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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香满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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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顺利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她进了醋坊,把门虚掩上,他指着土炕上放着的两个大瓦缸说:“这瓦缸里面就是我姥爷办好的醋料了。”
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两人爬到炕上去,打开压在上面的棉垫子,一股酒味伴着高粱的香气迎面扑来,里面装着上半缸黑红色煮熟的高粱。
“这就好了?”洛锦疑惑地看着他。
“没有,这高粱里面刚刚拌上了酒糟,正放在这里发酵呢!这个锅灶是用来调节这屋里温度的。”徐顺利跳下炕去,抓了几根柴放到了一旁的灶里,里面有火光跳跃了一下,火苗腾地窜了出来,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锅里冒出了丝丝袅袅的热气。
洛锦把棉垫子重新压好,也跟着跳下来,屋里暖暖的,她的额头冒出了一些汗。
“这也是酿醋的原料,怎么没放进去?”她看见地上的布袋子里,装着一些小米皮和小麦皮。
“这就我叫你来的原因。”徐顺利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天快黑了,我就要走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姥爷把这些料放进去,你就告诉我,记住要记好时间。”
“我哪能知道?我又不住在这里?”洛锦见他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想不到这个徐顺利竟然是个有心计的。
要不是他跟姐姐是近亲,这门亲事她也是很赞成的,跟着这样有头脑的男人,想来也不会过穷日子。
“我问过姥爷了,他说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了,但他没告诉我具体怎么做。”徐顺利耸了耸肩,“所以,就靠你了!”
“明白了!你放心我会经常过来盯着的。”洛锦拍了拍胸脯。
突然,门被猛地撞开了,洛厚福和洛厚禄两兄弟在门外嘻嘻哈哈地拍着手,大声喊道:“表哥表妹成双成对,表哥表妹上炕铺被!”
洛双也在门口露出半个脑袋,刮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哥哥羞,姐姐羞。”
洛锦听了气愤地从屋里走出来,指着他们俩:“你们在胡说什么?不怕闪了舌头。”
她看着洛厚福那张讨厌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是想不到,洛厚福和徐顺利同年,性情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人家徐顺利好歹愿意学点手艺,改善一下自家的生活,可洛厚福倒好,成天无所事事地贪玩,一点上进心也没有。
“你敢做不敢当?那你说你们两个偷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洛厚福扯着嗓子,嚷嚷着。
“对,说呀!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洛厚禄也在一边起哄,他比他哥哥小一岁,比洛锦小几个月,个子却比洛锦高一大截。
“我们在这里干什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徐顺利大踏步地从屋里走出来,他走到洛厚福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单挑还是你们两个一块上?”
洛厚福和他弟弟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顺利,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回去吗?”许氏站在上房门口吆喝着,“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吧!”
“这就走了。”徐顺利瞪了他俩一眼,向外走去,在院子里碰到周氏,也没打招呼,自顾自地出了门。
“奶奶,我也回家了!”洛锦也跟在后面,走出了偏院。
“表哥表妹成双成对,表哥表妹上炕铺被!”洛厚福兄妹三人拍着手跟在两人后面喊着。
周氏站在院子里,见洛锦走得时候也没搭理她,忿忿地哼了一声。
两人走出大院,徐顺利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洛锦道:“我回家了,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
“嗯,放心吧!”
洛锦答应着,一抬头却看见洛娟站在大门口,正看着自己和徐顺利。
“你去大院这么长时间,娘让我来看看。”洛娟跟徐顺利打了个招呼,又跟洛锦说道。
“没什么事,就是杨公子来问了点事,走,我们回家吧!”洛锦紧走几步,上前拉起姐姐的手。
洛娟看了看徐顺利,又看了看洛锦,没有吱声,只是笑了笑。

、第十八章 翠玉出嫁

转眼间,半个多月过去了。
终于到了翠玉出嫁的日子!
三月初九的阳光出奇的好,路边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也悄悄地绽放开来。
翠玉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棉裤,头上别着一朵红色的绢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她终于要嫁给自己找的夫婿了!
洛锦一家连同二叔一家一大早就赶来了。
李氏和周氏都在忙着准备招待客人的酒菜,因为分家的事情,妯娌两人见了面不冷不热地打着招呼,各自忙着各自手里的活,便不再多言,洛娟和许氏也在厨房里帮忙,小孩子们都兴奋地院子里疯跑,不时地传来一阵阵欢快地笑声。
洛锦是翠玉的伴娘,她正陪着翠玉坐在炕上等着新郎的到来。她这才知道翠玉在街上寻来的这个男人是个木匠,除了脚有点跛外,在周边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家境还算殷实,比翠玉家强。
“锦儿,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那天提出去陆家村找他,我也不会有今天,说不定早就嫁给那个冯老太爷做了冲喜的小妾了。”翠玉的脸上涂了一层浅浅的香粉,还擦了些淡红的胭脂,白里透着红,如桃花般的娇艳动人,她拉着洛锦的手,真诚地说。
“不要谢我,姐姐,这是你自己的福气,是你决定自己去找夫婿,才有了今天,我们虽不是亲姐妹,但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的,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幸福,也相信你一定会幸福。”洛锦和翠玉相处多日,也有了深深的感情,如今,这个玩伴要出嫁了,洛锦心里不禁涌起一丝不舍。
“妹妹,你就是我的亲妹妹。”翠玉顿时泪流满面。
洛锦忙替她擦干了眼泪:“新娘子不能哭,再哭脸都成花猫了,会吓着新郎官的。”
翠玉擦了擦眼泪,破涕而笑。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鞭炮的响声,所有的人都脸上一喜,新郎来了!
洛锦忙跑出去看见系着大红花的陆远山满脸笑容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来,她正要上前打趣几句,却看见洛满才神色匆匆地走进来,对屋里的人道:“快,马上发嫁,洛老太爷今天早上去了,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冯家的人快穿着孝衣出来了。”
啊!屋里一阵慌乱,所有的人都手忙脚乱起来。谁能想到冯老太爷会在这一天去世!
李氏匆忙把红盖头盖在了翠玉的头上,洛锦和洛娟忙把她搀扶下来。
“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匆忙?”盖头下的翠玉没听清洛满才的话,不明就里地问。
“没什么事,是吉时到了。”洛锦轻声道。
天哪!这冯老太爷和翠玉才是真正的八字不合,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天去世呢?
新娘和新郎匆匆地行完了应有的礼数,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家门,坐上了那辆半新的牛车。
洛锦作为伴娘坐在了新娘和新郎的旁边,后面的牛车上坐在洛厚福和洛厚禄,他们是送翠玉的娘家人。
刚走出胡同口的时候,果然就看见披麻戴孝地队伍哭天抢地地从另一个胡同里迎面而来。
其中冯老爷和他妹妹,也就是杨亦安的娘,哭声最大,可以说是悲痛欲绝,他娘死的早,是他爹把他们兄妹辛苦养大,冯老爷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子,要不然也不会费心费力地给他爹娶亲冲喜。而其他人都在象征性地哼哼着,家里有丧事,如果不哭,会让外人骂的。
走在前面的四个人边走边撒着白色的纸钱,落在地上,被风吹得到处都是。后面跟着一行敲锣打鼓的鼓手,腰间也系着白腰带,正在卖力得吹着,鼓声穿云裂锦,震耳欲聋。
冯老太爷刚刚去世,家里便准备得如此周全,想来冯家早就有所准备了。
洛锦掀开车帘,看见杨亦安和阿成走在了最前面,杨亦安手里拿着一个糊着黄纸的细棍,走走停停地在前面敲打着路面。
村里的人都探头探脑地站在胡同口张望着,有的幸灾乐祸地看着一红一白两行人越走越近,有的在不动声色地观望着,更多的人是在窃窃私语地小声议论着。
洛锦很是不解地看着走走停停的杨亦安,她不清楚当地这个奇怪的风俗,也没心情研究,她只是有些着急地看着那一长串白花花的队伍。
若他们走在前面,那翠玉的喜车岂不是要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
洛锦回头看了看陆远山,见他脸上也露出了难色,红白事都是大事,虽然自己想先走新路,那也得人家答应才行啊!
洛锦刚想下去看看,却看见大爷爷洛满才不紧不慢地从胡同里走到杨亦安身边,指了指这边的喜车,跟他说了几句话。
杨亦安抬头看了看迎亲的喜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虽说去世的是他外公,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悲伤,只是木然地目视着前方,他虽然也穿着一袭白色绸衣,但袖口上还绣着精致的花纹,可见他穿得并不是孝衣,而是自己的衣裳。
他扭头对着跟在身边的阿成递了一个眼色,阿成便走到那几个鼓手面前跟领头的交待了几句。
队伍便停了下来,那一行鼓手又开始卖力的吹奏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换了一个比较低婉的曲子。
赶车的人是陆远山的亲戚,他见他们停下了,忙挥起鞭子,迅速地跑到了那条出村的道路上,很快便把那些敲锣打鼓的声音抛在身后了。
看来那杨亦安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洛锦暗自思忖着。
看着远去的喜车,翠玉娘忍不住地落下了眼泪,她跑到自己的炕上哭成一团,她哭她守寡十六年终于把唯一的女儿拉扯成人了,她哭她女儿嫁给了一个跛子,以后不知道日子会过得怎么样。
洛怀文和他老婆何氏站在她身边不停地劝慰着,说女儿出嫁是喜事,不要伤心了,应该高兴才是。
洛怀文是翠玉的大伯,他从成亲那天起就招赘在岳父家里,不经常回来,这一次拖家带口地赶回来参加侄女的婚礼,一家人穿戴得整整齐齐,看样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李氏也坐在炕边上陪着她默默地流着眼泪,她自己也有女儿,她理解一个当娘的心思。
三爷爷洛满银似乎不能理解儿媳妇的悲伤,只是闷不做声地出出进进地招呼着来贺喜的客人。
客人都是在大院那边吃席的,杨柳村的风俗,白事在旁姓家摆席,红事在自己族里摆,加上洛老太太是族里最为年长的老人,更是翠玉的老祖母,所以待客的酒席自然在大院里摆。
如此一来,翠玉家里显得格外的冷清。
后晌,洛锦从陆家村回来,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娶妻喜洋洋,嫁女冷清清,陆家这天自然是热闹无边,准备得妥妥帖帖,很是细心。
洛锦心情不错,她和洛厚福兄弟俩这些天以来第一次放下芥蒂,三人一起坐着牛车,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不管怎么样,这是翠玉自己找的男人,正如她自己所说,总比嫁给那个冯老太爷冲喜强吧!
大院里的客人不是很多,现在正是春耕时候,人们大都过来表示一下,就下地干活去了。
洛锦在人群中看见徐顺利,便指了指偏院,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意思是那些辅料还没有添进去。
洛锦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潜伏在洛家的间谍,一个来窃取醋方的间谍。

、第十九章 拜访大仙

因为晚上还要请族里的人吃饭,家里的女人忙得不可开交,男人们却很是悠闲,洛满仓老兄弟三人蹲在醋坊的门口,低声说着话。
洛满银走进醋坊看了看,出来对洛满仓说:“哥,高粱都发好了,你还不把那些辅料添进去,今天可是一个好日子。”
“好。我进去看看。”洛满仓起身进了醋坊。
徐顺利和洛锦也跟着走了进去。
洛满才见他们都进了醋坊,却转身离开了偏院。
“顺利,把锅里倒两桶水,锦儿,你去抱柴去。”洛满仓站在土炕上的瓦缸前看了看,,又把地上的那两个布袋子里的小米皮和小麦皮倒进了瓦缸里。
洛满银从墙上取下一根木棍递给他,洛满仓接过来以后,用力地搅拌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带着酒味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你不去招呼客人,怎么来跑这里来了?明天做不行吗?”许氏一脸不悦地走进来,“大哥在外面招呼客人,真是的。”
洛满仓低着头,应着:“就来了,老三,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来。”
洛满银答应着,蹲下烧起火来,却被徐顺利拦下了。
徐顺利接过他手里的柴道:“姥爷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看着火就行了。”
洛满银亲昵地抚摸着他的头,拍了拍土,走了出去。
门外又传来洛厚福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时有小石子从外面扔过来,打在醋坊的门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洛锦心里一颤,忙走了出去,今天家里这么多人,那两个讨厌鬼再说出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来,自己真是说不清楚了。
一直到了后半晌,吃席的人才渐渐散了。
洛锦本来还想去偏院看看的,却被洛万财喊了去。
“洛锦,你陪着你这个苏姥姥去我家一趟,她要去看看病。”洛万财打着饱嗝道。
“去看病?”洛锦很是疑惑地看着身边这个衣衫光鲜的老太太。
“对,我这肩膀最近老是疼,吃了药也不见好,我怀疑我这个病是邪病。”苏姥姥神秘地说。
洛锦知道这个苏姥姥是翠玉娘的姨母,在镇子上住,家境殷实。
看来,这洛万财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
可是洛锦并不知道洛万财的家,她机灵一动,便找到洛绣,让她跟着一起去。
洛绣熟门熟路地领着进了洛万财的家,院子里有一个身穿淡粉色棉袄的年轻妇人正在喂鸡,这是洛万财的儿媳妇,她模样还算清秀,看见有人进来,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房门紧闭的正房。
洛锦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这才知道,洛万财为什么形容自己的家是“黑风洞”,即使白天,洛万财家里也黑得看不清屋里的摆设。
待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她才发现炕上有个身影正倚在一堆破烂棉絮上。那个身影看见有人进来后,便立刻坐了起来。
“老太太你是来拜大仙的吗?”是个粗糙而又带些沙哑的女声。
洛锦这才看清面前这个大仙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袄,头上乱蓬蓬地绾了一个发鬓,上面斜斜晃晃地插了一个木簪,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她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单看她的身体轮廓可以看出这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她面前的席子已经残破不全,露出了光秃秃的黄土炕面。
想不到,大仙住的地方还真是简陋!洛锦环视了屋里一眼,炕前有两个红色漆木柜子,虽然上面的漆已经掉了一些,但依然还能看出上面描着的花纹,柜子上面放着一些吃剩的地瓜,还有一个针线箩筐,几件衣裳,乱七八糟地堆在那里。
“是,弟子是来拜大仙的。”苏姥姥毕恭毕敬地朝她鞠了一躬,然后把二十个铜板放在了她的面前。
出手果然大方,二十文钱啊!那得砍多少柴啊!
“你,给我倒杯水来。”那个“大仙”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个人,抬手指着洛锦,洛锦听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倒水?靠!“大仙”吩咐别人这么理直气壮!
洛锦看见旁边落满灰尘的破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碗,她挑了一个没有豁口的茶碗,倒上水,给她端了过去。
那水温热!难道她能预知今天会有人前来求仙?
“大仙”喝了口水,噗地一声喷在了窗棂上。
把洛锦吓了一大跳,洛绣紧紧偎依在她的身边,紧紧攥着她的手,大气不敢出。
倒是苏姥姥很是镇静地看着这“大仙”。
“老太太,你哪里不舒服?”洛锦惊奇地发现“大仙”的声音竟然变了,变得尖尖的,很细,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大仙,我肩膀最近不知怎么了,老是痛!吃药了也不见好。”苏姥姥一脸的虔诚。
原来,这洛万财的老婆不会看病,是大仙上了她的身以后,才会看病。
洛锦不信鬼神,她站在那里,握着妹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
“老太太,你虽然命里多财多福,但你紧紧攥在手里,不知道松松手,所以才会感到身体不适。”那个细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就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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