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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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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一看搂着自己的分明是其他人,她张皇失措地推了开,可她明显感到手臂奇软,绵绵无力,冰凉的身子里如掩埋了焦炭被莫名的虚火引燃,浑身燥热,耳边的唤声更像带着蓝色鬼魅的诱惑,一遍遍勾引她的灵魂,她捂着耳朵,闭上眼睛,想避开令她丧失心智的一幕,却避不开他的紧追不舍,避不了他情深似海的吻。他越是吻她,越是亲她,她越是眩晕,越是深陷泥沼拔不出身子,最后彻底掉进了无底的黑蓝中没了知觉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发生了什么。
待她惺忪的眼睛再次张开便是迷离的红色,枕边是粗粗的喘息混着一股股热浪滚滚而至,一双大手忽地扳过她的肩,她酸软的身子便顺势跌进了冰凉的湿滑中,待眼前的转瞬即逝变为固定的景象,她看到了印象里那张不太英俊却铁骨铮铮的脸,看到大滴大滴的汗珠子布满了他的脸阔,看到了他半露出肩膀埋在鸳鸯织锦的红色绸缎下,而她似乎正枕靠在他的臂弯,无一丝感觉的面颊正享受他的爱抚,她突然不敢低头去看自己,她迟钝的神经情愿什么都回忆不来什么都记忆不起,可她的眼泪仍是没有准备像那侵染了红渍的雨水汩汩外流透着惨不忍睹。
此刻的他温柔极了,亲吻着她的泪,爱怜地蹭她的额头,连声音都是轻若鸿毛,生怕惊吓住了她:“宛静,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就算我负了全许昌的人,也不会负你。”
而她厌弃恶心地想躲开推开,可不争气的身子竟然抽不出一丝力道,竟然被他随心所欲地紧搂在怀,她凌厉的牙齿碰到他的肩膀,想竭尽全力去咬,可那声克制不住地哽咽出卖了全部的绝望,她呜咽地哭了,连骂他都变得苍然白芒:“滚!”
的确是那杯喜酒惹下的罪祸,他本来心神坚强可以完全抵挡,可是面对她的似水妖娆,他放弃了抗争,他任由药物催发的意乱情迷,虽然早会料到会被她责骂,他却仍被这不痛不痒的一个字狠狠伤了性情,若是平日,他早作出冷漠冷淡的样子,置她不顾,置她不理,可今晚是他与她的新婚之夜,不经意间得到了她,他才清楚自己对她有多么的不忍不舍。
许昌府一夜阴雨。
张澤霖亦在冯家外的榕树下徘徊了一宿,犹豫不决却因为她的脾气跃不过那道半掩的门槛。终于在凌晨五更,那道门吱呀打开,走出一个东张西望的丫头,认出是送信去顺德的桃根,他便踏破黑暗,显出身影。桃根急匆匆跑过来,道了声“四少爷”递过一封信。不好的预感顿时袭击了心头,他紧张地翻开来看,不是她清秀的字迹,是一排刚毅笔挺的文字,每一字都击碎他的意志:“她已是我的人,我不想伤她的心,看她的薄面,姑且饶你一命,请不要再来许昌骚扰,下次不会如此好运。”他身子顿时在飘摇的风雨里摇摇晃晃,前后不稳,若不是及时被随从下属左右扶持,怕是早已不堪重负,倒在一水泥地。
翌日。
冯府堂前只有冯梓钧一人跪在老太太的面前递过茶水,连同孙媳妇的那杯。老太太知道宛静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不由问道:“静儿怎么没有过来,是不是病着了?”他不知如何开口回话,槿芝却是站在一旁乐呵呵地大笑,被他瞪了一眼,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对着老太太说:“她哪里是病了,肯定昨晚被我哥折腾了一晚上,今儿下不了床。”老太太听罢亦是笑逐颜开,语重心长地交待他:“可要待她好些,不要像平日里冷言冷语,她这个丫头好热情会受不了你的性子。”他敷衍地“嗯”了两声,随便找了借口离开。回园子后,正巧碰上桃根从新房里出来,他递过眼色,桃根便怏怏地随他进了书房老实禀告:“姑爷,小姐她一直咬着嘴唇,默默地哭,都不拿正眼瞧我。”他没显露关怀关切,只是淡然地问:“信有没有交他手上?”桃根“噢”了一声,说道:“已经交了,他脸刷地白了,后来是被随从扶上轿车离开的。”他嘴边轻轻一抹冷笑,随即又厉声命道:“此事不准对小姐言明一二,否则,我决不轻饶谭家。”桃根一阵惊慌,忙应道:“姑爷您放心,小姐她不会知晓的,姑爷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桃根想去伺候小姐了。”他听罢挥挥手打发人出去,再继续伏案翻阅文件时,突然没了往日的兴致从容。
梨花落尽染秋色(22)
镇江码头,秋雨秋风的浪涛如轰雷掣电,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浑音四震,远至天际。而铁皮甲板上,一抹破败的身影亭亭而立于烟雨蒙蒙。
孙铭传自十几岁跟着张之庭出战南北,便看着眼前的张澤霖成人成才,深知他一向傲视,孰若无睹,哪曾受过如此失败打击,顿时不忍心,忙上前安慰道:“四少爷,他们不听命令强架您回来也是考虑到您的人身安危,请看在他们一片忠心为主的份上,饶他们一次。”
饶?又是饶。他仰天长笑,忽明忽暗,忽阴忽沉,又豪情壮志地低吟:“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孙铭传深知他人未接到,又灰头灰脸地逃回来,颜面尽失不说,反被冯梓钧侮辱了一回,内心恶气不免难消:“四少爷,您是周公瑾,可那余小姐始终做不了江南小乔,她不过是孙尚香,是甘愿跟着冯梓钧的。”
他眺望江水,眉宇哀痛,俊朗的面容凄凉无比,说不出的落魄。
孙铭传瞧他沉默不语,不禁又道:“还记得姑丈临终前传于你的几个字吗?‘忍辱负重’。才华横溢的周瑜为何坐拥百万兵马却不是战死沙场却是败给了手无寸铁的诸葛亮,因为他知道‘忍’却不懂得‘忍’。姑丈常说,为何‘忍’字是‘心’在下而‘刀刃’在上,不是你的身体你的心要去承受那一刀,是那一刀趁你不备时活活地刺进了你的心脏,临近的死亡钻进你的骨髓,你却不能叫喊叫苦叫痛。自古成大事者向来都是宠辱不惊,百忍成人。四少爷,说句大不敬的话,您现在受得苦经历的世事比起卧薪尝胆的勾践又算得了什么呢?您不过是丢了一个女人,可您身后还有无数个像她一样的女人,可您还没有丢掉百万个愿意为你效忠的死士,您还有顺德千千万万的百姓。待你收复了许昌,今日之耻又算得了什么呢?余小姐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依然沉默,可那悲伤的眸子明显有了死灰复燃神采奕奕的迹象。
孙铭传尽收眼底,接着言道:“其实,您不是败给了冯梓钧,您是败给了自己不晓得‘忍’。”说罢他嘎然而止,不言其他,重重地拍了张澤霖的肩三下,便走下甲板,下令其他不准打扰,留元帅在细雨中深思。
而冯家沁园里的风浪又何尝没有卷起千堆雪?
宛静这方收拾完心情收拾完行李正待离开,桃根那方便匆匆报告给了冯梓钧,他赶来之后便堵了门子,语气温软在乎有余:“你已经是冯家的人了,这是要去哪儿?”她眼泪那如剪不断的溪水又淌了出来,却是憎恨无比,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开,我跟你冯梓钧没有一点儿关系。”他牢记老太太的话,她是个好热情的人,不能冷眼待她,于是调子又软了三分:“我知道昨晚惹了你伤心,我以后会好好待你,慢慢补偿。”她不领情面,冷冷一笑:“补偿?你冯梓钧能补偿我什么?你能让时光倒流时空逆转,一切都没发生过吗?”想起了昨晚,想起了被灌迷药的她沉醉地依在他怀里任他亲吻,他本不该去享受她的恋恋情怀,确是他的过,他低身去接行李:“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是冯家的孙媳妇。”她坚决打掉他的手,满腮怒火:“别碰我的东西。我不稀罕,告诉你,我现在不亏欠你们冯家一分一毫,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
她推开毫无防备的他果断踏出门槛,他情急拥了上去搂住她的腰,似乎猜到了会被他阻拦,她早有防备左脚鞋跟踹他的膝盖,忍住一阵酸麻忍不住条件反射,他不自觉地松了手,眼瞧着她即将远离,他冲破疼痛,手破茧而出及时拉着了她的手提箱,继而猛猛带回,她柔软的身子敌不过万千力道不得不旋回到他怀里,箱子甩到几米之外。她恼羞成怒,越是不断挣扎,他深陷不放,越是用力,她打他,捶他,叫嚷喧嚣,他无知无觉,毫不在意。
她似乎折腾累了,折腾倦了,折腾得没了力道,忽然停下来凝望起他,清澈见底的眶子里除了他无一丝杂物。他心底莫名一动,喉咙上下咽滑,却不敢低头吻她,而她突地掂了脚尖凑近他唇边如游动的小鱼摆了摆舌头,他顿时如灌了迷药不由上前去逮它,他被勾引到深不可测的深渊,他越陷越深,越陷越不可自拔。突然,股股锥心刺骨的痛一浪浪袭击了全身,他忍过利刀忍过枪弹仍是禁不住低吟,禁不住扔开她,嘴巴里粘稠血腥的味道被他几经吞咽仍是不断冒出,而她站在不远的地方,嘴边的血渍如绽开的蔷薇娇娆地笑着。
她咬他,他不会喜欢上他,她不过是故意做出勾引他的假象,等他沉迷的时候狠狠痛他一刀,故意刺伤他的心。
一股难以抑制的疼如迅速缭燃的万丈火焰窜进他的脑子,他冷冷地盯着她,死死盯着她,决绝下令道:“从今往后,你甭想踏出冯家大门一步,告诉你,你生是冯家的人,死是冯家的鬼。”
起初他不经她同意擅自公布订婚消息,后来又是威胁她要举办结婚庆典,他明明说过会放她去找自己喜欢的人,他却伺机给她下药霸占她,她没有计较,这个时候竟然还想囚禁她,他简直比混蛋还混蛋。她悲愤交加,掏出风衣口袋里的枪支指着他,狠狠瞪着她,脱口大骂:“无耻。”
想杀他?此时此刻她出什么怪招什么损招,他不会再有半分惊愕半分怔怵,这个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比毒蛇还毒,比猛兽还狠,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无畏无惧道:“这里是昨晚你枕过躺过的地方,依恋过的地方。别以为对着这里开枪,我会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我死了,谭家几百条人命也要跟着陪葬,连你冯家少奶奶一起。不仅是谭家,还有顺德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告诉你,现在几百口大炮都对准了镇江码头方向,如果我死了,刘伯宽一声令下,那些即将逃离镇江码头的人一个也崩想逃掉。”
她咬牙愤齿,巴掌干脆地掴了过去,霎那间五个涨红的指印如滚滚热水迅速窜遍他的全身,那嘴里吞咽的鲜血顿时沿着怒火嘴角潺潺流出,他忍无可忍,千军万马地气势夺过她手中的枪支砸在大理石板地面,不顾她的拳打脚踢,横腰抱起她扔在床上,随即扑了上去。衣服的撕裂声,她的臭骂叫嚷,他充耳不闻,他只明白,她已是了他的女人,无论何时都是他的女人。
梨花落尽染秋色(23)
秋风送爽,雨晦气候终在午后时分消散干净。槿芝早听闻沁园发生的事情,不敢跟奶奶言明自己暗地里做过手脚,又不敢擅自过来跟宛静道歉赔不是,心里一直惶惶,这会瞧见天气晴朗,便私下里练习了好几遍去找她又不被责怪的借口去了沁园。新房里找不到她的影子,倒见了桃根从客房出来,她拦下便问:“你家小姐呢?”
桃根是亲眼看到冯家少爷如何欺负完表小姐的,当时表小姐大喊大叫地嚷着救命大骂混蛋,听到的丫环能躲多远便退多远,没有一人敢接近这屋子,后来冯家少爷丢下小姐走了,小姐像木雕泥塑一般盯着丝帐,眼睛含着泪。早晨在新房里的时候,小姐也哭过,可是后来她大发了顿脾气大骂了几句亦就好了,可是现在明显不一样,她看得出来,小姐已经像被大雪冻死的花草再也活不过来了。这时听到冯家小姐问话,桃根不禁落下泪来,求她也不是,怪她也不敢,只是嘟嘟嘴角:“小姐她病了,早饭午饭都没吃。”
槿芝不信地“噢”了一声,撩开帘子,望了一眼里面状况,不由皱着眉头又问:“我哥知道吗?”
罪魁祸首就是他,他不但从少爷手里明目张胆抢走了表小姐,而且还仗势欺人地威胁自己。如果她不告诉他,表小姐要离开冯家,表小姐亦不会变成这副样子。桃根内心恨得奇痒,却只能身在他人屋檐不得不低下头:“姑爷他知道。”
槿芝以为自己昨晚弄得过分,严重伤了朋友的心,于是吩咐道:“去煮些宛静喜欢吃的饭菜来吧!”
桃根应声离开。
槿芝进了屋子,见到床榻上的人头发凌乱,眼睛红肿,憔悴垂泪,枕上满是湿湿痕迹,枕边的颈子一直连到被褥里都是白皙肤色,隐隐可见青痕,不禁暗骂了堂兄几句,亦不敢伸手探进被子去携宛静的手安慰,轻柔说道:“姐姐,你莫生我哥的气,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我哥会这样待你,你知道他性子收敛,一向都很和善,他会如此全是由我招来的。”
她俨然什么也听不见,不怒不吭,不气不恼,眼睛一眨不眨,偶尔闭上,那泪珠便呼呼地往下泻,亦不愿再睁开。
若是责怪责骂两声,槿芝内心倒也好受些,看她一幅仿佛被摧残至死的摸样,心底的愧疚越发重了三分,那些托辞罪过求她原谅的话反而不好意思再出口。桃根端了咸咸的热粥进来,槿芝忙接过吹了两吹,感到温度合适方送到她嘴边,又道:“你即使恼我恼我哥,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顾着桃根对你的心,她守在火边,熬了几个时辰的,说是你最喜欢的。”
桃根见她纹丝不动,好不容易抹掉的泪又落了下来,也在一边帮衬道:“表小姐,你什么事都为少爷为老爷为夫人着想,如果他们知道你不吃不喝,肯定会忧心重重地过来看你,你不总劝少爷,他们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吗?”
她依然不闻不问,死寂了般。
傍晚时分,冯家老太太亦听了风声过来看她,见那憔悴之极的模样,风雨悲涕,落下几滴酸酸的泪,痛斥冯梓钧的话没少说,后来还是补了一句话,他会如此全是太喜欢你。再后来,冯梓钧办完公事回来,老太太当面训了两句又给他使眼色,让他赔礼道歉。他语调冷淡,反而怪罪老太太紧张,她寻死觅活是她的事情,劳烦不了外人。老太太气得差点儿背气,中指颤颤抖抖,骂了好几个“你”,愣是没把后面的话挤出来,最后索性什么也不管了,跺着拐杖,喊着头痛被姨娘们扶回了自己院子。
其实,他何尝未担忧过后悔过,在外的几个时辰,他脾气爆裂,对下属三骂四责,终于他妥协了,回来了,准备哄她,准备当枪靶供她使唤,可是发现地面的银色手枪不见了踪影,他的心顿如冰山直直下沉,问及丫头时,丫头摇头不知,说未见过,他以为她一直虚软地躺在床榻,原来她还起来走动过,不顾一切要把那枪寻回来,当时他只是扫过一眼,竟然忽略了它的由来,那把枪支小巧却精致,市面未曾流通过,应该是单独设计制造出来的玩意儿,现在见她死都要抱着它,要跟它一起殉葬,他心底又是一番说不出的疼,肯定是那男人送她的,她什么都不顾了,却独独守着那男人的东西。
他撩开床帘,看她合目垂泪的模样,心底又是痛又是酸又带着莫名的嫉妒,口吻却甚是冰寒直接:“你死我不拦你,我会依冯家少奶奶的礼仪安葬你,你的墓碑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个‘冯’字,‘爱妻冯余宛静之墓’,你觉得怎么样?你放心,我会顺便再给顺德去个消息,告诉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想见他,我会布下重重机关天罗地网等他,这辈子杀不了他,我就不叫冯梓钧。”
她终于睁开了那双楚楚哀伤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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