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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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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是不惦记呢?”他蒙蒙地接了一句。

“哟,你先前跟那些小明星,那些名媛们****,把人家逗得寻死觅活,也没听你说过这种泄气话。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擦了擦衣裳还了帕子,咕哝道:“她不一样。”

不一样?

孙太太心下一怔,自然晓得“不一样”的份量。

从混迹于交际场开始,“情爱”二字在她的眼中便是繁华似锦的春梦,仅有一刻凄美的温存,她不留恋,也不追逐,挑了个可以终生依靠的男人嫁了。丈夫虽然不解风情,却也对她呵护有加,体贴入微,偶尔会着迷地望着摆弄身姿的她,说一句:“你好美!”此情情景更是胜过无数的甜言蜜语,浪漫情话,她自足也沉醉。今天瞧见这两人****,越烧越旺,准备演一出《石头记》里林黛玉与贾宝玉的情戏,不禁有些不安。

宛静醒来已过了两天。

她未有裹着衣服睡觉的习惯,也不会隔着两天不知道沐浴,起床后,瞧着镜子里肿肿的眼睛,皱巴巴的衣裳,脏兮兮地脸颊,没了梳妆打扮的闲情逸致,气呼呼地扔了梳子,梳子在台子上蹦了两蹦,砸到玻璃镜子又弹跳到地上,她似乎不解恨,在其上又跺了两脚。

银梅哪里见过宛静发大小姐脾气,战战兢兢地守在一旁,不敢搭腔。

宛静消完气,无力地呆坐在镜子前,孤单影只,悠悠说道:“银梅,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银梅早吓得七慌八乱,听到问话,只顾点头,回道:“余小姐是个好人。”

她微皱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仍痛心疾首地问道:“你明知道茶水下了药,为什么还要让我喝下去?”

银梅“扑通”一声跪下来,眼泪哗哗直掉。

宛静见状,知道问也问不出所以然,只好拉她起身,说道:“我清楚不是你的主意,我也不是怪你,一想到被人无缘无故下了药,关在这个地方……”她突然不能自持,哽咽着趴到床上,痛苦悲泣,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

银梅眼泪来得快,消失得也快,看到坚强的宛静悲痛欲绝,不禁关怀倍增,劝说道:“余小姐,你别伤心,四少爷这么做没有恶意,他只是怕你走了。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不敢来孙家看你,怕你不谅解他,只好一天一个电话打来孙家问太太,你醒了没?”

“谁不谅解他了?他若是真的有心,肯定早早守在这儿了,也不会躲得远远的,让人看不见,找不到。”

银梅听得又是一愣一愣。

“银梅,你不清楚,上次,我得罪了张太太,这辈子跟他可能是有缘无份了。”她拭干了泪,起身翻出屉子里的照相机,塞到银梅手上,怏怏地说:“我不奢求能留下什么,看在我平时待你如同姐妹的份上,帮我一次,好不好?”

银梅掂着沉甸甸的东西如同捧着百来块大洋,诚惶诚恐,不知如何回话。

 春风不识周郎面(29)

烟雨蒙蒙烟锁重楼的气候,无人踏潜的紫芸阁在阴雨连绵中越发显得昏暗寂静。

孙太太担心两个孩子出外淋了雨水,惹了风寒,看管起两人,严禁前来打扰修养中的宛静。而宛静亦是整日盘坐在雷鸣阵阵的窗前,不是翻翻书聊以慰藉,便是发发呆打发打发时间。好在,银梅那丫头不时把玩相机,情不自禁的嬉笑还能给这空荡的房子增加点悦耳的噪音。

这一日,放了晴。

听到屋子外叽叽喳喳的争闹,她赤着双脚,拖着连身睡衣,一步三跳下了楼,不在乎院子里湿漉漉的草坪土地,只顾望着洁白晴朗的白天,闭起双目,吮吸着清新香蜜,然后跟随一股淡淡的清雅花香,好奇地抬起左脚迈出右趾,感到身子左右晃动,如履独木,却一尺靠近,一仗接近,嘴角边不禁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如木春风般吟着:“似痴如醉丽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

“谁道花无红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

耳边忽然响起男声,她心下一紧,睁眼便瞧见绚丽绽放的紫薇花枝,红如烈火,而撑花的细长手指,却白如寒冰,寒得她心境凄凉,赏花的绝佳兴致顿时被冰封在千年魔窟之中。她转过忧伤的眸子,急于离开属于他范围内的杂草,不想在三尺开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扯住了脚踝。回头瞧时,自己环腰的睡衣丝带不知何时被他解了开,他正牢牢稳稳地牵扯着一条不放。偏巧一阵凉风拂过,飘飘的裙摆瞬间扬起了三尺来高,她来不及训斥先是发出一声惊叫,来不及蹲下身掩饰已被人横腰抱起。等她从惊慌的丝裙中钻出来,已是在他的怀里晃晃悠悠地待着。她拼命挣扎着怒叫着“放我下来”,两三声过后,终于偃旗息鼓,老老实实伸手攀住他的脖子,望了一眼干净尖削的下颚,终于枕靠在他白色衬衣上,低垂起眼帘。

当蓝蓝的天空变成璀璨琉璃的金黄色,当碧连天的青草变成大红喜色的牡丹地毯,她吴侬软语说道:“放我下来吧!”

“我抱你上楼!”他恋恋不舍地说。

她身姿娇娆,如火如荼的裙摆微微舞动已纵身跃下:“银梅她们都瞧着呢!有了流言蜚语......”

“这几天,我好想你!”他不死心地从身后搂住了即将离去的柔滑细腰,飞蛾扑火似的凑近她白皙的颈子,吸着甜蜜香味,吐着相思之气,痒痒地,热热地,深深地。

她咯咯地笑着挣脱掉,翩翩上了木梯,又通情达理地蓦然回首,踏破灯火阑珊冲回到楼下相貌****的他面前,踮起玉足,水纹灵动般轻轻一触,碰到温润柔软的唇才蜻蜓点水地消失掉。

他愣了片刻,陡然清醒过来,不顾一切跟了上去。

“宛静!”

空寂的回廊四下无声。木红色板上湿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她的房门,延伸到落地微微颤动的粉色布帘后。

“我看到你了!”

她依然如故地躲着。听到脚步远去,房门紧闭,她砰砰地心跳这才稍微回落。怎么会这样的,她只是跟他开了玩笑,他怎么会跟上来?长舒了口胆战心惊之气,她慢慢悠悠地探出身,偷瞄了两眼。背后突地一声狂妄大笑,她始料未及,悬落的心又猛然穿梭到九天之外。

“我抓到你了!”

他揽过她的腰抵在冰凉的墙壁,两手固定着她晃动的脑袋,浩浩荡荡地气势堵住她大惊小叫的嘴巴,游离的舌头如灵蛇般在她的唇齿间撕咬着。被他禁锢在狭窄隐秘的空间,她完全失了势,她思维混乱地去推他,眼前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地眩晕,重重地倒在柔软的床上。被他重重地压在身下,被他强迫的手在身上肆意游荡,她惊悟地大叫:“不要!”那一声“不要”像毫无力气地反抗,有意无意地挑逗。望着她涨红的面颊如三月桃花,粉红迷醉,他更是心猿意马,越发不愿松手。他吻她,荡尽绵绵情意地吻她,一遍遍去撬她紧咬的唇齿,不适时宜地喘着窒息的粗气说:“宛静,我想要你。”一股不敢倾吐的气吓在心口,生怕稍稍喘息,便给了他可乘之机,可是渐渐地,她头晕目眩,呼吸不畅,坚持不住,微微一张,一声嘶哑呻吟的“嗯”千回百转地传出来,软得她自己耳根发烫,几乎混淆不清。他笑了,笑得她心里发麻,浑身燥热不堪。等到她可以大口大口地喘息,一阵不寒而栗的冰凉已悄悄吞噬着她的全身,他正有恃无恐地剥她的睡衣。

“澤霖,别这样!”她制止。

他不能自已地求她:“宛静,别怕,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你放了我表哥。”

表哥?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顿时镇压了他全部的激情,他呆住了。

她叫他澤霖,他甘愿死在她石榴裙下的时候,她跟他提表哥?

他不是跟在她做无聊透顶的生意,不是在跟她谈利益熏心的条件,他是在爱她,无可救药地爱她。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她还念念不忘那个关在监狱里的混蛋。

她故意的。

她是要折磨死他。

他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拾起地上凌乱的白色衬衫,丢下令他魂萦梦牵的虚幻景象,走了。

宛静怔怔地望着那毫不留情地背影,眼泪没有思量,默默地掉落了下来,滴在****的肩膀,滴到坦露的胸口,温温的却是阵阵寒心。

衣柜突然传来恐慌尖声。

“谁?”她迅速地裹了被子遮挡身子。

象牙白门缝先是跑出了一只灰溜溜的老鼠,接着露出浅蓝色的裤管浅蓝色碎花褂子浅蓝色小辫。

银梅耷拉着脑袋,尴尬地抱着相机,畏畏缩缩地站着,许久不见宛静问话,也不敢抬头正眼相视,唯唯诺诺地解释说:“余小姐,你让我拍四少爷,我看他今天终于来了,就......就拍了两张。”

“你什么都瞧见了吧!”

银梅破有些难为情,半天吭出一个没用的字:“我......”

宛静不介意地笑了笑:“没事儿,反正早晚也会这样被他欺负一次。这事情别声张到全院都知晓了,于他,于我,都不好。”

银梅温顺地点头,把相机小心翼翼地搁置在梳妆台前,一溜烟跑了。

 春风不识周郎面(30)

翻看冲洗出来的照片,哪里是银梅口中的“两张”?打从他进园子悄然躲在她身后,到横腰抱她踏过露水进了阁楼,再有后来他紧追不舍跟她进卧房沉醉亲热,一卷底片已被银梅折腾了精光,而且每一张不是照出她妩比春色媚如秋月,便是他万中情思浪蝶狂蜂。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亦没了多余时间,挑了两三张略显他轻佻的片子塞进信封,亲手递于孙铭传,请其转送给张澤霖。

在意料之中,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孙铭传便身着工整戎装站在她的面前,厉声威严,毫无平日里的和蔼熟念:“元帅在司令部恭候余小姐大驾!”

如此客套的词汇似乎是暴风雨前来的征兆,她搁下茶水,从容不迫地对来人说道:“麻烦孙先生稍等片刻,我上楼换身衣裳。”

这件淡粉色长裙过于朴素轻柔,显不出想要的那股子高傲无畏来,对着梳妆台,她清楚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也许是皆大欢喜气和家团,也许是两败俱伤前路渺茫,更或者有去无回死于异乡。

坐在后车排,她无心打量眼前是黄花遍枝头还是绿叶绕翠枝,她模糊朦胧的眼帘装不下过往的繁华洋楼簇簇轿马,大街小巷、人流拥挤、繁华似锦也被她不安的心阻断在玻璃窗外。

“张澤霖,你故意关押无罪商人,用威逼利诱手段强抢其家属民女,这照片便是证据,全天下的人都在睁大眼睛看清你的德行!”

“就算你能掌控顺德的报社,就算这些在顺德一文不值,但是在许昌可是价值连城,我想当初在琛州在许昌,如果定军目睹过您的风采,您没那么容易挟持我回顺德吧!”

“如果你不想下次在许昌被乱枪打死,不想走在顺德街上遭人暗算,最好放了我表哥。”

他已经是恨了她,厌恶了她,她不在乎他再多厌恶她一尺,多恨一丈。

司令部在顺德东郊,远离尘嚣,临近监狱。看到似曾相似的林荫道路,她内心紧张,几乎产生错觉,以为是带她直接去监狱放人,不想走至三岔路口时,车辆选择了另一条平坦大道,行驶两分钟便到了一所大院。把守官兵头顶烈日,严密检查,接过孙铭传递过的证件又再三端详车内是否异常,确认无误后方立正行礼,开门通行。

院子里土色轻弥,楼房林林,鲜见绿色。车稳稳当当停靠在一处两层洋房门楼。身着军服的人两人成排,三人成列,个个面无表情,见了孙铭传又是威武毕露,右手敬礼,例行军姿。

听着踏踏的整齐脚步声擦肩而过,跟随其后的宛静顿时猜测不透他接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他军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去孙家,还是那些照片惹恼了他,他计划把她困在这个任他随心所欲的地方,另有打算?木梯的吱呀音掩饰着她狂乱的心跳,脑子里不畏胁迫的台词被她混淆得不知该说出哪一句。

房门在她的心乱如麻中打开了。

孙铭传右手做出恭请入内的手势。她欠身微笑,刚踏进了两步,门又在身后突地关了上。她惊愕回首,眼前除了一片无际的黄褐色别无其它,斜眼的一瞥,墙壁上悬挂着暗红色绒布布帘,帘子半掩,露出的部分密密麻麻地标着不同符号文字,她识得铁路山脉江河标志,也识得哪里是枝江许昌定州,更加知道这巨幅地图不是供人玩乐,是男人最想霸占拥有的土地疆土。临着地图是一扇四叶大窗,望得见对面的青埂山峰,两三张单人黑皮沙发紧靠窗下,紫檀木茶几上铺有零乱报纸。

“很惊讶吗?”张澤霖一直伏案奋笔疾书,没有看她。

她款款走了进去,端坐在临近书桌的多人沙发一角,随手捡了一张报纸翻看,顺便回答他:“想不到我认识的张澤霖还有斯文的一面。”

他“哼哼”笑了两声,依然是顾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依然没有抬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调子让她感到了一阵阵的阴冷。

有人敲门,他朗声下令:“进来。”

三四个下属士兵抬着硕大无比的东西进了来,小心轻拿的动作生怕弄出一丝噪音,那东西遮着黑布,恍恍惚惚间露出了粗玻璃镜面,其中一人手中拿着闪光灯棒,左右护着机器。待安置妥当,宛静不免又是一惊,那是前些年淘汰的旧式照相设备,再定睛细细一看,那搬运的三四个人脖子里皆挂着样式不同的相机,虽不同她的轻巧,却也算些流行款式,成像清晰不说,方便快捷亦是不在话下。

“报告元帅,一切准备就绪。”

张澤霖繁忙的手停了住,撩起眼帘扫了一眼,终于将视线定格在宛静身上,见她衣着清雅旗袍,滚滚的短发上别着蓝色蝴蝶发卡,嘴角不禁微微一翘,丢了笔走到不安的她身边。她正盘算他搬弄这些可以做些什么,瞧他过来,只好下意识礼貌起身。

他温柔的眸子与方才的冷笑格格不入:“你今天真漂亮!”

在陌生人面前骤然听到这种情人间夸奖的台词,她有些不知所措,羞涩地低过额头,掩盖微微泛红的面颊。

他忽然风驰电掣地速度扶住她的双肩,一个淋漓的转身便把她抵在厚实的办公桌上。她赫然恐慌,低叫声未出口,便被他的嘴重新堵进肚子。周围的闪光灯砰地一阵接连一阵照亮了整个房间,照相机的咔咔声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刺伤她的耳朵。她脑袋向左躲避,那光便在右边四闪,她躲向右边,快门声立马转移到右侧,如影随形,片刻不离。

她急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不顾及耳根脖子通红,不顾及周围的人带着何种表情眼神,破口大骂道:“张澤霖,你个混蛋。”

他面目狰狞,牢牢掐着她不放:“我混蛋?你不是想****吗?我成全你,我一定把这些珍贵照片大肆传播,特别是给你忘不掉的表哥谭世棠看看。我要让他仔细瞧瞧,我跟你是怎么在这个房间谈情说爱的,看看我今天是怎么把她可爱漂亮的表妹便成自己的女人。”

他说完便把她扔到沙发上,发疯了似的扑到她身上,吻她的脖子她的耳朵她的眉毛,湿湿滑滑的气息瞬间让她感到一股股恶心难忍。她骂他,他两耳不闻。她踢他,他毫发无伤。她抓他,更是被他制服了两手压在身子下。她几乎被折磨得精疲力竭。忽地一阵撕裂声刺穿耳膜,划破了脑海,她浑浑噩噩的思维霎时清醒过来。手枪,对,她带了手枪,手枪在哪儿?手提包?她的手提包。她狂乱得手指盲目地摸索着沙发四壁。当滚荡的身子碰触到坚硬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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