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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娘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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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真的很大,呼呼的,震的房间里,只一根钉子敲着,挂着一根线的贾正白的遗照也轻轻的晃动,贾正清左右看看,把窗户关上,窗帘一拉,这一关一拉,把外头的风声人声和黑暗中别家点燃的光亮,全部的,一并关在了外面。
贾正清捧起了面条碗,才不多时候,一碗热面,已经凉的差不多了。
天真的冷起来了。



第四十六章 被头里的眼泪+第四十七 蝴蝶

眼睛已经病的稀里糊涂了。其实前几天烧退下来过,眼睛说肚皮饿,谭胖很高兴,还煮了鱼片粥给她喝。
眼睛好像真饿了,吃的狼吞虎咽,被小刺卡着了,卡着嗓子直泛恶,谭胖把白馒头浸了醋,眼睛咬了好几口,才把小刺咽下去。
谭胖说:“干嘛吃噶快(沪语:这么快)啊?”
眼睛说:“老好吃的(沪语:很好吃),我怕下趟(沪语:下次,以后)吃不到了。”
谭胖手挥挥,讲:“呸呸呸,童言无忌,随风而去。”
眼睛笑的嘎嘎的,讲:“你这样,像在家门口烧香的老太婆!”
谭胖没回应她,是讲:“这个粥,你欢喜吃,以后我可以经常烧的。”
眼睛舔舔嘴巴讲:“还有哇,我还想吃。”
谭胖的小眼睛眯起来笑,讲:“我就晓得你,还有呢。”
又从保温壶里盛了一点,谭胖喂给眼睛吃,讲:“慢点吃,当心鱼骨头啊。”
眼睛晃晃脑袋含一口稀饭,米饭软糯,米汤很浓,带着鱼肉的鲜香。吐刺的时候,谭胖的手伸过来,让眼睛吐在他的手心里,谭胖胖,手也肉,手指倒长,手心摊出来,平坦厚实白嫩。
眼睛嘴巴里的小刺含着,忐忑的看了半天,最后,把刺吐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眼睛讲:“老谭,你的手,像耶稣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开始很顺口的叫谭胖老谭了。
谭胖说:“哦?”
眼睛讲:“真的呀。”
谭胖看看小姑娘,问:“眼睛,你看到过耶稣吗?”
眼睛被问的一愣,眼皮垂了,讲:“哦,我小时候,亲戚家里有个耶稣的像。”然后,又吞了一大口稀饭。
谭胖说:“哦。”看着眼睛腮帮子鼓啊鼓的慢慢吃一口饭。
谭胖思索了下,问眼睛:“眼睛,阿拉,也算是朋友了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多少大了?”
眼睛一口咽了稀饭,看着谭胖,讲:“你老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谭胖叹口气,讲:“眼睛,我是医生呢,你几趟(几次)生毛病都在我手上看的,你当我真的啥也看不出啊?”
眼睛听着谭胖讲的话,眼睛盯在被头上,两只手拉在被角上,刚刚吐在手心里的鱼刺落在被单上,白的,软的,但小头头,是尖锐的。
眼睛的声音没那么欢快了,讲:“你老(沪语:很)喜欢多管闲事的。”

眼睛沉默了,谭胖看着小姑娘的头越垂越低,几乎要弯到了被头上,谭胖叹了口气,拍拍她,讲:“眼睛,其实,没什么的。”
眼睛的脑袋抬起来,看着他,大眼眶里,竟然是含满了泪水的,摇摇欲坠着,好像再微微一动,就要滚出来。
眼睛的声音也像从水底下冒出来一般,是湿的,眼睛喊着:“你老怪的,好好的,干嘛要把这层纸头捅破呢?听我告诉你我一生下来就是一个怪物,就那么叫你开心啊?”
谭胖看着小姑娘捏的紧紧的轻轻发抖的拳头,讲:“谁?谁说你是怪物的?”
眼睛的头低下去,眼泪落在被头上,飞快的用手擦了,抬起头讲:“我晓得你的意思,我看见你吃人肉的事体,你一面对我好,一面抓我的把柄,就是怕我讲给别人听!”
谭胖看着小姑娘愤怒起来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讲:“你讲的什么呀。”
眼睛身体缩进被头里,声音闷闷的讲:“好了,我晓得你也有我的把柄,我肯定不会把你的事体讲出去的。以后,你不要再睬我了,这个,”眼睛的一只手伸出来,指着端正摆在枕头襟的一双黑皮鞋,摒了一口气讲,“这个还给你,你拿走好了。”
又讲:“稀饭我吃了,现在还不起了,等明朝我起来,烧还给你。”
眼睛闷在被头里讲着这些话,心里憋着气,气都透不上,胸口一抽一抽的疼。
这时候,她听见关门的声音,谭胖,真的走了。
眼睛掀开被头的一角听了会,真的安静了。眼睛把头埋在黑暗里,闷热的,看不见外面,也看不见自己,这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让她觉得难受,难受的又想哭了。
反正,也没人了,所以,眼睛伤心的哭起来,哭的很厉害,眼泪鼻涕,淌了满脸。

忽然,被子就被揭开了。
一阵的光亮,眼睛的眼睛眯起来,看见谭胖高高胖胖的站在光的中间。
谭胖讲:“你干嘛哭啊?”
眼睛吸吸鼻涕,翻个身,讲:“你不是走掉了吗?”
谭胖讲:“我去倒点水给你擦面孔啊。”
看看眼睛,又讲:“没事哭什么,一头汗。”
眼睛讲:“不是讲好了吗,你不睬我,我也不睬你。”
谭胖讲:“为什么?”
眼睛吸吸鼻子,讲:“你是大医生,没事体睬个怪物做啥?”
谭胖叹口气,讲:“眼睛,谁讲你是怪物的?真是不负责任,你这样的,是病啊。”
“病?”小姑娘转过头来。
谭胖扶她起来,把拧干的热毛巾给她,讲:“是,这是病。”
眼睛接了毛巾,却并不动,只傻傻盯着谭胖看,谭胖看着小姑娘的眼睛,那么大,带着点茫然,又似乎,带过一星点亮光的眼睛,谭胖讲:“眼睛,别再讲自己是怪物这种话,你只是一生下来,就得了一种病,什么怪物的说法,那真是迷信!”
眼睛看着谭胖,仔细的看了又看,这个男人,胖胖的,胖胖的男人她见的多了,但没有一个,像谭胖这样的,他是小眼睛的,虽然小,虽然躲在眼镜片后边,但那眼睛里的光还是亮闪闪的看的清楚,就像,太阳在云的后面,天还是亮的一样。
见眼睛不动,谭胖拿过毛巾,给她擦起脸来,毛巾温暖,谭胖男人的手有点重,但却是有条理的,仔细避开着她脸上的小疱,左边,右边,额头,下巴,鼻梁,再轻轻的按按鼻孔,吸去她挂着的鼻涕,温温的气息,就直接跑进了眼睛的鼻孔里,一直,透到头顶心去。
谭胖啰嗦,还在絮絮叨叨,讲:“才退烧了,又一身汗,受凉了可不好,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不叫人省心。晚上,被子一定要盖好啊。”
谭胖碎嘴的像个老太婆,但,忽然,眼睛就相信他了。

眼睛的脸又干干净净了,她拿了冬冬给的小镜子美美的瞧,忽然问谭胖:“老谭,我这个毛病,治的好吗?”
谭胖看着眼睛,斟酌了下,讲:“这个不好说,你要先把你的情况讲给我听听。”
眼睛低头不说话了。
谭胖顿顿,问:“眼睛,我是想帮你的,但是,我没接触过你这样的病例,你最好,详细点讲给我听,比如,是啥个时候,开始不长模子(沪语:个子)的?还是,你现在,到底多大了?”
眼睛的心口一直像被泥堵住了,谭胖的话就像水一样哗啦啦的冲,眼睛觉得,心里面,包着的一层,马上就要被融化了,不见了,扭捏着,眼皮抬起来,又垂下去,手指头绕来绕去,眼睛的声音像蚊子嗡着飞一样低,小姑娘讲:“我,到过年就25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47;
眼睛哭了一场,脑袋疼。半夜里,睡着了,眼睛做梦了。
眼睛知道是做梦,因为,只有梦里面,自己才能又回到乡下的小村子。
梦里的天,石板路,矮房子,小石桥,都是湿的,晃悠悠,想飘在水里的一张图画,好像没多久,就要融成一团。
眼睛在石板路上跑,她只是看见一双脚,但她晓得那是自己,因为,穿着她的宝贝皮鞋呢。
眼睛跑的快,一步一个水花,眼睛心里头想,这样湿漉漉的跑,鞋子会不会弄坏呢?于是,脱下来,拎在手里头,赤着脚跑,脚心是暖的,一脚踏下去,凉到刺骨。
眼睛顾不得了,只是想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一个劲的跑,为什么来不及,为什么要跑,却是不晓得的,只是晓得,是开心的,和脚底下的水花一样,心里头,也是一朵一朵的花。
跑呀跑的,忽然,眼睛看到一双鞋。
缎面的,粉色的,上面是五福的图案,沾了些水迹,就那么纤细的,停在她的眼面前。
眼睛想朝上瞧,却抬不起头来,只看着鞋子上百褶的裙边,在小风里,小鼓着,向后倾,袜子,是干净的白。
眼睛听到一个声音,无比好听的声音,像酥糖一样,入口,就化了,舌尖喉咙,蜜一样。
声音讲话:“侬这个小人,阿子(苏浙语:鞋子)不穿乱跑,凉从脚起,冻坏掉哪能办?”
女人蹲下来,给眼睛穿鞋子,眼睛站着,睁着眼睛,只看见她的一头黑发,和黑发上的一根发簪。
眼睛觉得这簪子眼熟,忽然想起来,这不是阿娘的簪子吗?“
女人抬起头来,原来真的是阿娘,自己却不是自己了,变成了一个男小人。
不,自己也不是这个男小人,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缩在了墙角,抿着嘴巴,看着阿娘给那个男小人穿鞋。
阿娘蹲下来,裙边沾了泥水,脏了。
眼睛的手里也没有鞋了,只是光了两只脚板,踩在冷冰的石板上,一只搓着另一只。
眼睛讲:“我的阿子(鞋子)没啦?”

谭胖看着又烧起来的小姑娘,胡乱的张着两只手,闭着眼睛乱喊。
哭一场,果然是哭坏了。
这突忽其来的寒热(沪语:热度,高烧),使得谭胖自己心里也没有了底,不知道,这一回,她还挺不挺的过去,这种不知以后的感觉让他惶恐,眼睛脸上的水泡有的结疤了,有的还鼓着脓头,红潮的一片,脸色也是,就像,当年女儿一样。
谭胖听着小姑娘含糊的叫:“我的鞋子啊!我的鞋子呢?”
“在这。”他把皮鞋塞在她手上,眼睛手抓到了,忽然安静了,谭胖看见她,似乎还笑了下。
然后,眼睛讲了句:“蝴蝶。”

蝴蝶。
眼睛又看见蝴蝶了。
在一个高高的秧架子上,是黄瓜架子吧,碧绿的秧爬满了,开了一朵一朵黄色张扬的花。架子那么高,眼睛矮,所以,她扬着头看。
她的前面,还有一帮小孩子。
他们都摒着呼吸,瞧着一个小蛹,正慢慢的破裂。
一个小孩子叫:“蛾子要出来啦!”
不,是蝴蝶。眼睛眼睛都不眨的看,在心里,叫的很响。
眼睛只对自己叫着,是蝴蝶,一定是蝴蝶!

真的,是蝴蝶。
眼睛欣喜的看着一双还折着的翅膀伸出来,小的,薄的,触须似乎颤抖着,就要,飞了。
但是,它被抓住了。
一个男孩子,用两只手指头捏着,炫耀的叫:“看啊!被我捉牢(方言:捉住)啦!”
眼睛还没看清楚,另一个男孩子一步上前,忽然两手合十一拍,啪的一声响。
眼睛听到他说:“扁了,正好做书签。”
眼睛觉得,一瞬间,像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淌下去。

一帮子小孩子叫闹着在前面走。
猛然间,一个男孩子的头就被砸中了。
砸在后脑勺,他哎呀疼的蹲下来,手一摸,一手的血,破了。
男孩子哇哇的哭起来。
小孩子们朝后看,眼睛立在不远的地方,眼睛那么大,里面,都是红血丝。
然后,跑开了。

谭胖看望见床上眼睛的手脚,不停的动,一颗眼泪,从她眼睛里滑下来。
谭胖拉住她抖哗哗(沪语:颤抖着)的手,讲:“好了,眼睛,好了。”
谭胖说:“眼睛,停下来,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上部 完

海娘事 下部
作者:苏瓜瓜

一,末路 

眼睛在一片黑暗里,摸索着,走走停停的,路是硌脚的,弯弯曲曲的,像没有头,眼睛的手靠在沿路的墙上,墙是湿的,闻一闻,青苔的味道。
眼睛气喘吁吁的,跟着前面的蝴蝶走。
她记得它被拍扁了,但它现在就在她的眼面前飞,周围一片漆黑,只看的见蝴蝶翅膀上的一点萤光。
眼睛磕磕绊绊跟着跑,她觉得累透了,但不敢停下来,怕一停下来,自己,就被埋在这黑暗里了。
眼睛跑啊跑,终于跑出去了,跑到一间院子里,一个男小人,赤(沪语:光着)了屁股站在脚盆里,喊她:“阿姐,阿姐,阿娘让你帮我打浴浴(方言:洗澡)!”
眼睛愣在那,觉得熟悉,心里面,有些欢喜,跑过去,喊:“侬不要乱动!”
眼睛蹲在地上,给男小人扑水洗,男小人不晓得跑哪里疯玩了,脏兮兮,手指脚趾都是烂泥,眼睛打了洋肥皂,仔细的给他搓,搓的用劲,男小人的皮也搓红了,男小人用水泼眼睛,讲:“坏阿姐!”
水打在眼睛的眼睛上,一阵的糊涂,眼睛用手擦擦,醒过来。头还是很痛,这一刻,脑子却是清醒的。

头转一转,眼睛看到床旁边,立了一个人。
不是谭胖,谭胖倒在地上。
站着的那个人,头面都给布头蒙了,只露出两个洞,透出眼睛的光来。
眼睛觉得浑身难受,又说不出轻重,只觉得,重的抬不起来,轻的,像浮着躺。
咽了口唾沫,眼睛讲:“我刚刚,还梦见小辰光(沪语:小时候)给你打浴。”
布套里的人讲:“来金,别和我套交情。”
眼睛讲:“小官,刚刚梦里巷,你还叫我阿姐呢。”
戴官叹了口气,讲:“来金,你把东西交给我,跟我回去,我还叫你阿姐,给你养老。”
眼睛轻轻笑了笑,讲:“不。”
戴官讲:“你这个病,活不了,你难道,要把那东西带到棺材里?”
眼睛讲:“是阿娘,想带牢伊进棺材!”
戴官讲:“侬不要逼我!”
眼睛嘴巴裂的大大的,讲:“我死都要死了,还在乎早那么一刻?”
眼睛讲:“你早点动手,倒是成全了我!”
戴官讲:“来金,你别装了,阿娘都讲,你向来会装!”
眼睛眼珠子翻翻,吃力的把手抬起来,手被纱布包裹着,膀子露出来,一片猩红的点点。
眼睛讲:“既然讲我是装的,你就把布套子拿下来,来拉拉阿姐的手!”
戴官后退一步,讲:“你做啥?”
眼睛把手塞回被头里,讲:“小官,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拉我的手,让我领着买糖?你长大了,就忘记了。”
戴官讲:“小辰光的事体,我哪里还记得?”
戴官看了看眼睛,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了,叹了口气,又讲:“你这是何必呢,到了这一步,现在,是老天爷要收你,拿着那个,也保不了你的命,你也晓得,那个东西,是阿娘的命,阿娘怎么讲,也养了你这么多年!”
外头有风刮进窗子缝,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外边路灯白冷的光。
眼睛的眼睛里面,也是白冷的。
眼睛讲:“阿娘养了我,也害了我一辈子。”
戴官讲:“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娘待你,哪里不好?”
戴官讲:“阿娘讲的对,你一出去,心就野了,恩怨都不分了。”
眼睛嘴角牵扯了下,讲:“你吃谁家的饭,当然就被谁家蒙了心眼,你流谁家的血,当然帮谁家说话。”
戴官听了,也冷笑起来,讲:“难道,你不是吃我家饭大起来的?”
眼睛的眼睛闭起来,讲:“就是吃了你家饭,我才一直这么大!”
戴官讲:“你这是什么话?”
眼睛讲:“戴官,就像鸡生蛋一样,有的孵的出小鸡,有的一辈子只能是个鸡蛋,我跟你,是不相同的。”
戴官看看地上的谭胖,讲:“来金,你别和我耗辰光了!这个胖子,可给我捅了一刀,你想救他,就要抓紧辰光!”
眼睛笑起来,讲:“我为啥要救伊?”
戴官讲:“你又在装,你帮这个胖子的交情,你比我清爽!”
眼睛讲:“我帮伊有啥交情?伊不过就是个医生!”
戴官讲:“没交情,他帮你买的皮鞋放在枕头边上?来金,不要以为你在外面,你的事体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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