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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长安-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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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珏闻言一怔,方才女王忽然说了句歌渠话,只见她朝身旁的侍从做了个手势,立时有人迎了上来。
  “送使臣大人前往偏殿歇息。”
  李珏心里咯噔一下,侧过头瞥了一眼浑身哆嗦的歌姬,心知此事自己无能为力了,殊不知本是一番好意竟害了她。
  他兀自叹了一口气,随那侍从往偏殿走去。
  一直等到李珏走远了,女王才缓缓地踱步到歌姬跟前,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明艳的眼眸中隐隐有一丝不屑。
  “你倒当真是长了本事,这么快就学会吃里扒外了?可是忘记了先前那个企图逃跑的乐师?需不需要我提点提点你?”
  歌姬一听这话,身子猛地一抖,伏在地上止不住地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实在是我的父亲他……”
  女王神情冷漠地看了一眼匍匐在她脚下的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吩咐。
  “以通敌罪论处。”
  原本夹杂着些许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银钩弯刀“唰”地一下收回刀鞘。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一日,花园中那些从路途遥远的洛阳运送而来的牡丹竟开得格外红艳,即便是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子瞧见了也自觉羞愧不如。
  沈凝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终是下定决心飞身翻出了高高的宫墙。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真的是文里最最温油的男银了有木有!这么心软,所以他注定不是一个统治者。
  话说描绘国宴这种盛大的场面有点小艰难呀,某兔书读得少【捂脸】,全靠想象,好吧我滚去涨姿势哒。
  

  ☆、往往两相逢

  近日里驿馆的客人越发的少了,仙客来索性搬了一条长凳坐在店门口晒起了太阳。她抬头瞧着那天色,再远眺前方连贯起伏的沙丘,心里琢磨着,该是要来了。
  “什么?沙暴?!”
  仙客来满脸不高兴地瞪了一眼咋咋呼呼的二十一郎,冲他喝道:“你是成心想把店里那剩下的几个客人全给我吓跑是吗?”
  二十一郎忙摆了摆手,一边退后一边说:“不是,不是。”末了还心生愧疚地打量着仙客来,一副怕她生气的无辜模样。
  “行了,赶紧去庄上采办些日常要用到的物件,尽量多买些干粮回来,这沙暴性子不定,要么不来,一来就没个完,谁知道得持续多长时间,要是店里没存货,人又出不去,看我不煮了你做粮食!”
  仙客来瞧他那可怜劲儿是又好气又好笑,顿时心里头只想着吓唬吓唬他。
  二十一郎听见这句话果真身子一震,嘴巴张得老大,像是吞下了一个鸭梨。他瞪大了眼睛望着仙客来,神色紧张地说:“不吃,不吃。”
  仙客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明白二十一郎想说的是自己不好吃。但这个时候又懒得同他计较这些,便一手着力地拍了他肩膀,尖着嗓子催促道:“别在这儿赖着了,再不干活就把你扔出去!”
  哪知仙客来没把握好力度,那一掌下去眼见着二十一郎的身子就忽的矮了一截,似乎在憋着一口气。
  “怎的这样不经打?”仙客来心里纳闷,竟脱口而出。
  二十一郎轻轻地拂开了她仍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揉了揉伤处,见仙客来面带愧意地看着自己,又笑着解释道:“从前,从前。”
  原来是旧伤。仙客来看他吃痛的模样,不禁有些恼怒自己下手没个轻重,眼珠子转了转,却反倒对他发起了火。
  “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打死了,谁来替你赔我的房钱和伙食费?”
  二十一郎早就知道她素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心里关心得要命,嘴上却很硬。当下也不反驳,只冲她憨憨一笑。
  仙客来被他直直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歪了歪嘴角没说什么便往后厨走去,留下二十一郎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眼看着沙暴就要来了,万一沈凝赶不回来怎么办?仙客来顾不得脏,匍匐着身子趴在灶台边,思索起了这些烦心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中唇角微扬。
  三年前。
  得知宋国公因王旭谋反一案被牵连之事,身在漠北军营的宋如修一心想要赶回朝中,却屡屡被副将阻止了。
  “将军,此时万万不可意气用事!那有心栽赃陷害之人恐怕正等着您抗旨回朝,好将宋氏全族一网打尽啊!倘若连您也落入了歹人的圈套,那谁来救宋国公呢?!”
  副将一脸心急如焚地劝告着,自是心知将军的性子,生怕他心头一阵火窜上来就不管不顾了。
  要知道如今前线战事吃紧,若是没了将军坐镇军中,只怕会军心不稳。到时候丢了阵地,圣上怪罪下来,可就不是掉一两个脑袋那么简单了。
  宋如修显然还是把这番劝说听进去了,他感到异常的烦躁不安,双手不时地紧握成拳,铁青着脸在帐中踱来踱去,一时间竟想不到良策。
  “报!”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急报,一个小个子士兵冲了进来。
  “禀将军!昨天夜里我方营地遭到敌军突袭!人马无损!粮草被烧毁大半!”
  “你说什么?!”
  那小兵毫无防备的被宋如修一把拎了起来,一双点燃了怒火的眼睛愤恨地直视着他,像是要把他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地剜掉。
  一旁的副将见将军已经失去了理智,急忙上前提醒那位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小兵道:“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是……是冲着粮草来的……我们也……”
  小兵哆嗦着身子回话,哪里敢看向将军。不设防此话一出就被他猛地往地上一扔,登时摔了个鼻青脸肿。
  副将也是胸中有闷火,全拿那报信的小兵撒气,冲他怒吼道:“那为何现在才报?!”
  “前头几批人在路上就被人截了……”
  副将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如果是敌军所为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半路截人,看来这是有人引火焚烧粮草再故意拖延,只怕是有内鬼。他看了一眼将军的神色,仿佛是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宋如修沉着脸不说话,帐中的气氛异常紧张。半晌,突然听得他高声喝令道:“三日之内集中兵力,绕过兰城,直取西凉!”
  时间倒回至昨夜。
  沈凝的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伏在粮草营地远处的树林里,用一只手托住脑袋,侧过头注视着身边的人。
  “值得吗?”他轻声问。
  仙客来没有回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火势在一瞬间席卷营地。从沈凝的方向可以清晰地看见,熊熊大火倒影在她晶亮的眼中,橙红色的火光霎时间映照天际。
  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仙客来身子一缩就隐入了树林深处的黑暗中。
  沈凝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最后看了一眼快要被大火吞噬的营地,转身随着仙客来退进林中。
  爱一个人,便心甘情愿地为他去做所有的事情,从不问值不值得。
  鲜卑。
  阿米莱双目紧闭,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已有两三个时辰了。
  她是奶娘看着长大的,此刻见她跪了这么久,奶娘心里心疼得紧,却是任凭好说歹说她也不肯起来。
  “阿妈,你不必再劝我了,父王不松口我决不起。”
  “好孩子,你这是何苦呢,教阿妈瞧在心里痛在心里啊。”奶娘说着竟也跟着跪了下来。
  阿米莱一看忙阻止她,叫道:“阿妈!”
  “其实阿妈又何尝愿意看见你远嫁中原呢,只恨不得能将你一辈子拴在身边,还跟你小时候一样。”奶娘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花。
  阿米莱为难地看着奶娘,考虑了很久以后对她说:“阿妈,我想再和父王谈谈,你先回去吧。”
  她说完就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不料跪得太久,双腿都已经麻木了,脚下一个没站稳突然又倒了下来。
  “公主!”守在一旁的侍女赶紧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阿米莱浑身无力,面色苍白,虚弱地开口说:“通报……通报父王,我要见他……”
  大帐内,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气度威严地坐在中央,眼神冷漠地盯着被侍女扶住才勉强支撑住身体的阿米莱。
  “听下人说,你要见我?”鲜卑王起身走近她,面露迟疑地扫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问:“你可是想通了?愿意嫁过去了?”
  阿米莱抬起头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脸上带着决绝的神色,一字一顿地回答道:“不——可——能!”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阿米莱光润如玉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
  “混账东西!竟敢顶撞你的父王!我留你何用?!”鲜卑王气急败坏地朝她怒吼道。
  阿米莱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不是没挨过打,只是这一次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的亲生父亲,真的要把自己卖给中原人了。
  “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我此生只能嫁给他!我们约定好了等到……”
  “你休想!”鲜卑王说着就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指向阿米莱,眼神狠厉地盯着她说,“你生来就是我鲜卑部族的公主,是我慕容晋的女儿,当以民族大义为先,和亲之事你别无选择,必须嫁给淮南王,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正待阿米莱要上前争论,帐外忽然吵闹了起来,她听见有人在大声叫她的名字,仿佛是阿瓦的声音。
  “是阿瓦!”
  阿米莱激动得就要往外冲,慕容晋见势朝着站在外头的守卫大喝一声:“拦住公主!”
  “阿瓦!阿瓦!”阿米莱被守卫隔开,隐约看得到阿瓦的影子,无奈却不能与之相见,此时更是心急如焚。
  “把那个臭小子给我带进来!”
  随着慕容晋一声令下,帐外的守卫立马押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
  “阿瓦!”阿米莱快步冲过去打开守卫押着他的手,眼中尽是欣喜,一转头就看见奶娘站在旁边,“阿妈!是你把他带过来的吗?”
  “孩子,阿妈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这副样子啊……”奶娘紧紧地抓着阿米莱的手,哽咽着说:“你好好求求你的父王,就让他同意了你们的事情吧……”
  阿瓦偏头看了看她们,突然上前两步跪倒在慕容晋的面前,语气恳切地说道:“王,请把公主交给我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向您立下誓言,此生一定全心全意地对待她,让她……”
  “杀了他。”
  慕容晋神色淡漠地打断了阿瓦的请求,守卫亮出了刀眼见着就要冲上来,阿米莱情急之下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阿瓦的面前,也跪在了地上,她看向慕容晋的目光中尽是掩不住的失望。
  “为什么你就不愿意成全你唯一的女儿呢?”阿米莱的眼中似有泪光,她心痛地注视着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王,“难道在你的眼中,我的幸福不比那些虚无的荣耀来得重要吗?”
  “这不是虚荣!你一介女流如何会明白!”慕容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和亲之事事关重大,如果出尔反尔惹恼了中原的皇帝,发兵进犯我鲜卑,到时候整个部族血流成河,死伤无数,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就为了一个野男人,你要将我鲜卑子民的生死置之度外吗?!”
  阿米莱脸上的泪痕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帐里温热的香炉散发出的雾气熏干了,她感到自己身体内原本沸腾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冷下来。她甚至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怕会变成和她的父王一样的人。
  终于,阿米莱无力地看了一眼还跪在身边的阿瓦,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放他走吧,我嫁。”
作者有话要说:  爱一个人,便心甘情愿地为他去做所有的事情,从不问值不值得。

  ☆、犹至梦魂中

  夜里,郭会蹲守在张元露的屋子外头,他记得李珏临行前交待的事情。
  “眼下看女王的意思,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愿安排和议之事,难保她是想借机拖延,好趁此时机加紧准备作战的后援物资。”
  李珏面露担忧之色,“鲜卑那边的迎亲日期已定,队伍若留在此地周旋,定是要赶不上的,但假使我们一走,歌渠必然以此为由对我朝发难。”
  郭会很快就明白了李珏心中所想,“王爷的意思是兵分两路?”
  李珏点头道:“这样罢,本王同崔将军先行出发南下,安抚鲜卑部族,你与张大人留守歌渠,一方面敦促和谈尽快妥善安排,另一方面查探敌军虚实。”
  “属下遵命。”
  “对了。”李珏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务必时常注意张元露的动向,本王担心他会出乱子。”
  “明白。”
  “另外……必要时……”李珏顿了顿,眼睛直直地看向郭会,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杀。”  
  李珏和崔成铁离开的当天晚上,郭会紧紧地盯着张元露的房门,一刻也不曾松懈。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道房门整夜都从未开启过,一直不见有人进去,也不见有人出来。
  难道张元露真的这么老实?王爷的担心是多余的?郭会心里这样想着,却并不敢放松警惕。
  他正思索间,忽然听到张元露的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定睛一看,房间的门缝处从里头塞了一封看似信件的东西出来。郭会心知其中必有蹊跷,眼睛瞬也不瞬地盯得更紧了。
  果然不出所料,等了一阵子便有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出现在附近,贼头贼脑地四下里张望了一番。
  郭会将身子小心翼翼地贴在墙边,避免被人发现。右手握住了佩剑,侧耳倾听门口的动静。
  那黑衣人一见四周无人,快速地拾起地上的信件就往回跑,一直跑到花园里头的凉亭处才停了下来,朝身后瞟了两眼,放心地吐出了一口气。
  谁料他一回头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眼前,还来不及拔刀,脖子上的头颅就骨碌碌地滚到了对方的脚边。
  郭会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将那人的头朝着一旁的草地里轻轻一踢,然后走到他的身躯旁,俯身掰开他的手指,捡起仍旧被握在手中的那封信,看也不看地上的残肢碎片,将信揣进怀里转身就往回走。
  一把银钩弯刀在路边闪闪发亮。
  沙漠里的热气蒸得人有些疲懒,连带着行走其中的骆驼也没了生气,不时地发出声音。
  崔成铁拍了拍身下的骆驼,转过脸笑着对李珏说道:“王爷,您说这畜牲是不是也怕热呀?可我怎么摸着它这毛皮滑溜溜的,也不见它流汗?”
  李珏颇感无奈地笑了两声,被他这么一逗,原本烦闷的心情瞬时好了起来。
  “还有多久?”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向导闻言回过头来,答道:“今晚应该能到。”
  “唔……”李珏略一沉吟,又催促前头的人说:“加快速度,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鲜卑。”
  “是。”众人齐声答道。
  “王爷。”崔成铁在骆驼上挪了个位置,一跨腿翻过身来倒着坐在上边儿,冲李珏笑说:“老夫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起,那慕容家的女儿是天姿国色,可您怎么就不动心呢?要不是圣上几番劝慰,您就当真铁了心地不肯来接亲?”
  李珏一听就摇头叹气,却似在对自己说着这些话,“本王一心念着故去的王妃,那位鲜卑公主她即便嫁过来也无异于守寡,又何苦害了她呢?”
  “王爷您这话可就差了。”崔成铁说着说着还来劲儿了,“人家就算不嫁给您,那也得是其他王公大臣捡了这个便宜,到时候那个龟孙子还不定及得上您的三分英姿呢!要我说呀,那个什么什么公主能嫁给您是她的福分,别人求都求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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