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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谣-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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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不过是来劝神木先生两句的。”神木微微一笑,月银说,“神木小姐我也见过几回,说句实话,我替神木小姐惋惜,如此好的一个姑娘,先是被虎狼心肠的父亲抛出来做了钓饵;再被虚情假意的丈夫利用做了人质,偏偏没有一个肯拿她当人看的,您说是不是不值得?”神木听了几句嘲讽,冷笑道,“这么说蒋小姐是指责我这个当父亲的不配了?”月银故作诧异道,“您不说,我倒忘了您是神木小姐的父亲了。”
神木忍了怒火说,“蒋小姐刚刚说人质,那是什么意思?”月银笑道,“这话原是我说错了。并不是人质,只是代为神木先生好好照顾你女儿的,就和您代我们兰帮看管康逊是一个道理。”神木听她句句暗藏机锋,说道“这么说小女的下落,蒋小姐知道了?”月银道,“神木先生又高看我了,连您都找不到的人,我上哪儿找去?这件事您应当还是同谭先生打听。”神木道,“那么小姐知道谭先生在哪儿?”月银笑道,“谭先生是神木先生的女婿,这话不该问你自己么?”
听了这话,神木宗一已是勃然变色——自来只有他威逼别人的道理,却从未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月银看他神色,岿然道,“神木先生别动气,仔细再伤了身体。”
神木再坐下来,已经挂不上笑脸,冷冷道,“蒋小姐是明人,什么话,就请明白说。”月银道,“神木丰子打伤我母亲的事,既我母亲未死,也便罢了。只要神木先生归还康逊,我保证神木小姐平安归来。”神木冷笑道,“原来一开始就是设计,谭先生和蒋小姐可唱了一出好双簧呢。”月银说,“乾坤大戏台,人人都是戏子,咱们也不过是互相唱着,互相听着罢了。”
洪德高张少久见了她从神木家出来,都是松口气。月银对两个人说,“这下子彻底翻脸了。你说那些传说里头的女鬼,明明只是一副白骨头,还装了美女的面孔,猛然见了,真吓人的。”洪德高不解说,“你说他是女鬼?”月银点点头。张少久问说,“这么说是谈崩了?”月银摇摇头道,“没有,如果预料的不错,明天就应该把康逊给咱们送回来了。”
结果是当日夜里,月银刚刚返家,帮里头得了消息,康逊回来了。
周嫂看她一碗饭才扒了两口就要走,说道,“姑娘,什么急事我也不懂。可你见天儿吃不好睡不好,多伤身子。”月银看她果真是一脸心疼的神色,笑道,“果真是急事。劳你把这两个饼盒子包上,我一会儿车上就吃了。”
一路急赶,到君子堂时,张少久洪德高两个已在候命了,意外的是,程洁若抱着女儿也在,想来是这些日子日日盯着这头的消息,一得知,便也来了。
洪德高说,“帮主,你还特地来了,回头把人打死,我将他脑袋提给你看一眼就完了。”程洁若听他说的残忍,倒好像康逊就真的死了一般,不禁带了哭腔,说,“你们别杀他。”张少久说,“这女人刚刚就在了,似乎是康逊的家眷,她说认识帮主,我们也撵不走。”月银说,“是我认得的。”对程洁若点点头,示意她安心,说道,“将康逊带上来罢。”
一层层传令下去,不多时,两个人押着康逊上来了。他倒意外程洁若也在此出,吼道,“你来做什么,带着安宁回家去!”安宁被这惊雷一声吓得一跳,一惊之下,哇哇就哭起来。程洁若哄着女儿,含泪摇头。
洪德高被孩子哭得心烦,不待月银说话,上去便是两个嘴巴抽着,道“你惹下多少麻烦,还敢在这儿充横,老帮主的命,还有谭先生至今下落不明,现在对你自己老婆孩子还这个德性,真他妈的是个畜生。”对月银说,“帮主,我看咱们也不用问了,直接商量着,怎么个杀法儿!”月银示意他先别着急,问道,“康逊,果真是你杀了老帮主么?”康逊傲然道,“是我。”环顾四周说,“我父亲死在兰帮人手里,我为我父亲报仇。我不后悔!”众人听得他如此叫嚣,好些个都应着洪德高的话,均说要立刻就处死他。月银再示意众人噤声,又问道,“帮主的私岛,连几个堂主也没有去过,你是如何找着的?”康逊道,“这有什么难的,岛上的房子总是外头的匠人建筑的,当年一个老瓦匠酒后吹嘘,说自己给兰帮帮主盖过房子,偏就给我听到了。我后来又打听到,陈寿松上岛从不带旁人,一向只有一个姓谭的陪着,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我便从外市雇了杀手,竟没费吹灰之力就做成了。想来也是我父亲不肯瞑目的冤魂保佑于我的。”听康逊几句话中,只有得意,并无忏悔,这一下,不单脾气火爆的洪德高,连着张少久等人业已克制不住,程洁若哭道,“康逊,你不要命了吗,你死了,我和安宁可怎么办?”康逊一怔,但见妻女近在咫尺,均以哭得泪人一般。
月银说,“康逊,我从没想过会以这个方式和你再见。你真给我出了个难题了。你知道程洁若听说你被神木扣下,抱着安宁来求,不顾一切,只是为了你平安。我不知道这些在你眼里是不是尚不如你死去的父亲。”康逊听了,心中已有勾勒,也含了泪,说道,“洁若,我对不起你。只是我不能做个不孝子,让父亲冤死。”月银冷冷道,“你父亲自尽而死,便是不愿拖累你的意思,如今你反为他不要性命,你以为你的父亲在九泉之下,就能安心了?”康逊摇摇头道,“蒋月银,当年你对我有恩,我康逊曾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但毕竟是渐行渐远了,如今你既坐上帮主大位,我成为阶下囚,我们便再无交集,你也不必多说什么。只请我死之后,不要为难洁若和我女儿。”张少久冷笑道,“托付?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托付帮主为你做事?”月银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洁若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为难安宁。不过等她长大之后,我会告诉她,她爸爸是为了爷爷报仇,丧命在兰帮手上的。”康逊难以置信瞪着双眼,说道,“你说什么?月银道,“从小没了父亲,是兰帮害的,想来她长大了明白了这件事,也会找我这个新帮主寻仇来吧?可不知道她性子像不像你,会如此锲而不舍?”康逊不知她是何意,只是慌了,对程洁若说,“你不是要去香港吗?你带着安宁走,再别回来。”程洁若说,“你都死了,我们母女二人往哪儿走,我就留在上海,哪也不去!”康逊对着月银怒道,“我已还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的女儿?”月银笑说,“不过是告诉她实话,怎么成了我不放过她了。”
康逊怔了半晌,突然泄了气,双膝一软,跪在地下说道,“蒋帮主,我错了。”月银道,“错什么?”康逊说,“对我父亲,对洁若,对我女儿。”月银点点头,命道,“你还有一样错——将人带上来。”
说话间,另有四五个人被带了上来。月银说,“这个穿白衣裳的就是两年前打伤你父亲的人主凶,余者皆有牵连,当中的这个他们的头目。康逊,说一句实话,我未做这兰帮帮主之前,也以为这群人不过打家劫舍,和匪徒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当真接手过来,不法的事情我不敢说我们没有做过,但恃强凌弱,欺压百姓,有违天地良心一类,那是帮规所严禁的。这几个人是挂在兰帮之下的不错,但视帮规如无物,无法无天的,我们也不会纵容。你想我们兰帮有上千号人,难免有些个这样浑水摸鱼,打着兰帮旗号作恶事的。你受了害,我自承有监管不严之错,但你因此就将怒火泄在老帮主头上,那也是视人命如草芥。”
洪德高道,“你这混球,帮主说了这么多,怎么还不知道好歹?你杀老帮主,倒底是不是错?”康逊心中一垮,望着月银,终道一声是。
月银说,“这几个人依着帮规处罚,罚过之后,逐出兰帮,永不许再入。至于康逊,他虽夺老帮主之命,但念他父亲和少妻幼女之故,我愿留他一命,倒有一个折中的法子倒问问诸位弟兄的意思。”
蒋月银接任时间不久,不少帮众还是头一次见她,原听闻帮主年幼,又是女子,想来是受着几个堂主扶持,不足道取,但见这几句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如今一番作为,赏罚有度,见地分明,已是心悦诚服,纷纷说好。
月银示意程洁若过来,从她怀中抱了安宁说,“老帮主孤苦半世,只有一个女儿早逝,谭先生虽说是义子,终究外姓。我想要了康逊这个女儿继做老帮主后人,改姓为陈。如此,虽说老帮主身死,有一个后人继承,也算是一命偿一命。不知大伙儿意下如何?”但见程洁若不舍,笑道,“洁若,我知道你是无辜牵扯,不过这孩子还是由你抚养,总归不会姓程,姓康姓陈,你也就别太计较了。”程洁若既知康逊可以不死,只是要女儿改一个姓,哪有不愿的道理,况且做了陈寿松后人,又得兰帮庇佑,非但不坏,反而是好事了,当下直称感谢。
如此处置,倒不失公允,众人听了,并无异议,唯独洪德高说,“这不是便宜了康逊这小子了,他做的孽,倒是他女儿还了回来。”月银道,“我另有事情派康逊去做。——是我以兰帮帮主的身份派你替兰帮做的,你肯不肯?”康逊自从被囚,已抱着必死之心,如今既知可以不死,又能够与妻女团圆,又感月银相救之恩,改口道,“蒋帮主,您请吩咐。”月银说,“老帮主的骨骸至今葬在岛上,你去给他修墓吧。详情待会散了会你来找我,我再同你细说。”洪德高说,“这算什么差事?吹灰的力气都不费,就这么便宜了他?”张少久心道,今日帮主才说过谭先生和那神木丰子是在岛上,这个时候派了康逊过去,是否还有别的意思,说道,“怎么是便宜?洪堂主,莫不是老帮主的墓园在您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洪德高说,“你又胡乱拆解了,不过是怕这小子不好好干。康逊,你等着,你要是干不好,我保证让你给老帮主陪葬去!”
月银眼见今日人来的齐整,判议过后,便将前后的帮务总结分派,直到凌晨两点,方才散了大会,单叫了康逊跟她进入内室。康逊问她,“我几时动身?要怎么个修法?”月银摆摆手说,“人都死了好几个月,再动土木便是惊扰了。”康逊说,“那你要我干什么去?”月银道,“康逊,我可以相信你吗?把我的性命交在你手上也可以?”康逊看她说的郑重,也道,“蒋月银,康逊不是出尔反尔,自私自利的小人。你在学校时即几次照应于我,今天又救我一回,是我欠你的,便是搭上性命也还给你。”月银摆摆手说,“你欠的不是我,是谭锡白。”当下将他如何被扣,神木如何威胁他们的种种说了,又道,“如今他扣了神木丰子在岛上,我想请你去接应他们回来。”康逊说,“只要接回来就行了?”月银说,“这件事不过是我兰帮不便于出面,另着各中有些因由,我也不想节外生枝。你静悄悄地去,静悄悄的回,若见了谭锡白,他再有什么安排,你只听他安排。”康逊点头说,“我错事做了许多,也应当做点对的什么了。”
交待过康逊,他便是连夜上船,月银心里估摸,若然一切顺利,明天上午应当就能够将两人带回来了。到时候自将神木丰子送还给他父亲,但谭锡白与神木丰子的事,又当怎么说呢?
眼看再有几个钟头就要天亮,就在堂中睡了。心中记挂,毕竟睡不踏实。第二日是晴好天气,一早也就给阳光打醒了,看过程洁若,也因心里头挂着康逊,一夜未眠,见她来了,让着坐下,说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月银道,“睡不实。也白躺着。”洁若说,“昨晚的事,多谢你了。”月银看着熟睡的安宁,摇摇头道,“看在她的份上,谁还忍心。”
洁若问她,“我才听说你晕了一回,住院了?知道疼我的孩子,怎么就不疼自己的呢?”月银笑笑道,“是我家的舅老爷同你说的吧?”洁若说,“你也别嫌他多话。偏是你自己好强,要撑到哪天去?便是这些人粗心,再过一个月,怎么也看出来了,你还瞒谁去?”月银笑道,“洁若,你真的像个妈妈了,将来等安宁长大了,是不是也怎么教训她的?”洁若见她仍是不以为意,又说,“回头康逊就回来了,你也知道谭先生所做的,不过是权宜,并没真的打算同那个日本女人结婚,就言好罢。”月银浅笑一笑,说,“这件事等他们回来再说罢。”
如此等到上午九点多钟,康逊仍旧未归,张少久却传来消息,神木丰子已经平安返家了。众人得了这个消息,只是大跌眼镜,月银问他,“那谭先生呢?”张少久说,“是今儿一早神木家的护院在门口发现的人,没有……没有谭先生的消息。”于劲松说,“怎么会没有的?按说这件事是谭先生的做的,如今人咱们也要回来了,他还逗留着什么?”张少久道,“莫非还是怕什么追究,故意躲着了?”月银听了,心道藏头露尾,躲躲闪闪,原不是谭锡白的所为。本以为那日在医院楼下,他提起什么小岛,当是暗示出事之后可以去那处寻他,但看如今神木丰子回来的速度,想他二人也不会是躲在岛上了。
如此继续打探,直到晚上五点多钟,康逊方才回了,程洁若见丈夫平安,倒也不顾其它,月银问说,“怎么这样久?”康逊道,“才一出海,就察觉有人盯着了。如此我也不敢贸然上岛,周围兜转几圈,由后岛的悬崖爬上去的。附近也没有泊船,我查了一遍,岛上并没有人。”月银点点头说,“他们的确不在岛上,神木丰子已经回来了。”于劲松说,“你看岛上的房子,可像是最近有人住过的?”康逊道,“没有。屋子里蒙了一层灰土,倒是屋子外头的一片玉米长得挺高,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种下的。”原来这便是月银和锡白当日在岛上时所栽植的了,听得康逊这话,脑子里尽数都是当时在岛上的那段岁月,可也不知道他至今还不现身是什么由头,就要再到神木家去一趟,亲口问问神木丰子也好。
几个堂主见她如此,纷纷拦说,“帮主,如今神木他女儿也平安返家了,他再没什么顾忌,咱们躲着还不及,不可去冒险了。”月银想了一想,说道,“也罢,你们安排两个人去,就说问神木小姐平安,有什么消息,想来这几日就传出来了。”
话是如此,不想几日之后,传出来的却是谭锡白的死讯!月银自于劲松口中得了这消息,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就换了黑白色衣裳。于劲松看她不动声色,说道,“姑娘不好过,就哭出来。”月银却道,“你去将老马和孙会计叫来,我要清点船队的东西。”
半个月后,康逊夫妻携着安宁赴港,走时悄悄的,只有月银和程家夫妻来送。月银是一身黑色乔其立绒的旗袍,鬓角别一朵白花,程洁若只道十几天前,谭锡白的死讯传出,却没有机会见一见她,如今看是神色憔悴,抱了她说,“月银,我都听说了,你节哀。”月银微笑道,“这些日子,这句话已听了百十遍了,哪有那么多的哀可节呢?”洁若心知她不愿意在人前示弱,说道,“既如此,就好好保重身子,有功夫了,来香港看我们。”月银点点头说,“好好养育安宁。”又对康逊道,“康逊,往后无论做什么,和洁若商量,也记得你还有妻女需要照料呢。”康逊听罢,跪了下来,先是对着程家夫妇磕了三个头说,“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康逊亏欠洁若太多,既往无法弥补,但我立誓日后好好全心只有洁若和安宁。”程家夫妇叹然道,“洁若惹着你,从此纠缠不清,也是命了。往后离我们远了,也顾念不上,她既决心了将一切交在你手上,我们也只盼你好好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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