,不见丁点儿温度。白婶端着碗,看着清汤寡水里自己模糊的影子。花白的头发,一脸皱纹。其实自己比玉篱父母,就是张镇,也大不了几岁……
白婶蓦地放下碗,跨腿出了灶房门,隔着天井默默地望着儿子的房间伫立良久,低头匆匆朝玉篱娘家走去。第一百九十三章一意孤行
、第一百九十四章不忍
玉篱妈听说玉篱跟静茹两口子跑去找双平的事后,在家闷了一肚子的气。到了下午,让玉篱爸坐在院子里的编篓子,仔细留心隔壁静茹家的动静。打算玉篱一回来,非得再去王家好好说道说道。这次,一点儿情面也不能讲了!
谁知道,玉篱爸左等右等,直到天黑隔壁陈家还没动静。吃完饭,收拾好,玉篱妈又是气又是担心,这才听到静茹从隔壁传了声音过来。
玉篱妈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想想,还是按捺下性子,打算隔天一大早再去王家。
这么想着,早上就起了个大早。谁知才一跨出大门,隔壁陈表叔已经抱了贝贝在大门口看蚂蚁。玉篱妈吃惊不小,“这么早人就走了?”
陈表叔点头,
“可不是!昨天大半夜才回来,累得跟什么似地!今儿一大早就又去找双平了!”神清气爽的样子,“我倒从来没见着她舀出这么股子拧劲儿!”
陈表叔边说,捏着贝贝的手举起来,大胡子扫在孙子的胖胖的小手上,贝贝“咯咯”笑起来。
“咱们贝贝,以后可是有盼头咯!你爸你妈,为了你,可真舀出几分为人父母的架势来了!”
玉篱妈无心看陈表叔含饴弄孙的幸福样儿,觉得刺得自己的眼睛分外难受。
既然静茹已经出门,玉篱必定也已经不在家。玉篱妈心里的火焰越烧越旺,招呼也没打一声,丢在静茹公公和贝贝,气呼呼地往巷子外边走。
玉篱妈如今想起来,只觉得玉篱的婆婆白婶最可恨。明明跟自己答应得好好地。左一句当玉篱是亲闺女,又一句不让她吃苦,结果呢?玉篱依旧我行我素,昨天一整天了,也不见白婶来提一句。要是自己不刚巧碰上,知道玉篱和静茹去找了双平,不就被她蒙在鼓里了?
玉篱妈如脚下生风,沿着村里通南头的大路气势汹汹地往王家奔去。眼见快到了大榕树下。几个女人围在井边洗菜,洗衣,玉篱妈这才强强按下火气,放慢脚步。
玉篱妈慢下来,井边一个妇人抬头一眼瞥见玉篱妈,却“啪”地一下将手里的盆子掼在石板上。其余的人被惊了一跳,纷纷皱眉看过去,妇人却丝毫不在意。迎着玉篱妈走过去。
玉篱妈看见王家隔壁的大飞妈,王二婶,一脸淡笑望着自己走来,不由也皱紧眉头。这些天王二婶家跟玉篱在闹,玉篱妈不是没听说。暗地里,对王二婶是气得牙痒痒。玉篱妈想去找她评理。被王七婶三言两语给劝住。
王七婶说:大飞爸只图嘴里那二两,好吃懒做。王二婶呢,欺软怕硬,见风使舵,村里明理的人都怕她那张颠倒黑白的嘴!再加上个嘴油心滑,不学无术的大飞,村里人谁待见她家?
她无理取闹,你随她去!你要真跟她见真,别人才真当这是事!
玉篱妈无奈。想想。即使自己去找了她,凭她那双利嘴,自己也未必真能帮上自己闺女。直到张镇和二富他们加建了篱笆,又从山里帮玉篱把大黑牵来。玉篱妈渐渐放下心。
看到王二婶,玉篱妈蓦然想到王七婶的话。玉篱妈理理头发,低下头不去看她,自顾走自己的路。
“哎哟!玉篱妈,这是来找你家玉篱?”
奈何玉篱妈想躲,还是躲不了。两人还隔几步远,王二婶双手叉腰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
玉篱妈抬起头,正色看了眼王二婶,“嗯”了一声。
“呵呵!”
王二婶脆笑,
“不用去找了呢!你家闺女,天不亮出了门儿,跟那电视上放的狐狸精似的,一溜烟儿,影子都看不到清灵就钻进了男人的车!”
玉篱妈大怒,
“你胡说什么!”
王二婶得意洋洋地斜睨着玉篱妈,
“我不胡说!我亲眼看见!大清早地,雾气还浓着呢!你那闺女,轻手轻脚出了门儿,溜得比兔子还快!要不是她那身红衣服,差点儿还认不出来!”
神秘兮兮地笑望着玉篱妈,
“您猜,开车等她那男人是谁?”
玉篱妈气得脸色铁青,
“你别血口喷人!我女儿清清白白,成了家的人!这是她婆家!守着她婆婆,凤羽,她怎么会干这种事?!……”
“咯咯……”
王二婶却捂住嘴笑起来,笑得胖胖的一身肉好似也跟着抖动,“您这话不假,我也犯嘀咕,真真是扫帚星,狐狸精!把自己的男人害成了半死人,却当着婆婆的面,野汉子都招上门来?”
玉篱妈气得嘴唇发抖,略一发怔,伸手去拉王二婶。
王二婶面上的笑散去,眼睛冷冷地盯着玉篱妈。
“想动手?老娘等得久了!这怨气憋在心里正愁没出撒!”
肥肥的双手往前一捞,钳住玉篱妈的手,两人就撕扯起来。
玉篱妈怀着一腔怒气来找女儿,半路里却杀出个王二婶。莫名其妙听着自己女儿被她泼了一身脏水,当下心里的怒火一股脑就喷涌而出。
王二婶是吃准了玉家和王家一直以来只敢私底下应对,明面却不动声色。加之玉篱妈虽在村里办事麻利,精明强干,却极少跟人口角。王二婶觉得,今天必定能给老的一个小马威,那小的还不就得乖乖服帖!
谁知道,王二婶才一伸手,形式就大大出乎自己预料。玉篱妈反手甩脱王二婶钳住自己的手,卯足了全身力气,双手推过去,直接将王二婶摔在大路上坐倒。
王二婶还没反应过来,玉篱妈已经骑上她的身子,“啪啪”两大耳光就将她打懵了。
玉篱妈喘着粗气,恨恨地瞪着王二婶,“我家到底是怎么踩你尾巴了?明里暗里。横竖要跟我们过不去?你给我说清楚!不说个道理出来,你给我脖子上挂锣,全村走一遍!”
王二婶开先愣愣地瞪着玉篱妈,接着尖声嘶吼,“打人了!出人命了!……”
玉篱妈一手揪了王二婶挽在脑后的纂子,死死扯住她头不能动弹,另一手顺手捡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往王二婶嘴里塞!
“再胡说!再胡说我填你一嘴狗屎牛粪!”
王二婶脸色一白。嘴里只剩了“呜呜”声。
玉篱妈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了半晌,井台边的人走过来劝。王泉儿的老婆,指甲涂得红彤彤地,翘着小指,伸手扯了玉篱妈几下。
“乡里乡亲,有理说理,有话说话,动手毕竟不好!”
王泉儿老婆一说。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应和。
玉篱妈一动不动,只将堵在王二婶嘴里的石头舀出来,“当着这么多人,你给我说清楚!要不说清楚,全村摆酒,挂上锣子游遍村!”
王二婶看看玉篱妈。又看看其他人,眼睛一眨,呜呜哭起来。
“欺负人哪!不过说几句话,上来就动手!老的是,小的也是!玉篱妈,你是忘了我家把祖上传下来的田都分了给你吧?舀了东西,转过来这么对恩人,天打雷劈啊!”
不等玉篱妈应答,王二婶一把推开玉篱妈。朝自家大门的方向扯开嗓子大喊。
“大飞!大飞!你妈叫人给打死了!你是耳聋了?还在等什么!……”
接连喊了一气,玉篱妈看她还不知悔,又要上前去堵她的嘴。
王泉儿媳妇却手疾眼快一把将玉篱妈手里的石头夺去。脸上倒是挂着笑,“何必呢。乡里乡亲……”
玉篱妈被她一打岔,其他人又七手八脚各自拉她和王二婶,等玉篱妈定下来,大飞手里抡了根扁担气势汹汹地已经站在玉篱妈跟前。
玉篱抬头看比自己高处两头的大飞,不由吓一跳。强自镇定,说道:“大飞!你年青,你要分个青红皂白!你妈那是说得什么话?玉篱没招她没惹她,她却跟眼中钉似地见她就在糟践!……”
大飞横眼盯着玉篱妈不说话。王泉儿媳妇轻巧地走上来,“玉婶说得对啊!玉篱那么个通透灵巧,招人疼的女子,只会讨人爱,哪会让人厌?就是二婶,心里其实也是欢喜的。要说怪谁,得怪大飞你自个儿!你心里有事,大大方方说出来,两边坐下来商量,说不定就皆大欢喜了呢?”大飞听了王泉儿媳妇儿的话,盯着玉篱妈的目光显得很是心虚,完了迅速睃一眼自己的母亲王二婶,犹豫片刻,手上的大扁担被他扔在了地上。
“妈!我的亲妈!您就别闹了成不成!”
竟然一下子蹲在地上双头抱头,眼睛似是也跟着红了。
玉篱妈看得目瞪口呆。
王二婶却稍一愣神,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白眼狼!!你要提破鞋……你先把我杀了吧!”
王泉儿媳妇儿看看玉篱妈,又看看王二婶,眉眼一动,轻言细语地跟围在一起的人说:“大家伙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这样的事也算惯常!儿女债儿女债,可为难了这俩做娘的!大家都散了吧!”
几句话将其他人劝走。
玉篱妈狐疑地看看王二婶和大飞,又看向王泉儿媳妇。王泉儿媳妇儿走过来,亲热地拉住玉篱妈的手。玉篱妈慌忙躲开,王泉儿媳妇儿也不恼,笑得很是亲热,“玉婶,您想必也绕得头晕了吧?”
瞅眼王二婶母子,愁眉笑道:
“我也蘀大飞愁,更蘀二婶喊冤!”
玉篱妈愣愣地。王泉儿媳妇儿却指指大飞,“择日不如撞日,大飞平日跟我家走得近,我就蘀他开了这个口吧!”
笑咪咪地顿了顿,仍旧来拉玉篱妈的手,“大飞吧,他对玉篱就没变过心。玉篱跟了凤羽,他看着玉篱高兴。原本想放下了!可如今凤羽出事,将来……”
玉篱妈大张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大飞。
“大飞的意思,要是玉篱有心,他不嫌弃玉篱!下半辈子,他愿意帮凤羽照顾好玉篱!”
王泉儿媳妇儿的话轻飘飘地传进玉篱妈耳朵里。
玉篱看着大飞,再转眼看看对着自己笑的王泉儿媳妇儿,沉默下来。
王二婶却从地上挣扎起来。冲到玉篱妈跟前,“妄想!我跟你说!你那狐狸精闺女,扫帚星!休想进我家门!”
眼泪和汗混在脸上,整个成了唱大戏的,“好好的儿媳妇儿,眼看就进门!全给她搅了!……”
玉篱妈看着王二婶,突然轻哼一声,笑起来。笑容却不见半点儿温度。末了一言不发地转身想离去。
大飞见状,忽地从地上蹭起来,着急地看向王泉儿媳妇儿。王泉儿媳妇儿朝大飞使了个眼色,重新又提起声音,话里带了亲热,
“玉婶。您回头跟玉叔商量商量,大飞是诚心的,选了好日子一定上门拜见您二老!”
玉篱妈一路走,一路想,糊糊涂涂停住脚,发现自己却是又折回王七婶家了。院子里鸡鸣鸭叫,圈里的猪也还等着喂食……一时之间,只觉头晕脑胀。
玉篱爸从屋里出来,见妻子傻愣愣地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以为她因为玉篱在置气。自个儿跑到灶房生火做饭。隔了一会儿,王七也从鱼塘里看塘回来。两个人一声不吭将早饭做好,又将牲畜也收拾照料好,玉篱妈仍旧在坐着发呆。
王七笑着上前喊玉篱妈吃饭。
“明天双平妈就从寺里回来,这阵儿可劳烦你了!”
玉篱妈收回思绪,淡淡地笑了笑,并不搭话。自个儿痛痛快快走到灶房坐下来,端了碗一声不吭地吃。
玉篱爸见妻子突然变得沉默,实在没想到玉篱妈对玉篱去收货这事反应这么强烈。玉篱爸迟疑地说道:“你要实在想拦她,我去亲自找找她婆婆,也不是什么没商量余地的事……”
玉篱妈不吭声。玉篱爸和王七正在作难,白婶在院子里,拍门进来了。
玉篱爸和王七一听白婶的声音,都唬得站起来。一个去拉玉篱妈,一个就先一步跨出门去,拦着白婶在院子里笑。
“大早地,您就过来,可真是稀客……”
王七说道。
白婶笑笑,点头说是,仍旧往里走。王七急得满头是汗地跟在她后边进去,却见玉篱妈稳稳当当坐在桌子边,不像要跟白婶闹的样子,又是疑惑又不由松口气。
白婶看看玉篱爸,点了点头,还没坐下,先就对着玉篱妈的背说道:“亲家,我是来跟你赔罪的。”
玉篱爸赶紧摆手,
“您这是说的什么客气话……”
王七忙不迭地请白婶坐下。
白婶坐下来,玉篱妈仍旧端了碗,只盯着桌上的菜不吃也不动。
白婶叹口气,
“我原本答应你要管好玉篱,可惜管不了。昨天她就跟静茹去找双平。我想拦来着,可见孩子累成那样,我就寻思,今儿一大早跟她说。谁想到,她一大早就又出去!”
白婶不由自主垂下头,
“我老糊涂,没用。连个人都看不住!”
玉篱爸和王七都慌忙说:
“您言重了!”
玉篱爸看眼仍旧无动于衷的妻子,有些气恼起来,看眼玉篱妈,冲白婶笑道:“玉篱嫁进亲家家里做媳妇儿,我们把她交给您,都是真心实意。您尽了心,她不听,是她不孝顺,她不对!”
白婶摆手,面色沉静,
“玉篱是好的,天下难找的好媳妇儿。凤羽要不出事,她过的日子哪能是这样?这么个娇巧的女子,为了养家出去奔波。说起来,我这个做婆婆的都觉得没脸。是我们拖累了她!”
玉篱妈抬起头来,屋子里的三人都看着白婶。
白婶笑笑,
“有句话,我本意是为玉篱好,可说出来,不知道亲家公和亲家母怪不怪。”
玉篱妈不做声,玉篱爸沉了脸色,
“凤羽不多生了场病,如今之计,就是好好伺候好他,等他醒过来,万事大吉!其他的话,其他的话没什么好说!”
白婶不语,看着玉篱妈。玉篱妈沉默了一会儿,一下子站起来。
“有啥话你跟玉篱他爸说吧,我脑子乱,躺躺!”
玉篱妈躲进房里,前脚进,白婶后脚就到。语气,面色,比起刚才,多了分沉重,更多了分坦诚。
“你是妈,我也妈,我儿子这样,我心疼。你女儿受苦,我也知道你难受……”
玉篱妈烦躁地说: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您还是回去吧!”
白婶看着地面,眼里忽然之间噙了泪,“让玉篱回来吧,她还年轻……”
玉篱妈抬头看眼白婶,又低下头不搭腔。
“我是真心的。你那闺女,要是有半点儿虚情假意,我也好狠下心来耗她一辈子。可她偏偏是这么个实心坨子,我不忍心……”
白婶声音微微发抖,
“想当年,我也是这样的如花似玉的年纪。凤羽他爸就没了!熬啊,熬啊,儿子大了,我也老了,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好歹,我还有凤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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