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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嫦喜-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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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01

嫦喜被人贩子荣嫂卖到高家的时候是十岁。

那一天,北京的天空像是一块刚刚擦过地的抹布,泡在了水里,湿溚溚地又挂起来,让人看着心里说不出的不舒爽。“这丫头有十岁吗?看上去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买回去还得养着教着,荣嫂你这不是让我交不了差嘛。”秀婶三十多岁的年纪,圆脸,偏胖,眉眼都挤到了一块儿,恨不能在脸上留出更宽敞的地方好让她的坏脾气多些发泄的地方。一条乌黑油亮的粗麻花辫子垂到了大腿根,用一根肉色的绳子扎了,留下一截松散的发丝,张牙舞爪。走起路来,辫子在身后舞得虎虎生风,比那些台上唱大戏的还威风。只见她皱着眉头,斜撑着椅背站着,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嫦喜,暗自琢磨着怎么压下价来好从中捞些外快。

“秀婶,你们高家也是我的老主顾了,凭良心说,我可让你们上过当不成?嗳,你看看你看看,”荣嫂说着一把把站在阴影里的嫦喜拉上前,推到了秀婶面前,秀婶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荣嫂不死心地按住了嫦喜的头,又往秀婶那边推了推,“你看看,这可是一点虱子都没有。还有这衣料,都是上乘嗒。我也知道你们高家是富贵人家,哪敢把那些下三滥的货色往你们跟前儿带不是。”荣嫂说着弯下腰,拉起嫦喜的裤管,嫦喜下意识地要躲闪,只见荣嫂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脖颈上,眼神凶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又继续道,“知道现在不流行裹小脚啦,你看,我们的丫头都是天足。”

“嗳,秀婶。”荣嫂说着站起身来,苦口婆心地继续道,“这些丫头我们都好生照顾着,平日里可是打都不敢打,要是把哪儿给弄伤了、弄残了,你们也不待见不是。算算这没十年也有八年,光是开销就不只两百个大洋啦。收你们这么些钱,可贵啊?”

“嗐,荣嫂,你们这些贩子可都是精出门道来了,就算打也专挑寻常看不见的地方。”秀婶撇撇嘴,说。荣嫂立刻就急了,二话不说就要脱嫦喜的衣衫,“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不和你啰嗦了,你自己看看,有伤没伤你自己看。”

嫦喜被她这么个动作逼急了,却还是不开口,只是涨红着脸闪躲,无奈肩膀早就被荣嫂单手按住了,怎么也逃不开。

“得了得了,不就是几个大洋的事情嘛,荣嫂你也别这么顶真啊。”秀婶觉得事情有些过了,忙开口阻止道。荣嫂听她这么一说,咧开嘴讨好地笑了,那嘴角都要靠到耳根了,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但既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她眼里的精光。“嘿嘿,我就说嘛,你们高家大户人家,怎么会在乎这么点小钱,况且我也是物有所值不是。这丫头你别看她不说话,干起活儿来也是勤快得很呢。”

荣嫂说着拍了拍嫦喜的头,小女孩依旧虎着个脸,解开了一半的碎花暗红棉布袄里露出洗得发黄了的里衫。

“哟,这丫头不会是个哑巴吧?”秀婶挑起一边的眉毛。

“怎么会呢。”荣嫂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朝嫦喜道,“快,和你秀姑奶奶问个好,日后让她多担待些,你秀姑奶奶在高家可是个人物,要是她一时高兴收你做了干闺女,日后保你吃香喝辣的。”

嫦喜低着头,眼睛朝上偷偷看着秀婶,偏偏是死活都不肯开口。荣嫂急了,用力踢了嫦喜一脚,这才听到她不情愿的声音,“嫦喜向秀姑奶奶问好。”

“嗯。”秀婶看也不看她一眼,朝荣嫂点点头,“丫头跟我走,你自己去账房拿钱。来了这么多回了,规矩你也都懂,我也不多说了。”说完,一转身,大辫子随着她的动作甩了个圈儿,尾稍扫在嫦喜被冻红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要说这高家在北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盛极一时的时候街上随便拉一个路人都能指出高家宅院在哪个方向。北京城外乡下的地,大部分都是高家的。当然那只是盛时的事情了。到了这一代,高家已经显出了没落的趋势。最显眼的,就是从那比老佛爷的颐和园差不了多少的大宅里搬了出来,住进了这和大宅里的花园大不了多少的三进三出的宅邸里。

“哟,秀婶儿,这就是新买回来的丫鬟啊。”刚走进第二道院门,迎面走来一个妇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一股脑儿往后梳,盘了个低的发髻,偏黄的尖脸上一双三角眼透着神采,却把人看得有些发慌。只见她上身穿一件葱绿色绣银线万字图案的绸面夹袄,下身一条宝蓝色窄脚裤。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俗艳的气质,偏又让人觉得她到底还是好看的。

“大少奶奶。”秀婶停下脚步笑着应酬着妇人,“这是嫦喜,刚从荣嫂那儿买了来,这不正要带去好好洗洗,再去给几位奶奶问好呢。”

“哼。”妇人用丝帕按了按鼻翼两侧,一边漫不经心地把丝帕穿进左手的玉镯,一边道,“还是免了吧,我们这种不招人待见的,有什么资格让人问好呀。”

“大少奶奶说笑了,您可是长房的奶奶,这高家上下谁敢不对您恭恭敬敬的。”秀婶满脸堆笑,讨好着说,更是把那眉眼挤到一块儿去了。妇人听她这么说着,心里虽然受用,但面上还是嫌恶地撇撇嘴,“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算了算了,你快去忙吧,若是迟了指不定又要派我什么不是了。”说着她回过身,一路扭着走开了。

沿着长廊往东,绕过一道月亮门,就到了大房的小院。妇人一路进了院子推开房门,一股长年不散的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甩了甩丝帕,捂住口鼻,踩着三寸小脚快步进了后间的卧室。

终年垂下帘幔的床上可以看见隐约的人影,一动不动。“回来啦。”高家长子高正安开口说。

高正安一生下来就是个瘫儿,他能动的除了眼睛和一双手之外,就只剩下了嘴。所以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让它闲着的。

黄脸妇人看了那张床一眼,没有吱声,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房间有窗,但却形同虚设——院墙就在窗前,近在咫尺,想把窗户全开满都是不能。于是日夜不息的煤油灯亮着,昏黄的光亮给整个房间笼上一层死气,连人都变得黑黢黢的,不出声,就是一个活死人。她一直都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会嫁到高家来,给这个瘫子作妻。她曹七宝再穷也不至于要把自己这一辈子给卖了。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她那个大嫂设下的套。

“嗳,我在和你说话那,你听没听见?”高正安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偏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免提高了声音问。那本就被鸦片熏得嘶哑的嗓音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地刺耳和尖锐。曹七宝恼了,立起身走到床前,一把掀开了帘幔,一手叉着腰,柳眉倒竖,骂道,“你现在说话硬气了,想让人听你了,当初你怎么就不出声呢?一点用都没有,只知道躺在这儿和我闹。你倒是闹啊,闹到老太太那里,让她也知道知道,咱们这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二房的仗着自己挺着个大肚子都爬到我头上来了。还真是欺负你是个瘫子了!”

曹七宝一股脑儿说完,这才慌了神。高正安虽然平时看上去懦弱无能,却是顶不能听到别人说自己是瘫子。如今她这么一说出口,他原本就瓷白的脸孔愈发白了,在一旁煤油灯的光下,更是透出些青色。

“大少奶奶,舅爷来了。”正在这时,丫鬟燕燕走进来说。曹七宝猛地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就出了房间。那匆忙放下的帘幔垂在了床沿,露出了一条缝,将里外两个世界连接起来。高正安看着外面黑黝黝的一片,只感到长久的绝望又加深了一些。抬起手握着烟枪,将烧好的烟泡装了上去,侧过头,凑在灯前一口气吸到底。充实的鸦片的香气灌进了他的肺部,漫到了心口,模糊了心神,所有的不快也终于随之被藏进了最底层的箱子里,“吧嗒”,上了锁。

“二少奶奶,这是嫦喜。”秀婶带着已经梳洗干净了的女孩来到了南面的院子。赵秀林正坐在房间里看着账本。她较曹七宝更年轻一些,皮肤也白皙柔嫩,弯月形的刘海儿垂过了眉毛,圆圆的脸蛋变得更短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好看是好看,却少了些温度,总归有些冷冷的,好似看谁都比她低一等一般。

赵秀林抬了抬眼,看了看嫦喜,略嫌薄的嘴唇一抿,又低下了头。秀婶见她这副表情,忙在嫦喜的小腿上一踢,力度虽轻,但却巧妙得狠,只听“扑通”一声,女孩就双膝跪地。“快给二少奶奶磕个头,认了主子,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你啦。”秀婶在一旁说。嫦喜见状也就依言磕了个头。

“哎哟,这我可怎么受得起,还是快起来吧。要磕也给长房那儿磕去。”赵秀林说着,把账本一合,作势要站起来。秀婶推了推嫦喜,又朝她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上前扶着赵秀林的手。
赵秀林这才有些满意地笑了。

“嗳,二少奶奶,要我说呀您也别和那边计较,这高家如今是您当家,老太太虽说还时不时地来查查,但这不也是做给别人看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往后这高府上上下下还不是您的?”秀婶凑到赵秀林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赵秀林听了,只是挑了挑眉。秀婶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吩咐嫦喜几句后就走了。

赵秀林这才冷冷哼了一声,重又坐了下来。

“今年几岁了?”喝了口茶,笃悠悠地开口了,声音柔柔软软的,带着南方的湿润气息。

“十岁。”

“家在何处?”

“不知道。”

“知道来这儿做什么么?”

“秀姑奶奶说二少奶奶您有喜了,不宜太操劳,所以我是来照顾二少奶奶的。”

“秀姑奶奶?”赵秀林嗤笑一声,“她算哪门子的姑奶奶,还真好意思开得了口。”说完,瞥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嫦喜,眼睛里带了零星半点笑意,“你也不傻,回答也算是机灵,不过别以为我好说话就可以偷懒儿,只消我发现你有做错的,罚是定不会轻的,知道么?”因为嫁到了北方,她的话里有刻意加上的儿话音,听上去不伦不类,南不南,北不北,倒是成了曹七宝等人茶余饭后时不时提起嬉笑一阵的乐趣。赵秀林虽然对此恨得牙痒痒,可也只能忍着,否则倒显得她这个堂堂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小肚鸡肠起来,竟和一个麻油西施斤斤计较。偏偏曹七宝也是认准了她这一点,三不五时地讽刺一下。所以这一次高老太太因着她再次有喜而倍加照顾,让她狠狠地扳回了点面子。

“别站在那儿了,过来,绞指甲会么?”赵秀林招了招手,嫦喜走了过去,点点头,“会。”

“呶,”赵秀林把右手递到她面前,“可小心我这小指上的指甲,留了好久的,要是断了,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嫦喜握着剪刀有些怯生生的,手心不由得潮了。

“怎么还不动手,可是害怕了?”赵秀林笑了,声音也缓和了不少,伸到嫦喜面前的手轻轻甩了甩,“我只是吓吓你罢了。”

嫦喜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下去,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了起来。她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那小指上一分来长的指甲,淡的米白色,像是蝉翼,弯成一个往下的弧度。嫦喜看着看着,不由得失了神——若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留这般好看的指甲……

“哈!”正在嫦喜见到无名指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窜出来,嫦喜心一慌,手一抖,就听得赵秀林惊呼,“我的指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每一个支持女子嫦喜的亲~




前世02

“怎么了怎么了?”赵秀林的陪嫁丫鬟凤笙听到声响忙跑了进来,刚掀起门帘,就看见赵秀林气鼓鼓地指着嫦喜,两片嘴唇颤抖着,却是怎么都吐不出一个字来,知道她是气坏了,也不敢上前去劝,只看见一旁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带着瓜皮绸帽,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赵秀林。

“谦哥儿,下学了?”凤笙拉着高慕谦往赵秀林那儿走了几步,“向奶奶问好了没?”
高慕谦这才朝赵秀林做了个揖,“娘,我下学了。”

“嗯。”赵秀林看着自己的儿子,气也消了不少,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嫦喜,朝凤笙吩咐道,“把这妮子给我带下去,不站个一天一夜不准吃饭休息。聪明面孔笨肚肠,绞个指甲都绞不好。”

“嗳,奶奶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我这就去给你拿把剪子,指甲断了可以再留嘛。”凤笙说着,到处找剪子,一回头,看到嫦喜手里到现在还握着一把,不免露出一丝讥笑,弯下腰从她手里夺过了,递到赵秀林面前,“奶奶,我这就带她下去,重重的罚,替您消了这口气。”
“嗯。”赵秀林点点头,看也不看嫦喜一眼,对一旁的高慕谦招了招手,“今儿个在学堂里学了些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说了您听得懂吗?”高慕谦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和他父亲相反,整个人很是细长,才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有十七八岁少年的身高了。偏又特别瘦,整个人像是被拉长的面粉团子,细细软软,一碰就要倒似的。那张小巧的脸上始终挂着三分的不耐烦。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挑,斜眼看人的时候似乎总像是在撒娇一般。曹七宝每每看到,总会拉着高慕谦的手一副惋惜的口吻说,“要是我们谦哥儿是个女孩儿就好了,这副模样不晓得要勾去多少男人的魂儿呢。”这时候赵秀林只能撇撇嘴笑一笑,不接话,心里不知道腹诽了多少遍。敢情就只有她曹七宝能生儿子,其他人只有生闺女的份儿?也不看看他们大房生出来的是什么样子?怎么比得上她的儿子?赵秀林心里欢喜地想,即便高慕谦对她再冷言冷语,她也是欢喜的。眼前这个坏脾气的少年从她的肚子里出来,慢慢长高长大,是她日后生活的依靠。

“你怎么晓得我不懂?我当年没嫁过来的时候,你外公可是找了好几个先生来教书的。”赵秀林拉着高慕谦的手,撒娇似的晃着,整个身体也随着摆动,像是还在青春少艾的年岁。

“不一样。”高慕谦甩开她的手,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嫌恶,“你那些都是老八股了,和我的怎么能比。”

“是是是,比不了比不了。”赵秀林忙不迭地附和,恨不能朝他作几个揖才好。

“唉,不和您说了,您什么都不懂。”高慕谦甩甩头,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走了出去。赵秀林看着他离开的样子,不自禁又笑了。多么神气的一个孩子,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给自己长脸,最好能把曹七宝气个半死,那她就真的心满意足了。

赵秀林心里一直是怨着的,即便她掌握着高家的实权,可是二房就是二房,怎么也不能爬到大房的头上。想她堂堂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竟然被一个卖麻油的比了下去,心里怎么都堵着一口气。所以明里暗里她都在和她叫着劲儿,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这倒也让她这么些年过得充实了不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觉得有很多事情要忙。相比高正白而言,更是精神。高正白难得回家的时候总会笑她,说她才是真正的革命党,是他的克星。

每到这时侯,赵秀林会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随即又抬起头来,“你现在这生意做的不是也不错?怎么又恋着当官儿的时候。”其实她也是恋着他当官儿的时候的,那时候时局还算稳定,那时候老佛爷和光绪皇帝都还活着。那时候呀——赵秀林美美地想,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过日子呢。
阳光在这个时候爬进了房间,一步步地走到她的手边,那放在一旁被遗忘的带着锈味的剪刀被拉进了光亮里,然后是小手指上断裂的指甲,参差不齐的长在手上,投下一条曲曲折折的线,像是谁的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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