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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芳一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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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要是觉得不好交差,我这就打电话给张涵夷,让他知道我不想写了,不愿写了,结局就这样了,戛然而止了,能奈我何!”
许兰秋终于笑出了声,齐天籁见许兰秋笑了起来,他自己反倒恢复平静道:“好了,你拿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起出门吧。”
许兰秋只好拿着稿件和齐天籁一起出了门,一面又问道:“齐先生这个时候出门,不知道是要去哪呢?”
齐天籁看了一眼许兰秋,似乎许兰秋不该不知道的意思:“当然是刺探军情了。”
许兰秋一怔:“刺探军情?”
齐天籁见许兰秋显然不明白,认真道:“我要去百乐门,仙乐舞厅去刺探消息,过段时间写个《九小姐的风流韵事》出来。”
许兰秋见齐天籁襟怀坦荡的坦诚相告,害羞都不好意思害羞了,便也大大方方的和齐天籁又寒暄了几句。
回到报社的时候,许兰秋才知道原来这个齐天籁就专门爱写些娼妓生活的小说,有娼门小说泰斗之称。然后就是名流的艳屑绯闻加以肆意想象,所以经常晚上跑到一些香艳的去处刺听消息。但为人却是真的极为老实。
还有一点颇有意思的是,他的那个隔壁的嫂嫂一出而轩然大&波后,许多跟风的这嫂嫂那嫂嫂的仿品便相继而出,有些甚至根本就是直接换了个名字的照搬,但他都一笑置之,不做理会。

(八)赶鸭子上架

张涵夷听了许兰秋的一番说辞,又看了看许兰秋手中的稿件,只是无奈的摇头苦笑,带着嗔责的大骂齐天籁王八蛋,倒是没有丝毫怪罪许兰秋的意思。
“这个家伙,他种菜的倒是逍遥自在,不想种便不种。我们卖菜的没菜可卖,还怎么搞!”
夏荷源也道:“这下又少了一个撑起报纸销量的小说了。”说完忽然抬头看向许兰秋:“许兰秋,你会写小说吗?”
许兰秋一愣:“不会。”
夏荷源却道:“不会没关系,尝试着写嘛!许多人都是不会到会的。”
许兰秋还是摇头道:“我从没想过写什么小说,我不懂写的,也没什么可写的。”
夏荷源却极其坚持道:“那些天天在报上连载小说的,许多都是乱写一气的,有多少人是真正懂得个什么的?还不是写得很带劲,不是也一样有很多人看的。”
“几人真能做得了张恨水?但张恨水终究只有一个,怎么够呢!你就写你自己就好了。”
许兰秋有些怔愣,夏荷源的意思似乎就铁定了要她写小说,但她知道自己真是写不了。
“夏先生,我真的写不了的,我自己也没什么好写的。”
夏荷源细小的眼睛里硬是要挤兑出点什么似的,一直眨巴个不停,又道:“不是,你就写你和小林英浩的事情。或者干脆就写你和文从义的事情,这都是很好的素材啊!只要注意细节的渲染,迎合读者的窥探心理就一定能受欢迎。”
“什么?”许兰秋不光有些愣还有些震惊了,叫她写和小林英浩的事情?她和小林英浩通共也就见了那么一面,有什么好写。至于说和文从义的事情更不可能拿到人前说。
夏荷源以为许兰秋不明白,继续提点道:“比如你可以写小林英浩和你怎么相遇到的,怎么爱上你的,怎么爱到那样的程度,不惜付出那么高的代价,你和你的丈夫因为这件事情又是怎么纠结痛苦的。”
“这样,你可以有几种写法。”夏荷源不理会许兰秋的震惊,似乎也看不到,一面说,一面已经开始构思了。
“比如写你们之间是有真爱的,但是出于伦理道德的考虑,你不敢不愿或不忍离开你的丈夫,这个具体怎么样就看你自己去把握了。题目可以叫做《豪门少妇与日本间谍的不伦之恋》或者什么《摇摆在丈夫与情人之间的少妇》”
“或者是没有爱情的,但被痛苦的争夺纠缠得无以复加,最后你使出美人计,和你的丈夫一起将日本间谍杀死,你们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这个就可以叫做什么《插足美满婚姻的日本特务》或者《少妇与特务的那段往事》之类的,总之题目要能吊起人的口味,越能吊起越好。”
夏荷源滔滔不绝的间隙终于抽空瞥了一眼许兰秋,许兰秋的脸早就比熟透的柿子还要红几倍,是个人都看得出已经羞不可已了。但夏荷源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只是更加的落落大方,不加避讳。
“哎呀,许兰秋,新时代的女性嘛,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反正你写你的,读者看到了除了掏钱又不能影响个你什么。”
“你就是把你和文先生的一些生活细节写出来也是很好的卖点,越详细越好,比如……”
“有些我也不好意思说,反正写得出来就行了……”
“题目可以叫做什么《女学生与黑帮小老大的爱情与婚姻》,《代妹嫁进黑帮的女学生》之类的……”
许兰秋有些听不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走回了外面的位子。脑海里却一直充斥着夏荷源黝黑长脸上挂着一对小眼睛,镶嵌着一个不断开合的大嘴巴的模样。
她忽然有些怀念起穆长庆了,那个为了自己的信念和日本人大打出手的人,为了救自己脱离险境拼命抱住日本人脚踝的人。
“许兰秋,怎么样?副编是不是要你写小说。”许兰秋还不及坐稳,陈飞就兴致盎然的凑了过来。
许兰秋抬头看着陈飞早有料到的样子,忽然明白了夏荷源录用自己的原因了。
“其实你就写写也没什么,反正又能挣钱。”
许兰秋有些麻木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写的。”
陈飞又道:“要不这样,你跟我讲一些细节,我来写怎么样?”
“你写?”许兰秋看着陈飞显然有些认真的样子,又摇了摇头。
陈飞道:“这有什么,你和小林英浩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写过了,只不过没写成小说而已。”
“什么?”许兰秋震惊过后随即又想到舒皓英的话,想来自己的这点事情在小报界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你不好说一些细节,就说大概的,细节我们自己去想象。”
许兰秋一听陈飞的语气,脸上的红晕来不及退却便又一轮又一轮的覆盖了上去,此尚未消彼已长。
陈飞见许兰秋都这样了,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心里只想这个许兰秋据说已经结婚好几年了,还是孝义堂文从义那样的男人,难道还不够□的,怎么还跟个不懂人事的少女心性一样。
田郎舍中途回来听到二人的对话,慢吞吞道:“人家不想写就不写好了嘛,干嘛非要上杆子的赶着。”
陈飞又凑到田郎舍旁边坐下道:“这不是《隔壁的嫂嫂》戛然而止了嘛,想找个能抓住读者心眼的小说呗。”
“怎么,齐天籁还真写大结局了啊!哎,早该结局的。”田郎舍意外过后就是讽刺的意味。
“你这话是说给主编听的么?”陈飞说着还指了指里间和夏荷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张涵夷。
田郎舍丝毫不避讳:“哼,他就是出来站在我面前,我也还是这么说。”
“有人想要写不让写,不想写的非要逼着写;人家早想结局的不让结局,有人明明还没写完却偏逼着结局。”
陈飞从后面拍了拍田郎舍的胳膊:“哎呀,不要发牢骚了!那也是看读者反应作定论的,谁叫你那个小说没人看呢!”
“还有你那个《骑在墙上的寡妇》,我劝你趁早写她下到墙外,或者有什人翻到了墙里面去。否则不会有人看的!要不了多久,主编又会将它腰斩了,你就又多了一部半路夭折的小说了。”
田郎舍不以为然:“庸俗!我写的是反应封建礼教对寡妇贞节的无理要求,压抑中不得不靠晚上出来来回的捡东西派遣。可不是你说得那些的风月小说。”
陈飞点头道:“所以才没人看的。现在生活已经够苦了,大家闲暇只想图个乐,图个发泄,谁还看你这么苦巴巴的严肃小说。”
田郎舍哼了一句不理不睬,陈飞又回头看了看许兰秋,见二人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便也安静下来改起了稿件。
二人的话许兰秋虽然断断续续却也大致都听到了,只在想着这个地方自己还该呆下去吗?

(九)嫌隙

回到文公馆的时候,许兰秋几次想跟文从义说报社的事情却又说不出口,更不敢说,生怕文从义趁机不让她工作了。
文从义见许兰秋欲言又止,有些羞涩的神情中合着为难的神色,大概就能猜到,直接就凑到许兰秋面前额际问道:“怎么了,报社的事情不顺意?”
“没有。”许兰秋终于还是觉得不要说的好。
“那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许兰秋开始有些反感文从义这般能洞彻人心的观察力了,心想你就不能装作没瞧见么,非要一句句的逼问。
文从义已经听出许兰秋话语中含着愠怒的味道,更加的不放心了,坐下揽着许兰秋肩头问道:“不是说会去从颖家吗?去了吗?”
许兰秋恢复温顺口吻道:“今天还没去过呢,从颖都是一下子写好几天的,所以只需要隔几天取一次就可以了。”
文从义:“你改天要是去到从颖那,见了她,叫她没事多过文公馆这边来走动走动,不要老是窝在她那个霞飞路的家里,一点人气都没有。文公馆又不是没地方她住,何必一定要在外租房子住呢。”
许兰秋不认同的道:“那倒未必,从颖不愿依靠你们文家的人,我倒觉得有骨气。”从颖先前本来是嫁到宁波的一家大户,去年离婚后便回到上海,却不愿受文家人的接济,只是独自一人租住在霞飞路的一层公寓里,靠着卖文为生。
文从义偏头看着许兰秋,过了一会才道:“什么叫我们文家的人?你不是文家的人?”说着揽着许兰秋肩头的手臂明显的紧了几分,更抱着许兰秋摇了几下要许兰秋回答重视的意思。
许兰秋终于觉得自己耍脾气耍得也够了,再说也不愿无端牵连无辜的文从义,于是恢复平静语气道:“你们文家都姓文,我姓许,有什么相干。”虽然是执拗的话,但语气已是一贯温软如玉的感觉。
文从义一笑着扳过许兰秋正对自己道:“你可听好了,你既然已经嫁到文家,做了我的妻子,这辈子就别想再逃离文家的庇护,别想逃离我的怀抱。”说到这里又紧紧抱了抱许兰秋。
许兰秋听文从义虽然是无比霸道的措辞,话语里的宠腻意味难掩,心下感动,终于开怀的扑哧一笑道:“霸道!看来想要逃离你的魔爪只怕要等到做了鬼了。”
文从义笑道:“你就是做鬼了也还是文家的鬼,下辈子投胎也还是我文从义的妻子。”
许兰秋又是开怀的一笑,假装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悲惨的命运!还要生生世世经受折磨了。”说着就势躺在文从义的怀里,心里只想着还是在菱报坚持做下去的好,又想虽然这些人有些庸俗却也都是为了生存,何必过多苛责,便慢慢说服自己接受。
好在最后夏荷源等人见许兰秋实在不愿写小说,倒也不过分勉强。不过陈飞却真的以许兰秋和小林英浩的故事为蓝本谋篇布局起来了,只是个人名字自然都换了一遍,但清楚个中情由的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
结果一发到报上尝试果然有些反响,陈飞便更来劲了,更开始以许兰秋文从义小林英浩三方不同的视角各自编了一个故事,什么《日本间谍与我的爱》,《我的妻子与日本特务》,《爱上敌国的女子》,等等,最后又以旁观者的视角大讲特讲了一段战乱中惊世骇俗的三角恋。
就这样原本没什么影的事情,竟被陈飞超强的想象力给硬生生发挥出四部长篇小说来了。
许兰秋看到后也只有无奈加无奈了,因为太过失实,反倒觉得是在看别人的故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便也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了。只是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情的由头,还差点引起文从义的芥蒂。
许兰秋自己虽然不在乎却也怕文从义看到了生出什么想法,所以原本拿着菱报在那看陈飞编排的小说一面看一面不断发笑,见文从义回来问她笑什么,她只是摇头却条件反射似的将菱报藏了起来。
“藏什么?不就是些男人和女人的那点事情么!你们那些小报上的还能有个什么。”文从义一面坐下拿了一杯茶以盖拂面,一面笑着打趣许兰秋。
许兰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觉得文从义除了温言的情话,平时说话总是太过直白,接受起来不是滋味,嗔道:“大哥说话就不能文雅点么。”
文从义一口茶灌到喉咙里差点因为突然而至的好笑梗在那:“我说你我都干了多少回那事了,自己也不是十多岁的小姑娘了,在我面前用得着这样吗。都是什么时代的女性了,在自己丈夫面前还这么害羞。你瞧苏林那丫头,比你可还小好几岁呢,人家可是什么话都敢说。”
许兰秋更是羞不可抑,原本还在脸颊两侧的晕红一下子蔓延到了脖颈,连成了一片,连带手臂都一些烧得痒痒的,文从义见了又是无比的心荡受用又是无语的摇头好笑。
“大哥说话怎么跟我们报社的那些编辑一样,流氓无赖态毕现。”
文从义看着许兰秋的样子更是好笑:“是吗?”一个笑声还未完全发散出来,突然中途就变换成了疑惑不满的神情。
“你说什么?你们报社的编辑也这样跟你说话?”
许兰秋抬头看了一眼文从义,眉眼还是含羞的姿态:“说什么话?”
文从义却极其正色道:“你说呢?”说着就坐到许兰秋跟前追问道:“他们怎么跟你说话的?”
许兰秋这才惊觉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怕引起文从义不满,便改口道:“没有,只是说我太过害羞了,不像新时代的女性。”
“是吗?说你太过害羞?”文从义说着不满之态更甚:“你在他们面前也是这般模样?”
许兰秋不解:“什么模样?”
文从义定定看着许兰秋道:“就是你现在这个模样啊!”说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到许兰秋的下颌,一下子就将许兰秋的脸庞给捻得抬起了头,又问道:“也是这样一幅羞答答的模样?”
许兰秋心里一惊大觉有什么东西不妥当,却一时控制不住慌乱羞涩,更收不住晕红之态汪洋恣肆的弥漫。
文从义见了更是忍不住了,几乎就有些生气的意味了:“这么说你真是这样一幅模样给他们看的。”
许兰秋一口咬定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在大哥面前才会不由自主这样,这样的。”
文从义不信:“那你刚才还说你们编辑如我一般说话,什么流氓无赖,又说他们说你害羞?”
“你若是没这样的模样给他们瞧了去,干嘛说你害羞?”
许兰秋更加肯定的语气道:“大哥没听说么,文人在很多人眼里本来就是带着流氓无赖的标签的,也不是什么真的就是流氓无赖的实质。我也只是打趣而已,他们说话比你好得多了。”
“他们说话比较直接,我却不同,他们打趣我说我害羞,其实也是拐着弯夸赞我文雅的意思。”
“哦?”许兰秋虽然解释了一大堆,却显然不能完全打消文从义的顾虑,反而觉得欲盖弥彰。在文从义的心里始终觉得许兰秋时不时就漫散开的欲语还羞,自己看了也就罢了,若是让其他男人见了,自己心里未免不是滋味。
“大哥,你别这么紧张兮兮的,我们报社的人都是正派人,就是嘴上不怎么矫揉造作,也更说明人家没有坏心的对不对?你不是时常告诫我说许多人都是笑里藏刀,越是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就越不一定表里如一么?这样来说,至少他们是表里如一的。”
许兰秋见文从义还是若有若无看着自己,不能完全打消顾虑的样子,又像打包票似的坐直身子道:“大不了我以后就将自己武装成穿着金刚的模样,就在你一人面前卸下金刚外衣露出本色总成了吧?”说着又认真的看着文从义,希望他能有所回应。
文从义还是看着许兰秋不表态,过了一会却道:“你就一定非要出去工作吗?”
许兰秋心里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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