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家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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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落清波十里红（一）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面子上都还要顾及。听说子书回来了，戚永昭将高美君安顿在正厅，差人去寻了子书过来。
子书来得很快，笑道，“高大人新年出门挺早，是来大臻做生意，还是专门来看永昭的？”
自然是专门来看戚永昭，还是熬得实在熬不下去了才来的。可看着表面平常的秋子书，高美君并不认为她这是无心一问。她亦笑着回答，“同秋大人一样，新年讨个好兆头，不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子书看了她一眼，“真不容易，顺道来看永昭，还顺道带了这么多东西，高大人真是破费。”
高美君别样柔情的看着戚永昭，“哪里破费，我还嫌带的太少，永昭开酒楼，这些都是必需的。让其他人采办带过来，未必新鲜精致。往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尽可知会我一声。”
这话听着让子书牙齿都酸了，对于这个从前就惦记着自家夫郎到如今也没死心的人，子书恨不得将她赶出门去。不过真要是那么做了，那就真真是个笑话了。子书话锋一转，“高大人太盛情，你也忙，这么劳烦你我们府上过意不去，还是不要讨扰的好。今儿晚上我势必要多敬你几杯，算是谢你这两次的帮忙。”
高美君闻言，知道秋子书这是忌讳她跟戚永昭来往，回绝她，她又凭什么听秋子书的呢。秋子书不过是有个有先见之明的爹，一早为她定下和戚永昭的亲事，否则，她凭什么跟她争戚永昭，她哪样比自己强了。虽则，也都还说得过去。自问对戚永昭的心，秋子书无法与她相比，高美君趁势道，“行啊，我这次带了永昭最爱喝的酒……”
子书似笑非笑，“到了大臻，还是尝尝大臻的酒。永昭跟我成了亲，习惯了大臻的东西。高大人也接受试试。”
高美君留意了一下戚永昭，他平静的很，丝毫没有掺和进来交谈的意思。男人成亲了帮着妻主无可厚非，可也要分分跟的是什么样的人。就秋子书这种，正夫一进门，就让她的侧夫有了身孕，摆明了不给戚永昭面子。表面上看着秋子书待戚永昭不错，可是真好的话，能舍得新婚里头就让他去佘州城经营酒楼？她是个明眼人，这两日跟戚永昭的交谈中，没觉得他有多少幸福的喜悦。她到底是认识了他二十年，他的心思再怎么掩饰，她总还是能分辨出几分的。高美君替戚永昭不值，也憧憬着男人能最终明白，自己才是最爱他的那个人。她心思转了几圈，问道，“永昭想喝什么？”
戚永昭压根就没看秋子书和高美君，他站起身，“客随主便，入乡随俗。你们两先聊着，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
子书原想说都吩咐过了，实在是讨厌高美君目光老粘在戚永昭身上，于是作罢。随意的问道，“我那两座山林还不错吧？”
高美君目送着戚永昭出了门，才悠悠答道，“不错，好看。往后我定要多去赏赏，真让人流连忘返啊！”
子书淡笑，“行，往后我陪你去。”

影落清波十里红（二）

戚永昭走到了无人的地方，长舒了口气。听着自己妻主和从前的发小夹枪带棍的说话，他委实觉得没有意思。高美君这两天是一有机会就跟他表白，他都成了亲，这人还是不死心。说得好听呢，这叫长情、专一；说得直接点，是死缠烂打，没完没了。戚永昭并不想否认高美君对他的心意，真心与否，冷暖自知。可她这么不避讳的对自己好，何尝不是给他造成困扰，影响他的生活呢。他能做的，除了拒绝，别无其他。
至于子书，她显然是在意的。否则就不会有高美君上次来，她到处挑刺的逼他背《男诫》，还……子书在旁人面前，从来都是斯文淡然。就一个主夫来说，他在这个家的权利算是很大。可是心呢，子书对他，还有心吗？戚永昭不愿再想这个问题，答案昭然若揭。好在，生活里除了爱情，总还有其他的可以慰藉。都成了亲，便相敬如宾，一份心意换一份真情，再多的，他不会去做。将来会是个什么样，他没有办法预知。从前说过的无怨无悔，他大约是没有那样的心境了。
这晚上的宴席十分丰盛，两个女人拼上了酒。冷翡翠一面捡自己喜欢的菜吃着，一面竖着耳朵听高美君唠唠叨叨的说着她跟戚永昭过去经历的好玩的事。冷翡翠觉得高美君实在是无趣极了，这种事说出来不是摆明了让子书和戚永昭心里有嫌隙嘛。子书边笑着听，边喝酒。戚永昭没怎么喝酒，仿佛一直在用膳，只是他面前的菜肴，总也不见少。这场面让冷翡翠觉得肝疼，于是他觉得吃饱了，就站起身说，“子书，我累了。”
“累了就回去歇着吧，我让也亦陪你回房。”子书抬眼看着他。冷翡翠点了点头。戚永昭搁下筷子，“我吃好了，陪你回去。”
“好。”冷翡翠上前握住戚永昭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子书见他动作又是很快，赶紧叮嘱，“你慢点。”
“放心吧。”冷翡翠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外面走，离了宴客厅有一段距离了，他问戚永昭，“永昭哥哥，高大人什么时候走？”
“大约后日。”戚永昭扶着他。
“早点走就好了，永昭哥哥，你别总被她缠着，子书会生气的。”冷翡翠劝道。
“我有分寸的。”戚永昭笑道。
冷翡翠对戚永昭的笑是没有免疫力的，他真不明白这么美艳的男人，子书怎么就舍得委屈。他很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无从得知问题的症结，只得作罢。
入夜了，戚永昭的房里还亮着灯。无法入睡，戚永昭索性看看诗书。他开着窗，夜风袅袅的吹拂着，意外的，他看到子书打院门走了进来。
子书也看见了他，灯光重影，不及那人明媚如珠。两人相视中，心中各自悸动。戚永昭先避开了目光，子书便走进了他的房内。
人是进来了，伴随的还有浓烈的酒气，戚永昭不禁问道，“席刚散吗？”
子书笑道，“是，她醉了，我刚把她送回客房。”
“挺晚了，有事吗？”瞥了眼子书灼灼的目光，戚永昭有些忐忑。
“是挺晚了，我只是碰碰运气，想来看看你是否睡了。”子书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我让人给你煮点醒酒汤。”戚永昭站起身，准备去吩咐。
“不必了，我没醉。”子书微醺的脸上，眸色格外明亮。
戚永昭倒了杯水，放在她的面前。
“我听她说，后天她就要走了，想来问问你，准备些什么回赠给她。”子书凝视着戚永昭。
“我理了个单子，大约同等数额，你现在要过目吗？”戚永昭原本是打算明天与子书说这件事，没想到她一大晚的会过来。
“明天看吧。”子书趁着酒意，不加掩饰的注视着面前的人。高美君今晚上讲了一晚有关戚永昭的事，让她对于自己的主夫，又有了更多的了解。高美君说的无非是戚永昭怎样出色，他们曾经怎样两小无猜。子书自然明白高美君的用意，然而她还是想确认，戚永昭的想法。成亲这些日子，子书未曾善待他。纵然有些缘由，子书难免心虚。
“嗯。那早些休息。”戚永昭有些疲惫。
“永昭，今晚我想歇在这里。”子书坦然道。
戚永昭心中诧异，原本再自然不过的事，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翡翠念叨你半个月了，你是不是该去陪陪他。”
有些失望，确切的说是很失望，子书看着男人始终平静的脸，心绪纷繁芜杂。她站起身，说道，“是该去陪陪他，你早些休息。”她疾步走了出去，心中带了些愤慨。然而她也知道，不能次次都是那样无理的开始，戚永昭不愿意，她也不该勉强。
戚永昭明白自己方才的言语，是下意识的回绝。他跟子书，不知不觉就成了现在这样。糊里糊涂，难以割舍。

影落清波十里红（三）

高美君走了，秋府恢复了宁静。子书和戚永昭的关系影影绰绰，一面期待着对方的妥协，一面又不舍得再失了对方的心。就这样，到了暮春末。
冷翡翠生子的那日，子书十分紧张。老规矩是不让女人进产夫房间的，她只得在外面候着。冷翡翠在里面大声哼哼了一个时辰后，孩子出生了。瑞兰一脸喜色的将孩子抱给子书看，报喜道，“恭喜家主，父子平安。”
子书看了看孩子，眉眼颇像冷翡翠，心中稍安，心里头惦记着冷翡翠，她问道，“我能进去看翡翠了吗？”
瑞兰连忙点头，“能。家主放心，翡翠这是极顺利的了。”
话音未落，子书已经推门进到里间。冷翡翠发丝湿透，脸色带着些苍白。子书禁不住上前抱住他，“翡翠，你还好吗？”
冷翡翠皱着眉，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好疼。”
子书心急，“哪里疼，我替你揉揉。”
冷翡翠面色一红，嘟着嘴道，“哪里都疼。”
瑞兰在一旁笑道，“翡翠别闹了，快点看看孩子。”
冷翡翠这方盯着孩子看，“咦，怎么长得不像子书？”
子书笑道，“孩子像你嘛。”
冷翡翠又看了一会，很是失望，“居然没有一处是像子书的啊！”
子书柔声道，“男孩子像你不是很好，容颜娇俏，惹人怜爱。”当众听到子书对自己容貌的夸赞，冷翡翠不禁羞红了脸。待回过神，他又皱起了眉，“孩子怎么没声音啊？”
戚永昭在一旁道，“刚出生时哭过，你疼的没留意呢。”
冷翡翠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这时方松开一直捏着的戚永昭的手，伸手想去抱孩子。
子书打眼看见，戚永昭的手被掐得淤青，忙道，“永昭，你的手。”
戚永昭收回了手，“不碍事。”冷翡翠产子之时，紧张害怕，于是他便将手与冷翡翠握住，安抚他。
冷翡翠回眼一看，也惊到了，他呐呐，“永昭哥哥，真是对不起。”
“没事，比起你受的苦，这算什么。”戚永昭微笑着站起身，看着安静的孩子道，“小慕非真乖啊！”
众人便将注意力都放回到孩子身上。待到冷翡翠和孩子都熟睡了，子书和戚永昭方离开用膳。着人送来了药膏，子书执意替戚永昭敷上。一边揉捏他修长如玉的手，子书诚道，“今儿辛苦你了。”
“应该的。”戚永昭有些想抽回自己的手。
子书直到看见瘀痕有些散了，才松开他的手。“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吧？”
见戚永昭有些疑惑，她补充道，“看着翡翠生孩子，你将来自己生的时候，应该不会害怕吧？”
戚永昭着实没想那么远，这话听着又有些暧昧的关切，他掩饰般的用起了膳，“不会。”子书定定的看着他窘迫的侧颜，些许桃色，如同水中红花，十分美好，一时怔住。
冷翡翠生子，冷家和戚家都来了人庆贺。冷和田私下和冷翡翠打趣，“翡翠，没想到你妻主艳福不浅。”
冷翡翠因为给秋府生了第一个孩子，这会儿差不多要被宠到天上去。他附和道，“是啊，永昭哥哥的姿色，世间少有。先前娘还说我嫁给子书做侧夫委屈，相信她要是看过永昭哥哥，就不会这样说了。”
冷和田笑道，“戚公子宜家宜室，你娇俏动人，还不是说明你妻主艳福不浅。以她身份地位，不过尔耳。”
冷翡翠不悦，“大姐，我记得你不是这样重虚名之人，怎么也会说这样势利的话。再说，子书到底有什么是配不上我的？”
冷和田没和他较真，冷翡翠的心思，她早已明了。“你妻主谈不上哪里不好，也谈不上多么的好。既然你认定了她，她也能真心待你，给你幸福。身为长姐，我乐得祝福。”
冷翡翠眼圈一红，“记得那年你送我到秋府，临走说的也是这样的话。一晃三年了，真像场梦。爹当日还说，实在受不住了，过两年再接我回去。如今我都生了孩子，他还不来看我，好狠的心。”
冷和田递了块帕子给他，“瞧瞧，都当爹了，还是这样说哭就哭。翡翠，你这性子还是没改。爹不是不想你，这不是让我来接你回冷府省亲吗？”
冷翡翠擦了擦眼泪，“我一直很想爹，可是没有名分，我也不好意思回府丢他的脸。这回有了孩子了，爹不会再计较了吧。”
冷和田知道冷翡翠骄纵的性子，如今能这般知进退，也算是有了长进。到底是自己胞弟，又逢生了孩子大喜，遂道，“翡翠，没人会真的计较，只要你过得好，爹娘替你开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计较。”姐弟两人又说了会话，各自休憩。
戚府这趟来送礼的，还是戚永华。听戚永昭的小厮说了子书还是不进戚永昭的院子，她心中怒气十足。向她哥哥直接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戚永昭倒也平静，“永华，不是她全然不来，我还没想好怎么与她相处。”
戚永华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哥，不会吧。”转而觉得自己态度不大妥当，她又问道，“难不成你们还在为那个鸳鸯匙的事僵持着。”
戚永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戚永华急道，“娘说你直接告诉她原因，也没什么大碍。何必为了这件事，闹得夫妻不和。”
戚永昭道，“我的事，会自己解决，你就别操心了。”
见戚永昭不欲再提此事，戚永华只得作罢，“哥，我准备秋天成亲。你嫁人了，爹多少有些孤单。老是念叨着你怎么还没动静。”
戚永昭的脸色又是一暗，戚永华赶紧挑开话题，“哥，我要娶的男人是做绸缎生意的，他让我给你带了件礼物。”
戚永昭这方转了脸色，挑眉笑道，“你倒是动作快，是个什么样的男儿，说给哥哥听听。”
戚永华将个锦盒递给戚永昭，挤眉弄眼的说道，“哥，你先打开看看。”
戚永昭打开看了眼，一套薄纱的小衣，美则美矣，似乎太轻薄了些。他看着一脸殷勤的戚永华，似笑非笑，“有心了。看来你要娶的人，不是个安分的角色。”
戚永华辩解，“哥，人还没见过，你可别冤枉他啊。这是我特地找他订做的。”
戚永昭白了她一眼，“你的心思，老是用在旁途上。”
“哥，这可是特制的珍品。有着香云纱的舒适，留香绉的纹路，工艺非凡啊。”戚永华很是委屈。
“行了，少不得你成亲，我多送些礼金。”戚永昭笑道，“现在说说人吧。”
提及心上人，戚永华一脸柔情，“其实我认识他也不久，就是去年冬的事。他们家族刚到我们龙城开店，一来二往认识的。人虽然没有哥你好看，可是很温柔，很真切。”
戚永昭斜了她一眼，戚永华赶紧道，“不是说哥哥不温柔，到底是太美了，其他的全都让人忽略了。”话说到一半，方觉又是不妥。
戚永昭没再在意，柔柔一声，“你好生待他，早日有了子嗣，让爹娘安心。”
“嗯。”戚永华闷声应道。抬眼看着她明艳照人的哥哥，静默处一丝惆怅，心中好不难过。

影落清波十里红（四）

转眼两月已过。
小小襁褓里的秋慕非，十分安静。听不到他的声音，冷翡翠总是不停的去看他，一面抱怨，“为什么总是没动静啊？”在他的脑海中，小孩子总是该大哭大闹，如同小时的他。戚永昭拿手逗着秋慕非，发现他的手晃动到哪里，秋慕非的眼睛就会跟到哪里，遂笑道，“翡翠，这孩子喜欢安静，可是很聪明的，这么小就知道跟着我的手变换方向。”
冷翡翠自己也试了试，却发现孩子打了个哈欠，把眼一闭，打起了呼噜。他忍不住嗔道，“为什么见着我了就要睡觉，真是。”
戚永昭又是一笑，“他怕你累啊，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呢。”
冷翡翠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欢喜，面上装作不在意，“他这么小，哪里就懂事了，明明就是迷恋永昭哥哥的美色，不肯理会我们这些庸脂俗粉。”
“谁敢说我们翡翠是庸脂俗粉，那可是太没眼光了。”冷和田听了半截的话，走了进来，打趣冷翡翠。
冷翡翠往床上一躺，“大姐，你也欺负我。”
冷和田故作正色，“我可不敢欺负你，这是在你府上。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