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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的报恩-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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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这男子真不是一般男子!
又有谁敢保证,他这次吃过苦头后是学乖了,还是打算依旧我行我素?
压抑了数月的质疑在此刻全化作女子眸中的不耐,纪月生一触之下才知道,自己或许是失了作为“侍郎”该有的礼节……
可他从未学过,何谈信手拈来。
当下,双手下意识想紧握成拳——那是多年以来作为将军养成的习惯——可此刻,若是顶着平常男子、一个侍郎的身份表现出来,又该是何等突兀。
双手五指还未及蜷起,又在他刻意的控制下松开。
她是怨恨自己吗?
怪他,怪他从前不肯坦白,恨他,恨他恢复身份后,又忘了与她一道的记忆。
如今,等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她却……不肯认他了。
不肯,认他了,他该怎么办才好。
侍郎身份一事,瞬间就被常笙盖棺定论。
承恩来不及辩驳,史朗也没能应对,那厢常笙已经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今个儿是家主我回家第一日,你就先下去吧——”
言下之意,便是要同正夫侧夫单独叙叙,他这个新“侍郎”在场,是不方便的。
纪月生乖顺地应了一声,起身后僵硬却还是规矩地福了福身——这男儿礼也是不久前才同四儿学来的——要说没有分毫别扭,那就是诓他自己。
胸中郁结难疏,心跳一如方才惊喜地见她长身玉立在古树旁般激烈,却不敢再多显露半分。
正欲独自回返南阁,常笙不威尔怒的嗓音又在身后淡淡响起。
“常宅虽不是什么百年大家,好歹也是家有家规。念在你新进家门,我就不予追究了,先将《常家家训》通读背诵了,过几日我来抽查——”未转头,却是对史朗身后的暖玉道,“去给他拿本家训。”
所幸暖玉谙熟自家家主脾气秉性,低低应了声,便随月生同去。
此事若是放到灵犀身上,他保不准就当场给常笙捅漏了,还会无辜地眨眼睛,娇声反问,“主子,府上打哪儿来的家训啊!”
是以,暖玉领了话,亲自随纪月生回南阁,又与同日登门,送来本《男诫》,颇有技巧地了结了此事。
常笙装作不认识月生,这事谁都没有开口挑明。
虽不明白常笙是什么想法,但成日看她变着法儿地折腾月生,史朗同情之心溢于言表,承恩则是完全相反——全然当作没见着。
更奇妙的是,有常笙亲自帮他出这口憋了近半年的浊气,承恩在对着月生时,似乎也不觉得有从前那般碍眼了。
大府人家夫郎等级阶位列得讲规矩,从正夫、平夫、侧夫,到侍郎、小爷、暖床,地位不仅是依次递减,也清楚划出残忍且无法逾越的鸿沟。
侍郎虽然叫得好听,却跟当小爷暖床的无异,充其量能算是半个下人罢了。
常笙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却在归家后,明令要求月生日后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到花厅给同桌用饭的正夫、侧夫请礼,而按照惯例,请完礼后他还要独自离去——侍郎是不够格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饭的。
日日当如此,半刻迟也不能。
想堂堂一国的镇国将军,何时做小伏低过,就算不是有心侮辱,这做法也胜似侮辱了,而偏偏月生一叶障目,长此以往,半分怨言也没有。
几乎是常笙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说到底,纪月生“关前战死”、“为国捐躯”,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次真正生死蜕变?
自看到常笙替他遭俘被杀那刻起,身体还温热着,如冰至寒的心却早就与她同堕黑暗,如斯恶态,却简简单单在得知她的生息后须消弭殆尽。
月生,是真正为她而生。
这厢,月生礼节上做得到位,越来越识大体,常笙找不到借口,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上次提及的所谓《常家家训》上。
尽管他不曾熟读过这些每个闺家男儿都要知晓的东西,但学习能力毕竟是极强的,区区一册书,如何难得到他。
他是放下了心,常笙却在检验成果时黑煞了脸,愤愤摔书而去,扔下一句话,“三天之内,给妻主我绣条像样的绣帕出来!”
小四儿自然从未见过常笙如此暴躁的模样,也不如月生清楚其中缘由,当即吓得缩到门后,直到常笙离开许久后还心有余悸。
月生无奈勾起唇角,弯腰拾起地上差些被常笙大力扯烂的《男诫》,顺手将缩成虾米的四儿从门后拉了出来,“你方才可都听到家主是如何说的了?接下来三天,还需要四儿帮帮哥哥……”
舞刀弄枪都不在话下,偏偏一根小小绣花针,难倒了月生。
就算他天资聪颖,作为一个从未涉及过绣工领域的人,根本无法在三天之内交出什么像样的作品。
至此,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常笙心底攒了许久的怨气。
知道了,却笑了,并非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固然生气,不是也就说明,还是在意他的?
三日后,当常笙手里拈着月生恭敬奉上的刺花绣帕,拿在手里抖了抖,笑得眼睛都没有了,显然一副诡计得逞的得意样,“你说这是水仙?哎呀,要笑死个人了,这分明不是大葱嘛!不信朗儿看!”
说罢,分别左边右边,相继展示一遍,且毫不掩饰地鼓励二美加入她批驳苛责小分队。
花厅间,深深颔首的蓝衣男子唯笑不语,恭顺地听着妻主的点评,字字甘之如饴,只是面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态。
三日三夜,他几乎没合眼。
双手因常年练武皮糙肉厚,被绣花针扎那么一时几百下也不是大问题,可怜他初初穿针引线,模样拙劣得很,速度跟不上,又恐到了日子交不出东西,只好连日连夜地做,偶尔眼睛酸累极,才抽空去榻上睡个囫囵觉,一沾枕头就着。
此时听常笙甚是爽朗地笑,他心里是没有半分恼的。
也算终于了了她的心愿,不是吗。
走神瞬间,却听见有人一声惊呼,“长生!!你怎么能拿月生的绣帕擦桌子!!”
某人不以为然,“汤汁不小心洒了,我有什么办法。”
少年主夫一把抢过,满眼痛惜,看见那绣得确实不怎么形象,勉强称之为“图案”的部分,已经被腌渍菜汁氤脏了。
虽不精致,却也看得出,针针都是他用过心的。
少年心道他的长生从来都不是这般不知珍惜的人,当即不禁鼓了嘴道,“不是这个问题!”
常笙笑着揽过少年,“脏了就脏了,反正也拿不出手……那不如,就再绣一条吧——朗儿说菊花怎么样?”
日后的结果也全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菊花,被说像是野花。
竹子,像木杆。
仙鹤,野鸭……
作为当事人,月生从头到尾连吭都没吭过一声,直到史朗实在看不下去,才拿出府中正夫威严,狠狠教训了这个极其幼稚又无良的妻主一顿。
美人开口,常笙自然不会不从。
绣帕的伎俩玩够了,又开始漫不经心地装模作样,“我听说呀,那别家的侍郎都是多才多艺的,想来月生也该有傍身之技?”
琴棋书画她才不考,毕竟是身出名门,这些根本不可能难倒他。
昂头饮下一整杯酒,女子唇上被染得亮亮的,灿若星辰的眼将望过来,仿佛是真陶醉,痴痴看向面前依旧垂首不语的蓝衣男子,笑道,“十日之后便是中秋佳节,不如届时月生献舞一支吧。”
不知是不是他天生性子倔,生平也从未认过输的原因,即便只会舞刀弄枪,身段也不如舞倌来得纤细柔软,却日日闻鸡而起,从练舞基本功做起。
十日功夫,他也不能让她失望不是。
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
等到金桂馥郁那日夜里,一家人围在院子里说说笑笑,长几上佳酿珍馐琳琅,掩不了的香气四溢,更不说美人在侧、佳人在怀,何等良辰美景。
一干人差些忘了月生献舞这么一说,当看到有面覆薄纱的舞伶施施然走近之际,多少都有些瞠目结舌之感——常笙为首。
在四儿通融下,央着暖玉帮他上了艳妆,兰芝玉树的美人,盈盈月华下一袭宝蓝衣,一曲水袖舞,就算谈不上艳动四方,也成功让常笙连连呛了几口酒,从额头到脖子梗,红了个通透。
她虽说是诚心刁难吧,却也没想过从前自我至极的大将军,能真为她卸下戎装,更为她一句话,描艳容扭纤腰,又哪是单单惊艳二字能够概括的。
更差些就脱口而出——今夜本家主就翻你的牌子吧!
只是,从承恩那边陡然升腾的危险气息过于强烈,常笙后背一凉,立马明白了“她若是敢这么做,就等着日后被五马分尸”的下场。
常笙清了清嗓子,吩咐管家的随意寻了几件首饰赏给月生,大手一挥,表示侍郎舞蹈已完,可以退下了。
夜里,常笙去到承恩的西阁,嬉皮笑脸的招数还没拿出来,承恩已经开始大刑伺候。
“我是不是该好好夸夸笙笙有天赋呢?比起我这个医药世家出生的人,更懂得如何治疗心病呢!”
常笙就知道自己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果断地狗腿相缠,试图堵上承恩滔滔不绝的嘴,“承恩这是说的什么,为妻可真真冤枉,什么也不知啊。”
“你不知?”常方初战惨败,承方一脸严肃,“你不知也能想尽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既专心苦研了某一事,又叫身体累着了,便再没有功夫去犯癔症,不得不说,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呢!”
常笙刚开始“折磨”月生时,承恩也曾一度觉得爽快,认为那是常小娘子极度幼稚的报复手段。
可当月生的病情状况,在短期内莫名得到近乎完美的改善,他这才开始细细思量前因后果,而这一切,与常笙十分刻意的“折磨”是脱不了干系的。
真是好算计!
归家第一日,看似是贬其身份的做法,却已死死定了月生是常府中人的事实,进而打着“报复”旗号来配合自己的治疗,到了最后,是人也轻易得到了,他和史朗还说不出半点不是!
倒不是真的多痛恨那个男人,只是自然是极不喜常笙在背地里动的那些小心思的。
就算正面与他说,他难道就真的能阻止月生进门?他像是只会争宠的妒夫吗?
再者,若论争宠,这府里还没人够格当他的对手!
心思忽而一转,想此事既然已定,他多说也是徒劳,从今往后,只管让常笙更喜欢自己便好。
免不了又是热情缠绵的一夜。
翌日一大早,常笙揉着差点被承恩折腾断的老腰,脚步虚浮地往南阁走去。
南阁不大,因地处偏远,院子里格外安静。
她走到栅栏前时,四儿正踩着高凳在桂花树上摘金桂,片刻后发现常笙来了,人就呆呆杵在高凳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被引着入了房。
屋内摆设极为简单,莫说高雅富贵,充其量算是朴素干净,连“新”字一边都沾不上。
高床垂幔,四方椅,一张桌,桌上红蜡垂泪,其上放着绣花的竹绷。
常笙顺势取来,拿到手里细细摩挲,垂眸细看。
四儿本是不敢乱说话的,却不知一时哪根筋搭错了,张口就来。
“家、家主……公子近些日子,手上绣工就没停过,绣了一巾又一巾,总说还不够好,配不上家主……这可不,昨夜献舞回来后又顶着夜中寒气绣了一晚,天快亮才睡下……”
常笙面无表情,听了也当没听见,并不说话,挥手让咬着唇的四儿下去了。
摸着绣了一半的水仙——
都以为这人固执的性子能够改改,如今看来,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自从第一次嘲笑他绣的水仙像大葱,到现在也有三个月多了,三个月说短不短,怎么偏偏碰上这么个死拗的人。
固执极致,自负时也不露分毫傲气,那样的人,就真的被她圈养在了一方院子里,究竟是好是坏……
床上的男子,因熟睡而浅浅呼吸
151、不问何处是归期(四) 。。。
着,眼下全是乌青,细细看去更会发现,昨夜特意描过的黛眉还没洗净,眼角糊成一团黑。
本有些心疼,看他滑稽模样,又忍不住觉得可爱十分。
这一笑,唐突佳人。
月生突然睁了眼。
眼前影像渐渐聚拢,化成常笙的模样,他先是怔了片刻,半晌后认定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复又慌忙撑起身子,匆匆捋了捋睡得蓬松的发,小声迟疑着说,“不知……妻、妻主前来,月生,月生……”
说完后百般别扭,这语句,怎么用怎么生涩。
自从决定接受“侍郎”身份,所有做男儿该会的东西,他都在从头认真在学。
“妻主”这个称呼,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叫过,却次次觉得怪异至极,说是怪异,也还有隐隐欢喜,一如此时他仿若被浸在蜜糖里的心。
“行了行了。”常笙不以为然,连忙止住月生未完的话,“我也就是路过而已,顺道进来看看罢了。你没事……接着睡吧。”
说罢起身要走。
月生不敢贸然相拦,就那么呆愣愣地坐在床头,常笙离去的步伐极慢,恨这个木鱼脑壳,该聪明的时候一点都不聪明!
走了一半,缓和口气补充道,“还有这个,”指了指桌上的绣绷,“终于有点水仙的样子了,绣好了的话,就直接拿给我罢。”
这次话音再落,人真的就准备离开了。
“阿笙!——”
却在这时,床上的男子突然脱了方才特意伪装出来的娇气,动作迅猛,下床时也鞋也不穿,几步抢上,直接从后面狠狠撞上常笙,双臂紧锢,一旦抱上了,这一次就是说什么也不放手。
许是不敢说,许是根本就不知再说些什么,但他的微微颤抖和火热怀抱,依旧出卖了焦急万分的内心。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所以就那么,就那么脱口而出地叫了她,一如往日对她的昵称。
下巴搁在她肩头,他连声音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颠动。
“阿笙……阿笙,我知你,知你不会是真的忘了我,我知,都知……只是,若能得你半分欢喜,我是可以继续绣的,除去水仙,也会绣好菊花,青竹,仙鹤……若说你爱赏舞,我也可以从头学……”
“任何男儿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了你,我都可以,都可以做到……阿笙,我真的明白了,明白了爱不能只是自以为是的给予,更有毫无指望的付出……”
“阿笙,只要你肯原谅我,叫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而后死一般的沉闷,他将自己当做根被烧透了闷热了的木头桩子,深深埋到她颈窝,呼吸焦灼而慌乱着。
被颈子边的热气弄得痒得不得了,常笙还假装板着脸,“我若不原谅呢。”
身后人猛的一震,回答却不含糊,“那我就用一辈子时间,来寻求你的原谅。”
“一辈子不原谅呢。”
这次虽然还是果断回答,嗓音里却有淡淡悲呛,“那我至少,也得了与你的这一辈子……”
箍着她的手臂如施了千钧力道——毕竟是执枪冲锋的战将啊,臂力是不容小觑的。
常笙颇是烦躁地打开他的手, “只不过一个侍郎,也敢口出狂言。”
四儿端着二人份的早食回到房里,看到自家公子穿着单薄亵衣,光着脚板,披头发散立在屋中,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伤痛,而背对公子,家主的面上……与方才那吓人语气极不一样,像是极力压制的……笑?
赶忙将手上东西放在桌上,扶着已经丢了魂的月生赶紧坐下,又跑去拿来鞋为他穿上。
一切打点完后,四儿怯怯上前,又侧面看了看背影看似坚定的,面上果然带着憋笑的常笙道,“家主……家主不若留下与公子一道用饭……”
“不了。我还要去朗儿那边。”说话前还刻意吞了口唾液,否则那种冷酷的声音,是无法顺利装出来。
四儿自然不明白常笙这番古怪是为何,又怕自己揣测错了家主的意思,但瞅到自家公子心灰意冷的脸,大胆进言道,“家主……家主不来也就罢了,来了又凶公子,万一公子心情郁结,夜间病症又再发作,可怎么是好……”
“病症发作?——”
四儿的话正中常笙下怀,她转过身来时笑得不怀好意,“那家主我今夜便宿在南阁,看看你家公子,到底发不发病症——”
对上桌前蓦然抬头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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