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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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四方忙将床头柜上的一只带绿穗纱罩的台灯打开。圆圆已经在床上坐将起来，头发零乱地披散着，眼泡微肿。
“你想吓死我们啊。”程卉锐声喊道，“你半夜三更地扮鬼吓你爹跟我啊，是不是把我们俩吓出心脏病来你才高兴了。”
郑四方吁了一口气，抬起手背上拭了拭额上的薄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程卉听着他说了一连串同样的话，便斜睇了他一眼，又扭过脸对圆圆说：“拜托你要是觉的闷的话，就别呆在家里，出去走走。你除了拍戏就是躲在家里，没病也憋出病来了。你可不能撞神弄鬼地来吓唬我们啊。”
“对了，圆圆，你干嘛哭呢？”郑四方问道。
“我……我……”圆圆低垂着眼睑。
“我们方才回来的时候也在路上见到了震霆，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程卉将手上的高跟鞋啪嗒地扔在地上，乱踏着穿在脚上。
“吵架？不会吧，我见你们好了之后从来没有红过脸。圆圆，你有什么委屈就跟爹说吧，爹一定帮你出气。是不是震霆这小子欺负你了？”郑四方卷起袖子微红着脸道。
“没有。”圆圆断然否认道。她在震霆走了之后哭到现在，觉的原本堵噎憋闷的心好了许多，便双手抱住膝盖，挤出点笑意。“爹，我们分开了。”
“我没听错吧。”没等郑四方开言，程卉便觑着眼说道，“平时你们不是爱得痴缠吗？怎么说分开就分开。而且最近震楠也没有来破坏你们啊。”
“不关震霆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圆圆脸色晦暗地说道。
“圆圆，爹尊重你的选择。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将来还怕找不到更加优秀的男人吗？来，别哭了，我叫周妈给你炖一碗燕窝吃好吗？”
“哟。圆圆你哄男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高明啊。你看看你来了我们郑家以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连我们老爷也被你哄得这么开心。我嫁给老爷这几年来，老爷可从来没有吩咐周妈给我炖过燕窝啊。”程卉冷冷地朝她的脸上睃了一睃，胳膊交叠地抱在胸前。
“你今天晚上的话是不是太多了？”郑四方不快地说，“你要吃我几时不让你吃过。你用的着在这里冷言冷语的吗？”
“怎么？我连发几句牢骚的自由都没有了吗？”程卉撇了撇嘴。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这个月的月钱给扣光！”郑四方面露愠色地说道。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程卉气呼呼地扭着腰走出去了。
郑四方对圆圆道：“你别去理会你三姨那张嘴，我早说过你三姨这张嘴哪天我要将她缝起来，她才会安份点！圆圆，现在我就去楼下吩咐周妈给你炖一碗冰糖燕窝，等好了之后我再让她给你端上来。你呀睡觉前多喝一碗，对皮肤也好！”
“谢谢爹。”圆圆轻声说道。
程卉在郑四方地方碰了一鼻子的灰，悻悻地走下楼。见到前厅的桌子旁，绿莼正在喝燕窝，而她新请的贴身丫头喜儿正为她捶着肩膀。
“沁儿，沁儿。”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放开喉咙叫了起来。
“怎么姐姐这么快就下楼来了？”绿莼一面喝着一面笑着说道，“原来看不出姐姐的胆儿这么大。”
“那是自然。”她简傲地说道，“我连鬼都不怕，还怕一个连鬼都不如的人吗？”
绿莼敛一敛笑，对身后的喜儿说道：“帮我去看看厨房煮了多少燕窝，有的话全部给我端来。我怀着身孕，自然要多补一点。”
“你怀了孩子就了不起吗？”程卉的脸上像罩了一层灰雾似的。“凭什么让你一个独享？喜儿，帮我去厨房端一碗燕窝来，帮我盛得满满的！”这末几个字她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喜儿。”绿莼的脸色一正，瓮声瓮气地说，“姐姐，你要搞清楚，喜儿可是老爷拨给我的贴身丫环。她自然只听我一个人做事的。喜儿，你别去理她，快去厨房帮我把燕窝端来。否则你当心我揭了你的皮！”
喜儿见两位姨太太发难于她，不由得肉颤心惊地不敢动弹。
“还不快去！”绿莼猛地将脸色往下一沉。
“沁儿，沁儿，死丫头，跑哪里去了！”她气得一跺脚，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两个非得在这大半夜地把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叫醒吗？”郑四方登登地走下台阶，见到她们俩剑拔弩张的样子，气得咆哮道。
“老爷，你可给我评评理啊，你的绿莼她可想独自霸占燕窝啊。你想想看，她欺负我还不够，非得把所有的东西都霸在她手上才甘心……”说着她假意用手绢蒙住脸嘤嘤地哭起来。
“好了，好了。今天晚上的事闹的我还不够烦吗？卉儿你给我回房去，你要的燕窝粥，我会让喜儿给你端上来。”郑四方微微地蹙了蹙眉说道，遂他又扯着喉咙叫起来，“周妈，周妈。”
周妈闻迅赶来。
“去厨房端一碗冰糖燕窝给小姐吃。”他又添了一句。
这下子原本两个争执的女人立马站成了同一阵盟，都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还不快去！”郑四方见程卉纹风不动，挑起了一侧的眉毛说道。
程卉只得怏怏不快地回转身子，刚一迈上台阶，却看到楼梯的拐弯处有一对黑臻臻的眼珠子直视着她。她呀一声又尖叫起来。
“你干什么？干什么？你一晚上还没疯够吗？”郑四方听到她尖锐的叫声，将两处眉毛紧紧地拥在一处，口气也略带着憎恶。
“有……人……楼上……有人……”她连话也说不清楚了，浑身打着颤。
“胡闹！圆圆不是人吗？”郑四方将头往楼梯口的上方睨了一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周妈，周妈。”他猝然地不耐烦喊道。“先送三太太上楼去。”
“我不去……老爷……我好怕啊……”周妈搀着她的胳膊，她只是一个劲地往后缩去，两只脚在台阶上乱踢乱蹬着。
“你怕什么！你是不是预备今天晚上不睡了？”郑四方捞起她的一条臂膀，将楼梯板顿得咚咚直响。“疑神疑鬼的！走！”
绿莼坐在楼下，冷眼看着他们两个。前厅的门洞大开着，刮进来一阵阴风，吹得人的身上寒浸浸的。她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喜儿，喜儿。不吃了，我们上楼去。”
霍震霆一回到家，连衣裳也没有脱，便躺在床上，将头偎进枕头里，想着圆圆方才对他所说的过的那一席话，泪珠儿便直滚滚地下来了。隐约的，他听到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了，又响起蹜蹜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到佣人来敲他的房门了。
“大少爷，大少爷。”
他原本不想去理睬的，无奈那佣人一直将门敲个不止。
“什么事？”
“您的电话。”
“谁？”
“听口气像是菀儿小姐的。”
他一面起身，一面将袖子抬起来揩了揩眼圈，便大踏步地走出去了。
“喂。”
“是我。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
在话筒中他听出她似乎带着哀伤的哭腔。
“没关系，反正我还没睡呢。”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喔，上次那件事真的是不好意思，连累了公司。”她道。
“没事。”自从那次事件之后，何菀儿主演的这部电影票房一片惨淡。郑四方已经颇有微词，打算下一部戏让她做个配角。等她这件事的风波过去之后再捧她看看。
“我想说……”她微微地嗟叹道，“我打算息影了。”
“息影？”他惊诧道。
“是的。你帮我跟郑老板说一下吧，晔……不希望我再出来拍电影了。再说闹了这么一场风波，对公司对你们也有不小的影响……”她含糊地说道。
“你要放弃吗？”
“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还谈什么放不放弃的话呢。我不说了，他回来了，就这样吧。”话音刚落，便听到话筒里传来小原晔的话：“你在跟谁讲电话呢？”
她啪嗒一声将电话挂了。
霍震霆在客厅里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圆圆放弃了他，菀儿又放弃了她的事业。在这一天之内，曾与他有过交情的女人都分别放弃了曾经她们十分珍惜的东西。霍震霆垂下头，将两排手指插进他漆黑乌亮的头发里去。夜是那么的深，那么的沉寂，黑的天似乎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他吞噬进去……
（本章完）
第112章　燎沈香（一）
“你在跟谁打电话？”小原晔一壁走进来，一壁将身上的军装的扣子解了两颗。
“我……你不是不喜欢我拍电影吗？我跟老板说我要息影了呢。”她假装镇静，伸出纤弱细长的手指去理自己的头发。
“那你们老板同意了吗？”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将一条腿高搁在另一条腿上。她心里直哆嗦，但还是微笑道：“如今我闹出这么大一件事，他还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呢。”
“你是跟郑四方说呢，还是跟你的霍震霆说的呢？”小原晔将一只手搭在她的左肩上。
她的心哄嗵哄嗵地跳起来。
“当然是跟郑老板说了。”
小原晔将微红的微笑的脸俯向她道：“你最好是这样！”
“我现在还能怎么样呢？”她竭力地装出平静。
“你近来真是学乖了不少。”他满意地说道，“你有空的话可以把你在家里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了，收拾好了的话，我让人去替你拿来。”
她震了一震：“那我们不是还没有结婚吗？现在拿来会不会……”
“你是真的介意我们没有结婚，还是你自己介意不想拿过来……”小原晔的嘴角挂起凝注的微笑。
“不……不，我回家去收拾一下……”她怯怯地说道。
“那就行了。”他一只手掌在她的白腻的后颈项里摩挲着。那指尖在她的肌肤上打转，痒唆唆的，她强忍住心头的憎恶，舐了一舐嘴唇。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他凑近她用鼻子嗅了一嗅。手也不规矩地摸上她的大腿。
“喔，是花露水的味道。”她心里虽然厌烦，却也只是抿了抿嘴。
“好香的味道……在哪里买的？”他道。
“是……是朋友送的。”她惴惴不安地说，又将脖子缩了一缩。这瓶花露水是霍震霆送她的生日礼物，只是这几天她一时心血来潮拿出来用了。
“什么朋友？”他含笑地朝她溜了一眼。
她眼梢下垂，更加地不安：“普通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是男的还是女的？”他又追问道。
幸好这时竹子从外面走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青翠碧绿的青菜，娇红欲滴的西红柿还有一块猪肉，手上提了一尾鱼。
“你怎么出去买菜了？”他一惊，随即把注意力放在竹子的身上。菀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家里没有佣人了吗？”他放下脚站起身来，将她手上的东西都接了过去。
“不，我来拿吧，不要脏了你的衣服。”竹子忙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买菜这种活就交给佣人去干。张妈，张妈。”说着，他将头一扬对着里面喊道。
“我每天呆在家里没事干我闲得慌啊。”她眯眯地笑着说，并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略显粗大的腰肢。
“来来，坐下，坐下。”小原晔将她扶了过来。他偷偷地觑着眼睃了菀儿一眼。菀儿面无人色，安然地坐在那里。
竹子刚一坐下，便又掩住口。
“怎么了？怎么了？”
好在她摁了摁胸口，将泛在喉间的那阵酸意给压了下去：“没事，没事。只不过有点想吐罢了，能不能替我倒杯水。”
菀儿冷眼地望着他们，抬起身子，往楼上走去。
“你给她倒一杯水。”不料小原晔仰起脸来对她叫道。
她起初没有在意，径自地往楼上走去，小原晔却高亢地喊起来：“真是越叫你你越走啊。听到没有？快给竹子倒一杯水。”
竹子露出讪讪的神色嗫嚅道：“不不，我不喝了。”
“你有了身孕让她给你倒一杯水又怎么了？”他抱着双臂欹斜地站在那里，一对眼珠子灼灼地盯着她。
菀儿笼了笼头发，想着息事宁人，便又闷恹恹地走下楼来，从茶几上拎起了茶壶，往杯中贮满了水，一只手拿着递给她。
“这么冷让人怎么喝？”他只是睄了一睄便不悦地说道。“兑点热水！”
“不用了，这水温可以了。”竹子赔笑道，伸出一排手指欲去接这杯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小原晔一抬手，将那杯水倾倒在地。
“你是故意的吗？”菀儿脸色大异，觉的心中那一股蓄积的怨气再也抑制不住了。
“你说什么？”小原晔没有料到她会反抗。
“你有意针对我，何必耍这种花样呢。”她满脸挣得通红。
“我耍花样，我有这个必要吗？”地上蜿蜒着一条晶亮的蛇样的水渍倒在那赤红的地毯子上。
“晔，算了，不要再说了。”竹子见为了给她倒一杯水就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便劝小原晔。
“什么算了？你就是心肠软所以才被人处处欺负！”小原晔也扭头吼了她一句。她的眉尖皱了起来，止住了口不敢再往下说。
“我欺负她什么了？”她一对怒目斜眼掠到他的脸上，无数的委屈与酸辛像潮气一般渗透了她的心房，她锐声地叫起来，“小原晔既然你如此讨厌我，那么我们就解除婚约。你何苦这样羞辱我？”
他将眼睛眯细起来，一丝冷笑缀上了他的嘴角：“你是不是觉的很委屈？很痛苦？”他揪夺起她的前衣襟，狠狠地说。
“晔，不要。”竹子急着去掰他的手指头。
“你给我上楼去！”他瞪起双眼道，“马上上楼，关上门！”
竹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见到他牵满红血丝的眼睛，便又将嘴唇闭紧了，拖着缓慢的脚步徐徐地踏上了阶梯。
“你杀了我吧。”她已视死如归，将诸多的惊惧与苦痛统统都抛之脑后，大气凛然地对他说道。“你不愿意放过我，那么就让我死吧。如果我死了你觉得解恨的话，那就动手吧。”
“你想死？”他将两道黑眉峰簇起来，“你别作梦了。我一不会让你死，二也不会跟你解除婚约的！”
她嗒然地垂下头去，像是被他握在手中的一具傀儡。他望着她颓唐的脸色，不知怎么的心弦一颤，放开了抓住她的手。
她便像脱了缰的野马头也不回地急遽地走出去了。
“大佐，要不要把夫人请回来。”
他挥了挥手道：“由她去吧，派人跟着他。”
菀儿走在路上，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不想回自己的家，她知道小原晔会上她家找她的。可是除此之外，她还能上哪去呢。满街陌生的面孔，呜哩嘛喇的叫喊声，刺眼的白的光线，她只是觉的脑子里一片昏沌。她忽然间觉得天旋地转起来，末了昏倒在街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小原晔别墅里的房间里。
“我怎么还在这里？”她打了一个寒噤坐将起来。
竹子挺着肚子替她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端给她：“姐姐，是晔的下属在街上见你是晕倒了便把你送回来的。”又见她眉毛若蹙的样子，遂道，“你放心罢，晔他出去了。”
“我不要你的假心假意！”她的脸色陡然地一变，一只手推颡开她递过来的茶。
“姐姐。”竹子轻声地唤了她一声。
“别这么叫我，我受不起！”她骤然地板起脸孔。
“姐姐。”竹子仍执意地叫她，顺手掇过一条椅子坐在她的床畔边，将她身上盖着的被子往上提了一把道，“你别再生晔的气了。他不是个坏人……”
“你的意思是他是一个好人吗？”她微微地牵了一牵脸上两腮上的肌肉说道。“除了你没人说他是个好人！”
“姐姐，我们都是晔的妻子，为什么你不能用一颗宽大的心去包容他呢？”
“你说什么谬论。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是我的丈夫，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换句话说我没你这么伟大，情愿做她的小老婆，而且还是没有名份的那种。”她用讥诮的口吻说道。
竹子低下眼波去微微地笑了一笑，两只手按在自己起伏的肚子上，透过那衣料看到她腹部柔软的线条：“也许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能遇到这样的男人已是我们的荣幸。我一直很羡慕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