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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骨惊寒-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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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棣之华 鄂不恚|

  御医们知道燕戎是慑王殿下的宠君,丝毫不敢怠慢,连白发苍苍的太医院提点都拄着拐杖来了,指导着她们直忙到深夜,总算是把大人孩子都救了过来。提点大人告诉白凤呈,燕戎身怀六甲,阴血皆蕴于涵养胎儿,本就是肾虚阴亏,再加上一时情绪过激,肝火上亢,这才引发了子痫,需要精心调养,方可安产。白凤呈恭恭敬敬地向提点大人鞠了一躬,“内子怀胎已近七月,不久便要临盆,劳大人千万费心,为他好生调养,如有需要,我但听大人驱遣。” 
  老提点忙与白凤呈还礼道:“殿下言重了,老身既为医者,自当尽力,殿下不必忧心太过,子痫之症,若调养得当是可痊愈不复的。”白凤呈听罢,脸上总算露出些笑模样。
  待送走了御医,白凤呈来到燕戎床边,他已经醒了,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来,白凤呈便紧紧握住。
  “我把你吓坏了吧。”
  白凤呈吻着他的手心,笑得恬然,“何止是吓坏,简直要吓死了。”
  燕戎也笑了,抽搐中被咬破的嘴唇又渗出血珠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激动的。”
  “不怪你。”白凤呈用手抹去那粒血珠,端过一碗温水用小勺舀了喂他,“你安心养病,我一定帮你把燕兮毫发无损地救出来。”
  “皇上能饶得了他吗?”
  “谋反的又不是他,怎么会不饶他呢。”白凤呈用指尖挑了一点脂膏抹在燕戎破损的唇上。
  “那……白椴呢?
  “白椴么……我想也不至于杀了她吧。”
  燕戎抿了抿嘴唇,“那就好,要不然即使救出小兮,他大概也活不下去了吧。”
  白凤呈看着不久前还活泼泼的面容,一转眼就只剩憔悴,只觉说不出地心疼。她俯身在燕戎脸上亲了亲,“睡吧。”然后守着燕戎安稳地进入了梦乡,方才自己吹了灯出去。
  白凤呈披了披风,拿了马鞭,俨然是要出门的样子,宋澜亭连忙问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我得去天牢问清楚,这月佼僚到底是何人。”
  “宫门早闭了,明儿再去吧。”
  白凤呈摇摇头,往燕戎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凑到宋澜亭耳边小声地说:“白椴犯的可不是小罪,月佼僚若真是燕兮,我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宋澜亭听了,知道白凤呈的意思,心里也略有数了些,便说,“那你快去快回,燕戎要是醒了,我自会安抚他的。”
  白凤呈感激地看着宋澜亭,搂过他的脸亲了一口,“辛苦你了。”
  白凤呈深更半夜突然造访天牢,狱卒们都歪歪倒倒地打着瞌睡呢,见是她来了,都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起来招呼。白凤呈正好不希望她们跟着,就温和地笑笑,“没事,你们且歇着去吧,我自己去看看就行了。”狱卒们笑眯眯地把她引到白椴牢房前,自去休息了。
  本来男女不该关在一处的,但奈何白椴和月佼僚死也不分开,白凤呈便给他们开了个特列,此时白椴靠墙坐着,把自己的外裳脱了垫在干草堆上,让月佼僚睡在上面,枕着她的腿,两个都已经睡着了。
  白凤呈咳嗽了几声,白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仔细辨认了一番,认出是白凤呈,便轻轻捧起月佼僚的头,放在草垛上,然后自己挪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有极要紧的事问你,你可要实话告诉我。”
  “哼”白椴笑了笑,“都不等过堂便要审我吗?你们也太心急了吧。”
  白凤呈偏头朝狱卒那边看了看,见没人过来,便靠过去悄声说:“你要是还想保住你们一家三口的命,就少和我废话,我问你,你这夫君的真名叫什么?”
  白椴听她这么说,虽不知道白凤呈为何打听月佼僚的真名,但感到她必是有心帮自己,所以犹豫片刻,还是照实说了出来,“燕兮。”
  “他老家在哪儿?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白椴奇怪了,她不打听自己的情况,倒打听小兮的情况,小兮和她们又没甚干系,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到底要问这些做什么?我做的事我一人担,你们不要连坐到小兮头上。”
  “我再说一遍,要保命就别废话!”
  白椴心里挣扎不已,这白凤呈到底可不可信?她对白凤寅是那样忠诚,怎么又突然想着要来帮自己了呢?她该不会是看上小兮了吧!
  “你……”白椴突然有些愤怒起来,“你该不是想等我死了霸占小兮吧!”
  白凤呈实在无语,她怎么能想到那地方去,真是一牵扯到月佼僚她就不长脑。
  “呸!白椴,你脑子是不是叫猪啃了!我要是想霸占他,还来救你?我巴不得你早死两天呢!”
  两人吵得激动了些,把草垛上的月佼僚也吵醒了,他揉着眼睛爬过来,见是白凤呈,还微微福了一福,“你们说什么呢?”
  白凤呈见和这头犟驴说不通,干脆直接问月佼僚,白椴想阻挠,月佼僚却微笑着拿开她的手,“我信慑王殿下。”
  他说:“我原名叫燕兮,是鸿启三年生的,老家就在安京,不过五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之后辗转多地,隔年被卖进昙雍教坊的,至于家里的人嘛,我被拐走那年就只剩两个哥哥了,现在还在不在人世就更不知道了。”
  白凤呈一听,绝没有错了,各项都对得上,这月佼僚正是燕戎的亲弟弟,她没有说出燕戎来,怕招出更多麻烦事,只对二人说:“我知道,你们离了对方都活不了,我既然要救,肯定就会想办法把你们都救出去,只是这牢中条件艰苦,你们务必要珍重自己等着我才好。”之后简单告别二人,白凤呈又急匆匆赶回去了。
  第二天下了朝,白凤呈想去探探白凤寅的口风,便信步到她寝宫,说是想去讨些好茶喝,白凤寅也刚好乐得与她叙些闲话,便邀她一起去御花园品茶赏花。
  人间四月天,御花园已是百花争艳,富贵的牡丹,高华的玉兰,娇艳的海棠,遍布目之所及的各个角落,姐妹两闲逛在曲曲折折的花园小径上,姿容华贵,气质娴雅,比那繁花更加娱目。两人携了满身花香,寻到一处幽静的所在,命随从沏了茶上来,白凤呈只是闻了闻,又看看汤色,便道:“明前龙井?”
  白凤寅笑她狗鼻子尖,说是昨天才送进宫的,今天她就来讨了。白凤呈笑道:“反正我的慑王府也被烧了,以后拖家带口地赖在皇姐宫里,皇姐的好东西还能逃得过我的眼皮吗?趁早都赏了我吧,免得我来要了。”
  “赏你,都赏你,这次多亏你想得周全,提前把月佼僚给弄来了,否则真让她那三十多万人冲进来,安京现在定已血流漂杵了,哪还有这繁花可赏。。”
  白凤呈见她自己主动说到那儿去了,便顺着接了下去,“是啊,也算她还有良心,皇姐毕竟是她的姨母,我看她终究还是忌惮的。”
  “哼”,白凤寅放下茶杯,扫了扫裙子上的落花,她说:“这你还真看错了,你看看当时她在城门口那嚣张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把我们当长辈的意思?连她老娘她都可以与我们合谋杀掉,又怎么可能顾忌我这个不疼不痒的姨母呢?”
  白凤呈见亲情牌打不通,便又转了一个路子道:“说来也奇怪,她在微山驻守了这么多天,一直老老实实的,如今下了牢,也是不吵不闹的,怎么偏偏那两天就想着要反呢?我看她一定是被什么妖言蛊惑,一时糊涂了。”
  “哪有什么妖言,你不是也早就看出她有野心了吗?不然怎么会提早准备了月佼僚这一出呢?要说妖言,那就是她自己心里的妖言!”
  看来推卸责任这一出也演不下去,白凤呈急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是啊,要说白椴完全是被人鼓动的,那她又怎么会想到要接月佼僚来压制她呢?很明显是因为这人本身就透出了危险的气息嘛,说来说去,还是要怪到自己身上了。白凤呈也懒得再绕圈子,直接问白凤寅,“那皇姐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白凤寅用指尖轻轻挑去一星茶末,嘬了一口,悠悠地说:“何必我来打算呢,该交给哪儿去审就交给哪儿去审呗,横竖不过是个死罢了。”
  白凤呈低着头,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会判她死吗?也没真做什么啊。”
  白凤寅抬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今天怎么傻了似的,古往今来有哪个谋丨反的能不死?这可是十恶之首,按理说合该株连九族的,只不过么,要真追她九族的话,咱们自己也要被算进去了,她爹娘姐姐都死了,也没什么好杀的了,也就剩那个月佼僚和他肚子里的孩子,但既然在城楼上许诺饶了他们,我也说话算数。”
  白凤呈暗自思忖,从白凤寅今天这些话来看,她根本不可能饶白椴不死,其实白凤呈也知道,谋丨反乃十恶不赦之首,白凤寅只杀白椴一个,已经算是很仁慈了,但这次情况特殊,这点仁慈还远远不够,她非得让白椴平安不可!
  春风起兮,早开的垂丝海棠已经从枝头纷纷飘落,白凤呈捡起一个嫣红的花骨朵,拈在指尖一转,好像一滴嫣红的血,她举到白凤寅面前给她看,白凤寅笑了笑,“这么多开得正艳的,你怎么偏偏就捡了这个不起眼的小花苞?”
  白凤呈说:“我是为它惋惜呢,你看这颜色多么漂亮,要是能盛开,定是这枝头上最灿烂的一朵,可惜啊,就这么落了。”
  白凤寅接过花苞看了看,并没有觉得有何特别的。“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似的?”
  “皇姐,要是我有一天也背叛了你,你会不会像杀白椴这样毫不留情地杀了我?”
  白凤寅一愣,继而无奈地摇摇头,“你啊,说什么胡话呢,就是这全天下的人背叛我,我也不相信你会背叛我,更休提什么杀不杀的。”
  能得皇帝如此真心一语,在别的人看来,只怕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但不妨白凤呈听了,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儿,她只得装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痴态,傻呵呵地对白凤寅撒娇道:“皇姐说的是,我今天一高兴,嘴巴都不听使唤了,全在瞎说呢!”
  和白凤寅喝完茶,白凤呈一路轻功跑回了自己宫里,宋澜亭看她一头薄汗,赶紧叫人打了清水来给她梳洗。白凤呈顾不上这些,只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宋澜亭把她拉下坐着,善解人意地说:“放心吧,燕戎在里面躺着呢,听不见。”
  白凤呈拍拍胸口,对宋澜亭说:“去把铁弗善也叫来,这次的事情可麻烦了。”
  宋澜亭不敢大意,赶忙亲自进了里屋,去把蹲在桌上正教两个孩子划拳的铁弗善叫了过来。铁弗善和两个小姑娘玩得正开心,被白凤呈提溜过来,没好气地问“找爷爷干嘛呢?”
  白凤呈把两个人拉到身边说:“我今天去探了探皇姐的口风,要救白椴和月佼僚,须得使些非常的手段了。”
  宋澜亭一听,不由得就有些紧张起来,他拉着白凤呈的手问,“你要做什么?可不要乱来啊。”
  “明日大理寺就要提审白椴了,她做这事儿没什么可犹疑的,肯定是判斩立决,只不过白椴是皇族,谋丨反又是大罪,所以我估摸着刑部还会走过场再审她一次,只有刑部敲定了才会行刑,这两审之间大约会隔上一天,我们必须要在那一天之内把白椴和月佼僚送走!”
  “啊!”宋澜亭捂着嘴,似乎是不相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会从白凤呈口中说出。
  “嘘!”白凤呈生怕把燕戎吵醒了,那更要让她头疼。她拉着两人说:“铁弗善,你明日一早赶紧出宫,去雇个十来辆马车,留一辆在城里,其他的让他们后天等在安京城外,只要把白椴他们一送出城,就让那些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跑,不跑个三五天不准回来!澜亭,你尽量多准备些银两和药品,最好再有些换洗衣物,明天我得带去给白椴。”
  宋澜亭急得直摇头,“凤呈,你疯了吗,你把他们送走,等刑部再提审的时候,你拿什么人去充数?这事情立马就会暴露的啊!”
  “等到被发现,白椴他们至少也逃出去一整天了,加上其他那些马车的迷惑,我想应该不会被抓到,至于这边嘛……皇姐最多就是大发雷霆,不会要了我的命的。”
  “行了,不就是雇车吗?把钱拿来,没什么大不了的。”铁弗善很干脆,伸着手找白凤呈要钱,宋澜亭瞧着两个人狼狈为奸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也没话再劝了,只得摇摇头,起身去给铁弗善拿银子。
  白凤呈交代好两人,又急急忙忙地去了别处几个监狱,找了两个身形和白椴月佼僚差不多的斩监候,提出来关在一处民宅内,备着第二天偷天换日。
  第二天一早,白椴和月佼僚都被提到了大理寺,翻来覆去地盘问了许久,审了好些问题,月佼僚本以为有白凤呈为他们周旋,肯定能免白椴一死,哪知道最终还是被判了斩立决,当场就昏了过去。直弄到傍晚,大理寺才把两人放出来,准备送回天牢。白凤呈和铁弗善带着那两个斩监候等在回牢的半路上,宋澜亭则带着燕戎早已到了城外等他们。
  囚车经过白凤呈那里,她便把车拦了下来,说是有些私密的话要和白椴说,让押车的狱卒们把人放出来,然后回身避避。白椴抱着昏迷的月佼僚,一见白凤呈,立马警觉了起来,白凤呈凑到她耳边三言两语说了计划,白椴眼眶一热,竟要向她磕头。
  “别搞这些没用的虚礼了!”白凤呈扶起她,“你快抱着月佼僚到旁边那辆马车上去,把你们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白凤呈和铁弗善给那两个斩监候喂了麻药,使他们瘫软不能言语,然后将两人的脸抹花,头发抓散,又换上了白椴和月佼僚的衣服。一番折腾下来,不仔细看已看不出蹊跷,白凤呈叫来押车的狱卒,说是话说完了,给每个狱卒打赏了一两银子,她们就继续笑眯眯地把人押回去了。
  这厢,白椴已经给自己和月佼僚都换上了宋澜亭为他们准备的衣服,全是老百姓家收来的旧衣裳,干净且不扎眼,车上还放了许多安胎疗伤的药品,以及一些清水和干粮。白凤呈和铁弗善驾着马车,向着城外一路狂奔,总算是在城门关闭以前赶了出去。
  宋澜亭和燕戎坐在路边一个的凉亭,已经等候多时,见远处烟尘四起,知道是车来了,燕戎眼睛盯着那处,抱着肚子直僵僵地就走了出去,宋澜亭赶紧跟上护着他。
  马车跑到二人面前猛然停下,白凤呈从车上跳下来,撩开了车帘,白椴扶着刚刚苏醒的月佼僚,也跟了出来。燕戎之前还没有这么近地看过月佼僚,现在就在眼前,一缕头发一颗痣都看得清清楚楚,从前的回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燕戎再也忍不住,泪水汩汩而下,那两只手颤抖地抬在半空中,像是想摸摸弟弟,却又不敢。
  月佼僚自然也已经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他亦是拼命打量着燕戎,嘴大张着,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那满脸的惊愕,唬得白凤呈他们三个是谁也不敢出声。
  兄弟两个呆愣愣地对着看了半天,终于扑在一处,抱头痛哭。
  “小兮!”
  “哥哥!”
  已经十五年了,无论是燕戎、燕杜,还是燕兮自己,这辈子都没奢望还能再见,光是从自己口中叫出对方的名字,都恍惚得如同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似的。燕兮被拐走时只有五岁,燕戎也不过就六岁,如果不是这么多的阴差阳错,两人就算见面,也必不相识了。
  时间很紧迫,白凤呈不能由着他们哭,赶紧上前把两人略略分开,燕戎哭到直着脖子不停抽噎,话都说不出句整的,还是燕兮硬朗些,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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