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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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
作者：拖稿严重的作者君

墨棠

1942年春，一个暖暖的午后，丹梦亭里正咿咿呀呀地上演着招牌的昆曲名戏《牡丹亭》。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台上，扮演男主角的昆曲演员画着淡淡的戏妆，却掩不住那种漾出的忧伤，像是一个从古代穿越而来的人，带着那个时代的气息。昆曲所特有的温婉曲调也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人说，眼睛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所有故事，而眼前这个只有眼睛不加修饰的人，却让别人看不到他的内心，但当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你却又好像能够明白他的一切，就像是一直由你见证着他与杜丽娘之间那份荡气回肠，如梦似幻般爱情的始末。
一时间众人全部都被台上的人吸引去了目光，仿佛身临其境般随着演员的一曲一言或悲或喜。
“啊，姐姐——咱一片闲情……”“柳梦梅”半揽住“杜丽娘”的肩，对着那低垂头的佳人说着直白地爱慕，“爱煞你——哩——”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直至今日她才体会到什么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没想到李处长竟然会这么有眼光地挑了这场戏请她来看。不过，这戏词倒是着实过于凄美了些，实在不像是李处长的性情所能喜好的东西……
所以，他送一张这样的戏票，自己不来，却叮嘱她务必要来的目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请问是端木小姐么？”刚要离去的端木惜雨被一个戏班杂役拦了下来，对方很客气的语气，
“您好，”端木惜雨点点头，也同样客气道，“有事么？”
微微颌首躬身，恭恭敬敬地说着：“端木小姐，我家老板想邀您一见……”
“你家老板？”面对这种无端端的邀请，端木惜雨即刻警惕，条件反射般不着痕迹地抬手扣在腰间藏着的配枪上，“……我想，我并不认得你家老板。”
见她警觉，小杂役却也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铜质徽章呈给她：“但老板说您一定认得这个……”
端木惜雨将徽章拿过来仔细地辨认一番，
早在军部组建鹰队之时，便给小队每个人都发了一枚铜质徽章，而这个小杂役给她看的，是一个圆形正面印有鹰图形的徽章，和她家里放的那枚一模一样……
“你家老板是……”刚要细问，余光中瞥见墙角处一个闪烁的红点，是燃着的烟，白色的烟雾有些飘忽，似是有风吹过。端木惜雨立即噤声，手反扣着徽章归还回去。
“这里，似乎说话不太方便……”
小杂役很懂得察言观色，见她表情突变，便道：“端木小姐，我家老板在楼上备了茶，望您能上去坐一坐。”
端木惜雨点点头，应了对方，这时她又向墙角处看去，那个红点已然消失，再仔细观察也并未发现有人的身影，便随着上了二楼。沿着走廊几乎走到尽头，杂役打开了一个房间的房门请她进去，
房间很干净整洁，陈设也很简单，是极为普通的一套大型书桌和书柜，让本就不宽敞的房间稍显狭小，再加上对面还有一张大的木沙发和茶几。
看到这，端木惜雨才发现屋子里原来还有不少人，
“端木？”屋子里的人见是她，都惊讶的站起来，定神一看，正是“鹰队”的其他成员们，说话的是其中一名队员秦琭瑶，掩饰身份为中学教师，在队中是行动队员，擅长近战、搏击；坐在她左侧的是队中的另一名身手矫健的队员，身份为记者的程静言；再往左是千沐霜，是一名银行职员，队中身份是狙击手；在她们旁侧的是职业为医生的蓝若忻，同时也是小队的卫生员。而端木惜雨则担任小队的队长，她的身份是一家商会的经理。
“你们怎么在这儿？”还未等秦琭瑶几人回答，刚才送端木惜雨上来的杂役便答：“这几位小姐也都是老板请来的客人，还请几位稍等，我们老板马上就到……”说完便关上门离开了屋子。
屋内几人交流了下眼神……
“你们也是李处长给的票？他让你们来听戏？”那齐刷刷的四副“难不成你也是？”的表情不言而喻。端木惜雨内心的疑惑更加深了。果真李处长并不只是单纯的请她来听戏，但怎么又会成了队员的秘密集会？难道李处长是这“丹梦亭”的老板么？
“吱呀……”随着木门打开的声音，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各位久等了……”
几人惊讶地互相看了看——这、这不是刚才那个扮柳梦梅的演员么？！
脸上还带着妆，身上也还是仍未换下的戏服，只不过比刚才在台上少了些忧伤的神色，声音却依然不紧不慢，带着戏曲曲调一般的婉转，很恭敬地走过来向端木等人略点了点头算是行礼，才缓缓道：“几位还是先品茶，稍等片刻，待我卸了这身行头再与各位长谈。”说完示意身后的杂役给几人上了茶后，便走进屋子的一个里间。
大概也就是这么短短一杯茶的功夫，里屋的门再次打开，众人又一次为之惊艳，换去了戏装，便以长裤皮靴短款布制夹克出现在大家面前，洗去了油彩的脸庞，少了些俊俏与忧伤，多了份秀美与凌厉，因未来得及梳妆的黑色长发便就那样随意的披在双肩。
“就说柳梦梅如此的俊俏，竟然是个这么美丽的女孩扮的……”秦琭瑶玩笑似地语气说着，打破了无言的尴尬，“人长得好看，戏唱的也好。”
“姐姐谬赞了……”闻言，女孩只是轻轻笑了笑，随后走过去周到的为几人又添了茶。放下茶壶，转身坐在了她们旁侧的空椅上，优雅的将双腿叠放，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不知情的人见到她这一串的动作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富家小姐，亦或是留洋归来的女学生。但从刚才那个杂役的表现来看，她这一姿态倒也不足为奇。
“阿成……”突然她将门口立侍的杂役叫进来
“是，老板。”
不用女孩接着说什么，叫做阿成的杂役便会了意，径直走到房间书桌后的书柜里，拿出一份资料呈到端木几人面前。
“这是……”端木惜雨接过来，不解的看向她。
她指了指那份纸张道：“我知你们此刻诸多疑问，不过我想，这个也许能解答你们所有问题！”
看完资料，她们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表面上，这个叫叶墨棠的女孩为丹梦亭的老板，实则，她同是国民党当地军部的一名特别行动员，身居少尉。
“原来你就是李处长所说的那名新加入的队员啊？”端木惜雨这才想起三个月前李处长说过，她们小队要加入一名新成员。之后却从未告知新成员的身份，甚至姓名都不得而知，便没了音讯，一直过了这样久。
“队员叶墨棠前来报到，让各位久等了，望各位见谅！”说着，叶墨棠款款起身，很正式的向众人打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李处长卖的关子可真够大的，介绍新队员就介绍新队员呗，还美其名曰请我们听戏……”直来直去的程静言不大喜欢这样神神秘秘的处事。
叶墨棠笑道：“程姐姐，这并不是李处长的主意，而是我的建议。寻思着若让你们刻意去了解我的掩饰身份，倒不如让各位姐姐亲身体验一番，只是拙技献丑，让各位姐姐见笑了……”
“墨棠谦虚了，我虽不懂戏，但也觉得你唱的真的不错，”端木惜雨客套着，“连我这个平日里最不爱听戏的人，都完完整整地看了下来，听到心里去了。”
叶墨棠笑笑，定定的看着端木惜雨缓缓道，“既然您觉得唱的还算中听，墨棠只当队长收下了这份见面礼，只是墨棠还有个请求……”
见端木惜雨点点头示意自己，便又道：“希望往后队长安排任务时，尽量不要让我参与夜晚的行动，但具体原因不太好明说……”说完她不等对方回答，又恭恭敬敬地颌首，道了句见谅。
简简单单挡下了追问亦驳回了所有反对之声，再看向她时，端木惜雨微微地皱起了眉，
墨棠……
叶、墨、棠……

鹰队

几个人回去的路上，话题自然是围绕着新队员展开。
秦琭瑶道出了心中的疑惑：“惜雨，你说……这个叶墨棠不愿意夜晚行动是因为什么啊？害怕？不可能吧……”
“不会是躲清闲吧，明知道我们一般有大行动都是在晚上进行的。”还未等端木回答，程静言就接过话。虽不能以偏概全，但就今天这个新队员的表现，程静言并不十分待见。
在一旁听着的千沐霜也同样嗤之以鼻。
蓝若忻辩驳道：“但看她的性情，倒也不像是会投机取巧的人吧……”
秦琭瑶见端木惜雨一直不说话，便拍了拍她：“惜雨，你看呢？”
“……啊？什么？”
“走什么神呢？”秦琭瑶好笑道，“我们问你怎么看这个新队员。”
“……谁知道呢，但能让李处长同意加入小队的人，就一定不简单。到底是什么样人，还是慢慢相处看吧……”话说完，其余四人便又就叶墨棠展开了讨论，端木惜雨是无暇参与这些，因为她此时思索的，是那个一晃而过的神秘人影……
待端木惜雨一行人走后不久，叶墨棠这小小一间办公室又迎来了一位贵客，
“今天这场戏，那折《惊梦》，你唱的可是格外的棒！”来人进门便坐在叶墨棠的对面沙发椅上，一开口就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
“过奖了。”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别人如何评价自己的演出，闻言，叶墨棠也只是客气的笑了笑，然后俯身端起了桌上的茶壶问着对面的人道：“还是老规矩么……普洱？”
“不不，你别忙，我可坐一会就走，”对方忙摆摆手制止她，“……就几句话的功夫。”
“那不行，你堂堂一个国军厅长到我这来，却连杯茶都喝不上，实在说不过去……”叶墨棠不理会他，径自地端着茶壶走出门去，过了一会再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杂役，端着茶壶和茶杯。
“怎么样刚才，你们谈的还可以么？”等茶凉的功夫，司冲便与叶墨棠聊了起来。
“若是你以司厅长的身份来问我，那答案自然是相谈甚欢……”叶墨棠站起来转身走到橱柜里拿了些点心，走过去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尝尝，东街点心铺赵老板送的……”
“听这语气……难道还有其他答案？”不客气地，随手抓了一块酥点扔进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又拿了另一块伸手过去，“还挺好吃的……喏，你也来一块。”
叶墨棠表情有点复杂地拒绝了递过来的点心。转身走回座位，正襟危坐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她们是一个整体，那么多年都是一起同甘共苦过来了，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插一脚进去的……”
“所以说，她们很排斥你？”
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
“那你是后悔了？”司冲试探地问道。李山告诉过他，起初她对于加入鹰队，非常抵触。
“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哪里还有反悔一说。”慢慢吹散茶杯上的水汽，叶墨棠看着水面，因为热气蒸腾不禁让她半眯起了眼睛，伴着那微微地笑意，显得有些狡黠，“……倒是觉得此次加入鹰队，对我的‘那个任务’，也许会是个很好的推动……”
次日，司冲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军部走一趟
“厅长，这是我们掌握的鹰队成员们的资料，全在这里。”李山将一沓文件夹呈递给司冲，“请您过目。”
“别这么拘谨，老李。”见对方如此官腔，司冲笑的有些无奈，“只是聊聊而已，又没有其他人，干嘛弄这么正式……”
“咳……”李山掩饰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坐在司冲对面。
“这个‘鹰队’……组建有日子了吧？”简单浏览了一遍手中的文件，司冲抬头，说道。
“是，差不多四年了，”讲到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特工小队，李山就感慨万分，“这些女孩子这四年里都成长了不少啊……当初这五个女孩能结成一个集体，也着实是费了不少劲呢。”
司冲将手中的文件递还给李山：“不介意的话，给我讲讲她们吧……”
“不敢不敢……那我就简单说说吧……”李山接过来，点点头笑了笑，开始翻着资料回忆起来：“……像队长端木惜雨，我是极其欣赏她的才能。想当初还是先选定了她做队长，才以能配合她行动为前提而挑选的余下队员。
“虽然你看这丫头现在一本正经的样子，当年上军校时可是能折腾得很。当然成绩优异，领导力强这些都不必说了，因为这她毕业以后被校领导留下来当了两年教官，后来才分配到我这里。典型东北姑娘，性子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比军部里那些官气十足的人要爽快的多。
“这个程静言跟端木惜雨的性格挺相似的，都属于脾气特别冲的类型，不过近两年还是收敛了不少。武术世家出身，拳脚功夫非常好。
“……另一个功夫不错的是秦琭瑶，跟端木惜雨同届的军校生，性格倒是温温和和的。是学外语的，精通英，日，俄，德四门外语，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狙击手千沐霜，要说起来，这丫头来头可是不小……”
“千沐霜？”司冲似乎想到了什么，“是那个千家么？想不到千震将军竟然舍得让自己的女儿也来参军。”
“是啊，也许是看中自家千金这射击天赋，不想白白浪费吧。”李山接道，“……不说军部里，就算是放到整个华北军区，恐怕她都算是数一数二的狙击手，更不要说还是个女孩子，难得，实在难得！”
“啊最后……蓝若忻，学医出身，担任着小队必不可少的卫生员……”
“卫生员？”司冲不以为然，“一个卫生员也能加入特工队？”
“当然不只是卫生员这么简单，”李山对司冲这幅惊讶表情司空见惯，笑着解释道，“小队五个人里唯独她和端木惜雨精通无线电一类非常精密的仪器，所以她们俩个要同时兼任技术员。但你知道像她们这种特工小队，许多时候不仅仅要技术好，身手也非常重要，可偏偏蓝若忻的弱点就是这个，我就一直为这事发愁……”
“那个队长不是熟悉这个么？”
“可她不如蓝若忻，而且毕竟是队长，时常无法同时兼顾多方面……”
他突然停下来，起身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拿起另一份文件走回来，向司冲示意道：“好在这一次叶墨棠的加入，补上了这个缺口，我可是做了三个月的思想工作才说服了她……”他手里新拿的这份文件，正是鹰队新成员叶墨棠的资料。
李山整理着六个人的资料：“新队员加入，我想她们八成还需要些时日来磨合……”
司冲想到了那天在戏院叶墨棠对他说的话，沉默地点头附和。
“可惜时间太紧迫，也只能让她们在任务中相互熟悉了，”李山又道，“接下来我会尽量给她们一些需要团队配合的行动，但愿她们的表现不要让我们失望……”

初识

第二日，李处长就以暗号纸条的形式召集她们几人回军部。
早上一出门，看到门口的信箱里那张写着：“大伯生病，速回”的纸条，暗自对李处长这越来越缩短纸条内容的行为表达了深深地不满。
到了商会，端木惜雨便用纸条上的内容向会长请假：“会长，那个……我大伯生病了，我想回趟老家可以么？”
“嗯，把事情跟下边交代清楚了就走吧，反正这几天倒也没什么事。”没想到一向吝啬的会长竟然会这么爽快。
“谢谢会长，我一定尽早赶回来。”
从办公室简单的收拾一番便回了家，换上军装后很小心地开车去了小队约定的地点。在那里等了一会之后，接上赶来的其余四个人，五个人又故意绕了一些路，才开到军部。等把车在军部的大院中停稳，几人下了车发现李处长已经在院中等着她们了。
“李处长身边那个人好像是叶墨棠啊？”身为狙击手的千沐霜，拥有一双视力极好的眼睛，即使在夜里也可以一枪一中。经她这么一说，成员们才发现，李处长身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