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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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让郭兄放松放松啊。”她闲适地倒了杯茶慢慢品着。
郭威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叶墨棠的领子，在她耳边低吼道：“放松个屁，你忘了咱们来的初衷了么？！”
手安抚性地轻轻拍在领子上吃劲的手背，也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若现在搜查，免不了大张旗鼓，之后呢，你还能抓到谁？”而后未等他反应便掰开他的手，稍稍后仰在那些女人能看见之时露出淡淡一笑道，“……所以啊，郭兄今日定要好好放松一番……放心吧，嫂子那里小弟定会替哥哥打个照应的。”
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女朋友都没有上哪来的嫂子？！郭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原来是怕老婆才这样抗拒的啊。刚才那些被郭威的动作吓到的女人们如释重负，又一下子拥了上去，柔声细语地一阵好哄。
见郭威渐渐地便抵不过这种“温柔攻势”，叶墨棠这才放下心来，边与身边的几个女人闲聊着，边在脑海中开始思忖着怎么能查到孟力的所在。
“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姐姐如何称呼”突然，叶墨棠笑问着坐在自己左侧的那个女人，姿态礼貌的很。
“您真像一位古代的书生，彬彬有礼”倒是她右侧的女人先开了口，开玩笑地语气说道，“她叫春桃，我叫春梅，公子您可记好了！”
“小生定当谨记在心。”叶墨棠顺着对方，还夸张地行了个拱手礼。
少年时学戏的经历，让她做出这样一种浊世佳公子的姿态并不难，而且多年压嗓子的唱法，也让她的声音比一般女子低的许多，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再和着时不时自然加上的俏皮话，引得两个女人十分待见她，似是什么都愿意和她说道说道。
“先生，您的饭来了！”一身杂役小童打扮的程静言轻敲三下面前紧闭的房门，朗声唤道。
二十分钟前，她和颜青河两人成功潜进了迎春楼后院，经打听之后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便偷偷从他们下人房里拿了两件杂役的衣服，乔装打扮了一番。
程静言端着呈饭的托盘站在门前等里面的动静，颜青河则作为后援藏在一边，密切观察。叫门之后很久，里面才传出一个低哑的声音，
“进来……”
听罢，程静言心中一喜，向角落里的颜青河使了个眼色，便推门走了进去。

初探（下）

“春梅姐姐，”叶墨棠亲自为其斟了杯热茶，忖度着该到时候打听打听了，“最近这迎春楼可有什么新鲜事，和小生说道说道吧。”
“哪有什么新鲜事，若说有，我看这迎春楼哪哪都是新鲜事罢。”春梅掩嘴笑道
倒是老实的春桃还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道：“说起新鲜事，倒还真是有一件！”
“哦？”若是有把扇子，叶墨棠这翩翩公子简直是演的出神入化了，“那我可是很有兴趣听上一听。”嘴角扬起适宜弧度，多一分则轻浮，小一分却淡漠。
看她看得出了神的春桃被春梅从背后捅了捅，才恍惚回过神来，却是换作一副神神秘秘地样子，压低声音道：“前几天来了个客官，背着个大包袱，风尘仆仆的看着狼狈，一来二话不说扔下了好几个大洋，就猫在房间里，也不出门，也不让别人进。”
“嚯，和着是把这当旅馆了？”叶墨棠故作不忿地接话。
“可不是么，几乎吃喝拉撒睡全在房间里了！”春梅也同样很气愤，甚至有些口不择言，“你说说这不是典型的占着那啥不那啥呢么！”
叶墨棠笑而不语，倒让意识出自己刚才说了不合适的言论的春梅微红了脸。
春桃拽了拽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那也没办法呀，春梅姐，赵妈妈收了人家的钱，自然要满足人家要求了！”
春梅叹了叹气，没再说话。
叶墨棠也同样没再言语，却在心里将刚才这对话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
“看来没有猜错，人真的藏在这里。”心绪微转，她微微动了动嘴角，不着痕迹地露出胜利的微笑。
再看那边的郭威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酒客，被那群女人灌得微醺，完全放松了下来不再是方才那完全抗拒的模样。而叶墨棠自己这边也凭着这礼貌有嘉和风趣幽默的语言，已经和春梅春桃两人聊得十分熟络了。见时机尚好，她朝对面的郭威悄然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点点头。
于是她便对那两个女人道：“唔……这茶喝的似乎太多了些，”略带调皮的一笑，“……我去去就来，姐姐们在这稍等片刻。”
听罢，稍外向的春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玩笑道：“快去吧，可别憋坏了自己！”
叶墨棠起身微笑着对两人颌首，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出屋子。为了不露陷，她便是出了房门就先去了后院，只不过目的自然是为了去寻找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好让她接下来的搜寻不会那么艰难。
与此同时，迎春楼又迎来了三位客人，交涉一番就由小侍童领着去到楼上的包间。
领头走的两个人中稍矮一些的突然向身边高一些的同伴靠了过去，似乎在耳语，
“幸亏这墨棠不在，要让她知道我带你来逛青楼，她得跟我急！”
“为了任务嘛，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
“你倒大义凛然……不过厉害的属静言了，竟然亲自带着青河来迎春楼！”
这一行三人正是接到了先前来侦查的程静言和颜青河的情报，来接应两人将孟力带回根据地的鹰队成员和叶唐，领头的一高一矮是端木惜雨和叶唐，在他们身后的是秦琭瑶，而蓝若忻和千沐霜则是负责行动之后的接应。
止住笑意，端木惜雨正色道：“也不知道他们俩情况咋样了，这都没再给信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不安地环顾四周，期望看到熟悉的身影。
“惜雨，要相信静言，她也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了。”秦琭瑶拍拍她的肩，让她宽心。
但事实却是……
“干嘛非要跟进来，你要是不进来，咱们还有机会通知队长他们，这可好……”被反剪着绑住双手的程静言没好气地冲身边状况比她还差的颜青河抱怨着，同时挪了挪身体，让坐麻了的双脚得以稍微活动活动。
颜青河心里也颇是委屈：“我看你半天没出来，怕你有危险，便想也没想就冲进来了，哪成想……”他探头看了看床边坐着的那个人，似乎对对方刚才对付自己的身手还心有余悸，“……不过还好，你没出事。”
程静言虽然恼他，但想他也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乱了分寸，也就不好再埋怨他什么，只得道：“要是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就先去找队长，不用管我，一时半会儿我还是顶得住的，知道么！”
“可是……”
“喂，那个小丫头，你过来！”一道低沉的嗓音突兀的响起，打断了颜青河的话，语气带了些不悦，似乎是被因为刚才两人的对话吵得有些烦了。
“干嘛？”正懊恼不已的程静言，相比之下更加的不耐烦。
“哪他妈那么多废话，让你过来就过来！”
“你——”
“静言！”程静言刚要发作，身边的颜青河却用肩膀碰碰她，示意她冷静，然后自己颤颤悠悠地站起来向那人“蹦”了过去。
只走出了一步，便有一道凛冽的目光射来，颜青河被激的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那人斜睨着他这滑稽的样子，接着又飘来一句话，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友好。
“……我不可以么？”颜青河试探性地问道，但回答他的却是更加冰冷的眼神。
“青河，坐下！”程静言负气一般说道，“去就去，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吃了怎地！”
等她走过去，对方却做出了让她大跌眼镜的事情，先是给她松了绑，然后将一堆纱布和创伤药一股脑塞到她手里，面无表情地坐床上，对着她脱了上衣：“给我换药。”
此刻，眼前的景象，让程静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孟力（上）

端木惜雨放下茶杯，看了看表，离程静言第一次发信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了，可是却还是没有消息，
“我出去找找他们。”看她看手表，秦琭瑶也按不住焦急的心情，戴上帽子就要走
“等会儿。”端木惜雨拉住她，随手扣上帽子，看了眼叶唐道，“一起去。”
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间屋内，若不是额头上的汗珠和纱布上渗出的点点红斑，从对峙的两人的淡漠表情中，旁人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刚刚发生过马上便要拔枪的战斗。
“不敢相信，国军中神话一般的孟团长竟然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坐在床上，平息着因为刚才剧烈打斗而使左肋处刚愈合的伤口一阵阵的剧痛，叶墨棠笑看着对面坐在桌旁，赤着缠满纱布的上身的人，“孟团长果然好手段，瞒天过海，方才又差一点将我骗了过去。”
回想刚才，她推开门时，只见一女子在床帏后半遮半掩，几近只露出一只斜挑入鬓的凤眼，和脂粉颇重却难掩姿色的半边脸颊。
见此景，叶墨棠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张形似的面容，往事便如流水一般从眼前一一划过，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有落泪的冲动。
“公子？”许是她出神的太过不合时宜，一道声音便堪堪响起，音调尖锐的有些不自然，带着不解和一些忿恨，将她唤回现实。
虽回了理智，脑海中却依旧还残存着一张早已尘封在记忆中的面孔。她不着痕迹的晃了晃脑袋，散掉那些回忆，抬眼对上用床帏遮掩自己看似羞赧，但实则眼神中透着寒意的人，致歉道：“抱歉，走错门了……”说完便转身关门欲走，甚至忘记这屋子根本就是她查了许久才最后锁定藏了人的地方。
不过，若不是她耳力极好，关门那瞬间听到了些可疑的细微声音，不然险些就错过了这个重要人物，更错过了被绑着扔在墙角处的程静言和颜青河。
果然，他们也接到了这个任务，看来吴学军也想将孟力这个能人归为己用。不过他派下来刚刚到根据地不久的鹰队来执行任务，叶墨棠猜想肯定不会是因为信任她们的能力，实际上怕是和军部派她来的目的大致相同——试探。
“好一个半面妆，美哉，妙哉！”叶墨棠将不该出现的情绪压在心底，换上了平日里不动声色的面具，“用这种方法，倒真让人意想不到……”
将擦去脸上脂粉的布帕扔在一边，孟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看着这张脸，便就不自觉的出神：“明明是这般俏丽的佳人，何故……”话未说完，
“唰——”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叶墨棠警觉地偏过头，一把匕首擦着她的额角飞了过去，稳稳钉在她身后的床柱上。
“看来为了不让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有必要杀了你！”邪邪地一笑，连左颊那两道伤疤都泛着凶光，“况且，大敌当前还在神游，有九条命也不够你活的！”手里握着另一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匕首，狠狠插进手边的茶桌上。
“但您并不想杀我不是么，不然我绝躲不过刚才这一刀……只是……”叶墨棠停下来，抬手摘了帽子，右手中指轻轻点了点眉骨之上有些刺痛的地方，果然触到了一丝滑腻，
“……这毁人脸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她无奈地看了看指尖上沾着的一点血迹，反手过去拔下短刃“当啷”一声丢在地上，神色挑衅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女人？
没错，是个女人。
没有人敢相信，国军里传的神乎其神的风云人物，战无不胜的先锋团团长竟会是个女人。借着挑衅的目光，叶墨棠仔细地打量起这个人，
与照片中的人无异，只是因为受伤而使脸色发白，若不是孟力因此而脱下上衣露出绑在胸口的白布，不会有人怀疑这个留着平头，眼神邪气的人，会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打量完了么？”见叶墨棠神情微动，孟力冷笑，“怎么，觉得我是假的？”
“自然不是，”叶墨棠笑的无害，答道，“只是佩服，又觉得惭愧……”
孟力冷哼一声打断道：“虚伪，你都不如那个小丫头真实”她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刚刚从短暂昏迷中苏醒的程静言“至少她见到我的反应，可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该有的反应。”
＇程静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人，
“你，你，你是，是，是，是……”是了半天，她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孟力自然知道她为何突然这样，于是转过头瞥了她一眼，呵斥道：“少废话，快换药！”
仍在震惊中的程静言奇迹般地没有反驳，颤着手走过去给她换完了药。＇
叶墨棠想象的出，程静言和颜青河知道孟力这个秘密时，一定是大惊失色，而事实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早年学戏时，师父常夸我反串的生角堪比儿郎，至少在形体与举止方面是看不出明显的女子的娇柔”将视线从程静言身上收回，带着不温不火的招牌式笑容对上那双不善的目光，“今日一比，才发现相差的远着呢……”

孟力（下）

“少在这拽词，说话不明不白的，老子听不惯！”孟力一脸厌恶地挥挥手，打断了叶墨棠的的话。
叶墨棠不怒反笑，“那即是如此，我便开门见山了……”抬手将额角一缕散下的长发掖在耳后，“您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听罢，孟力突然厉了神色，冷冷道：“你可以滚了！”
开门就吃了个闭门羹，叶墨棠却笑意更浓，玩笑道：“您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若是对那位姑娘说的，怕是足以让她火冒三丈的了。”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瞥了话题中的人物几眼。
显然，她现在也确实十分火大，只是碍于场合和颜青河极力的阻拦，才没有发泄出来而已。
“我是来劝您的没错，不过……”她顿了顿，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又道：“我是劝您去那个地方，而不是劝您回去的。”
那个方向，正是根据地所在的东向。
清楚这一点的程静言和颜青河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相信。
“墨棠你……你没事吧？”程静言戏谑道，“你不会是磕坏脑袋了吧？！”
若换做平时，叶墨棠定是会和她顶上几句。但此时，她只是冲她笑了笑，又看向也一脸狐疑望着她的孟力道：“权衡利弊，您应该选那边……况且，您心里早就这样打算了，不是么？”
“放屁！”孟力突然斥骂道，“少他妈在这胡说八道！”
“您骂我，就说明我猜中了您心里的想法，不然，战无不胜的孟力团长绝不可能会因为形势分析不准而在山影城一役吃了败仗”
孟力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再一次破口大骂，而是眼神狠厉地紧盯着她。
叶墨棠不惧她泛寒光的双眸，步步紧逼：“如此只能解释为，您本早就打算离开国军，所以故意吃了个败仗，为自己找个机会逃脱。现在包括日本人，有三方人在追寻您的下落，除非您死，或者继续亡命天涯，不然不归于一方，他们用不罢休。再者，日本人那边您是不可能去的，而国军这里，回去就是罪人，所以，答案不言而喻……”她顿了顿，语气稍缓又道，“您仔细考虑一下吧……”
因为她这一番话，孟力紧锁起了双眉，就连颊边的两道伤疤也都纠结地皱在一起。良久，她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为自己点了支烟。
云雾中，看不清神色的她，突然抬头，对上了笑容不减的叶墨棠，
“为什么？”
“什么？”
“你的任务应该是把我带回国军那里认罪吧，”孟力挑了挑眉，“此次要是不能带我回去，再加上之前你已经有了‘前科’，这一番下来，你的罪名可就大了吧。”
叶墨棠耸耸肩，没有否认。
“所以告诉我，”她重复道，“为什么？”
她咧嘴一笑，换了个坐姿，抬起右脚将双腿习惯性叠放，手指在膝盖上敲着，答道：“请我抽支烟，我便告诉您为什么……”
“哈哈？”孟力吃了不小的一惊，笑谑道，“你竟然还会抽烟？真想不出来你一个大家闺秀模样的可人儿竟然也会像我们一样时不时吞云吐雾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