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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的报恩-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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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常小娘子脑子一转,刻意压低了嗓音,做出一副凄婉痛苦的模样,拿袖口掩了半扇脸,别过头去,凄凄哀哀道:“事已至此,你……不必难过。我本就没有从前的记忆,能换得与你共处数余月份,本已经天大的福气,如今,便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怎么会呢!人怎么会没有遗憾?是任谁,任谁也有想做,却未能完成的事情啊!”少年急忙忙的吼出来,脸色由苍白涨得通红。
少女闻言起先一怔,而后竟仰天笑起来。
“呵呵…呵呵……”
那笑声开始很轻,而后却越来越大,几乎盖过了风声,她仿佛是发现了人世间最好笑的事情,笑个不停,可那笑声尾音,又分明带着真切的悲伤。
等常笙笑够了,依然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对着夜空淡淡道,“是啊——也是有的,那想去做,却未能完成的事情,不就是……向你报恩么?”
少年面色一僵,随着她的回答,全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走。
有什么化作一条无形的帛带,紧紧缠上了他的脖子,一寸寸收拢,一寸寸束紧,勒得他透不过气,胸口仿佛就是因为忍受不了这般骇痛,所以要停止跳动般的闷。
泪雾中见得那少女缓缓低下头,半阖着的慵懒眼神越过竹桥,看向自己,出口的话语轻不可闻,随着夜风慢慢飘过来,“怕是我命薄,没有这个福分。我是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是个连过去都是一片空白的人啊,可气我命由天,不由我,就算心高气傲,却有待如何?……不过,若有来世,我仍旧奉上那句——定当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她顿了一顿,嘴唇几次张开,都未发出声音,犹豫好几回,最后幽幽道,“…若还有来世…便,便…不要再拒绝我了吧?”
她这边话音刚落,对面那个单薄的白色影子终是再也忍不住,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犹如脱缰野马,突然从竹桥那头一路直奔而来!
史朗狠狠撞进常笙怀里,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腰身不放,常笙从不知少年力气原来如此之大,一时半会,居然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
少年不管不顾,将头深深埋在她胸前,滚烫的泪水潺潺流下,透过薄薄的中衣,熨帖到常笙心口的皮肤之上,热得真真切切,怀里那个闷闷的声音,急不可耐的坚定说着:
“我不要来世!不要来世!便就要今生!你不是说报恩么,不是说我是你的恩公么,那你就留下来,留下来啊!”
“不记得过去也好,不记得名字也好,这又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想要名字,我便给你取,我给你取!”
“你不会死,你会活得好好的,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比谁都活得长,就叫长生,就叫长生,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长生,我一个人的长生!”
少年用哭腔祈求道,“…别走,别走,陪着我,守着我,做我的长生,只做我一个人的…长生啊……”
情绪激动得无法自控,脸颊紧紧挤着常笙胸口的柔软丰腴也丝毫未觉出,史朗只一味认定,自己绝不能放手,万一放了手,就是再也寻不回来了。
他赶过她一次,便就那么轻易的失去了他,如今是人是魂,他都可以不在乎,他就是要她留下,留下!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哀痛,史朗再也忍不住哇哇痛哭起来,那悲痛真真切切,就像有人要将他最是疼惜的东西抢走,听得人生生心疼,少年一双臂紧锢着常笙的腰身,死活不肯放手,闷在她怀里蹭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坚定的告诉自己:不要放手,别让她走。
面对如此突飞猛进的进展,饶是常笙,也有一瞬的错愕。
任由史朗紧紧抱着自己,少年柔软的面颊和唇瓣紧贴着自己的胸口,如此诱人难耐的触感,还有他一副哭得梨花带雨的别样风情,真真惹人怜取,实在是…让她呼吸都不通畅了。
垂在身旁的手渐渐抬起,回应似的,轻轻环在少年的背上。
一手越过后背,稳稳揽住他微微发抖的肩胛,一手轻抚着他的背脊,体贴的帮少年顺气。
常笙低下头,脑袋闷在少年的颈窝,叹了口气,轻轻的念:“…好——你叫我不走,我便不走。从今往后,只要你还要我,我便一世陪着你,一世守着你,只做,只做你一个人的长生…如此可好?”
“…好……”鼻音浓浓的沙哑嗓音从少女胸前传来,听得人心里一酥,耳根发麻,只是此时,并非心猿意马的好时候……
常笙手掌着少年纤细的后脖颈,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自己抬头看天,眉心突然生出一丝清凉。
原来不知何时,天空竟开始掉落清凉的雨点。
淅淅沥沥淋在身上,却带不起任何一丝寒意,唯有埋头在自己胸前,这个为自己哭泣的少年身上传来的源源不绝的热,让她心跳加速,连心口里都似乎被他的泪水烧得滚烫,全身有说不出的快乐和满足。
所谓的心意相通,是否就是如此?
就算如今一切,都是在自己顺着对方的曲解演了一出戏才得到的,然这样的缱绻爱意,又怎能不作数?
终是残云收夏暑,心中却转绕了千万回。
她轻揉着少年纤细柔软的颈子,感知他急促呼出的热气一阵阵扑在自己胸口,心中就满是怜惜。
人海茫茫,红尘逐浪。
既然注定终是要浮世沉沦,且有我作陪一场,君又,何惧之有呢。
【卷一完】
作者有话要说:《报恩》卷一——皆因少年不更事正式完结,大力撒花祝贺!
长评党们,是时候浮上水面喘口气了!
解开了心结的主仆二人将来究竟会如何?守着玉佩信物的男子是否会受到命运眷顾,与常笙重逢?第二卷,即将揭晓!——
45
45、044 管家 。。。
044 管家
晋渊三十四年的冬天,下了百年难遇的大雪。
赤云江邻近东江的运河和航道,几乎全被厚及几尺的冰层重重封了起来,宽阔的河道一览无遗,延绵不绝直与透亮清澈、如水洗过般的湛蓝天际相接,远远看去,满目皆是雪白和银蓝的光辉相互交映,美丽得像是无人踏寻过的人间仙境。
连续多日未停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像极了春日里被撕碎的片片杨花,漫天飘舞,正是——远岸未春飞柳絮,前村破晓压梅花。
码头的工人和渔妇们见状干脆拍拍手直接撂摊子,收拾好包袱,开开心心回家过年去了。
这场大雪虽然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但是每个人心中却都是美滋滋的,都说瑞雪兆丰年,眼跟前,可是百年难遇的大雪啊,来年更是定会欣欣向荣、收成不凡了。
还有什么,能比在年关时候讨要个好兆头,更让人开心的呢?
于是乎,晋渊三十四年就在孩童奶声奶气讨要红包,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和和美美地溜走了。
年关一过,初一、初二大多人都守在家中,年初三又不宜串亲戚,所以一到初四,东江镇上才算真正热闹起来,满大街小巷都是串门儿道喜的亲朋好友,到处一派喜气洋洋。
今日一大早,太阳花了许久功夫才懒洋洋地腾到山头之上,到处一片阴寒,小荻跳着脚在主子房门前小跑来、小跑去,等候东家睡醒后,招呼他进去伺候起身。
房前小院里头,两个粗使婆子正在忙着干活,一个拿着等人高的竹叶扫帚,费力清扫昨夜的积雪,另一个则专注着用铁锹铲除假山池周围凝结的冰层。
东家院子里的假山真是好看呐,小荻不禁感叹,潺潺流水时清雅秀美,结冰冻晶后更是奇幻靓丽,透过清澄日光那么看过去,反射出来的竟是月白的清辉,比什么稀世珠宝都来得更加晶莹剔透,若不是自己太过怕冷,总要掰下一根冰晶棱柱,拿在手里玩才好。
小荻伸手拢了拢棉袄的领口,微凉的手指触到温热的脖子时,小身子兀的一缩。
他知道自己一向畏寒,今年冬日又分明冷得怪人,里三层、外三层穿了个彻彻底底,将自己裹成个粽子还嫌不够,只好一直搓着手取暖,张开嘴,频频往掌心哈热气。
双颊冻得通红,从嘴里哈出去的白气被拢在嘴边的手掌刮了回来,贴到面上,沾到睫上,显得一双眸子湿漉漉的,也算醒目,干干净净的小脸看上去,倒还别有风情。
自从盛夏遇袭那日后,他便糊里糊涂的随着东家,住回了所谓的史家老宅,当起了史朗的贴身小侍。
这大半年一直呆在史朗身边,吃穿用度都短不了,人自然是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
说起盛夏遇袭那事,直到今时今日偶尔忆起,小荻仍是心有余悸。
想那时,他和娘娘本都做好了命丧刀下的准备,却在生死攸关的当口,被一个恰好路过的黑衣女子救了下来。
那黑衣女子一脸冰冷,拳脚却十分厉害,不曾多言道,自顾自抓了歹人便就走了,剩得他伏在流血过多导致昏迷的娘娘身上不知所措——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女子可真够糊涂的,怎么能、能见死不救呢!莫不是,着急捉拿贼人回去邀功?
想他可怜的娘娘唷,血流满地,面色惨白,黄土都快埋了半截了啊!
越想越悲,痛从悲来,正当小荻酝酿着情绪,眼瞅着瘫在地上的贾容就快没了气儿,准备又新一轮的嚎啕大哭时,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小小瓷瓶,正砸中他老娘的眉心,痛得原本僵死过去的贾容,嘴角一抽,便清醒了过来,与此同时,一个略显焦急、愈走愈远的声音在陆续说着:“莫慌,掰开嘴给她塞两粒,阎王也带不走!”
那人说的话,果然不假。
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瓷瓶里,装了十来粒沁香药丸,慌慌忙忙伸手抠开贾容的嘴就往里塞了两颗,总觉得不踏实,小荻掂量着手里的小瓶,又偷偷多给娘亲吃了一粒,就是这般,没过多久,果然见贾容不稳的虚弱气息,渐渐平顺起来。
单纯的小荻一直以为,大抵是他的孝心感动了上天,所以才有福气遇得某个过路的好心神仙,赐仙药救了他娘娘一命。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其实那个所谓的好心神仙,根本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至于到底有多近呢?就好比说——
“哇啊!!——”
“啊!!”贾小荻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吓了一跳,差点脚下一滑,栽个大跟斗,好在及时扶上廊柱,这才稳住了身子。
边拍拍心口边为自己顺气,敛着眼镇定半天,再抬头看来人——那个一天里,只要见他一次,便要捉弄他一次,见两次,便要捉弄他两次的人。
“噗!——你这是什么反应啊…哈哈哈哈…你看你的表情……哈哈哈……”
也不知道吓唬人这事到底是哪里有趣了,小荻瘪着嘴巴想着,满肚子怨气,他自是知道,只要自己稍许表现出不悦或者惶恐,对面这个人,就会愈发笑得不顾形象。
你看,她正捂着肚子,笑得不亦乐乎,一双脚在青石板上跺个不停,憋得面上染上一层浅粉的釉色,看到自己这副委屈的模样,似乎有些于心不忍,有意想压想抑笑声,只好半掩着嘴,无声的抖动肩膀。
“哈…小荻你这样太…太……太逗了……饶了我吧救命啊……”
嬉笑的少女有着一双任谁看了都难以忘记的凌厉凤目,大抵是因为她此刻笑得满目皆是泪水,所以漆黑深沉的眸子,便也就跟着柔和了几分。
都说冬天是贴膘的好时候,但仅仅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府上管家一职太过辛苦,少女竟比夏天之时更瘦上几分,原本有些圆润的脸颊消瘦下去,加上短时间内突然窜高,整个人便显得稳成了不少,倒也像个大府管家的气度。
脱了原本的稚气,出落得更是玉树临风了,此人不是正忙于报恩的常笙又能是谁?
颈项上围着一圈绒绒护脖,柔软暖和的狐毛便随着她一笑一颠,在细腻纤长的颈子周围,扫来又扫去。
今日里,一头如瀑长发仅是随便编了个辫子,搭到身侧,绛紫绣银丝的细帛织带串编在发绺当中,在发尾打了个花式繁复的结,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发型,被她这么一做,就生得比谁都风流倜傥。
常笙身着烟灰大氅,看似是朴素,但在胸口对襟处,却绣了样式纷繁的品红桃花。桃之夭夭,哪有如脂、如玉、如雪的高雅,分明就是个芳华鲜美、落英缤纷,生怕他人错过了它的妖冶,而正怒放的桃精,再配上少女极是生动的嬉笑表情,真是再也没有更艳丽的景色了。
贾小荻知道,这人生得就是太好看了,所以常人极是容易被她的皮相糊弄,殊不知她骨子里,尽是些捉弄别人、看人出丑的坏心眼。
而且这人,就是理不得她,一跟她斗嘴更是要遭殃,别说自己嘴皮子不利索了,就是夸夸其谈惯了,靠嘴皮子吃饭的娘娘,在她那里也讨不到半分便宜,是以小荻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紧贴着廊柱颔首守着。
等看到她笑得差不多了,总算缓过劲来了,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长姑娘,怎么一大早便过来了。”
常笙抬手摸了把眼角的泪,歪着脑袋道,“什么长姑娘、短姑娘的,我跟你不过都是这史家的下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下人?…别人当你做下人,我可不敢,小荻不禁腹诽。
实际上,叫长姑娘已经是够循规蹈矩的了,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叫长生娘子做“长主子”。
别人不清楚,天天寸步不离跟着史朗的贾小荻,又怎么会不知道?
长生姑娘明面上说是史府的管家,实际上跟东家史朗,却根本是不分你我的谙熟。
家中大小事情几乎一律扔给副管,她这个挂名管家,只道天天跟东家腻在一块,形影不离,事无巨细服侍得那叫一个周到,就是自己这贴身小侍扪心自问,都比不上她半分细致,而东家呢,更是少不了一刻她在左右,恣意舒坦,受着长生姑娘的好。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跟自己一样,只是史家家里,一名普通拿俸禄的下人呢?
实也不怪小荻这么想,当初常笙出手救了史朗,又救了他和贾容,不为别的,光是救命恩情这一条,就是已经够让贾家母子二人感恩戴德了,更不需得说,小荻从自己娘亲那得知,正是面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女,在背后助史家将一切打点得妥妥帖帖。
看,这早就不知道落到谁手上,作用学堂的史家大宅,也硬是被她给买了回来。
饶是他这般年少无知也都该知晓,信手买回这么大间院落,据说还妥善安排了先前在这边学书的夫子和学生,无论是哪一件事,怎少得了银两的打点?
长姑娘…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呢?守财奴小荻很是好奇……
“……喂,喂,回神啦~发呆发够了的话,把这个送到厨子那里。”常笙说着,伸手在胸前摸摸探探,从大氅里掏出来一叠写好的纸,“跟厨子说多炖炖,就…文火炖吧,两个时辰。”
小荻乖巧地接过,将折好的纸条拢在袖口中,脚下却依旧不动,只抬头瘪嘴道,“长姑娘——长姑娘你可是史家的管家,我才是东家的贴身内侍啊!东家这会儿就该起床了,我得待跟前伺候着……”
“…噢?——”女子抿了抿嘴角,就着小荻的提问望了回去,满脸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撒着泪的开了卷二了啊~~~~~~~~~~~
46
46、045 折梅 。。。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一口气(边吐血)边更出三章吧!
请赐予我力量—————
045 折梅
小荻乖巧的接过常笙手中的纸条,拢在袖口里,抬头瘪嘴,“长姑娘……姑娘你是史府的管家,我才是、是主子的内侍啊!东家这会儿就该起了,我得、得待跟前伺候着…”
言下之意,这跑腿的活儿,随便找个粗使婆子就好,不见得非要他亲自去不可。
“噢?——”常笙歪歪头,笑得狡猾,似是不太同意他的说法,身子斜倚在廊柱上,双眸一亮,嘴角一牵,“那我问你,你这个贴身内侍,在东家房中将水盆打翻,上个月,共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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