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刻时光-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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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二人在电话中都没有了声响，东儿试探地问道：“哥，要嫂子来接电话吗？”
“不用了，我打给她。”东儿明白哥哥是怕嫂子误会，如今的徐展眉唯恐别人来劝她去做手术，要是让她知道这兄妹二人私下的电话，一定会想入非非！
林沧海再次叹息一声，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我这几天很忙，在和医院董事会说明情况，我要抓紧时间回去，陪在她身边！而在我回去之前，妞妞，请你多多替我照顾她吧。”
“嗯！”东儿应了一声，“哥，你早点回来……”
听沧海那边若有若无地答了一声，东儿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准备遵从嫂子的意见？让她生下宝宝？”
“不然呢？”东儿可以听出哥哥语气中的苦涩，一滴泪缓缓滑落，她瑟声问道：“那……是不是应该通知父亲母亲了呢？还有，嫂子的家人……”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久了，就在东儿以为哥哥已经累的睡过去准备挂线的时候，电话那一段才传来哥哥粗噶的声音：“我会陪她，回娘家住一段时间……”这样的声音、语调，对于东儿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到几乎不相信电话那一端的是哥哥，她迟疑地问道：“哥，你哭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流泪呢？幸好，遥远的电话线路，阻隔了这兄妹二人的相对悲戚！
“没有！”沧海深深吸气，却更让东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听沧海断断续续说道：“妞妞，我的好妹妹……这段时间拜托你了……我会尽快回去！……有电话切进来了，没有事的话我就挂线了！”说完不待妹妹回答，就果断挂掉了电话。
听着电话中的嘟嘟声，东儿站立许久的身体终于软了下去，她颓然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清丽的纹路，泪水一点点沾湿了枕巾。
正当她一个人黯然神伤的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叩门的声音：“妞妞？在学习吗？出来吃些水果，喝杯奶再看书。”老实讲，这些年，展眉对她做的，比母亲还要称职，愈是这样，东儿越不愿看到嫂子出事。
果断地擦干泪水，又用毛巾沾了冷水敷了敷眼睛，东儿这才开门出去。餐厅里徐展眉忙而不乱地收拾着厨具，餐桌上早已摆好了切成块放入盘中的各色时鲜水果。
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东儿走过去抱住了正在擦洗水池的徐展眉：“姐姐！”徐展眉听到那黏黏糯糯的声音，不由停住了手上的活计——记不得什么时候起，小姑就不再叫自己姐姐了，似乎是被婆婆说过的缘故吧？
“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和嫂子说说。”
“展眉姐姐！”东儿再次这样叫道，“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姐姐！”
说完她放开展眉，坐到餐桌前面，用餐叉叉了一块苹果放入口中，幸福地咽下去：“有嫂子给预备牛奶、水果，实在太幸福了！所以，嫂子，你一定要闯下这一关，为我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小侄女或者小侄子！”
展眉这一次眉舒言笑，已是明白了小姑的意思，她也由反对的阵营转而支持自己了！没有说话，她快步走到东儿面前，搂住了小姑的肩：“妞妞，谢谢你！谢谢你！”她实在太过狂喜，一连说了很多个谢谢，说的东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终于，展眉坐到对面，和小姑共享水果餐。冷静下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妞妞，你做出这个决定，和楚凌霜是不是有些关系？”为什么今天凌霜走了之后，东儿竟改变了决定呢？
喝牛奶的东儿差点呛住，她放下杯子，仔细想了想才说道：“的确有些关系，你劝服了楚老师，楚老师又来劝我。”
“是什么时候开始，你和楚凌霜的关系走近了？听说他是你的中文老师？”
东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真相，此时此刻，不能让徐展眉受到一点点刺激，所以她只是淡淡地回答：“只是教我文学史的老师。”

　　26。眉嫣
只是授课老师吗？早已尝试过情为何物的少妇徐展眉自然不会放过小姑眼中一闪而逝的眷恋。但是她只轻轻点了下头，将注意力放回餐桌之上。
东儿心中却不能平静，她偷偷看了嫂子一眼，慌张地将杯中所剩不多的牛奶一饮而尽，拿起餐巾一边擦拭着唇角的奶渍，一边说着：“嫂子，快要期中考试了，我回屋温习功课，嫂子也早些休息。”言毕起身就要离开。
“妞妞！”可惜徐展眉不允许她的逃遁，含义不明地问道：“这学期结束，你也就大三了吧？楚凌霜他教到什么时候？”
东儿喉头一哽，心中莫名地涌起一些不情愿的情绪：“就这学期吧！”她顿了顿，突然说道，“不过，我会请楚老师做我的毕业论文导师，如果他将来带研究生的话，我也希望报考他的研究生。”
女孩淡淡地说着，平静的语气却反而预示出决绝的选择。徐展眉愣在当地，她这时候才有所觉悟：小姑早已经不是那个牙牙学语时候的婴孩，而是有着强烈逐渐玉然而立的大姑娘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东儿继续说道：“嫂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学业了？我觉得楚梓是个负责人的好老师，希望在他的指导下尽心学习，这不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展眉低下头去，淡淡说道，“只要你能把握住自己。”
东儿略微偏身对展眉笑了笑：“那就谢谢嫂子的理解了！”
说完，她快步走回房间。

不错，展眉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话题，那就是，楚梓教不了多久课程了。此时，伴随着清代文学史的到来，那集总结、复兴为一身的清代文学预示着中国文学史课程的全部完结！大三的时候，将再也不能在课堂上看见楚梓，一边仔细聆听他的讲述，一边欣赏着他镇定自若的神态……
“自宋代灭亡之后，词便出现了一蹶不振的态势。直到清代复兴之时，词坛宗派林立，先后出现了如阳羡词派、浙西词派等派系，可以说是百家争鸣。而其中可以独树一帜的满足词人纳兰性德，与曹贞吉、顾贞观合成‘京华三绝’。后世王国维先生曾经称纳兰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可见，纳兰词在清代词坛上，举足轻重。”讲台上的楚梓先是煞有介事地讲了一遍，之后唇角微扬，露出其惯有的怪笑：“当然，我知道在做女生对纳兰容若更感兴趣一些，没办法，有些人看名字就知道是帅哥一枚，比如说容若、比如说潘安，当然还设有……楚梓。”
此言一出，再次招致男生们的愤恨，女生们的欢呼。同学们都知道，这一部分完结了，持续了整整两年、四个学期的古代文学史课程也就相应的完结了。因此越是临近期末，教室里越是充满了依依惜别之情。
楚梓不仅是一位很出色的老师，同时如他所言，也是一枚地道的老帅哥！
讲坛上的老帅哥微微眯起眼睛，欣赏着被他掀起的波澜，当他的目光移动到角落的时候，不期然看到了正安静地瞅着自己、不言不笑的林东韵。自从那一日分别之后，他们二人虽然有过几次交流，但都是匆匆来去，少了先前的几分缱绻。东儿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仅就自己而言，在楚梓面前她总是无法自信，在男人三十年的生命中，自己的身影完全空白！一想到这些，东儿就难掩满腔的挫败感。所以此时她也不例外地躲避开楚梓注视的眼眸，轻巧地将目光转向窗外！
楚梓难得地在课堂上有了稍纵即逝的失神，靠近教室前排的学生看得分明——楚老师低下头，露出自嘲的一笑。继而抬起头的瞬间，又恢复了平日举止若定的师者风范。

下课之后，楚梓收拾好教案后，并未立即离开。他目光平静地望向东儿，直到女孩走进，方才温和一笑。
依旧是燕大校园内那条标志性的林荫路，依旧是男女二人携手而行，楚梓如日常生活对话般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女孩为假思索便即回道，“天热了之后，我就不喜欢吃东西了。”诚然，进入六月份之后，北京的天气就一点点热起来，尤其是进来厄尔尼诺气候的影响，北京少有的在六月出现热浪滚滚的景象！
“那怎么行？”男人温和地批评着，“要学会爱护自己。这世界上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但饭要记得吃，觉要记得睡！”
轻易可以听出对方口吻中的关心，女孩只是把眼一挑，星眸流动，偏头靠在了楚梓肩上：“唠叨！”
于是楚梓的声音便似欲穿透耳膜般传来：“现在嫌弃我唠叨了？等你胃不舒服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了。”
“是是是，老师教训的是！我知道你是现身说法！”看看二人已经走到了乐土园楼下，东儿俏皮地拉着楚梓的手：“走吧，楚老师，我们去吃饭！”
此时正值中午用餐高峰，东儿掀开门帘往里走得时候，无意中踩上了一个人的脚。“不好意思！”女孩忙着道歉，却忘了放下楚梓的手，于是，这人的目光，便直盯盯看向了他们二人相携的双手！
“知晓？”东儿蓦然惊觉，下意识放开了楚梓的手，强笑道：“真没想到，今天会碰见你。最近还好吗？”
方知晓身后，跟随着几个男生，东儿看了看，只隐隐记得其中一人是方知晓的室友。
直到东儿放开楚梓的手，知晓已经有些木讷地低着头，听见女孩清朗的声音，方才豁然回神：“来吃饭吗？”方知晓发誓，那个时候他很想一头撞死！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身后室友们“嗤嗤”的笑声。他真要感激他们，还给自己留了一分薄面。
林东韵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大方地笑道：“是啊，来食堂当然是为了吃饭。难道你是来散步的吗？”
知晓木讷地随着笑了，他感到如芒在背，宿舍兄弟们的目光全都紧紧盯着自己，他们知道她是谁！在东儿面前，他永远是手足无措。终于看到了东儿身后的楚梓，方知晓神色放缓：“楚老师，您好。”
“你好。”在学生面前，楚梓永远表现得冷静和蔼。所以此时他也不例外地点头示意，尽管微微皱起的眉头，若有若无地出卖了他的本心。
双方打过招呼后便匆匆告别，擦肩而过的一刻东儿听到，方知晓的室友在不时提醒着“棉花糖”的字眼，但是知晓一路前行，绝不旁顾。
东儿迷惑地看着方知晓的背影，虽是在人来人去的餐厅入口，却丝毫未有影响女孩的出神。直到楚梓的气息从头顶上方传来：“走吧……”语气中竟有几分无奈。
闻言女孩蘧然回首，适才着意放开他的手，他还是介意了！

北京城的春与秋，有着各自让人迷恋的美好，可惜都是转瞬即逝！伴随着期末周的到来，炎炎七月夹裹着层层热浪，扑向了这座城市上生活的人们。
天气预报反复报说，打到了近年来的最高气温，提醒市民防暑降温！其实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卖弄专业术语而已。坐在藤椅上看书的林东韵如是想，可惜徐展眉对天气预报的关注有增无减——她要关注费城的气温，因为那里有着她此生最爱的人。
或许天气预报的工作者不曾预料到吧，他们工作的最大价值，不仅仅是准确地预报天气，而是让两地相思的亲人借由收听预报，慰藉对亲人的关怀！徐展眉便是如此。
想到这一层含义，林东韵放下手中的课本，目光中满是欣赏地望向嫂子。展眉微有所察，扭头望过去：“你不看书，看着我做什么？”
东儿轻轻一笑，拿着书站起来：“嫂子，原先我以为你很美，现在才知道，这时候的你是最美的。”说完她也不理会展眉满脸的疑惑，持书走向卧房：“真不知道哥哥能不能有这个福气，早几天回来，守着最美的你！”
话音刚落，卧室方向传来关门声。徐展眉满腹狐疑地摇摇头，开亮客厅中所有的灯，而后走到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的面部容颜。眼睛有些腹中，脸色微显苍白，丝毫也看不出“美”在哪里！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玄关传来开门声，展眉没有动，怔怔地望向玄关，直到丈夫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她才不可思议地默默脑门：“幻觉……这是幻觉……”
“眉眉？”沧海哭笑不得，放下行李箱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上的一片光亮，“刚刚在楼下，我还在猜测，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适才愣掉的女人这才知道眼前的丈夫并非幻象，忙着向卧室走去：“我给你放洗澡水，准备衣服去。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去通知妞妞你回来了。”
谁知经过沧海时，被他轻舒猿臂，紧紧搂在怀中：“眉眉……”深深嗅着妻子发间熟悉的香味，男人舒出一口气，“我回来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着，沧海一双宽大的手掌覆在了展眉的脸颊上，被手术刀磨出的薄茧轻轻摩擦着脸部的肌肤，展眉眸中秋水缓缓波动，此时此刻她方才确认沧海真的回来了！
她笑了笑：“别看了，我怀孕都变丑了！刚刚小姑还打趣说，我现在的样子，比原先还要好看！”
本是玩笑的一句话，林沧海却开始郑重其事地凝望爱妻，他的目光中流动着宠溺、呵护、以及浓浓的爱意。许久，沧海缓缓说道：“妞妞说的没错，你更美了，展眉！尤其是……”他用情地在爱妻的额头吻了一下，“是即将为人母的慈颜，让你眉间的嫣然增加了无限妩媚的姿态。”
展眉娇羞地低下头去，身为美女从十二岁以后，她就接收到来自各方的艳羡、夸赞，原本早就习以为常，可惜这种心态在沧海这里完全无效！她正要说些什么，身子却被沧海紧紧搂住，眩晕之中她只听到沧海深沉的话语：“展眉，娶到你，真好！”

　　27。结课
林沧海并没有放大假，而是匆匆回京看望妻子，两天后还是要回医院的。
展眉得知后，感到有些委屈，她低下头紧紧攥住衣角——人就是这么奇妙，嫁给沧海之前，她早已知晓沧海的工作注定了他不能做一个长久待在家里照顾家人的好丈夫，在婚后的十年岁月中，即便是沉梦酣浓之际，沧海无数次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叫醒，穿上衣服匆匆赶往医院。她都会恪守一位好妻子该做的事情，为他准备热好的牛奶、在他的衣服口袋里装上维生素药片，从未有过怨悔！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或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展眉变得情绪敏感、易焦易躁，甚至无端感到委屈就会伤心流泪。现在也不例外，她低着头，许久没有做声，但是沧海去看到有亮晶晶的水滴自她的脸颊滴下。
“眉眉……”沧海忙坐到他身边，紧紧搂住妻子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分开，可是这边有妞妞照顾，我能安心一些。”许久，见展眉仍然没有反应，他心中更加不安：“要不你和我回去吧！国外的医疗水平要比国内好，你分娩时我也能安心一些。”
谁知这一次展眉很快有了反应，她连连摇头，甩落更多的泪水：“不，我要留下！孩子应该生在中国，这边还有我的父母、家人。你工作太忙，公公婆婆的要求又过于严苛，所以……我想生下孩子给我的父母来带。”
她说这话的时候，始终偏着头没看沧海。话语中分明已经满是告别的意味。沧海沉默地看着展眉的侧影，许久才沉声说道：“你提到岳父岳母、父亲母亲，还有我，为什么就是不提自己呢？”说着也不管展眉能否看见，他唇角微微上扬，“孩子出世之后，你这个当妈妈不亲自带孩子，反而交给别人，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我希望孩子能在父母身边长大，只有这样他才是最健康的，你说呢，眉眉？”
说完，林沧海也不待妻子回答，就强行动手，将展眉的肩膀扳了回来，让她看着自己：“眉眉，你说你要做一个完整的女人，我才答应你生下这孩子。但是若你有一差二错，让我的生活不再完整，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沧海……”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