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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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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千千热烈地迎着谢非青茫然无知的脸,“师弟,我们商量个事儿呗。”
谢非青扎下一针,“嗯,你说。”
“……这个事儿你不能拒绝。”
点点头,最后一点儿红线,花瓣儿就算成了。
“你暂时别出宫了,留在宫里和我做个伴。”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谢非青拧着眉头歪着脑袋看她,着实奇怪,什么叫做做个伴儿……
“等过些日子我把孩子生了,你可以教我女工啊,戏水鸳鸯并蒂莲开啥的都行,你又是大夫,听说小孩子头三年容易小病小痛的,你要是在就不用折腾我了……”阮千千咳嗽一声,“不是,你要是在,小团子就不用遭病痛了,趁早预防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谢非青将线咬断,看也不看自家师姐,淡淡问了一句话——
“师姐的意思,是想我入宫做太监?”
清清白白的一双眼仁儿直直对着她,阮千千心里一哆嗦,摸摸鼻子低下头,“我现在是孕妇么,孕妇脑子里想的事儿比较古怪,当我没说过……当我没说……”
、珠玉(2)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正靠在软垫上把玩谢非青绣的小玩意儿,阮千千忽拧了一把眉。
“怎么了?”
她喉中只稍有点吞声,谢非青便细心察觉到,见她额上有细汗,凑上去试了试,并未发烫,方安心下来,“皇上命我守着你,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儿我不知道,怕是要拿我问罪。”
盯着斯文清秀的师弟那张巴掌大的侧脸,阮千千心头叹一句:贤惠啊。禁不住侧身探头挤眉弄眼,“这几日宝云的身子可还好?”
谢非青瞟她一眼,“挺好的,蛊毒已经清得差不多,就是瘦了不少,我给她开了补身的药,开春大概就全好了,不对,该比她中毒前身子好很多才是。”
“那师弟就没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谢非青睁着一双清白无双的眼奇怪地看她,自家师姐脸上透出一股红彤彤热腾腾的憧憬。
“你平日除了研究医术,也就泡个茶看个书啥的,别的爱好也没有,光凭这一点,师姐觉得,你的想法可以有。”侧身久了腰疼,阮千千一手扶住腰,一手按着榻上木兰花流云纹的软垫挪过去坐正。
“师姐还是没说,我该有什么想法。”
她的眼落到火盆儿上,屋外虽冷得慌,屋内烤着炭盆儿倒也丝毫察觉不到冷,脖子上一圈儿毛是端木朝华秋猎时候打的兔子,凑出来一圈儿,软乎乎滑不溜丢。阮千千按低一些围脖,让脖子里那股子薄汗热气透出来,稍舒服了点才道,“宝云原是富人家的丫头,她家那个主子是个极难伺候的主……”想起洛秀林脸上常年不消的狡黠,她的眉头又不悦地拧了拧,“当年看上宝云那手茶艺,曾也是那家当红的丫鬟,这家主人身边没有一个伺候人的功夫不是了得。你也没别的爱好,就喝个茶,正巧宝云的茶艺过得硬,你看……”
“师姐。”
“嗯?”阮千千掀起眉眼瞧了瞧谢非青。
他已经丢开手头的活肃着一张脸站起身,匆匆对她拱个手就道,“我屋子里还煎着药,方才说话忘得没边儿了。再不去药该糊了,容我去一下。”
等不及她应答,谢非青已经火烧屁股似的迈过门槛转出去了。阮千千偏了偏脑袋,扶额愁得眉心紧了又紧。人说女人一生有两大爱好不可阻挡,一是当妈,二是保媒。她这个嘴上没把门儿的,脑子也没过就替谢非青做起眉来,偏师弟是个脸皮薄的,本不该这么直截了当。
现下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改日想个好法子让他们两情相悦才是。她愉快地就这么决定了,把宝云对洛老板的一片痴心妄想自动抛到九霄云外。
离阮千千临盆的日子越近,端木朝华越是眼皮跳,没日没夜的眼皮跳。这日三更方才批完奏折,揉揉眉棱,闭上眼刚喘口气,就来人替兵部尚书马晋冲通传。
被冲进去的大人带起的劲风打了脸的宫侍将头埋得低了又低,再抬头背影已经没入门中,才过完年,不会是又有什么事……
进去添过四回茶,皇上和马大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莲花更漏里时刻已近五更天,天色丝毫未明,宫侍打个哈欠,泪眼朦胧地捏着袖中手,使劲眨去被哈欠带出的眼泪水,清清嗓子低着身叩响殿门。
“皇上,近五更天了,您看是不是准备梳洗换衣。”
殿内默了一阵才传出皇帝略带疲乏的低哑声音——
“吩咐人准备,你送马大人出宫去。”
雪这时候已经停了,院子里积起的雪映着点儿微光,麒麟在马晋冲身上暗红的朝服里蜷着爪子,他手头的加急文书是西陌传来的。是他无能,未能查明西陌细作隐藏在京城何处,也是他无能,没能拦住这行人离开京城。
梅香清冷沁入心脾,浓而粗的眉扬了扬,遥遥望一眼院中开得正红的梅花,厚底儿的朝靴在地上踩出几个脚印子,走近树下闭目凝神仰面。
不一会儿,捧着漱口用的茶盅、铜盆儿,还有金银线绣的五爪金龙明黄朝服,吞云如雾的踏云朝靴。
马晋冲吐出一口白气,举步走出门去,手心都捏出汗来。不知道那个提枪走马的女帝,这一次能否平安无事,他心头没底,步伐却越是快而坚决。
翌日起,朝堂上少了兵部尚书马晋冲,新年里朝中也无事,新科状元平白少了斗嘴对象,上朝也显得蔫蔫的。
某天皇上抬手随意赏了他点儿小玩意,转身便听人说是,户部尚书差人去打听,听得马晋冲出京回乡中办事,便把皇上赏的一对翡翠白玉狮子分了一只送去兵部尚书府。
端木朝华瞟了汇报的探子一眼。
探子立马会意,“这两位大人其实是同乡,马大人还在夏大人家开的私塾里蹭过课。”
端木朝华沉下眉,唇边微扬起弧度摆手让他退下,心头打起了等马晋冲回京委以重任,让他好好教导一下夏大人为官之道的如意算盘。
头天晚上又彻夜未睡,第二日精神头是会好,但午膳后端木朝华也克制不住频频捏鼻梁,阮千千吩咐人把桌子身后收了,见他眼内密布血丝,凑过去想替他按按太阳穴。若是往日,端木朝华早就赖到她膝上去了,可现在大着个肚子很是不便。
“你别动,我自己来。”端木朝华止住她倾过来的身子,先将她扶正坐好,两个垫子塞在腰下,一个垫子垫在膝下。再将她的腿抬起放在自己腿上。本是要自己揉太阳穴来着,转头就忘了,殷勤地捏起阮千千肿得厉害的腿来。
她手头抓着个佛手果子,倒不是要吃,只是闻闻味儿。见端木朝华一副比批阅奏章还要认真的神情,拿果子搔了搔他的额头,束好的发给搔下来一溜垂在他眉间,他也没个反应。看来当真困得厉害,都反应迟钝智商下降了……
“还是去歇会儿吧,我听下人说昨晚又有急报,你一晚上没睡。”
端木朝华皱眉,“哪个多嘴多舌的说的?”
“我逼着他们说的,谁不知道我专宠于前,有谁敢不向我如实汇报?”她孕中有林少庭照管膳食,有谢非青日日把平安脉,养得比怀孕前还要红润,两腮红扑扑地透着股子香气,无意识地咬咬嘴唇,嫩而红腻的薄薄两片吐气如兰,加上圆眼生动俏皮地睁大,眉儿挑动就像一把爪子在端木朝华心头。
他急忙低头,更加认真地替她捏腿,心中想的却是多久没有与她亲近过……
食色,终究是性也。
按说她姿色并非上乘,现在大着肚子整个人都圆了一圈,他心头却一日比一日更痒痒。
“皇上,臣妾最近想了又想,认为有件事迫在眉睫,必须和您提。”
端木朝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给孩子起个小名儿吧,大名儿届时让礼部选一个吉祥瑞意的就好,小名儿我们叫着玩儿。你看叫什么的好?”
她眼中兴冲冲地闪着光,端木朝华心中不妙,手上的动作顿下来,喉头一动,“你说叫什么?”
“你看啊,我这几月吃这么多,多半生下来是个又白又胖又圆的,你说叫小团子怎么样?”那日和谢非青顺口提了句“小团子”,阮千千多次念及,想了又想觉得这个名儿十分圆润,而且吉祥,而且圆润,而且吉祥……
只是北朔的长皇子,叫这样的名儿肯定不会被允许,那么,私底下总成吧。
那眼里的亮光越来越难以忽视,端木朝华捏了一下她的腿,一股酸劲儿从腿上直爬得身上都发麻……
“这不……”
“不”字刚出口,阮千千飞快截住他的话茬,“不体面没关系啊,就我们俩叫叫,旁人不会知道的,要是谁传出去,皇上只管拔了他的舌头。”
她得意洋洋的笑,让端木朝华晃了晃神。猛地一把揽过她的肩,没太用力,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好像整个怀里都满了,整个心里都有暖意要涌出来。
闷闷的声音传出,“怎、么?”
“……”
屋内静了会儿,端木朝华放开她,向来冷冰冰的脸缓和出笑,趁她偏头愣神,他将她安置好,果断起身,又低下身刮一记她微翘的鼻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几个月闷坏了吧,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四处去走走可好?”
“去哪儿走?”她的睫毛忽闪忽闪。
“随你。”捏紧她温热细白的手,端木朝华将头抵在她额头,像下定决心一般停顿一会儿,忽然起身道,“朕决定回寝宫好好睡一觉,晚间再来瞧你。”说罢出屋吩咐人将谢非青传来好好照看,又着人添几个炭盆儿,这才放心离开。
听着他的声音渐远,屋内人一手托着肚子,身体下滑一些,刻意抬高的眉这时候也耷拉下来,又等片刻,他该是走远了才对。
阮千千曲起膝盖,腰下的湿意越发明显得让她不舒服,摸了摸身下,果然是湿了一片。心口好像忽然就空了,眼前有一点泛白,刚张口想把碧珠喊进来,就见谢非青进门。对着起初不明所以后来脸色越来越严肃近乎凶巴巴的师弟,阮千千结结巴巴地讨好地笑——
“我觉得还是叫个产婆过来的好,皇上那边,暂时按下不禀。”
、珠玉(3)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等待产婆的时间里,碧珠在屋子里来回打转,嘴巴里一直小声嘟哝,几番犹豫,冲到阮千千榻前抓住她的手,“小姐,还是让人去告诉皇上一声,这么大的事,你怎能不告诉皇上呢?”
阮千千将身子两侧的被褥好生捂好,心跳极快似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肚子一波一波的痛教她展不了眉,手掌心有汗,静静望一眼房门上的影子。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她拍拍碧珠的手背道,“师弟坐镇,产婆早就接进宫了,能有什么事儿。”身下不太舒服,又动了动,“再说生孩子这事儿,男人帮不上忙,叫来也是白担心。你去瞧瞧,产婆怎么还没来……”
碧珠匆匆转出去了,阮千千的身子软了些下来,捏着被褥角眼眶有点泛红,腰间又是酸又是疼,也是害怕也是委屈,但又不忍心让端木朝华在这儿耗着。咬咬牙将身子靠住了,脑袋靠在枕上歪着,眼珠子静静动着,手指在腹间的衣服上抓起褶儿来。
产婆赶到时,鞋上是被雪沾湿的暗色,将袖子一撩便按到床榻上探看阮千千的状况,一面吩咐人准备热水、剪子、布、参片之类。
及至被人放平,张起遮血的幔子,阮千千忽觉得两腿发木,手脚也冷得僵硬,所有痛觉都在腹部,但仍能察觉到胃里一阵痉挛。
产婆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娘子放轻松,孩子自然而然会顺着您的劲儿出来的,好,您听我的,吸气、呼气,对,继续吸气,呼气……”
反复四五次呼吸,只见阮千千面色越发惨白,吸不到气儿似的胸腔里难受,她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说话声又弱又颤,“等等……”
一屋子人霎时都不敢动。
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阮千千咬牙将头立起一些,目光越过布幔看向碧珠,“你去请师兄来,在院子里给他张一张椅子,让他吹几首曲子,说是我小时候爱听的那些,他就知道。”
产婆古怪地望一眼分明紧张得要命又强装镇定的孕妇,问阮千千道,“娘子这是头一胎,害怕得很吧?”
她面色白得跟屋外的雪一般,磕巴磕巴干得要命的嘴唇,“是害怕,不过不是害怕生孩子……”转眼看着帐子上开满的牡丹富贵,阮千千哭着一张小脸儿道,“听人说生孩子很疼,这事儿我想得很明白,孩子既然怀上了就是一定要生的,总不能叫我一直带球跑。可我怕疼,比怕死还要怕疼,您明白么?”
当时产婆不太明白,但片刻后听到阮千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比怕死还怕疼,按说阵痛应该是刚开始,渐渐的孩子的头顺顺当当地往外落,那娘子一用劲儿就惨叫连连,让咬在嘴里的帕子也吐在一旁。
箫声从屋外传来,雪后初霁的阳光镀在林少庭素色的长衫上,立在院中,他满背的黑发叫本指挥小童拣药宫侍煎药的谢非青忍不住回头去看。
闻得箫声,屋内连连的惨叫也渐渐弱下去。
一曲终了,一曲又起。
一个多时辰过去,忽然一声“哇”的哭音,林少庭放下手头的箫。
谢非青也松下一口气,这才发现一背都是冷汗,走过去望了望林少庭,他自进来就未曾说过一句话,默不作声端起他的箫,现在上下两片唇都干裂出血来。
见谢非青目光微闪,林少庭略笑,拍拍他的肩,“你师姐应当已经无事,我也回屋去了。你找个人,去叫端木朝华过来吧,他一定高兴得很。”
“师兄不进去瞧一眼?是男孩是女孩都还不知道……”
“不必了,我明日出宫,这个替我转给你师姐。”将箫放在谢非青掌中,林少庭遥遥望了望那间屋子,孩子的啼哭声渐渐消弭,“临时有事要走,你入门来我这个大师兄没什么好送你的,来日若侥幸还能再见,就教你一套剑法吧。”
谢非青多的话一句未说,目光跟着送林少庭到门口,雪上留下一溜或深或浅的脚印子。手上的箫被他捏紧收入袖中,他总觉得,师兄这一别,可能不会再见。是以多看了他几眼,只觉得师兄那满背黑发出奇的美,美如月下流瀑,是江湖儿女的不羁不绊。
几日未曾好好睡过的端木朝华,这一觉睡得极香,醒来还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连听碧珠讲了两遍都还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皇帝也有这样的傻样,碧珠心头翻个白眼,面上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又道,“小姐刚刚诞下一对龙凤胎,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端木朝华喉中发干,“刚刚?”
“皇上前脚走出云华殿,小姐后脚就觉得不妥,但想着皇上难得好眠,是以不让下人通报。还说皇上去了也帮不上忙,现在三人皆平安,小姐已经睡下,皇上要不要……”
话未落地,端木朝华已匆匆套上鞋把碧珠丢在后头,径自往云华殿去了。
看到阮千千面色平静地睡着,就像下午离开时那样,只是腹间少了一块隆起。端木朝华本意是要把这丫头弄起来好生训斥一顿,生孩子这样的大事,竟特意把他支开,什么叫做皇上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他好歹应该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吧……
听说那个林少庭都被她叫来了。
谢非青也在。
她倒是不把师门中那些师兄弟当外人,偏偏把他这个夫君当成外人留在寝宫,孤零零地,睡午觉!
但看她面色舒展,睡得十分惬意,端木朝华的心软了一地。摸摸她的脸,一丝血色也无,戴着护额的样子还真丑,手指腻在她脸上,一时半会儿竟移不开。将鞋袜脱去,端木朝华特意在火盆儿上把自己的手脚都烘暖一些,才掀被缩进去,轻轻把她的手抓过来放在心口上,他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怀里揣着窃喜,胸口到喉咙口都是一股子兴奋乱窜的热意。
那两个皱巴巴的小东西他看到时已经安分不少,听说刚落地那会儿张牙舞爪得很,虽然手指甲片儿根本没有杀伤力,嘴里也只有粉嫩嫩的牙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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