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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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霆一时郁悒在胸，不吐不快。
“娘，你别信他的话！”震楠凑巧回家，听到震霆的话，便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你什么时候见到有一个姑娘接我下班的！大哥，我今天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大哥。可是你呢，有没有帮我当成弟弟，在娘面前告我的状！”
“震楠，你跟娘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霍亭青瞪起双眼道。
“娘，你别听他胡说。我何时认识过别的姑娘。你知道我向来都是很听你的话的。我以后的亲事也全由你作主！”震楠道。
“震楠，你知道你大哥不会说谎的。”霍亭青微微地摆了摆头，苦涩道，“若是你认识了好姑娘，与我们霍家门当户对，娘也不会反对你的。现在不是讲究人人平等，自由恋爱吗？可是那家姑娘到底是什么出身？你好好跟娘说说看。”
“娘，我跟你说了是他中伤我。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什么姑娘。”他失声喊了起来。
“好了，没有就没有。你激动什么！”霍亭青细细地叹了口气。
“我不是激动，我是不想被人红口白牙地冤枉！”霍亭楠气恼地丢下这一句，又跑了出去。
“震楠，震楠！”霍亭青叫了他几声，他仍是跑了个没影。
霍震楠走到一幢公寓楼里。那是他给董醉蝶新安置的家。面积比原先她的老家大出好几倍。他摁了摁电铃，董醉蝶立即跑出来开门。如今的董醉蝶今时不同往日，在那家小戏院里也早就不做了。
“把音乐关掉好不好？吵死人了。”房间里唱片机的音乐开得很大声。他将眉头皱将起来，口气也极其地不耐烦。
“怎么了嘛。”董醉蝶穿了一件白缎钉碎珠花的旗袍，裙摆制得短短的，好露出那两条纤细圆润的小腿来。“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给我捶捶肩。”他朝一张沙发坐了下来，见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着盘馔果品之类，便从果盘里挑了一只苹果就要啃。
董醉蝶见状忙劈手夺过来，用一块红绫手绢细细地揩拭过了才递给他。自己立在他的身后帮他捏着肩膀。
“还有谁能惹我不高兴？”他气咻咻地说道，并泄忿似的将那苹果咬了一大块下来。
“是不是又跟你大哥吵架了？”董醉蝶两手伏在他的肩膀上，柔声柔气地说道。
“除了他还有谁！”他吃了一半又觉的厌了，便将剩下的半个苹果又重重地掷在茶几上面，“给我倒杯水来。”
“你呀就不能跟你大哥和平共处吗？”董醉蝶一面拎起那青花瓷茶壶，一面对他说道。
“你知道他今天在娘面前说我什么吗？”他颧骨泛红，恼怒地说。
董醉蝶将倒好的水杯子搁在茶几上，自己也倚着他坐了下来。
“他说我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下班时有姑娘经常来接送我。”
董醉蝶抿嘴一笑：“你大哥全知道了？”
“你还高兴得出来！我娘一听就炸了，一个劲地逼问我，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还在被她盘问呢。你不知道我娘有多厉害！”他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大通水。
“你娘知道了又怎么样！是不是会很反对我们的交往。”董醉蝶感触万端，心里微微有一些泛酸的滋味。
（本章完）
第115章　燎沈香（四）
果然霍亭青在此之后，为霍震楠物色了不少出身名门的小姐。霍震楠不得不遵照她的意愿也陆续地跟这些小姐见面吃饭，大多见一面之后便无下文。这些名门小姐，大多雅丽非凡，柔靡纤弱，而且一般都有大小姐脾性。霍震楠本就是抱着将就的心态去见面，这一轮一轮地见下来，反倒觉的还是董醉蝶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然而霍亭青看在眼里，却急在心上。她可不容许霍震楠箩里挑花，马马虎虎地对待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天她趁震楠回来，忙把他叫到自己的房里。
“娘，我正忙着呢，你有事就快说吧。”霍震楠道。
“你还有什么正经事要办。你看你平时一有头痛脑热就借口不去百乐门。你当初当着我的面夸下的雄心壮志上哪里去了。”霍亭青一见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架势，便又叨念开来。
“行了，娘，我真的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霍震面带不耐烦地说道。
霍亭青昂起眼横了他一眼，总算没有再多说一句，拉开橱门里的隔层下方的一格抽屉抽了出来，拿出一张照片。
“我不管你今天再怎么忙，下午四点钟，你得跟我去见这个姑娘。”霍亭青正色道。
霍震楠朝她手上的照片扫了一眼，照片上有个姑娘，五官长的还算端正，只是看上去瘦削了一些，她从旗袍底下露出来的一对小腿，活像是人体骨架子，又显得那旗袍的腰身格外的宽大。
“娘，你说蒙住她的脸，她从脖子底下看上去跟个男人有什么区别。”霍震楠眉头皱着。
霍亭青听了他这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娘，我不管她出身何等的高贵，可是你看看她这个身量，似乎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而且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女性的特征。我不想去见她。”他嘴里嘟囔着。
“我跟你说你即使你再怎么排斥她，再怎么不喜欢她，你也得给我去见她一面。他们家世代当官，到了她爹这一代，已经积累了不少家当，光是她爹从祖上分到的田地住宅，这十辈子都花不完的。而且她爹娘就两个女儿，她是最小的一个，家里宠到不行。但是这姑娘识书达礼，文静典雅，虽说瘦弱了一点。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年头要找个十全十美的姑娘来可不容易。她不能说十全起码八九全还是有的。”霍亭青又细细地端睄了这照片上的姑娘，那姑娘拍照的表情是木着脸。霍亭楠疑惑他娘到底看清楚了没。
“娘，你见过这姑娘？”
“没有，对了这姑娘姓贝，芳名如织。”霍亭青微嗽了几声道，“你好歹看在你娘的份上，你就见见她吧。”
“娘，是不是又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婶的人给你介绍的。”霍亭楠苦着脸道。
“反正下午四点之前，务必给我回家来，到时我就陪着你一块去见见她。相片已经拍得这么俊俏，那真人更是不用说了。”霍亭青又垂下眼皮似乎看也看不够地瞧着相片。
下午四点整，霍亭楠跟着他娘来到一家茶馆。霍亭青还特意地订了一间包房。屋子里黑鸦鸦地站了一片人。当他进门的时候，发现那一片人齐刷刷地将数十双眼珠子都朝他的身上投放过来。他心里略微胆颤。往日他也去相过亲，但是这次架势原没有以往的前几次那么宏大。
“坐坐。”有一妇人，头发黑蓬蓬地似用墨染过一样，笑容可掬地说道。
“对不起，是不是我们来晚了？”霍亭青道。
“不不，是我们来早了。”那妇人话说的很伶俐。
霍亭楠朝对面睨了一眼。
清一色的一排女人，有老有少，唯一的相似点就是把他当珍禽一样地观看。
说话的那妇人叫贝如芳，是贝如织的姐姐。
霍震楠被那群人盯得如同芒刺在背，也只得悻悻地坐了下来。
“来来，喝茶喝茶，虹儿倒茶。”贝如芳俨然一副女主人样，她外表朴实无华，说话神态却透着一股精明样。
唤虹儿的丫头低着头给他们各位一一倒了茶。震楠不住地往他的对面看去，在一堆人之中他还是将贝如织认了出来。也难怪，在这群女人之中也只有贝如织长得颇为清秀一些，但是也仅仅只是清秀文气而已。她的身材颇高，看上去更加弱不禁风，但是倒比照片上显得有曲线一点。也只仅限于一点而已。她的腰很细，站着的时候就更加地觉得了。总之这是一个姿色普通的女子。
“如织，这就是霍家的少爷呀。”如芳张开嘴露出一线白的牙，对他笑着，并将她的妹妹拉了过来。
如织趑趄着被她拖了过来，跟如芳站在一起，身量明显高出如芳一截。不知怎么的使震楠想到了晾衣杆与柱子。
这时一直被人抱着的女童，扎着两条辫子，挣扎着从奶妈的怀里下来，冲到如织的面前，抱住她的腿，口里奶声奶气地叫着：“姨，姨。”
如织伏下身子，将那个约莫三四岁的孩子揽在怀里，爱怜地看着孩子。
她的这种眼神不知怎么的，震楠似乎对她没有那么排斥了。
“叫他震楠好了。”霍亭青看到贝如织的真人也喜欢得不得了。她根本不在意她未来的儿媳妇是否长的美若天仙，只要过得去看着不碍眼就可以了。她看中的是她的禀性与家世。虽说初次见面人的真性情一时半会也不会流露出来。可是霍亭青却认为她是贤妻良母的好人选，想着也许震楠结婚之后就会收性了。
“要么伯母让他们两人出去走走。”贝如芳道。
“好，好。”霍亭青当然极为赞成。
震楠眼角一睃，见到她略忸怩地将孩子放下来，手指还缠在孩子毛毵毵的辫子上，若有所思地抚摸着。
天边一抹金色的夕辉透过那树桠的缝隙里照射得满地枝影横斜，余晖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黄包车辚辚滚动的车轮子一辆又一辆地在眼前晃过。
“你走里边吧。”震楠见车辘子带动的尘土飞扬，他便与走在外边的她换了个位置。
“谢谢。”她一只手臂微抱了一下右肩。
“你平时喜欢干点什么？”他觉的两人这样走着，如果一直不说话也不大好。
“我喜欢读点书，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爱好了。”她昂起脸来瞅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寂寥幽冷。
“那么你呢？”她又问道。
“我……我在我大哥的百乐门里做事……你有听说过吗？百乐门……”他微偏过脸问她。
“没有……”她摇了摇头。
“那里可好玩了。”震楠兴奋地说道。
“那下次……你能不能……带我去。”她疾快地瞄了他一眼之后，又羞涩地轻声道。
“可……可以。”他止住了口，踌蹰不决地答道。
董醉蝶在他们马路的对面看着他们两个。她的手上原本拎着一只百货公司的袋子，装得鼓鼓囊囊的。可是当她见到了霍震楠的时候，袋子绳子突然就断裂了，袋子重重地跌在地上，歪在一边，从里面滚出来香粉盒子，花露水，胭脂膏，口红等等。她不觉地凄然地吊下泪来。他口中的那位姑娘原来早就存在了。她呆呆地注视了他们的背影好久，才默然地从地上将那些东西捡起来。
霍震楠将贝如织送到车站之后，他便后脚来到了董醉蝶的家。董醉蝶将门拉开，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踅回到厅里。厅里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她背对着他坐在一把摇椅上，发出轻微的咿呀咿呀声。
“怎么不开灯？”他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将灯打开了。
她依然闭口无语。
他走到她的身边，挪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抬起眼瞧了瞧她，见她眼窝里略有些湿的阴影。他便将她的手拿了过来，轻轻地在她的手背点了一点：“怎么了？”
她的眼睛半开半掩着，里面有无限的悲徊。她低下头，两手搓弄着沙发上的一个小洞，那原是被震楠的烟头不慎落在上面才烫起的。
“怎么了？有事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如果你闷坏的话，我要心疼的。”他的臂膀轻轻地触着她的胳膊。
她两只手只管抠着那个破洞。
他抓住了她的手说道：“怎么了啊，说话啊。”
“没事。”她嘴角的肌肉牵动了一下笑道，“我只是想到我爹了。”
“傻丫头。”他怜爱地伸过长臂搂了一搂她的肩膀，“等到清明节的时候我就跟你一起去拜祭你爹好不好？”
她勉强地垂下眼睑轻声地咕哝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他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没有，我说谢谢你呢。”她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爹不就是我的爹。”他嗬嗬地笑起来。
她只是哀哀地望了他一眼，嘴唇翕了翕，那阵悲伤的浪潮快要将她湮没了。她想质问他那个女子到底是谁，他是不是已经背着自己偷偷地物色结婚对象了。可是她的喉咙堵噎得只想哭泣，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本章完）
第116章　燎沈香（五）
过了几天，霍亭青见震楠还是毫无动静，便催促他赶紧去邀贝如织约会。震楠被她催得没法，便打了通电话给贝如织，哪知接电话的是如织的姐姐如芳，忙不迭地一口应承下来。震楠只得怏怏地出了门去接如织。
到了如织家门口，经过下人的通报，如织便叫人来通知他即刻就下楼。霍震楠已做好等候许久的准备，少顷，如织便走出来了。这是他们第二次的见面。震楠对她的印象倒还不坏。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之后，震楠见她踩了一双瘦伶伶的漆皮高跟鞋，便问她累不累，要不叫辆车坐坐。她却推说不用。震楠想她这人倒没有一般千金小姐的骄纵气。两人一路走着，因她的沉默寡言，一向口齿伶俐的震楠倒也想不出什么话与她闲聊。他寻思着两人如果去咖啡馆坐坐，她这样的少言，两人干瞪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去国泰戏院看看电影好了。他这么一想便对如织说了，如织当即表示应允。
两人到了国泰戏院，四壁墙上都张贴着新老电影的海报，震楠居然一眼就发现了圆圆第二部戏的电影海报《采茶女》。
“看这一部好吗？”他指着圆圆的海报说道。
她眯细着眼，她有轻微的近视，遂微微地一笑：“那就这部吧。”
他微微地颌首，站在她的背后，回头仰视了那一眼海报上的圆圆，看到圆圆的名字大大地缀在上面，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曲下身，朝那巴掌大的售票小窗将那钱递进去。等他直起身来的时候，却见到她站在那海报前。
“我去买点吃的。”他将两张电影票挜入到她的手中。
“不必了。”她回过神来，低低地说道，“我不吃零嘴的。”
他便看了一下眼手上的表说道：“那我们进去吧。”
她点点头，跟在他的后面。
坐进黑沉沉的电影院里，人坐了将近六成以上，这部电影已经放了几天还有这样的成效果，震楠觉的很高兴。听说圆圆的第三部电影也快拍好了。他虽然与圆圆已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在暗地里他还是很关注她的。
前排的一对情侣不时地窃窃私语，严重地干扰到他看电影，倒并不影响他的兴致。他已有一段时候没有见到过圆圆，在大屏幕上见到她总觉的不是那么真实。
看完电影之后出来，震楠出于礼貌提出请她吃饭，然而如织却推说晚上家里有宴客。他便将她送了回去。
送了她回去之后天色还早，他不想这么快又回家去，走着走着，便来到圆圆拍戏的片场，他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不料圆圆还正在棚内。
等她拍完戏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居然站着震楠。
“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她骇了一吓。
震楠见她的脸上略露倦态，便从衣兜里将一卷钞票掏出来，喃喃道：“上次欠你的钱，我先还一部分吧，剩下的一部分等下个月再还你……“我不等钱用，你不用这么着急还我。”她疲乏地牵了牵嘴角，并不急于接过这卷钱。
“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不还给你，我心里不舒坦，上次真是谢谢你帮我。”他急口道。
“这点小忙算得了什么。”她微笑似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
“收下吧。”他忙于把钱递交到她的手上。
她见他这副煞是认真的模样，噗地一声笑了：“好了，好了。我收下便是了。”
“那么你肯不肯赏脸，我请你吃一碗鸡汤银丝面。”
她的双目霎时发亮了：“真的吗？好久没有吃过银丝面了。”
“走，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面摊子。”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到了震楠所说的那家面摊子。面摊子设在一块偏僻的空地上。掌厨的是一对中年夫妻。
霍震楠替她将板凳以及桌子问老板讨了一块抹布来细细地帮她擦了下，才让她坐下来。
老板娘将两碗热腾腾的鸡汤银丝面端了上来。桌子上放了一个粗糙的筷筒，霍震楠从筒里抽出两双在袖子上揩了揩递给她。
“圆圆，我们如今真是难得的机会才可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