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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铁树花-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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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边的煤球堆上,一个邻居过去问:“周阿姨烫到没有啊?”周太太忙说:“没有没有,你们回去吧,我收拾一下重新烧,这饭都不能吃了。” 
邻居们刚走,她就将煤球上的米饭挑了些放回锅里,又吹了吹端到房间里,然后边扫地边骂,将扫帚畚箕摔得砰砰响。 
刘秋云下面条端给郝允雁吃,她不吃,丈夫被判“过失杀人”罪获刑十年,原以为自己苦守他十年,这回好日子到了,不料还要等上十年,本来就伤心中,再被周太太这通羞辱死的念头都有了,她望望女儿,知道自己是舍不得抛下她,说:“囡囡,以后不要打人,你哪来那么大力气啊,把姆妈给吓坏了。”刘秋云忿忿说:“这个老太婆我忍她很久了,本月底我去通知她滚蛋。”郝允雁摇摇头说:“算了,我已经吃不消了,把她惹急给我到处宣传,真没法活了。”刘秋云理直气壮地说:“你怕她做啥?这种人属于得寸进尺,你越让她,她越肆无忌惮,你怎么啦?为了这个家你光明磊落,管人家什么事儿?她要说就说去好了,让她滚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哼,我非得赶她走。” 
晚饭时,周晓天和张恩华一回到家里见母亲病恹恹躺在床上,两岁的儿子地上坐着没人管,一瞥桌上只有半碗隔夜菜放着,问:“妈,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今天没烧菜?”周太太腰隐隐的有些疼而已,没有那么夸张,她是故意做给儿子看的,连忙干哭起来嚷道:“儿子啊,你妈这把年纪被个小姑娘给打了,你可要为我报仇啊。”周晓天问;“是谁呀?今天你又更人家吵架啦?”他知道母亲喜欢嚼舌头的个性,笑别人无,妒别人有,平时饭桌上总议论别家的倒霉事,然后饭量猛增,他劝说过几次无效,回到自己房间跟妻子调侃道:“我妈虽是名教师,但她是教数学的。”张恩华当面怕婆婆,挨了骂后只能背地里对周晓天发牢骚,这回周太太添油加醋的把上午的事控诉了遍,周晓天也不全信母亲的一面之词,总觉得邻里之间应该和睦,平时可以相互照顾,尤其母亲快八十的老人,还带着个孙子,自己和妻子白天要上班,有点意外只能依靠邻居,他让妻子去烧菜,自己上楼找郝允雁说和说和。郝允雁家在吃晚饭,昨天准备了许多菜打算丈夫无罪释放回家庆祝,这下刘秋云挑了几样替她烧了,说:“事已至此,日子还是要过的。”周晓天上楼敲门时,刘秋云吃完饭在洗碗,听到动静也跑了过去劈头就问他:“你是来报仇的吗?今天是你妈先挑的事。”周晓天忙赔礼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是来向郝阿姨道歉的,我妈年纪大了,这个嘴巴嘛,你们都是知道的,她就这点不好,你们谅解些。”郝允雁拦着气呼呼的女儿不让她说话,经过一个下午的反省,她有些后悔不该去接周太太的话,自己那些个丑事在人家手里捏着,与人争辩只能够让自己难堪,过去的十年是如何走过的不敢去回忆,未来十年将怎么过下去难以想象,以前她靠出卖自己身体给白敬斋,才得以维持丈夫的生命,抚养着女儿,以后的十年虽然丈夫生命无忧,在监狱里度过,可自己将拿什么去抚养女儿?这件事刘秋云也考虑过,对伍侯说:“我跟允雁亲如姐妹,她的困难我要帮的,你可不许反对。”伍侯忙说:“我也同情她,她是个好人,家里的钱你只管支配我没有意见。”刘秋云说:“她女儿今年十六岁,人长得漂亮,过三年五载的嫁个好人家情况就会改善,以后我们吃用省点支援一下,也穷不了我们,老实告诉你吧,我要你啊还是人家从中为你说的情呢。”伍侯笑笑说:“你是怕我心口不一啊,我真的没有意见,这样,我正考虑在南京路租个门面卖玉器,若能成行,到时让她去做活,王老弟在监狱里呆着,白天家里又不需要她跟以前那样照顾,我付她工钱,给高点,这样她自食其力总比接受我们恩惠要自然些。” 
周晓天道完歉后就要走,刘秋云仍在火头上,冲着他说:“你回家告诉你妈,下个月另找他处去住,我这庙小装不进她这个教授夫人。”周晓天把这话带到,这可把周太太急坏了,第二天早早的抱着孙子在楼下等刘秋云下来,拦住她换了个笑脸说:“秋云哪,我们都十几年邻居了,我这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别往心里去,如果我有不对的地方您可以批评,怎么说赶我就赶啊?算了,算了好吧?”刘秋云不想多跟她费舌,板起脸说:“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对了,还有你儿子他们住下去了,没有理由,但我有这个权力,请你有点志气,别像癞皮狗似的赖着行吗?”这话让准备去上班的周晓天听到很不舒服,毕竟昨天母亲被郝允雁的女儿给打了,不管怎么说,打人都是不对的,打老人更是没有教养,他上去说和的时候,周太太楼底下竖着耳朵听着,没见有什么大动静,等儿子下来臭骂了他一顿,还抱住周教授的遗像又哭又闹着说养了个白眼狼,所以周晓天憋着一肚子的气,夜里都没有睡好,他出来将母亲推进房里,对刘秋云说:“刘阿姨,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我们住这并不是你的单方面恩赐,你是生意人,我们是付房租的,既然你不打算租给我们,那到时候我们搬就是,只是你让我们下个月就走不合理也不合法,政府对房屋租赁有规定,必须提前半年通知让房客找新住处,不过你放心,我们马上去寻找,尽量早的搬走。”周晓天这一套套的有理有据,刘秋云没话说了,丢下句话说:“就这样吧!” 
两个月过去了,周晓天新的房子还没有下落,好地段太贵不是他这个报社里干的职员住得起的,差的地方如闸北区或杨树铺路这带居住环境太恶劣,又距离上班的地方路程过远不适合,有志气的话已经覆水难受,整天脾气急躁躁的,倒是周太太见儿子在找房子扬眉吐气起来,每次看到刘秋云下楼就在烧饭的锅台上摔东西示威,见了郝允雁下来就抱着孙子含沙射影道:“孙子啊,十年后你可就是个大小伙子喽,这日子也太遥远了,奶奶怕看不到了啊,拉拉拉,十年十年又十年……” 
郝允雁没有再去接她的茬,心里是难过的,现在她出去买菜或者买点其它东西都见不得熟人,怕人家问起丈夫的事,有次她去烟杂店买醋,望望四周无人快速奔进去,里面正好出来一个街坊阿姨,两人认识平时见了总要打声招呼礼貌的聊几句再走,这回看到她比郝允雁还要惊慌,尴尬的笑笑跟躲鬼似的闪开了,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王守财被关在苏州的监狱里,每个月可以探次监,路途远很不方便,刘秋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总是陪着,时间久了她也乐观地想,对丈夫而言,坐监牢虽然苦,总比植物人时好,刘秋云也是这样安慰的她:“王先生如今是个正常的人了,他的生活政府管着你也忙不上,只管把囡囡抚养长大,这是对丈夫最好的思念。”郝允雁愁着脸说:“这话儿倒在理,只是今后囡囡大起来要嫁人,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现在的那点积蓄只够着把她拉扯大,要不我再把断了两月的纺织活做起来?上次我说不做就不做了,那老板娘很生气,不知肯不肯继续用我。”刘秋云胸有成竹的笑笑说:“那活儿你就甭去做了,也没几个钱,累到累煞了,本来想过几天告诉你,这回就提醒给你交个底,老伍正在张罗开爿玉器店,店址已经选中正在谈价格,估计没有多大问题,到时候请你去帮忙,他说了,让你收收帐很轻松的,嘿嘿嘿。”郝允雁眼睛一亮,这正是自己一直想的那种正经活,激动的抱抱她说:“还是我秋云姐对我好,每当我困难的时候总伸出援手。”刘秋云开玩笑说:“我这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情,所以这一辈子要还给你。”她突然想起件事问,“对了,上次欧阳先生送来五万块,你真的没有收吗?”王守财意外的被判十年徒刑,欧阳雅夫觉得自己没能帮上忙很不安,去探望关洁时告诉了她,关洁说:“以前郝允雁靠白敬斋的钱给丈夫治病维持着家庭,现在虽然丈夫醒了负担没有那么大,但日常的开销女儿读书的学费等等仍得花钱,不如送点钱给她救救人家的燃眉之急。”欧阳雅夫的亨达利钟表店生意日渐衰落,手头现金不多,便支了五万块送过去,郝允雁死活不肯收,她并非不相信欧阳雅夫的人格,实在是白敬斋的教训令她刻骨铭心,当即并没有收,欧阳雅夫把钱往桌上一放就走,郝允雁追下楼把钱退了回去,这种情景已经是第二次了,前一次是关洁因为知道哥哥强奸过郝允雁,让欧阳雅夫送过一笔巨款作为补偿,郝允雁没有要,这次欧阳雅夫来送钱刘秋云在走廊上烧饭,听得很仔细,是看着郝允雁拿了钱下楼空手上来的,但心里是怕她不在家时欧阳雅夫又来过,而郝允雁情面难却不得不收下,这想法憋着不好意思明说,郝允雁倒也坦然,道出了真心话,直言道:“我不能收他的钱,一个白敬斋已经把我的家毁成这样。”



146。出卖丈夫

伍侯在南京路开了爿玉器店,上海有钱人对中国的时局充满悲观,尤其对日益贬值的法币心存恐惧,除了购买黄金保值外,上等的玉器是个很好的选择,所以生意红火,伍侯雇了几名伙计当营业员兼看店的,郝允雁属于自家人,把她招进去当收帐员,这一个月也有千八百的,够每月的生活开支,她一天的饭菜由刘秋云包办,两家归一家搭上了伙食,于是每天伍侯与郝允雁双双早出晚归的上下班,周太太观察了段时间后闹心了,不知道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刘秋云好像也不介意,问儿子:“这楼上姓郝的与刘秋云的新老公整天很有规律的朝发夕归在忙什么?在外面开房睡觉?”张恩华扒着饭在偷笑,给周晓天看见了,寒碜了母亲一句:“你腰痛好啦?”周太太不知是挖苦,叹口气道:“哎,这王守财又得戴大绿帽喽,长得漂亮的女人都不可靠,谁要娶了他们准倒霉,”说完有意无意的瞄了眼张恩华,见她拉长着脸意识到自己打击面太大了,扑哧笑出声来。这个儿媳妇刚进门时她是喜欢的,常常在外面夸奖她长得漂亮,这屁股大大的准能生儿子,后来果然生了大胖儿子争足了脸,对她态度很好,慢慢的发现儿子回家总关在自己房间里陪老婆,冷淡了她这个母亲,便认为是这个妖精抢了她儿子,于是就时不时的在儿子面前训她立威,这回张恩华对号入座,筷子一放说吃饱了,表情生硬的抱起儿子回屋里去了,周太太在她背后数落道:“你看看,脸像个霉娘似的,这当婆婆的还没离开桌子她这儿媳妇倒走了,真没有教养。”周晓天嫌母亲没事找事,说:“妈,你这啥思想?恩华是陪儿子玩去了。”周太太不服气地说:“你以前挺好的孩子,自从把她娶进门也开始变坏,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个老古话一点也没说错。”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周晓天在赶写一份抗日的稿子,张恩华哄完儿子睡觉准备洗澡睡觉,嘴里唠叨着晚饭被婆婆数落的事,忿忿地说:“你妈说漂亮女人不可靠什么意思?我是看在你份上让着她,都这把年纪了再这样以后谁照顾她?”周晓天低头写作没工夫搭理她,张恩华走过去将稿子一抢说:“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我?”她看了看内容,嘲讽道,“你早被组织抛弃了还写这个干啥?被抓起来都没有人营救你。”周晓天最反感她冷嘲热讽,被母亲骂过后心里的气憋着撒不出来,抢回稿子见撕破了,怒火中烧顷刻爆发出来,吼道:“你这个女人怎么撕我稿子,这个明天要见报的。”说着揪住她头发往床上拖去,他们两人以前也打过架,最后都是周晓天投降,所以张恩华毫不示弱,抓破了他的脸,周晓天吃到痛愤怒的将她摁在床上一通耳光,张恩华奋力反抗挣脱他逃出房间,周晓天以为是去母亲那告状没有理会,重新写稿子,写完已是十点钟,猛的想起妻子怎么还不回屋来睡觉,就去敲母亲的门,他们打架周太太并没有听见,知道来龙去脉后与儿子一起跑到门口和马路上寻找,他比周晓天更着急,倒不是担心她的安全,而是这黑漆漆的夜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倘若遇到流氓被糟蹋了丢的是周家的脸,找了两个多小时仍然不见她踪影,周晓天说:“恩华在上海没有亲戚,半夜三更的能逛到哪里去?我就打了她几下,是她自己不好撕坏了我的稿子。” 
晚上风大,他们抱着孩子出来怕着凉就回了家,周晓天这下也真的急起来,跑到报社去看看有没有,其实这也是多余的,晚上报社的大门紧闭,她没有钥匙,突然想起刚来上海的时候他领着还是女朋友的妻子去过几个大学生的家,决定明天一早碰碰运气。 
张恩华这时正在七十六号审讯室内,她一个人蹲在马路的僻静之处哭泣着,突然传来几声枪响,身边慌慌张张的跑过几个人,其中有个人受了枪伤被人背着,她意识到这里很危险也跑了起来,后面追来的是七十六号的特务,将她逮住抓到七十六号总部,前面逃的是军统的人,张恩华被当作军统女特务连夜审问,她当然不会无端的承认,忙解释说:“你们抓错人了,我是一家报社的职员,我丈夫也是,我们是良民跟政治完全沾不上边。”特务问:“那你跑什么?”张恩华说:“我听到有枪声害怕呀,我跟丈夫吵架跑了出来,不信你可以上我家调查的。”几名特务看张恩华长得几分姿色起了邪念,交头接耳了番一拍桌子道:“看来不给你上刑是不会老实交代的。”几名特务上前把张恩华的衣服剥光绑在木桩上,她惊恐的望着狼犬般的眼睛往自己身上扫描,然后被淹没,吞啮,火辣辣的撕裂…… 
强奸过后,特务又开始对她上酷刑,火钳子烙在她软仆仆的乳 房上,散发出烤肉的气味,忙说:“我交代,我交代……”特务放开烙铁问:“谁是你的同党?”这下张恩华难住了,刚才她顶不住说要交代,可是现在交代不出来谁,忙说:“我……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抓的人啊。。。。。。”特务骂道:“你耍我们啊。”他们牵来条眼睛冒着凶光的警犬对着她狂吠,张恩华吓得小便失禁,大脑瞬间闪出丈夫刚才对她的毒打,就把他给招了出来,说他曾经跟一名共产党的地下党有联系,特务们本来已经判断出这小女人可能是无辜的,但抓也抓了,奸也奸了,总得按上个罪名出来才好向人家家属交代,现在的七十六号特务已不像以前可以肆意滥杀无辜了,日本人为了保证上海的社会稳定,对七十六号特务组织开始进行排斥,张恩华交代出丈夫后特务们心花怒放,连夜根据张恩华提供的地址去抓捕。 
周太太和儿子回来时一路相互埋怨,到了楼内还在吵,惊动了刘秋云和伍侯,跑出来看发生什么状况,猛听得一声尖刻的汽车刹车声,像是有很多人在敲大楼的门,周太太第一反应是跟儿媳妇有关,赶紧打开门,拥入七、八个身穿香羽纱衣服,头戴礼帽的男人,手里举着驳壳枪嚷嚷着:“谁是周晓天?”周晓天从房间里出来一看来人的打扮就认出是七十六号特务,想自己最近没有过激的言行,以为一定是误会,镇静地问:“我就是,你们是谁?”特务二话不说将他擒住押进车里,又在他房间搜出那份刚刚写完的抗日稿子,做实了他是个抗日分子。 
周太太紧紧的抱住孙子缩在角落哭喊道:“你们抓错人了啊,我儿子是个守法的市民……” 
郝允雁也被这大动静吵醒,出来问刘秋云:“怎么回事?” 
刘秋云听出了些名堂,笑笑说:“是特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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