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月河-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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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再回鲁哥的商场上班？”许书伟又一次试探的问到。
“这种话你最好不要再讲了，我是无论如可不会让你回去的。”
“可是，雁鸿，我们得工作，才能生活的下去啊。事实证明，我们都太幼稚了，‘自尊心’、‘同情心’的代价太大，我们根本付不起。”
“书伟，你后悔了？”雁鸿问到，只见许书伟埋下了头。
“比起后悔，我更羞愧。”许书伟盯着脚下的地板，低声说到。
“书伟，别这样垂头丧气，我们的境况并不是最糟糕的……今天，我到菜市场去买菜，半路上皮鞋的鞋绊儿坏了，我就到最近的鞋摊去修鞋。我到鞋摊儿时，正好有个中年妇女修好鞋离开，于是我坐到她的位子上。那是一个矮条凳，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身体强健的青年男子，穿着一件洗的很旧的、过时的花格衣服，衣服很扎眼，一点儿都不合身，尤其是他那双黑色的皮鞋，完全破烂的不成样子了，还有他脚上的旧袜子，说它千疮百孔一点儿都不过分，我们丢掉的鞋袜都比他脚上的要好很多倍。我看见修鞋的师傅平静的接过青年的破鞋子，没有抬头看人，花了近四十分钟才补好了那双鞋子，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他很认真的做着修鞋的活儿。我偷偷的看了看那个落魄到如此境地的青年，他脸上没有羞愧，没有难过，他专注的望着修鞋师傅的不停劳作的那双手，仿佛在观看一个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正在进行的一个难度极大的外科手术。等到修鞋师傅干脆利落的修好鞋子，把鞋子递给他，他穿上已经修补好的鞋子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五元钱送到修鞋师傅面前，师傅接过钱，从面前的围腰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全是一元、两元的零钞，还有五角的，他拿出三元找给青年，青年迟疑了几秒钟，接过三元钱。他用一只手压住他那边条凳的一端，慢慢起身的同时，侧脸看了我一眼，他是看我有没有坐稳，他担心条凳因为他的起身失去重心把我摔倒，等到确认没有这种危险之后，他便很快站起来，融入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了。自始至终，谁也没有说一句话，不过，就那双皮鞋的破难程度和那个修鞋的价钱，恐怕不会有几个修鞋的师傅肯干。修鞋师傅的平等待人，他的敬业精神；还有那个落魄的穷困的青年，自己处在那样的境地，还有一颗关怀别人的仁爱之心……这种陌生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能不令人感动吗？
“书伟，你再回头看看我们楼下修鞋的那对残疾夫妇，男的腿瘸，女的耳聋，带着他们两岁的儿子，无论天晴还是下雨，他们都按时摆摊儿，修鞋、修雨伞、配钥匙……这是他们全部的工作。他们坐在那里，需要仰视才能够看到过往行人的模样，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们，他们都微笑着。我想，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给自己定位很低，所以才能够在常人看来那么卑微的生活、工作中获得乐趣吧。健康的人，健全的人未必比他们更能感知生活的乐趣。健康的人、健全的人往往给自己确立了太多的奋斗目标，在没有实现既定的人生目标之前，多多少少都会有失落感，会觉得不如意。想拥有高学历、高职位的人，想拥有私家车的人，想拥有宽敞明亮住房的人，想拥有更多存款的人……。在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之前，大概不会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意，他们只有通过不懈努力，达到既定的目标以后，才会觉得幸福吧。而那对残疾夫妇，从多修补一双旧鞋中就可以得到这种满足，就能够获得这种幸福。相比之下，谁更是生活的宠儿呢？
“其实，幸福只是一种内心的感受，它与你拥有什么，拥有多少没有绝对关系，只要与自己心智相符，有一份自己喜（。3uww。提供下载）欢的、能够胜任的工作，就是很好的生活。难道我们不如那对残疾夫妇吗？他们尚且对生活满怀希望，对自己充满信心，我们就更不应该丧失勇气。我也想了很久，求别人不如求自己，与其四处去找工作，到处碰壁，不如像那对残疾夫妇学习，脚踏实地的去做一件事情。”
“可是，去做一件具体的事情，谈何容易。不见得你我也去摆摊儿修鞋吧？”许书伟听了雁鸿的这番话，他知道雁鸿一定有了主意，可是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于是疑惑的问到。
“书伟，有时候你还真天真，怎么可能去摆摊儿修鞋嘛，修鞋也得有手艺，我们都不会。不过，你别忘了，我会打字，我想我们开一个打字复印店，倒是很合适的。”
“开打印店？”许书伟笑了笑说到：“这个主意不错！”
“对啊，打字、复印对我来讲，可是轻车熟路，驾轻就熟的。况且，投资不算很大，我大概算了一下，五万块钱就可以了。”
“五万？五万也不少啊，到哪里去弄五万块钱呢？”
“我们自己有两万块，剩下的去找朋友借，不行的话，就用房产证作抵押，到银行贷款。”雁鸿信心百倍的说到：“袁圆那里，我们不好去借钱了，周捷这几年做生意一帆风顺，一定挣了不少的钱，找她借个两、三万不成问题的。”


第二十章
更新时间201145　20：58：33　　字数：4097

　吃过晚饭，雁鸿和许书伟去找周捷。
周捷刚回家，纪明军还没有回来。周捷看见雁鸿和许书伟来访，格外高兴，她连忙将他们让进屋，又是倒茶，又是忙着拿水果，还一边不停的问这问那，根本不等雁鸿回答，只顾自己说着。看见周捷热情好客，雁鸿心里自然十分高兴，是啊，这么多年的朋友难道会假吗？她转过脸看了看许书伟，他也正高兴呢，冲着她会意的笑着。
好不容易等到周捷停下来，雁鸿才向周捷说明了来意。明白雁鸿是来借钱的，周捷脸上的笑容先是僵住了，随后就消失了，马上露出为难的神情：“雁鸿，我和纪明军起早贪黑，早出晚归的做了这么些年生意，要说没有赚到钱，肯定不会有人相信。说赚了钱吧，可是就是没有看见钱的影子。很奇＇。kanshuba。：看书吧＇怪吧，其实，钱全部压在货上了。现在别说三万块，就是三千块钱，一时也拿不出来。唉，你们没有做过生意，哪里知道做生意的难处，不容易啊，大把的钱拿出去进货，零零星星的往回收，难啊！更别说，这几年费用年年上涨，真的没有多少赚头，要说赚钱，也实在是很有限的……”周捷正述说着做生意的苦衷，纪明军开门进来了，周捷趁机转换了话题：“明军，你怎么才回来，雁鸿和书伟来了。”
雁鸿听周捷说那番话的时候，本来已经觉得非（。kanshuba。：看书吧）常难堪，如坐针毡，很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了，看见纪明军回来，更是满脸绯红，手足无措，她赶紧拉起许书伟急切的向周捷和纪明军告辞，逃一样的离开了周捷的家。
纪明军刚进屋，还没有来得及同他们打招呼，雁鸿和许书伟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这让刚回家的纪明军莫名其妙，他用手指着房门，纳闷的问到：“周捷，我并不讨人嫌，怎么他们一见我回来，就慌慌张张的走了？”
“走得好！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吗？”周捷一边收拾茶几上的水杯，一边反问到。
“我刚回来，怎么会知道嘛。他们来干嘛？”
“来借钱的。”
“你答应了吗？借多少？”纪明军迫不及待的问到，随手端起茶几上周捷还没有来得及撤掉的一杯水喝着。
“我有那么傻吗？怎么会轻易答应呢！你没有听人说过，现在的人，想借钱的时候，可以当孙子，你叫他还钱的时候，你当他的孙子，天天冲他叫大爷，都要不回自己的钱。”
“周捷，你们可是好朋友啊！”
“好朋友又怎样？正因为是朋友，才更应该避免钱财上的往来，人亲财不能亲，省得以后翻脸。除了借钱，我是什么忙都可以帮的。你想想，那么辛苦赚来的钞票，怎么舍得往外拿？我可是只想进，不想出的。钱，只有装在自己的口袋里，才安全，才踏实。”周捷很认真的对纪明军说到。有的人具有一种偏执而狂热的嗜好，对这种嗜好的珍爱胜过自己的性命，无论谁都是不可能与他们分享的，即便是亲生父母、同胞手足、相处多年的朋友。周捷对“金钱”就是这样刻骨铭心的嗜好着，所以，她有钱就存起来，敛财是她最大的乐趣。她对金钱的欲望与她收敛的钱财同步增长，钱再多，她都不会满足，始终认为自己很穷。爱钱的人往往会走两个极端：一种人一有钱就花掉，充分享受“花钱”的乐趣，并且以为，只有花掉的钱才具有钱的价值，这种人挣得再多都不会有钱；另一种人，有钱就存下来，积少成多，积零成整，从来不乱花一分钱。在他们看来，只有把钱存入银行或者保险柜，才是明智的做法，人生才有保障。这种人越老越有钱，周捷就是这种人。
“周捷，你可真是我的好老婆，手够紧的，持家有方，持家有方啊，把钱交给你保管，我是一百二十个放心。再干上几年，我们的存款就可以上七位数啦！好老婆，你知道，世界上什么声音最悦耳吗？”纪明军喜形于色的说到。
“那还用说，当然是数钞票时的哗哗声啦！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当然了，是自己数自己的钱的时候，银行职员除外！”说着，周捷忍不住哈哈笑到，纪明军跟着也开怀大笑起来，在这一点上，他们真是意气相投。当金钱只看重金钱，金钱只认金钱做朋友的时候，金钱的光辉足以让世间的一切黯然失色。
走在夜晚的大街上，许书伟见雁鸿闷闷不乐，从出了周捷的家门，雁鸿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许书伟以前有过找人借钱的经历，他深知被朋友拒绝的屈辱，这种屈辱对人的伤害极大，是对你全盘的否定，不论是对你与他过去的交情，还是你们未来的交往，都已经不被看好了，是别人不再信任你、疏远你的暗示，这种感受你一生都无法忘记。
“你生气了？”许书伟终于忍不住问到。
“没有。”雁鸿简单的回答到。她心情郁闷，被周捷拒绝，是她始料未及的，根本没有心里准备，她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她感到她们之间的友谊正在破裂，想到因为经济地位的悬殊导致了眼下的局面，就更让雁鸿难过，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想着她的心事：“纯洁的友谊，亲密的朋友，谈到借钱，就形同路人了。周捷因为有钱，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我心里倒是装满了友情，可是，那是早已不被重视的友情了，根本没有用！即便是低声下气的求她，也是没有用的。幸亏我没有求她，没有把自己置于更加屈辱的境地。友谊，有时候是很脆弱的，真的很脆弱……”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阅历的丰富，为人处世就有了许多顾虑，心胸因此而狭窄，脚下的路也就越走越窄了，这就是所谓的“世故”。今晚的遭遇让雁鸿明白了许多事情，“书伟，我没有事，我只是没有想到周捷会拒绝，没有想到她会一点儿情面都不讲，干脆彻底的拒绝我们。不过，即便是朋友，她也没有借钱给我们的义务，她有拒绝我们的权力。或许她真的没有钱可以借给我们。更何况，我还把她当朋友，她大概已经不认得我这个朋友了，唉，友谊是需要细心呵护的，现在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在一起的时候太少了……”停了一会儿，雁鸿故作轻松的说到：“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书伟，我们到银行贷款吧，虽说贷款手续比较麻烦，目前也只能够这样了。”
许书伟知道雁鸿内心绝不会像她所表现的那样轻松，雁鸿是故意做给他看的。说实话，许书伟也没有料到周捷会拒绝，这个小小的打击，动摇了他刚刚被雁鸿唤回的信心。许书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雁鸿，有了今晚的教训，他更担心，他不知道到银行能不能贷到款！找银行贷款，他觉得那是一件比向周捷借钱，更没有把握的事情。
第二天，雁鸿带上房产证、贷款申请书，到了工商银行。她不知道具体的贷款程序，个人贷款该怎样办理，她也不清楚。雁鸿犹豫了很久，决定去找袁方，“袁方，他会帮助我吗？”雁鸿心里想到：“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应该会帮助我吧！”雁鸿这才恍然大悟，袁方，这个她曾经深深爱过的人，时时刻刻关注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她的生活里游离开了，那与往日紧密相连的名字，如今变得既亲切又有些陌生了，痛苦的往事，幸福的回忆，让雁鸿的心情异常纷繁的同时，又非（。kanshuba。：看书吧）常紧张，“我要怎样去面对他呀！”雁鸿的心里直打鼓。
不知不觉，雁鸿已经来到袁方办公室的门前了。门开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用手轻轻敲了敲门。“请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一点儿都没有变。”雁鸿在心里说到，她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她走进办公室，看见袁方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埋头写着什么，雁鸿没有叫他，默默地站在一旁，注视着他。袁方起初以为是银行的同事找他，见进来的人没有讲话，他抬起头，看见是雁鸿，虽然出乎他的意料，却十分高兴。
“雁鸿，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快请坐，请坐！”袁方边说，边离开办公桌，他走到饮水机边，给雁鸿倒了一杯水。袁方穿着绛红色的衬衫，打了条比衬衫颜色略深一点儿的领带，清爽洁净的外表，透着稳健干练的作风，还有他异常亲切的待人之道，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雁鸿转身坐到沙发上，接过袁方递给她的杯子。她微笑着看着袁方，几年前，他结婚，她难过的病了一场，他的婚礼让她对生活感到绝望，可是现在，她对他虽然还有说不出的好感，却没有了以前的不可抑止的激情，对他那么深刻的爱情，就像叶片上闪亮的露珠，太阳一照，就被蒸发掉不见了踪影。此时此刻，在雁鸿心里，袁方更像是一位亲切的、可以信任的老朋友。这连雁鸿自己都觉得奇＇。kanshuba。：看书吧＇怪，袁方还是袁方，甚至比以前更具魅力，更温文尔雅，而她的心居然如此平静，面对他，竟然如此坦然——她不再仰视他了！“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不过，这样很好！”雁鸿在心里对自己讲到：“先前的顾虑倒是多余的。”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雁鸿平静的说到。
“什么事？雁鸿，你尽管说。”袁方说着，坐到了雁鸿的斜对面。
“我想贷款。”
“贷款？你贷款做什么？”袁方温和的望着雁鸿，问到。
“我下岗了，想开打字复印店。我把房产证、贷款申请书都带来了。”雁鸿平静地说完后，从提包里拿出房产证和贷款申请书递给袁方。袁方接过来，看了看，抬起头随即说到：“三万块钱，找朋友凑凑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不好办吗？”袁方的话让雁鸿有些紧张。
“不是，不是。放在我这儿吧，有消息我告诉你……”袁方看见雁鸿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失望，赶紧说到，正说着，有人来通知袁方开会的时间到了。于是，雁鸿起身告辞。
从袁方办公室出来，勾起了雁鸿对往事的诸多回忆。袁方是她真正爱过的第一个男人，那段感情除了她母亲和杨克勤，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虽然没有结果，却让她刻骨铭心。等到她彻底对那段爱情绝望之后，她以为自己今生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袁方在她心里完美到近乎神圣的地步，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极力回避与他有关的一切。而今天，当她这么近的接近袁方时，她的心却出奇意外的平静，那份爱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如她母亲说的，时间会治疗所有的创伤，只是，时间在治疗人们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