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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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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文阳先是不解,几分怔愣地看紫萍。但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并无玩笑之意,便也多少懂了这里头的意思。一则舒公府让他们当家做主倒在大道理上过得去,实是四姑姑是嫁出去的,本就不该对娘家之事予以置喙,不过这也是虚的。没见他跟舒季蔷都来了这么久了,让他们染指了什么事。二则,倘若真要他们拿主意,那也不该来问他不是?论辈分,舒季蔷可高自己一辈儿呢他不自觉地抬头与舒季蔷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去吧……”
紫萍敛衽:“可得了大爷的话,那奴婢可就照做了。”一面还自此观察舒文阳的反应,深怕他有一个不舍得亦或者别的。
舒文阳不耐烦地挥手:“去吧……罗里罗嗦的。”
紫萍脸顿臊,退了几步:“那奴婢就下去了。”正要退步,手腕却“啪”地一声叫舒季蔷扣了个结实,“可会伤她性命?”
紫萍正要回答,冷不防舒文阳凉笑了几声:“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既然是有凭有据的纵火犯,还是官府怎么说就怎么惩治了。七叔……当断则断,您应该比我更为清楚吧?”慢慢挑弄着长长的血红宫绦,宛若那上头沾染的俱都是战场上的亡魂。
舒季蔷心内一悸,就慢慢松了手。半尴半尬地道:“言之有理。”可想大梁律例,纵火犯该断个什么罪行,他竟不曾知道。
可舒文阳心里却是有底的,气定神闲地将宫绦绕上指尖,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模样。舒季蔷摇头,也早就知道他该是如此的,一直如此果决又残忍的人。
紫萍看了看他二人神情,又想起为舒季蔷办寿之事,一时间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舒文阳甩了她一眼:“怎还愣在这儿?”
紫萍愕然,慌了慌神,心道也不知为何,才好好说了几句话,这舒文阳就变了脸色。可真不是个能琢磨得来的人。吞了两口口水:“大太太说,过些日子想给七爷做个寿辰。上回因事不得,这回得补上。”
舒文阳起了一笑:“又不是给我做寿,你跟我说做什么?那人不是就在你后头么?”说罢指了指舒季蔷,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样。
紫萍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忙又转身想跟舒季蔷说。舒季蔷手一挥:“罢了,你还是快些办正事去吧我这儿不是也听见了么……”一面对着舒文阳摇头叹息,看来是生性再难改变,如此可怎教与丁姀相处?他还是不免担心。
紫萍得了许,自然逃开了去。
舒文阳突然眯着眼笑道:“七叔是怎么了?给你摆寿不高兴?”
舒季蔷手掌一支:“先别说我,你可考虑仔细了么?她可毕竟是淳哥儿的生母……”
舒文阳顷刻间就收拢了那几分笑意浓浓,雕刻般的脸五官分明之余,总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威慑。他落落起身,猛一甩白袍一声猎响彻空,几片香樟树叶款款而落:“她不配。”淡淡地三个字尽都是憎恨,舒文阳甩身瞧舒季蔷,“七叔,莫非觉得她够格儿?嗬……实话说,当年若非老太太帮着求情,她也留不到现在祸害了丁八小姐。”
舒季蔷嗓子一哑,深知舒文阳说的极是。倘若自己能有舒文阳半点的果决潇洒便好了,可他从来就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对于选择这种事,永远都心存妥协与畏惧。相较于舒文阳的干脆利落当机立断,他自己倒真成了妇人之仁。
丁凤寅见紫萍已走,便一步步踱过来:“咱们还继续吗?”
舒季蔷嘶哑地道:“适才只是来告诉一声,那纵火犯已然抓获,正送衙门去。”
丁凤寅听了微微一愣,知是舒公府里的人,就不再问。
舒文阳笑了一声:“咱们就在这儿等那几个丫头回来吧顺便赌一局如何?”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弃之敝履

其他二人皆是不沾赌的,听得一愣。舒季蔷微微瞟向丁凤寅,觉舒文阳这玩笑可大了,便道:“文阳……你怎么也沾了这个?”
舒文阳“哼哧”笑开来:“七叔,我要赌的,是她们几个丫头何时才回来。唔……我赌戊时左右。凤寅兄呢?”
丁凤寅一想,这舒文阳怎摆起了自己儿子的赌局来?明知淳哥儿向来腻歪丁姀,怎可能早回?兴许这戊时还说早了呢可他那八妹是个极有分寸之人,哪里会留他那么晚才回来?要不然就是留他住下了,要不然便是吃过晚饭再回来。如此一想,似乎戊时便就是刚刚好的时辰。
他狐惑不已地看着舒文阳,心忖他究竟是瞎蒙的还是真如此了解丁姀?一面正不解,舒季蔷也笑了起来,指着舒文阳哭笑不得,道:“那好,我便赌戊时末,亥时初。凤寅,该你了……”
丁凤寅看了看两人兴趣正浓,一副无可奈何。明明都是担心丁姀身子如何,却硬要开什么赌局苦中作乐。倒从这一点瞧出来,他俩真是叔侄一脉血缘相承的了。他犹豫了下,便也随意赌了个:“那我就下未时末,酉时初。”
“那咱们押的什么?”舒文阳轻轻敲打身旁香樟树干,目光里明明灭灭地点点,看不尽他心思如何。
舒季蔷想了想,摘下腰佩上一只淬墨红靛青两色的红豆缨络汉白玉兔:“这个。”说罢深深瞧了舒文阳一眼。
丁凤寅一看脸色有些异样,暗暗在心中叹息。那汉白玉兔他曾在丁姀手腕上见到过,后见舒季蔷也戴着,就知是一双。他如今将这东西拿出来做了赌注,看来是真拱手相让了。
舒文阳痞笑着一把将玉兔勾在掌中,笑道:“七叔,你可是输定了。倘若输了的话,可真舍得?”
舒季蔷别过头去:“自然。既然已经拿出来了,若非赢了这局,便都不打算再收回了。”
“……”舒文阳点点头,轻笑不已。慢慢,又将那只玉兔搁到了石桌上:“那咱们,可都要瞧好了……”
丁凤寅扶着额头连连扯开话:“连离酉时都算早,咱们总得打发时间。这里头又不许咱们爷们儿乱走动,只在这屋子里,也就下下棋喝喝酒看看书可做,甚没趣的。”
舒文阳支腮沉吟:“不如就去监工吧?”
“监工?”丁凤寅一愕。
舒文阳颔首:“咱们进来便是为了这个,总得尽尽心,去那儿走上一走也好,算透口气。”说罢起来长身向后仰,伸了好酣畅的一个懒腰。以前常年随军,练就一身挺拔,那四肢伸展开来更像是一头苍鹰。
舒季蔷则温文儒雅,点头道:“说起来咱们也没去祠堂瞧瞧,不知修葺如何了。我自五年前来过一趟便就不曾再来,现老太太既然委派了我管这档子事,总也得去走上两趟。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舒文阳一贯遵从,自然无异议。合着走哪儿不是走?走远一些,透的气也长一些。
三人便就动身,避过人多的地方出内院,往祠堂去了。在那儿转了一圈,便又出府去在状元楼下馆子,回来都已过了亥时。
晴儿应门,打开来一鼻子的酒味儿,忍不住道:“哎哟三位爷,你们都上哪儿去了?”话未落,舒季蔷的扇骨就一下拍在了她的额头,轻声问,“何时回来的?”
“淳哥儿呢?”舒文阳赶紧搭腔。
晴儿脖子一缩:“早回来了,小爷都躺下睡了呢几位爷你们也轻点儿声,仔细吵着小祖宗又该奴婢们活受罪。”
“嗬……老子还得让着他小子了……”舒文阳温温笑着,可声音已经放得轻缓。绕至晴儿后头去,扭过头来又问,“那八小姐好些了么?丁大爷可急着呢”说罢瞟瞟丁凤寅。
丁凤寅脸孔一红,似扑面拍上来一捧热辣辣的辣椒水似地。只得点头应付:“还望晴儿姑娘告知在下。”
晴儿只见舒季蔷的双眼也似冒星星一般,炯亮炯亮地瞧着自己,顿呛了两声,笑道:“大夫说再过个三五日就能下地了,不过还不能说话。”
三人皆似松了口气。
舒文阳打了个响指:“好吧,那接下去告诉咱们,你们究竟何时回来的?”说罢瞄了一眼先前走时的石桌,只见玉兔腰佩已然不在,心想应是晴儿收好了。
晴儿回忆了下:“差不多戊时就回来了。”
舒文阳随手将掌门儿向前一摊:“七叔……东西呢?”
晴儿惶恐,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舒季蔷却轻缓一笑,收回扇面儿:“把那个玉兔给大爷吧……”
“啊?”晴儿惊愕出口,追着轻步要回屋的舒季蔷悄悄问,“七爷您怎么了?何故要将那东西给大爷?”
舒季蔷便道:“我说给就给吧,不过一件把玩的东西……”
晴儿哑声。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散。院子里的二人相互看了看,丁凤寅尴尬笑着,显然这场赌局没有人问他下了什么赌注。他摊了摊手,回转身将院门阖上,道:“我也回屋了。大爷也早点儿歇着……”
舒文阳还不及回答,便见他匆匆往一旁的抱厦过去。他苦笑了笑,负手沐浴着月光,一步步闲庭游走,往舒季蔷那里去索取他的战利品。
至窗边,偶闻晴儿轻问:“七爷,您舍得吗?这可是您亲自挑的,一直带在身边儿地配物,您自个儿不也挺喜欢的吗?”言下之意,并不全为了因为另一只在丁姀手上。晴儿是个善解人意之人,知舒季蔷顾忌说这个,故而一丁点儿都没提及。仿若这真如舒季蔷自己所言,只是个单纯的玩物。
舒季蔷的声音让舒文阳听得真切,想必就在窗前,道:“再喜欢如何?输了就是输了。大丈夫愿赌服输……”
听着因是晴儿将玉兔身上的络子解开的声音,舒季蔷突然喝了一声:“不必解,就这么留着吧”
晴儿就叹息:“七爷您这是做什么?合该是大爷的东西了,他向来不喜欢这些累赘,该拆还是得拆了。”
舒文阳无声地笑,正要出口说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屋里滑过,半晌里头都没再有声响。他顿然诧异,张眼往里瞧了瞧,只见东面二人竟都扑腾在床上,舒季蔷整个身子压上晴儿,两人衣衫不整,吻地不可开交。这场面立时将他震得面红耳赤,脑袋里浮空了下,就在外头呛了几声。
不多一会儿,晴儿就理罢衣衫出来,手里捧着还未来得及拆开缨络的玉兔,满满地羞愧交加令她脸盘儿似正滴血。低着头声同蚊呐地道:“大……大爷……这是七爷让奴婢……让奴婢交给您的……”
“嗬……”舒文阳负手冷笑,“倘若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里头那人是我七叔呢”慢慢自晴儿手掌上拎起缨络,绕在指间甩了甩就放入怀里,大声道,“今儿就算我没来过,往后再见就不知道了。你让七叔早点睡……这玉兔,我定会好好保管。”也不管晴儿要说什么,转身就走,无任何心软之态。
那心肠,果真硬地似针箍一般
晴儿鼻骨顿酸,捂起脸哭着跑了。
舒季蔷正在里头自责,一见晴儿狼狈逃走,就恐她生了不好的念头。于是一纵身打里头也冲了出来去追。
隔日淳哥儿醒过来,正眼迷迷糊糊地瞧见红线正张罗人将早饭提进来。他老子伏案睡得似酣,便问:“晴儿姐姐今儿怎么没来?”
红线不知,指了指睡着的舒文阳:“不晓得呢,小爷要不要起来了?”
淳哥儿便也往他老子那里瞧。正这时,舒文阳的头微微抬起,露出一只眼:“不早了,起来吧”
淳哥儿便赶紧扭过头不与他对视,伸手急着要红线过来。
红线无奈,便从小丫鬟手里接下铜盆,到淳哥儿边上放着,问:“怎么?”
淳哥儿一把将红线的耳朵扯到自己嘴巴边儿上,问道:“父亲他昨儿个就睡在这里的?”
红线龇着牙点头:“今儿去他屋里就没人,也不见被子动过,兴许就是昨儿晚上就来了的。小爷您快起吧,您瞧大爷要出去了……”立马从一旁拉来件衣裳胡乱帮淳哥儿套,一面斜眼瞧舒文阳。
舒文阳早已起身,走到门前又顿了下,看看淳哥儿,问他道:“今儿还出去么?”
父亲大人可鲜少这么和软地问他什么,淳哥儿身子忍不住一僵,摇头道:“今儿在屋里,玉兔姐姐可在么?”
舒文阳张嘴便唤:“玉兔,滚出来”
玉兔在院子里大喊:“爷……缓缓,奴婢就来了……”说了半天才见人影,气喘吁吁跑到舒文阳跟前,吐了下舌头,偷偷道,“大爷,奴婢正听见晴儿姐姐哭呢,您一喊,可把她也给吓跑了。”
“……”现如今一听晴儿的名,舒文阳就甚不自在。扭了头拿鼻尖儿对着淳哥儿,嘱咐玉兔道:“今儿好好看着他,要上哪里去也指派个人来说,知道了么”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丁容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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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小小一敛衽:“得令了大爷,您走好”说罢大摇大摆进了屋,随即便听她大喊道,“哎?小爷您手上怎么挂了这个?”她可是记得这东西分明是舒季蔷的。
红线也愕然:“这不是七爷的东西么?小爷您哪儿来的?”
舒文阳掀唇微微一笑,也不再理会那里头人又是怎么说怎么问淳哥儿的,便迈开步子离开了这屋。
淳哥儿自然不知道,那玉兔是昨儿夜里他老子偷偷给他系上的。亏得是丁姀自来都不曾戴过另一只兔子,否则教别的人瞧见,可不都一一看出门道来了么?不过,这确是舒文阳极想看到的事情,对于囊中之物总想在得到之际便率先昭告于人,也算是一种占有欲吧。譬如对淳哥儿,也譬如对银莲弃之敝履……
里头就开始闹腾。玉兔眨了眨眼,她可是对这个一清二楚的,不光舒季蔷有一只,丁姀也有一只,那俩是成对的。当日她亦只能与舒季蔷作为交换条件,她帮他递送此物,而他帮她完成老太太下的令。何故原本属于舒季蔷的东西会在淳哥儿手上?
玉兔便就是个聪明人。那脑袋一歪就明白了……偷偷瞅了瞅舒文阳远去的背影,一个劲儿地偷着乐。老太太可算能松口气了别看这舒大爷平日里总有些心不在焉应付旁的人,可心里真正有打算,也是会身体力行的。
一面对红线道:“兴许就是七爷给了小爷的,戴着挺好看,红线姐姐你说是不是?”
淳哥儿歪着脑袋,轻轻摸着手腕上被一串迦南香珠串成手环的玉兔,喃喃道:“这个……八姨也有。”
两人皆惊。
红线问道:“小爷在哪里看到的?”
玉兔一个劲儿地给淳哥儿使眼色。淳哥儿瞧了瞧:“没……兴许我看错了。”
红线方点点头。
玉兔笑了笑,推了红线一把:“得了,这时辰七爷也该起了,你过去伺候他去吧小爷这儿有我呢……”
红线瞧瞧也是差不多了。待将小爷里里外外地穿戴仔细,那接下来的洗漱梳头伺候早点都交给了玉兔,自己则就回去瞧舒季蔷有没有起来。
红线走了之后,玉兔便又将一干提早饭的小丫头都哄了下去:“都走吧,又不是在真个儿自己府里,不讲究这些排场。”一面等人下去,立马逮住淳哥儿,“小爷……适才那话咱们可不能乱说呀会害了八小姐的……”
淳哥儿又在床里坐下,抱住玉兔的胳膊问:“能跟父亲说吗?”
玉兔郑重摇头:“自然不成。谁都不成……”
“祖母呢?”
“不成。”丁姀嫁到舒公府,那淳哥儿的祖母就是丁姀的婆婆,自然是十万分的不成了“老太太呢?”
玉兔拿额头狠狠撞了下淳哥儿的额头:“不成,都不成。”
淳哥儿扭过头去,肉呼呼的手扶着额头有些发呆。嘴巴里一直念念有词,可玉兔却听不大明白。姑且不去论他,拉起他下床,伺候完洗漱梳头,便两个人一起坐下吃了早饭,方提了两条板凳儿坐在屋前琉璃瓦廊子下看书。
日静,时如细沙,窗外一柱晨光洒落,将窗台似烙了一整片黄澄澄的鎏金片儿。
看得倦了,丁姀抬头揉了揉眼睛,咳嗽了两声,捞起夏枝搁在一边的参茶喝了口。春风破窗而入,将正搁在床头上的一册书卷扫地沙沙沙如落雨声。
她赶紧用手压住,一页页翻找适才看到了哪里。
风帘一动,夏枝探首问:“小姐,外头似乎起风了,您要不要将窗户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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