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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药坊-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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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在一旁看着,不做声。小四肘了肘小五,小五肘了肘小四,小六拿手背擦了鼻涕,扯了扯小四的衣角,憨声憨气的问,“四哥,是去祝大哥家里吃饭吗?上次祝大哥说家里有中原请来的厨子,做菜可好吃啦。”
茗棋扔掉手里软烂烂的野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中原来的厨子是真的,做饭好不好吃就未必可知了。”
苏晓一听有中原来的厨子,心下其实已经乐开了无数朵花儿,巴不得立马飞到将军府的说。苏瑾吩咐小四小五和茗棋去喂马,喂好了牵来就出发。
这期间,苏晓和莲心玩了几盘手心手背,苏瑾则是在一旁自己和自己下了一盘棋。小六吊着一行鼻涕,一个人在厨房里玩得直傻笑。
没过一会儿,小六缩手缩脚从厨房里溜出来,跑到苏瑾身边,看他下棋看了一会儿,又挪挪到苏晓旁边,伸出黑糊糊的小指头戳了戳苏晓的背,吸吸鼻涕道,“我娶了新娘子了。”
苏瑾一边落下白子,一边悦声道,“小六长大了,要娶一个跟小六一样聪明的女子做新娘,可不是锅灰捏出来的娃娃。”
苏晓和莲心两个跑去厨房一看,果然小六捏了个黑泥巴的娃娃,巴掌大一点,正躺在地上呢。苏晓和莲心笑得肚子发疼,小六则是眼巴巴望着苏瑾下棋,吸了吸鼻涕,又问,“那新娘子是不是要和新郎住在一起的?”
苏瑾温和的看他一眼,略略点头。
小六咧嘴嘿嘿的傻笑,抬起手背擦了一把鼻涕,“那小姐明天就嫁给祝大哥,以后每天我们都可以和祝大哥玩。”
苏晓听到差点没岔过气去,连咳了好几声。苏瑾放下棋子,过来替她顺了顺后背,抱起她坐到凳子上,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她唇边,喂她喝下,转头吩咐道,“莲心,你带小六去洗洗脸和手,天冷不宜用凉水,炉上烧过的水该还温热着,就用那水吧。”
苏晓抬头,仰视着苏瑾的下颌和侧脸,心想她真是有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哥哥了,这么聪明,这么细心。刚才他们都没见小六在玩什么,可是大哥就能知道小六用锅底的灰做了个媳妇。
为什么这么好的大哥就是喜欢跟猪坏蛋那样的腹黑小盆友一起玩呢,还把小六都给俘虏过去,小六这个家伙,竟然盼着自己给猪坏蛋做新娘子?哼,没门!
苏瑾伸手点在苏晓撅起的小粉唇上,一脸和悦的笑道,“宿凡就这么让你不满?”
“我就是和猪要好,也不做他的小伙伴!”苏晓义正言辞,小手叉腰,摆出一副决不妥协的阵势。
苏瑾呵呵一笑,“可惜,宿凡那里有好多稀奇的美食,我见过的就不下十种,都很美味呢。”
苏晓又饿又闷又赌气,将头顶在苏瑾的腹间,摇来摇去像个拨浪鼓,闷声闷气的嘟囔,“好吃的好吃的好吃的,苏晓没有好吃的,猪坏蛋不许有好吃的!猪坏蛋是大坏蛋!”
苏瑾将她抱起来,让她揽住他的脖子,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去了将军府可不许这么叫,宿凡好歹大过你,不许没礼貌。”
苏晓赖在苏瑾怀里,乖乖的回答,“我才不跟猪……祝谁谁说话。”
这时莲心带小六已经洗过,小四小五和茗棋也牵了马来,一行人便向将军府去了。
正文 003 一次难忘的饭局
将军府,宴厅。
桌上已经摆上了几样凉菜和点心,凉菜都是新鲜的蔬果制成,清火温脾,最适合暮秋时节食用,点心都是现做的绿豆酥梅花糕之类,造型很好,香味清淡。
小少年一袭清白短衫,站在宴厅角落的一扇窗前,外面凌乱的风鼓起挽束起来的真丝绣蝶软帘,牵起帘角一只金线绣的蝶,翻翻卷卷扑打在小少年的肩头,好像活了一般缱绻萦绕,翩然舞动。他偏头看了看那绣蝶,白袖轻抬,手指捻住帘角,将那绣蝶从肩头滑落下去。
转身,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对上菜进来的丫头道,“把点心都撤下去。”
小少年声线还未脱稚气,却像是秋天刚打下来的霜雾,又湿又凉。
丫头应了声,把糕点都一一撤了下去。小少年又道,“做一份清热祛燥的莲子汤,三人份。”
“莲子汤?为什么要做莲子汤,难不成三弟要去打猎?”从宴厅外徐徐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伸着懒腰,顺势拦下一个丫头,端过丫头手里的梅酥,拈起一块放进嘴里,瞥眼见小少年又转过头去不看他,便冷笑两声,“我倒忘了,三弟不会骑马,更不会射箭,就只会读几本之乎者也。不骑马打猎喝什么莲子汤,不如去粪桶里喝尿的好。”说话这人正是小少年同父异母的二哥,祝戎生。
小少年不说话,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清冷的看向窗外。一只云雀不知从哪里飞来,掠过窗前,冲刺向远天飞去了。
祝戎生将剩下的梅酥放回桌上,快步走到小少年身边,极快的伸手扼住小少年的咽喉,阴冷的笑道,“你看,我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世间只有武力才是王道,天下是打出来,不是从书里看出来的。”
小少年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冷冷看着眼前的男子,脸色已经让血液憋得紫红。祝戎生尤其厌恶他这样的眼神,恨不得当即捏断他的脖子。祝戎生当然不知道,要不是小少年暗地里做了个小手势,暗示外面的人不要妄动,他此刻只怕已经倒在血泊里,浑身痉挛了。
论出剑的快和准,没有人比得过小少年的近卫,这个影子一般的,叫明宇的人。
“祝维摩,你给我听好了,这个家迟早是我做主,到那时,我第一个将你赶出祝家。”
祝维摩,小少年觉得,似乎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叫他,学府的夫子替他取了小字,宿凡。学府里的人都叫他宿凡。家中,下人们称呼他少公子,爹和两个哥哥鲜少与他见面,自然没人唤他的本名了。
祝戎生并不敢真的捏死他,临到他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才松了手,将他顺势扔甩出去,祝维摩个子不大,生生被这一甩抛到墙面上,后背重重的砸在了墙上。
落下地来时,他嘴角已经渗出了血渍,很快染红了白衣。
“没用的东西,这么一点打摔也经受不起。你那病怏怏的身子骨,怕是随了你娘了,她死得早,我看你也活不了多长。”
祝维摩眼底忽然一亮,像一头小兽一般,刺出的光惊得祝戎生心头一颤。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衣角,转身出去了。
祝维摩从地上爬起来,轻舒一口气,食指和中指极快的寻到手腕和颈部几个大穴,反复按压了几次,待到心律平稳些了,才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
他回到宴厅时,客人们已经到了。
苏瑾见他进来,一眼便觉察出他气色不好,又见窗前的血渍,和桌沿上一盘凌乱的梅酥,已经多少能猜出是祝戎生来过。苏瑾并不多说什么,祝维摩也只是淡淡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都各自沉默。
莲心倒是眼浅,没见出什么不对,上前来就拉起祝维摩的袖子,脸一下子红到耳根,“莲心谢谢公子,等莲心学会做梅酥了,就做给公子吃。”
苏晓在一旁看着,就好像被朋友插了两刀,心里一百万个不爽。偷眼去撇大哥,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气氛怪怪的,让苏晓很不自在,她自己先爬到高高的宴席桌上去,小手抓了一片凉菜盘里的不知道什么酱瓜,塞到嘴里,咬得咯嘣咯嘣。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苏晓身上,她朝大众摆摆手,又抓起一片生菜塞进小嘴,含含糊糊的喊道,“我饿了。”
酱瓜的黑酱沾了苏晓一脸,小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四肘了肘他,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苏瑾抽身过去,拿起衣袖替她擦了手和嘴角,偏头对祝维摩道,“晓晓确是饿了,宿凡莫要见笑。”
祝维摩叫来外面的丫头,吩咐她们把桌上那盘梅酥撤下去,再快些上菜来。苏晓不理他们,跳下高凳子,拉了莲心和小六,三个娃娃一起爬上凳子去,你一手我一爪抓着酱瓜小菜什么的胡乱吃。
苏瑾将三双筷子塞到三个娃娃手里,向小六和莲心道,“擦了手,用筷子吃。以后不能学晓晓用手拿菜。”
苏瑾又替苏晓擦了一遍手,她才罢休,胖乎乎的小手攥住筷子,戳起一个酱瓜就塞到苏瑾嘴里,“大哥吃,酱瓜好香。”
苏瑾无奈的摇头,咽下她喂来的酱瓜。又对小四小五和茗棋道,“你们也过来坐,小四照顾着小六些,别让鱼刺肉骨伤着咽喉。”
一行人入座后,祝维摩才过来,坐到苏瑾旁边,两个人聊了一些学术方面的深刻问题,大约又说了一两件很严重的大事,总之苏晓听不懂,菜很快就上来一大桌子,她忙着吃,吃得兴起的时候不忘将小身子探过大哥的后背,对祝维摩挤眉弄眼的做鬼脸,还把酱瓜故意扔到祝维摩的白衣服上,然后对他大吐油腻腻的小舌头。
苏瑾不管苏晓,任她胡闹。祝维摩更是当苏晓不存在,由她怎么惹他,他都不温不火。其余人都看得有点心酸,谁想到祝维摩不但不生气,给每个人夹菜的时候,竟然给苏晓夹得最多。
苏晓歪着小嘴,看着碗里面祝维摩夹来的两条圆滚滚的小鱼,鼓起腮帮子,小手攥着筷子狠狠一插,小鱼整个儿打了滑,溜溜从碗里飞出来,直冲上天,正正落下来落在苏晓的头顶上。
一桌子的人,又忍不住哗啦一声笑开。连苏瑾也笑了,祝维摩也笑,但是表情看起来很纯良那种,苏晓圆圆的脑袋瓜子顶着一条圆圆的小鱼,圆圆的大黑眼圆圆的瞪着猪坏蛋,气得小脸圆鼓鼓。
苏瑾拿下她头顶上的小鱼,用自己的筷子替她把碗里的另一条剥开,剔除了鱼刺,对她暖笑道,“吃鱼。”
苏晓看小四小五和莲心他们都笑她,小六顾着对付一块排骨,没空理她,只有茗棋没有笑她,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我要跟茗棋坐。”苏晓气愤愤的扔了筷子,从桌上跳下来,跑到茗棋旁边的空位子上去。茗棋有些吃惊,也不拒绝,将自己的碗推到苏晓面前,用筷子夹了一柱菜,喂苏晓吃。
小六在对面啃着骨头,看着他们,油油的小手拉了拉旁边小四的袖子,“四哥不是说小姐要做祝大哥的新娘子,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生娃娃,四哥骗人!小姐和茗棋哥一起吃了,他们要一起睡一起生小小姐……”
小四一把捂住小六的嘴,借口带小六出去买糖,瞬间蒸发。
小五想了半天,别过脸呆呆的问莲心,“我怎么不知道小姐要和祝大哥成亲的事,莲心你知道吗?”
莲心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红着脸,偷偷去瞄苏晓。
苏晓看看茗棋,又看看苏瑾,心下立刻明了事态。难怪小六要捏新娘子,她其实也听到过爹和娘说的小碎语,大约就是很喜欢祝家小儿子,觉得跟苏晓很合适之类的。苏晓心想她才五岁,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订婚。没想到爹娘还真是喜欢这个猪坏蛋得不行,急忙忙就给她和猪坏蛋定了娃娃亲。苏晓觉得,她还是装作什么没听懂的好,那么以后她要喜欢别的男孩子,也就不算是红杏出墙了。
苏晓仰头,伸嘴去把茗棋停在半空的筷子上,一根白菜拖叼了拖下来,慢慢咬进嘴里。
祝维摩微微有些吃惊,要是她真的没听懂,那就是她太笨,要是她听懂了装傻,那就是太聪明,任何一种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
到这里,气氛多少有些尴尬。苏瑾岔开了话题,转问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宿凡也是近几日的生辰,我也做一回东,为宿凡庆生,可好?”
祝维摩点头,“倒是不必送什么礼,显得见外了。”
苏晓安分了许多,乖乖吃饭,偷偷看大哥跟这个猪坏蛋基情四射,心想年纪这么小就对她大哥居心不良,真是个腹黑男,她才不要嫁给腹黑男。
回到苏府之后,临睡前,苏晓总结了:这个饭局真是让她难忘,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让她知道以后要嫁的人竟然是她最讨厌的人。
不过,小四又是怎么知道她和猪坏蛋娃娃亲的事的呢?
电脑出了点问题,连不上网,从下午一直弄到现在才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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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4 夫子过世
苏晓本来想问小四是怎么知道她和猪坏蛋的亲事的,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莲心就来把她叫醒了,她问莲心什么事,莲心顶着两个哭得桃子一样红肿的眼圈,哭啼啼的说,“宋夫子老了。”
宋夫子三十四,按这个年代的岁数来算,也顶多是中年,怎么能说老了呢?而且老了就老了,莲心哭得这么伤心干吗。
苏晓一霎间明白,“老了”不是指老了,是死了的意思。那是苏晓在这个时空里第一次接触到死亡,身边那么亲近的人,一下子就没有了,不在了。她抄的那两遍三字经也没有人检查了,也没有人会因为那八遍没有抄的打她的手心了。苏晓头一次希望,夫子以后每天打她的手心,她也跟着莲心哇哇的哭,哭的比莲心还伤心。
最后是苏瑾进来,安慰了好久,她才不哭了,窝在苏瑾怀里睡了一会儿。
苏瑾抱着苏晓,去了宋大夫的家里,大人们已经都等在那里,祝维摩也在,宋夫子和学府的夫子们大多都是同门出身或同朝做过官的,来的人自然不少。祝维摩私下跟苏瑾说了几句话,那时候苏晓正睡醒了,似乎听见什么打仗什么军营之类的,她也没心思在意。
接下来的几天,看着夫子的灵柩出殡下葬,给夫子守七,每一天苏晓都觉得很漫长。她想了很多事,想到现世的时候,二十年没见的父母,因为飞机失事都死了,想到孤儿院里最好最好的宋老师去世的那段日子,想到一起长大的好友出车祸的事。
苏晓觉得,宋夫子的去世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她现在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她该要珍惜的人。就算是猪坏蛋,也一样。
她跟猪坏蛋和解了,在猪坏蛋生日的时候,正好是他们为夫子守七的那几天,她送了猪坏蛋一个自己做的小风车。猪坏蛋说谢谢她,风车很好看,他很喜欢。
夫子的葬礼结束后,苏晓病了一场,爹娘和大哥都忙上忙下带她看病给她买药,几个叔伯也都天天来瞧她,带了好多药材来。最后连皇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好歹把这病对付过去。过了一个多月,渐渐的也清了病根。
那一月期间,苏晓迷迷糊糊的时候,总是梦见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面有一片干枯的土地,中央长了一颗豆芽菜,好小好小,两个豆芽一样的小瓣都枯得发黄了,垂头丧气的。苏晓病好了之后,就再没有梦见过那小芽儿,她身体恢复得很快,食欲还比从前要好了很多。苏相国和夫人这才放了心,苏瑾下了学府的功课后,每天都来看她,给她带些好吃的糖糖。
那之后苏晓吃得越来越多,爹娘都觉得她是要开始长个头了,谁想到半年过去,苏晓就长了一厘米左右,同龄的孩子都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
苏晓自己也着急,她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个身高。可是不管她怎么吃,就是不长高,也不发胖,从前圆圆的脸,还微微瘦了些。
倒是莲心半年长了好多,已经高出苏晓一个半头。苏晓每次站在莲心面前,都觉得很郁闷。有一天,苏晓突发奇想,觉得自己是生了什么怪病,可能一辈子都长不高了,她当下就拉着莲心去找娘。
正是入夏时节,娘和赵姨姨正在窗前的阳光下面绣花。苏晓蹭蹭跑过去,抱着娘的大腿就呜呜的哭。苏夫人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了,心疼得不行,赵姨姨把莲心拉到一旁,问到底是什么事。
这个时候苏晓抬起头来,一张哭得脏兮兮的泪脸,两个红肿肿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娘亲,带着哭腔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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