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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刻时光-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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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开始响起散散落落的掌声，待他直起身时，竟已是一室掌声。
崔岩摆摆手，待掌声渐止，他才继续说道：“好了，现在我来说正题！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前一阵时间——关于报纸改革的事情——我和在座几位同事的意见不甚一致，所以我扣下了方知晓的采访稿！这件事，我崔岩自始至终都承认！我当时是想让知晓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小子百折不挠，又有贵人相助”，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东韵，“我更没想到的是，在几位同事的锐意改革中，报纸收益增幅较大。在此，我决定——引咎辞职！”
“崔岩！请你考虑清楚再做出决定！”和崔岩同年进入报馆、一起工作了三年的刘大黎突然开口，他话音刚落，周边曾经亲身经历崔岩凭一己之力挽救报馆的报馆成员也都坐不住了，纷纷出言挽留。
崔岩也不着急，他静静地听着那些发自肺腑的话语，间或向方知晓看上一眼，眼神中竟是说不出的桀骜！
“谢谢大家，不过我有些话要说清楚。当初知晓带头要大改的时候，曾经和我谈过——这一点，林东韵同学可以作证。”他说着看了看东儿，又点点头，继续说道，“知晓当时立下军令状，如果这一次他失败了，他引咎退出。我很欣赏知晓的这种魄力！当然，我也不后悔曾经充当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算起来进入燕大三年，三年都在为这一份报纸劳心劳命，眼看大学还剩最后一年了，我想充分享受剩余的大学生活。还有，我要对在座面临毕业年的同事们说一句话——世间有很多事，舍不得也要舍。与其流泪面对舍弃，还不如该放手时就放手……”
“老大今天这是怎么了？”刘大黎对齐凝凝悄声说道。
齐凝凝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崔岩，知道崔岩看向她的时候，凝凝突然端起手边的啤酒杯，向他举了举，便仰头喝下了半杯！
接触到齐凝凝传递的信息，崔岩语气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投资商已经默认了方知晓推出的新版报纸，对于报表数据，也相当满意。方知晓在报馆改革之时所展现的魄力和耐心，也是有目共睹，所以我对报馆成员、对投资商，都推荐知晓做下一任的馆长。当然有希望成为馆长的同事，可以到我这里报名，我们展开公平竞争！我的任期到2000年7月1日正式终止。好了，我的话结束了，大家开怀吃吧！”崔岩再次深深鞠躬。那一刻，社团成员的视线，几乎都胶着在崔岩和方知晓身上。神色中有不舍、有欣赏、有欢欣，当然也有嫉妒。
不过这些崔岩都已经不在乎了，他执起一串烤鸡翅，大大咬了一口，嘟囔着：“还是这里的烤翅好吃！你们记住了，无论下一任馆长是谁，公费聚餐的时候，都要记得请我来吃！”
已经记不清那餐饭是如何匆匆结束的。虽然崔岩最怕的是不欢而散，但是神色各异的同事们尽管围坐在一起强颜欢笑，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自然。
终席，崔岩结过账最后从饭馆走出来，深深叹了口气：“是该到散了的时候啦！”
“老气沉沉，这可不是平日崔馆长的作风！”东儿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站在了崔岩面前：“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如果不这样的话，凭知晓的实力，公平竞争依然可以取代你！”
崔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架，狐狸眼闪出一点亮光：“既然你知道，他早晚要取代我，我为什么不能让他更光明正大一些呢？你也清楚我在报馆的地位，若我不犯些错误，那社团成员就会永远记得我的好，用我的形象来压方知晓，知晓日后想有所作为的话，会比登天还难！”
东儿皱了皱眉，她不相信崔岩是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冷笑道：“崔岩你到底怎么想的？别告诉我说，你真把方知晓当成了徒弟，为了你的徒弟，愿意肝脑涂地。你说这话只能让我发笑！”
“当然不是！”崔岩走近两步，微微俯下身子，在东儿耳边说道，“我也没那么高尚！我只知道，方知晓是个敢想敢作敢当的人，把凝聚了我心血的报馆交到他手上，我放心！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了我的报纸！”
说完，崔岩也不等林东韵的反应，高扬着头，大步向前迈进，走着走着突然甩开公鸡嗓，唱了起来：“今日痛饮庆功酒，甘撒热血写春秋……”东儿不寒而栗，缩了缩肩膀，冲角落里叫道：“出来吧，他走远了。”
方知晓这才从阴暗出走出来：“东东，你说崔岩的话，可信吗？”
东儿摇摇头：“他的话向来是七分真三分假，让人难辨是非。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就看你能否成功就任馆长了！”
两人并排而行，向学校走去。方知晓感觉一切都是在做梦，终于他鼓足勇气问道：“东东，你希望我做馆长吗？”
“说什么傻话呢？”东儿有些累了，最近身边发生了太多事。这段时间她要提防子悦姐以及严二伯全家发现金瑜的丑事，还有处处试探小西，真的已经身心劳顿，“知晓，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做吧，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能帮你做决断。”
“……嗯，我明白了。”方知晓沉默半天，才勉勉强强回复了一句话。之后二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默地走完了剩下的路，而后在临近南区稚柳园的蔡先生塑像下道别，分道扬镳。
六月末，在经历了几场不大不小的辩论会后，方知晓被正式任命为下一任新新青年报馆馆长。
和崔岩同期进入报馆的成员，几乎无一留下。
七月初，还在上大二的齐凝凝婉拒新任馆长方知晓的挽留，递交了辞职申请书，林东韵就任编辑部部长。
除此以外，记者部、市场部、外联部，这些部门包括部长在内，经历了一场大换血。方知晓展开如鹰指爪，将所有不安于职位、不服从他安排调度的成员，以各种理由，驱逐出报馆！
正在方知晓心满意足地看到报馆按照他的意向，走上正轨的时候，崔岩出事了！
七月十日，就在全校师生准备期末考试的紧张气氛下，校园的BBS上爆出了一条帖子：前任报馆馆长崔岩，将西语系一男生打伤，疑似情敌。学校正在研究打架者的处理问题。
那一天傍晚，处理新闻版面的方知晓在看到BBS的时候，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招呼正在划版的林东韵：“东东，快来看！崔岩他还真敢做！”
东儿忙凑过去，快速浏览帖子，大致是说，崔岩与西语系一男生约好在第三体育馆后面的大草坪公开决斗，胜利一方才可以抱得美人归——美人，当然是傻大姐齐凝凝。东儿看了之后，愣了半天才摇头道：“他们以为自己是原始社会吗？这也太野蛮了！”
“崔岩这时候挂处分，不知道大四毕业还能不能销！”方知晓开始有些担心崔岩，同时又有些赞赏，“我真羡慕他，有时候不是野蛮不野蛮的问题，男人就应该用这种方式来选择自己的爱人。”
“他销不了处分是他活该！我要去看看凝凝。”东儿麻利地收拾好包挎在肩上，不忘挖苦道，“人类进化少说也有170万年了，原来你们雄性动物一直都没进化好！”
说完，东儿打开馆长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徒留方知晓一人，自言自语道：“这样野蛮吗？可这的确是最有效的方法呀……”
14。守护
无论如何轰轰烈烈的爱，也不能真的让地球逆转、日月变色。与其山盟海誓去赌咒海枯石烂何时出现，还不如平和地去面对，小心翼翼地去守护心爱的人！
刚从报馆走出来，东儿的手机就响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正是如今燕大传得沸沸扬扬的“红颜祸水”齐凝凝。
接通电话，凝凝再也不复往日的洒脱，只低沉问道：“东东，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找人聊聊。”
两人约好在校外的茶餐厅见面，东儿赶到的时候，齐凝凝已经捧着一个巧克力慕斯在吃。她面色阴郁，只是一勺一勺机械地往嘴里填着蛋糕！
“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巧克力可以缓解，可是我已经吃了这么多，为什么越来越糟糕呢？”凝凝声音沙哑，到最后几个字竟已有几分哽咽。所以她忙停下，拿起桌上的餐巾纸，狠狠擦着鼻子。
东儿静静地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凝凝的脸色，不发一语。
齐凝凝突然抬起头来：“你为什么不像他们那样劝我？”
“谁们？怎么劝你？”东儿言简意赅地把问题回给齐凝凝，这时候侍者上来询问东儿，她只在摊开的菜单上指了一杯柠檬茶。
凝凝不再说话，东儿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陪她坐着。这时候已近十点，茶餐厅里客人稀稀落落，即便是有人推门而入，也是匆匆忙忙的路人，买好外卖再行离去。他们的来去，让餐厅更显冷落。
东儿突然开口道：“凝凝，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齐凝凝愕然抬起头来，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开口道：“我想找个人听我说话，可是我怕被人笑话！”
东儿仍然不说话，只是平视着齐凝凝。从她进来到现在，几乎坐姿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我和崔岩……在我大一刚入校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他。”凝凝陷入对往日的怀念，“那一年我收到燕大的录取通知书，真的好开心，我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来安排我未来的人生目标。你不要笑话我的自命不凡……其实我当时真的很可笑。”
东儿忙摇头要说话，但是齐凝凝对她摆摆手：“你听我说呀！入校第一天，我执意谢绝了父母亲人来送我，自己一个人，搬着几个大包裹就莽莽撞撞地进来了。我记得那天下着小雨，也许是走得太急了，我摔了个大马趴，一包行李滚进了泥潭。当时我竟然笑了，然后，崔岩就出来了……”
齐凝凝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讲到这里的时候竟然还有些激动：“当时崔岩把我的行李捡起来，他说：‘都这么狼狈了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有够没心没肺！’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骂我！我不服气，就和他吵了起来，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天我们越吵越兴奋，后来他负责把我的行李送到了寝室，还请我吃饭，也把我拉进了报馆！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过表白，但是我们却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男女朋友。刚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每一天都特别充实，他每天为我写一首诗，我每天为他学烧一道菜！想起之前对人生的那些规划，不过是在痴人说梦！真正能让女人幸福并感到成就的，只有家庭和爱人！……后来，我们同居了……”齐凝凝说到这里时候，语气已经很轻很淡。
饶是处事不惊如东儿，在听到这里的时候，都不由惊讶失色。
“随便你怎么看我，我不后悔！我是真的爱他，当时的我，就算是要为他去死，也不会有怨言！”齐凝凝的情绪有些激动，“可是我能如此，他却不能……”
齐凝凝似乎想到了最伤心的地方，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沾湿了面前的慕斯。东儿忙将慕斯推到一边，将自己叫了一直没动的柠檬茶端给她，轻声细语：“凝凝……”
凝凝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呷饮一大口柠檬茶，顿了顿才说道：“当时崔岩已经是燕大的风云人物，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关注，这其中有朋友，也有敌人。事情的起因怪我，我们同居后三个月，我怀孕了，可我当时没有一点经验，以为只是感冒，竟然傻乎乎地跑到了校医院去看病！若是医生有德，这件事也可以就此过去。可是碰巧崔岩写过披露校医院的新闻，他们当时也都知道我是崔岩的女朋友！……后来的事情威胁到了报馆，崔岩和我吵了一架，我们分手了！多半年的恋情，竟然会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东东，你知道当时我是多么绝望吗？之后我就自暴自弃，和报馆的另一位同事赵康在一起了，崔岩一怒之下宣布，所有报馆成员今后不准交朋友，于是赵康辞职。我当时也想一走了之，可是……我舍不得看不见他的日子！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爱他爱到不能自拔！”
齐凝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东儿想到刚进入报馆的时候，凝凝面容上的自信和洒脱，不敢相信这个女孩曾经的苦难。夜已深，两个女孩都是泪水莹莹。凝凝突然狠狠擦了擦眼角，勉强扯动唇角：“看我！都把你给招哭了！其实我差一点就再也出不来了，可是崔岩曾经和我有过一次深谈……那之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关系。我努力活出自己的风姿，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他的瞩目！”
“你……就不恨他吗？”此时此刻，东儿尚难以理解齐凝凝的感情，在她看来崔岩无情至此，凝凝应该对他恨到咬牙切齿才对。
齐凝凝苦涩笑道：“爱到了骨子里，想恨、也恨不起来了……东东，爱情这玩意，谁先陷进去，谁就完了！”她猛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如同一声沉闷的叹息，“今生今世也出不来了……”
“谢谢你今天能听我说这么多。”凝凝站起身来，“我们回去吧，关了校门就不好办了。”
从茶餐厅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门口站立得笔直的方知晓。凝凝又恢复了往日的谈笑：“呦，方大馆长，您这是改行做门童了？”
“学姐好！”在人前方知晓依然是那个乖巧的男生，“我刚才看你们进了这家餐厅，担心天晚了，你们回去的时候不方便，就在这里等。”
凝凝不怀好意一笑：“是担心东东吧？”
可惜，知晓还没来得及表现害羞之情，东儿已经有些微恼怒地阻止住：“凝凝！不要胡说！”
“好好好，不胡说，麻烦学弟来做我们的指路明星了！”
方知晓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护送两位女生，往学校走去。刚刚东儿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让他的心都疼了。也许，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在痴人说梦！
方知晓陪着东儿和凝凝一路向东走去，听着两个女孩在黑暗中低语诉说，他便有意识地放慢脚步，以免听到人家的悄悄话。只是方知晓却不知道，其实这些话，都与他有关。
凝凝和崔岩都是为情所伤的痴儿女，在方知晓和林东韵初入报馆的时候，便已看出知晓眼中对东儿的深深眷恋。凝凝担心，这时候不说，以后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东东，你觉得方知晓怎么样？”
“啊？”东儿一时没明白过来，毕竟经过一年的厮混，凝凝很少连名带姓地称呼方知晓，此时语气、神色都非常严肃，让她不觉一愣，“什么怎么样？”
“傻瓜！”凝凝很是无奈，看东儿平时机灵，可怎么就是不能明白方知晓对她的用情之深呢？
可惜林东韵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看凝凝还要说，连忙拉了拉她的手：“凝凝，知晓就在我们后面，我可不想背后论人是非。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他的能力不及崔岩，不过假以时日，也许会是很出色的领导者！”
“傻瓜！”齐凝凝再次重复了一遍，还不解恨地跺了跺脚。她今天算知道了，只要是东儿不感兴趣的人和事，她是不会走心的！自己除了默默哀悼方知晓今后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到了！”凝凝指了指自己所在的学生公寓楼，又对方知晓摆摆手，“以后自求多福啊！有事就来找你师父。”
“知道了，师娘！”方知晓苦笑一声，也挥挥手送走了齐凝凝。
继续陪东儿走接下来的路，东儿所在的宿舍要绕过稚柳园的湖，闲庭信步还要走上十多分钟，可是东儿却没来由加快了步子。想来是刚刚齐凝凝的话，让她有些反感了吧？
知晓仍不说话，东儿走快了，他就加快速度紧紧跟随；东儿走慢了，他也慢下来亦步亦趋。在那一刻，方知晓心里默默发愿，要是未来的三年，他都可以这样跟在她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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